“属下明白，叶公子放心。”女子抱拳。
第84章：鬼镇忘川
夜间又下了一场大雪，天一亮，漫山遍野被白色覆盖，一眼望不到边际。蜿蜒的山路上，两人依偎在一处慢慢的行来，正是凤翎和叶拂衣。
因为伤重失血的缘故，叶拂衣一身白衣上血迹斑斑，全身的重量几乎压在了凤翎身上。他微微垂着脑袋，眼睛半睁开，脸色苍白，似乎随时都要晕过去的样子。
凤翎好不容易唤醒他，自然不会让他再睡过去。这冰天雪地的，一睡过去恐怕再难醒过来。
两人从高崖上跳下来，凤翎运起轻功，借一路的障碍物才得以保全性命，只是叶拂衣伤及了重要之处，周遭环境又太过恶劣，凤翎只能简单的替他止了血，输了一点内力给他。
罗生门的杀手并未离去，反而大肆搜山，凤翎不得已，只好带着叶拂衣在深山中从天黑躲到天亮，直到她们离去才敢出山。
虽然他不知道买凶杀人的究竟是何人，但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放过叶拂衣，这一路回到武林盟必是艰难险阻重重。
然而，叶拂衣伤重，决计无法承受这旅途奔波，凤翎决定暂时先不回武林盟，带着叶拂衣躲起来，等着上官琪佑找人来接应他们。
“叶拂衣，你先别睡，快了，我们很快就能出山了。”凤翎转头看叶拂衣。
叶拂衣自凌乱的发间抬起一双眼睛，轻轻的嗯了一声。
“累了吗？”凤翎替他拨开头发，“累了我背你，不过你答应我，不许睡。”
叶拂衣点点头，轻声说道：“放心吧。”
凤翎欣喜：“你的意识终于清醒了！”之前和叶拂衣说话的时候，叶拂衣只是轻轻的嗯着，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浑身烧的滚烫，还好后来烧退了，只是人还不怎么清醒，只知道跟着他的脚步走，因此凤翎才不敢背他，怕他在自己的背上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凤翎弯身将叶拂衣背在身上，这样一来，步速就快了很多。唯恐叶拂衣睡了过去，凤翎试着一路和他聊天，有时候叶拂衣会嗯一声，说到有趣之处，也会说上一两句，只是声音有些轻，句子也断断续续的，不过之于凤翎，已是极大的欢喜。
还好白日里并没有雪，微薄的日光透过云层照在雪地里，将两人的身影拉的极长。
凤翎将雪地踩得咯吱咯吱响，看着地上两人融合在一处的影子，低声道：“这场雪过了，天气会慢慢变暖了，春天也该来了。”
“嗯。”叶拂衣轻轻的应了一声，在他脖子处呵着气，用极轻的声音说道：“我还记得答应过你，等春天一到就带你回桃花谷看桃花溪。”
“我自然记得。”凤翎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的笑了，“那时我们便一起去垂钓，钓的鱼咱们自己吃，吃不完就拿出去卖。”
“然后在再垦出一块园子，种点菜。白天，我们下山去给别人看病赚点银子，晚上就一起睡被窝里说说话，或者，做点坏事。”叶拂衣轻笑。
“这样听来，你是想和我过着农夫的生活，怎么，不做你的武林盟主了？”
“做武林盟主不及和翎儿在一起有趣，这江湖纷争太过烦扰，不如种种田，看看花落的日子来的快意随性。”
“真没追求。”凤翎嗤笑，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了一丝笑意。
太阳即将落山之时，眼前终于隐隐出现了一座小镇的轮廓，凤翎心中狂喜，高兴道：“我们出来了，叶拂衣，你快看！”
叶拂衣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来，霞光迎着眼睛，能看到小镇上屋舍的一角，似乎还有袅袅炊烟升起。
两人到了山下，停在镇子的入口处，极目望过去，宽阔的大街上半点人影也无。
“奇怪，这太阳还没下山呢，怎么人都不见了。”凤翎皱眉道。
叶拂衣也觉得安静的过分诡异，低声对他道：“先放我下来。”
凤翎将他从自己背上放了下来，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他的重量：“看你的脸色，似乎好了很多。”
叶拂衣嗯了一声：“让你担心了。”又看了一眼镇子，温声道：“这镇子看起来并非荒镇，而且也有炊烟升起，只是这么早大家就闭门不出了，怕是有什么古怪，总该不会是大家都有早睡的习惯。”
凤翎轻笑一声：“未必不是呢，你看天气这样冷，地上又都是雪的，除了你我这样的亡命之徒，谁会四处奔波，当然是早早关上门睡在被窝里抱老婆比较舒服。”
叶拂衣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无奈失笑，低声道：“这方圆百里并无其他人家，进去吧，否则今夜你我又要露宿野外了。”
凤翎扶着他慢吞吞的走进镇内，脸上不禁蒙上一丝担忧：“即便有古怪，只要不是针对你我就好。你身上有伤，罗生门的人还在找你，实在经不起这连番的折腾。”
“你放心，都说祸害遗千年，我不会轻易死的。”
“你也知道你是祸害？”凤翎忍不住轻笑，忽然又道：“这一番变故，我们的婚期恐怕要耽误了。”
叶拂衣握住他的手：“有你在我身边就好。”
凤翎微笑着反握住他的手，紧张的观察着周遭环境，轻声道：“拂衣，你说，这次究竟是什么人想杀你？”
叶拂衣摇头，苍白的唇色映在夕阳的余晖里，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这个江湖上想杀我的人实在太多了。”
“只是能出得起价钱请罗生门杀手的人却是屈指可数，会和上次用凤凰血买通赫连明杀你的那个神秘人是同一个人吗？”
叶拂衣摇头：“不知。”
凤翎皱眉：“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和什么人有血海深仇？”
叶拂衣失笑：“我怎么会和别人有血海深仇，接任武林盟主之前，我一直身居桃花谷中，从未与人起过争端，接任武林盟主之后，更是遵从道义行事，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
若说这世上有人恨他入骨，便只有一人了……
叶拂衣的眸色深了一深，转眼看凤翎。那人行事狠辣，从不顾念情义，若是他没死，倒是很像他的行事作风。无论如何，这是他和那个人的恩怨，绝对不能让凤翎卷进来。
“喂，你在想什么？”凤翎敲了敲他的胸膛。
叶拂衣回神，摇头：“没想什么。”顿了一顿，“走的有些累了，你我已有很长时间没有进食，快点找一家客栈住下吧。”
“说到客栈还真是奇怪了，这一路走来，客栈的鬼影子都没有看到。”凤翎抱怨，简直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那里不是有一间么。”叶拂衣抬手一指。
凤翎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旗帜招扬处果然有一家客栈，凤翎的目光落在客栈前的木匾上，微微皱眉——
忘川。
客栈的名字。
客栈的门半开半掩，里面似乎黑漆漆的，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倒是和这忘川的名字相应。
不过，客栈取名一般都是力求吉祥如意客似云来，这家客栈倒好，偏偏取了一个阴曹地府里鬼气森森的名字。
只是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凤翎扶着叶拂衣走向客栈，抬手推开了大门，不出所料，一股阴寒扑面而来，凤翎皱眉，喊道：“有人吗？”
明明太阳还没有落山，这家客栈里却黑漆漆的一片，连盏油灯都不点。
“喊什么，人不是在这里么。”忽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凤翎警觉转身，看见柜台的角落里站了一人，手里拿了个算盘，看见他望过来，将手里的算盘拨了拨。
凤翎走近了，才发现对方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五官端正，只是人却有些阴阳怪气的。
“能点盏灯吗？”凤翎说。
“小五，点灯。”掌柜的道。
话音刚落，一丝光芒从黑暗中亮起。凤翎回头，看见一人持着一盏灯烛走了出来，立于两人身后。
“客官，住店吗？”年轻的掌柜抬起头，掀了掀眼皮。
凤翎颔首：“一间上房。”
“好的，三两银子一天。”
“这么贵？”凤翎皱眉，他倒是出得起，只是这价格是普通家庭一年的生活费了，这间客栈这么贵，会有人来住么？
“公子也别嫌贵了，这镇上只有我这一家客栈，你若是不住，镇上的居民也不会留宿陌生人，只怕你们要露宿荒郊野外。怎么样，住还是不住，就一句话？”
“住。”凤翎掏出银子放在他面前，“给我们烧点热水送来，剩下的银子你们去镇上的医馆买点治伤的药材送过来就行。”
“好的，小五，送二位客官上楼。”掌柜的掂了掂银子，看他们一眼，眼中闪过一缕精光，“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单生意，小六，快将客栈的大门关上。至于药材的事，二位不用担心，我们客栈中早有备份，稍候片刻便会命人替二位送去。”
凤翎扶着叶拂衣上楼，唤作小五的伙计替他们推开屋门，将灯烛放在桌子上。
第85章：恶鬼索命
房间倒是清雅，凤翎扶着叶拂衣在床上坐下。
小五恭恭敬敬的站在二人面前，问道：“二位可还有什么吩咐的？没有的话，小的就退下了。”
“等等。”叶拂衣忽然出声，抬眸看着他，“方才我二人一路行来，见镇上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五神情一紧，看了看叶拂衣，又看了看凤翎：“听二位客官口音应该是外地人，不知二位可知道这小镇子可有一个称号？”
叶拂衣摇头：“不知。”
“鬼镇！”小五压低了声音，“不瞒二位，我原也是外乡人，几年前流落至此地的，那时这镇子便是这样了，每天不等太阳下山大家就早早的关门了，怕的就是恶鬼来索命。”
“鬼镇？恶鬼索命？”凤翎扶了扶腰间的宝剑，站在窗口处往下望，迎面吹来一阵风，将地上的纸片吹得哗啦啦的响，一片飞到他眼前，凤翎抬手夹住，定睛一看，原来是冥纸。
“不错，这恶鬼索命极其可怕，这么多年来镇上已经有不少人被恶鬼索了命，所以小人奉劝二位，今晚还是早早歇息，紧闭门窗，无论听见什么动静，千万不要好奇的起来去看。”小伙计提起恶鬼索命，怕的脸色都变白了，“小人可不是危言耸听，之前也有不听劝的客官，第二日起来就发现人没了。”
“人没了？怎么没的？”叶拂衣问。
小伙计摇头：“小人哪里知道，只知道失踪的那些客官半个月后尸体就出现在了镇外的乱葬岗上，那模样，明显是被恶鬼吸干了阳气所致。”
“这么说来，之前镇上被恶鬼索命的那些百姓的尸体也都出现在了乱葬岗里？”凤翎低声道。
伙计点头：“一模一样，都是被恶鬼吸干了阳气，实在太可怕了。”
“那如果我们无论听见什么都不去管，就不会出事的对吗？”叶拂衣道。
“小人也不敢保证，总之，你们听小人的话，就绝对不会错。”
凤翎轻笑：“这世上哪有什么恶鬼，多半是人假扮的。”
“诶？你——”小伙计哆哆嗦嗦，“这位公子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呢，小镇上的恶鬼传说可不是凭空来的，那可是活生生的几百条冤魂呢。”
“又是恶鬼，又是冤魂，你这小伙计倒是说说哪里来的几百条冤魂变恶鬼的？”凤翎笑道，不甚在意的样子。
“这……”小伙计挠了挠头，“这事还要从前朝说起，据说前朝亡国之前，君主曾命人打造一口神剑，此剑若是能打造成功，将会所向披靡，扭转亡国命途也未尝不可。当时，受命打造神剑的正是居于此镇上的郭氏一族。皇帝苦苦支撑了三个月，终于等到了郭家送来的神兵，只是，神兵送到的当晚，还未见到天子的面就已经断在了剑盒之中，这亡国之兆一出，天子登时大怒，命人处死郭氏满门。用的是绞刑，上至八十老人，下至三岁孩童，郭氏一族无人幸免，处死郭氏一族之后，天子命人将他们的尸体挂在小镇的城楼上风干，二位公子想一想那场景，几百条人命啊，就这么没了。后来前朝亡国，新君建立朝政之后，派人接管了此地，当地知府命人重新修建小镇，用来安置无家可归之人，再后来，小镇渐渐繁荣了，大家也就忘记了当年这么一桩命案，可是，那几百条人命无辜惨死，自是不甘心的，据传，他们的冤魂不肯回阴曹地府转世投胎，终日徘徊在这镇上找替死鬼，为的就是能找到当初杀他们之人的转世报仇雪恨。”
“闹鬼一事是何时兴起的？”叶拂衣听完伙计的话，脸上表情微微有些撼动，低声问道。
“大概五六年前的样子，镇上的刘二和他儿子晚上出门给他媳妇找稳婆，结果被恶鬼缠上，一去不回，直到三个月后才在乱葬岗上发现了他们的尸体。那个时候，郭氏复仇和恶鬼索命的流言便渐渐传开了。起初大家都还不信，直到后来越来越多的人看到鬼影，越来越多的人被索命，镇上的百姓才怕了。说来也奇怪，只要大家晚上不出门，乖乖的睡觉，就什么事也没有，白天，该热闹的还是会热闹，因此，这几年下来大家也都习惯了。”
“竟会有此事。”叶拂衣低声道，看着小伙计微微一笑，“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吧，晚上我们不会出门的。”
“那就好，那小人先告退了。”
叶拂衣微微颔首。
小伙计离开了房间，顺手替他们将屋门合上，凤翎收回宝剑，将窗户也关了起来。
叶拂衣转头看他：“你觉得方才那小伙计有问题？”
凤翎摇头：“他只是个普通人。”
“那恶鬼之事你信么？”
“我不信恶鬼，我只知道人比恶鬼可怕。”凤翎朝他走来，在他身边坐下，“罗生门不会轻易放弃的，我怕她们会很快追来，你现在身上有伤，我们先在这镇上休养一两日，等你好转了一些我们就离开。”
叶拂衣点头：“一切但凭你安排。”
过了一会儿，小伙计将热水药材并晚膳都一齐送了过来。凤翎先帮叶拂衣清理了身体，将药材捣碎替他敷在伤口处，自己也简单的洗了个澡，然后坐下来和叶拂衣一起吃晚饭。
天色一点点的黑沉下来，屋内一盏油灯火光不断的跳跃着，傍晚就很安静的小镇此时更是静的连犬吠之声都听不见。
“镇上的人家怎么都不养狗？”凤翎皱眉道。
“怕是被恶鬼吓怕了，不敢养狗。”
“搞什么恶鬼传说出来，背后之人只怕有大阴谋，拂衣，我担心你。”
“不怕，听小伙计说，恶鬼一说是从几年前开始的，此事并非针对我，倒是你说得对，竟然将前朝的冤案都翻了出来，散播传言之人只怕别有用心。”
“总之，无论他们搞什么鬼，只要不伤到你，我都不会管。”凤翎说完看他。
叶拂衣无奈失笑：“我现在这副身体，就算想管也管不了。”
用过晚膳之后，叶拂衣坐在一旁调息养伤，凤翎抱着凤鸣剑和衣靠在床边闭目养神。月亮缓缓的升了起来，照亮无尽夜空。
油灯渐渐燃尽，火焰噗的一声灭了，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