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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星开始上——by简平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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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维明觑了邵薇薇一眼,他太了解这个妹妹,跟她直接,她会比别人更直接,跟她斗狠,她下手更决绝。谁让她难受,她会立马以眼报眼。

看着侄子侄女怄气的表情,邵立荣宽容地敲了敲桌子,双手把着太师椅的扶手闲闲地说:“从前几天你们大伯和谭影帝谈片酬,我看你们都该学着点儿。”

“我问你俩,如果《虎斗》剧本导演咱不退让,和谭岳没谈成一拍两散,后果如何?”

邵薇薇气冲冲地说:“后果?谭大牌不演就不演,我哥手里那么多男演员,就找不出一个合适的来当胡骏山?反正杜老板想捧甄莼的心思定了,项目上马,他还能撤资不成。”

“那如果咱听他谭岳一次,他说哪儿不满意我就换。薇薇,你心底里会觉得小叔我为了豁他,鞍前马后唯唯诺诺吗。”

邵薇薇没做声。哪怕她为人再雷厉风行,犀利果断,借她十个胆也不敢直说长辈的不对。不过现在的情况倒好,谭岳出外景了,就派他的一个小助理整天和宏新磨刀,哼哼唧唧说什么这不好那不好,别看差的这点儿是不多,但也别怪谭岳看着不满意尥蹶子不干了。

这摆明了是狐假虎威,扫他们宏新的脸啊。宏新这么大的公司,就被一个“影帝”助理的两句话唬得团团转?

“薇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虎斗》签下了谭岳,这点损失又算得了什么。”邵立荣扔下还剩半杯水的陶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茶艺人忙不迭夹起他的杯子清空又斟满。

邵立荣看着两个后辈启发道:“我和杜老板也透过底了,说了如果实在拿不下影帝就换人。他认了。有了这样的心理预期,这杜大头要是听说我们拿定了谭岳,岂不会喜出望外,到时候我们再狮子大开口他也会屁颠颠地给。”

“再有啊,谭岳进组之后,那不是剧本是什么他就得怎么演,导演说什么他就得听么。咱想捧谁、想往里面塞谁,咱想怎么左右故事情节和戏份,不都是一句话的事儿。到时候,他谭岳也就只吃闷棍,给咱们当铺盖了。”

邵薇薇意会邵立荣题中之义,连忙问道:“您是说咱们忍这一时,由那小助理蹦跶。到时候咱不但有杜老板源源不断的资金,还有谭大影帝,今天他怎么折腾我们,回头宏新就怎么折腾回去。”

“一举多得。”邵立荣点点头,带着孺子可教的微笑道:“你做事儿,有时候太急。往后多想着点儿,退一步,也许才是更好的进取。”

邵维明一直保持沉默,这时候他突然问妹妹:“薇薇,AQUA换人的通告出了么?”

“新键盘手一到位就出了。紧赶慢赶赶在斐德通告之前,说的是自行解约,并无矛盾。不过,小道消息跑得更快。业内外都知道是斐德挖角成功了。”邵薇薇恨恨。

邵立荣以半个旁观者的身份建议道:“赶紧把旧名曲炒炒,三带一多上几次通告或者节目,再压着去了斐德的Unus,比他先出新单。”

邵维明点头:“不错,斐德咬下我们的这一城,一定要扳回来。”瓜子嗑完了嘴又闲,邵维明还不能抽烟,只得咬着右手食指的指甲,和他小叔交换了一个阴沉沉的眼神。

“哎,”感觉一下子解决不少问题的邵薇薇呼吸顺畅了一些,至少这回,她小叔和大伯给了她比强斗狠的新范例,她忽而想到开场时那桩谈资,问他哥道:“维明,程鹤白你想好怎么弄了吗。”

邵立荣开了个玩笑:“宏新可不是开粥铺的,你自己想养人小叔管不着,该是你爹管。不过一句话,别拿公司做施舍。”

“你们是不是还都不明白我到底看中他什么。”邵维明嗤了一声,吐出咬在嘴里的指甲尖。他把所有有关程鹤白的镜头在脑海里又迅速重放了一遍,这才悠悠开口道:“我觉得就这小子,有戏,不止有戏,还有料。”

邵薇薇看着她哥的神情,就像是没捉到鱼却幻想鱼腥的野猫,不由反感地蹙眉。邵维明却浑不在意地啧了两声话里有话:“薇薇你放心,哥心里有谱,也不是胡来的主。况且有董事会和老爹在,我还能脱轨?”

“投资嘛,哪那么快见输赢。不放长线,怎么知道最终勾到的是什么。”

键盘手的选拔是加班,凌青原从下午两点一直在雅居待到了凌晨两点,这天下班,董承就给他放了一天的假,除了不带薪,其余还算人道。回到家三四点,睡了没两三小时,又送程鹭白去上学。

这天早上,凌青原相当不在状态,累的,人累心累。兄妹俩走在路上,迎面过来一个男的凌青原就会晕晕乎乎去数他抬头纹,过来一个女的,他就看她脸上的斑是不是四分音符。满脑子想得是五线谱,嘴里说的不知道是什么了。

“哥……”程鹭白欲言又止,老师讲课不再状态,做学生的也魂不守舍。她其实是有些事儿,不知道该不该说给程鹤白听。这些日子,这姑娘看她哥每天工作到那么晚,可又坚持陪她上下学,还教给自己这么多前所未闻的东西,实在是心都化到骨头缝里去了。

程鹭白看旁边的男人两只眼皮直打架,把想说的话憋了憋,没忍心开口,转而道:“哥,你回去休息吧,就剩下几步路了。”

凌青原这困成狗的状态再给夏天来的特早又特烤人的热气一蒸,基本就是哈巴狗外加伸舌头,话不成话了。他知道这乐理课是没法上,哼哼道:“就……送你……去学校。”

“哥……你怎么这么幸苦呢。”程鹭白扶着她哥哥,别让他逮着路人就撞上去,一边发自内心地感慨道。

“……就你一个妹妹,”凌青原想的是程鹤白,他还想到自己无兄弟无姐妹,至亲早逝的一生:“你哪怕笨成猪,哥哥还能不对妹妹好么。”

天太热,太阳烤得程鹭白满头大汗,连带眼眶也是雾蒙蒙的看什么都一团模糊。校门口,程鹭白给她哥买了瓶冰镇矿泉水,推着他赶紧回去休息,叫他注意别中暑了。

程鹭白一边揉眼睛一边往校园里走,后面有个男生快步走到她跟前问道:“鹭白,鹭白你……”

程鹭白听声音知道是同年级不同班的赵霜,狠抽了一下鼻子:“你什么事儿。”

“你哭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我刚才看见有一个醉汉他、他欺负你了?”赵霜追问。

“那是我哥,你尊重点儿。还有你离我远点。”程鹭白傲然说,甩开步子就要丢下他。青春期少女的体力比不上同年岁已经渐渐长开的男孩儿,后者两步追上她,拽着她的手不让她走。

“赵霜,你再缠着我我就喊人了。”

“鹭白,我给你写条子你看见没有,一张都没看见?我约你放学一起走,你为什么总不理我?”

“我没空。”

“你有空就跟别人一起走,不就是你哥吗。家里就能见到干嘛还要总一起。他让你不理别人?是他让你不和别人一起玩儿?要不然你为什么在学校也不理人了?”

“我哥来接我上下学怎么了。我哥他人好,又聪明,懂得还多还体贴,我当然跟他一起。”程鹭白红着眼睛上下打量了赵霜一圈,显而易见不可同日而语。

操场上两人拉拉扯扯让不少路过的同学指指点点。程鹭白在六十六中是挺有知名度的,她漂亮,当然曾经有一段时间也犯迷糊、瞎花痴,周围围了一群乱七八糟的人。当然她也曾自卑又嫉妒不少家境好的女同学,摆姿态,同性同学关系也比较微妙。甚至有心眼儿多的女生用捧杀来对付她。

这近一个月来,在她“新”哥哥的帮助下,渐渐有脱胎换骨的趋势。人内敛了些,三观渐渐不按照宇宙速度脱离地球轨道了,也开始有了合理的人生规划。可是在学校里,同学还是那帮同学,周围的乌七八糟还是没有散。

“鹭白,你就从了呗。”

“就是,你看赵霜都追了你那么久了。”

“鹭白,其实呢,不要这么挑挑拣拣,真正喜欢你的是肯为你付出的。”

指手画脚的人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从来不希望闹剧赶紧落幕。赵霜于是显得理直气壮起来:“鹭白,午休有时间么,我请你。你还有想看的电影吗,告诉我,我和你一起。”

程鹭白险些就要把“没有”两个字儿往赵霜身上砸,后者根本没给她推脱的时间继续示好:“你还缺不缺钱,我给你。你要成为明星,我帮你!”

周围同学们的议论的风向已经变了,程鹭白不敢听里面是不是有人说她“不要脸”、“白日梦”,有人口是心非说她“想得挺美”,还有没有更恶劣的……

程鹭白脸通红,不管不顾地把手一甩,扔开了赵霜,倔强道:“不要给我写纸条了。我说过不跟你走。放学后不许再跟着我!我不喜欢你!”她把这几句话砸下来,转身撞开人群,就往教学楼里跑去。一路上同学们诧异的、好奇的、捉弄的和恶作剧的眼神如影随形。

赵霜愣在原地,当众被拒羞愤和怒火也染红了少年的脸颊。他狠狠攥着被程鹭白甩开的手,阴鸷、嫉恨、不甘混杂。七月盛夏的阳光如同围观人群,他连影子也无处躲藏。

凌青原回家后,就想着干脆把视频剪辑的兼职给辞了。他估摸这几天时间,手里的钱也攒够了万把,雅居出手点曲的老板都阔绰,何况昨天邵维明占用他休息时间听曲,是把加班工资连小费都给了。

凌青原想到邵维明心里打了个鼓。他料到这位邵家公子不会好对付,但没想到这位公子出口竟然是想签约直接买下他。

一般明星都是先炒作出路,视镜、选秀也罢,有了知名度才有公司签约。凌青原甚至连个末流的通告明星都不是,有多大脸面能得邵维明的青睐。他隐隐闻出了其中的凶险——把命卖给宏新,他都不需要用大脑想,就知道会像劳工一样没自由、血汗外流而且听命于人。

他前身拒绝了签约导演的邀请,既是厌恶宏新借用自己奥斯卡外语片入围导演的名号炒作,也是不想受这个垄断公司的剥削失去创作自主权。

命运又巧合的重演了。现在的程鹤白一穷二白,手上没砝码,不仅要挣钱养活程家,还要打听凌青原身故的内幕。这一次该如何回避,他还有退路吗?

睡眠不足外加暑气入侵,让他杂乱的心情更加千头万绪。脑袋沉重得发痛,他缩回到自己巴掌大的小房间,囫囵滚到床上扯着毛巾被就要睡过去。

这一睡就是夕阳漫天。程母下班迈进小院,看见南厢开着纱门纱窗,没关木门,过去张望才看见儿子面朝里睡在床上。

“鹤白,今天没去接鹭白。晚上不上班?”程母知道这个做哥哥的这些天来都养成习惯,带鹭白下课放学回家,才去上班。她也知道两人在一起就叨叨咕咕,莫名其妙。不过程鹤白早跟她保证绝对不做危害人民的事儿,她也就安心了。

“……”凌青原没睁开眼睛,总觉得身上还乏得慌。他好像还是前身那个他,那个导演,筹资金、找演员、谈片约、跑发行……

不对,他是程鹤白。他现在扮演的是程鹤白啊。

凌青原翻身坐起,看见天色已晚,程母探身在门口望他,恍然意识到要错过了时间。背心外面套了一件T恤,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慌不择路地就往外冲。

“鹤白,你要是累了就我去接她呗。要不干脆等等,那么大个人也许在回来的路上了。”

脚下破碎的柏油路要被一天的热量给烤化了,巷子里是夏天独有的下水不良的味儿,熏得人呕心。几个推着自行车的下班人,或者挎着菜篓子的妇女诧异地看着一个干净的年轻人在破败的、墙壁之间尺余宽的羊肠小道上飞奔。

凌青原真不知道自己这么能跑,或许该感谢程鹤白躲城管锻炼出来的身板,不算健壮但敏捷,耐力也不错。他一口气没歇跑了二十多分钟,冲到六十六中门口。

暑期补课班本来就只有高三。下课没多久,校园里就鸦雀无声。凌青原慌忙走到旁边小卖部问老板有没有见到早上那个女孩儿。

“有啊,她在屋檐拐站了一会儿,我看她是等人呢。”小店老板见过几次接妹妹的程鹤白说道:“哎小伙子,等的就是你吧。后来有一个学生找她,俩人说了什么就一起走了。”

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呢,凌青原急得跺脚。程鹭白已经走了,从家到学校只有这一条路最近,要是在回来的路上,他们不会走岔。

有人跟她说了什么,是女同学间的悄悄话,还是有人那给钱给塘来诳她,难道是……凌青原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别是有人说她哥在哪里等她……

“老板,来找她的是男生女生?”

“哎,我想想……刚放学先来过一个男生吧,两个孩子吵了一会儿,周围人都看呢,我记得。当时这姑娘没走。后来她又站了一会儿,谁过来说了两句,俩人一块儿走了。后来的是个女生。”

二十四章

凌青原啊凌青原,你怎么能让程鹤白睡过头呢。他懊恼地对自己说。刚才一路冲刺,到现在心跳都没缓过来,胸腔跟装了一只闹铃似的。凌青原预感,自己犯了一个从角色扮演以来最大,甚至可能致命的错误。

“她们往哪边去了。”

“左边吧,我又没跟出去看。”

“老板,您知道不知道陆有深。”凌青原灵光一闪,匆忙问道。

“啊,什么?什么路有深路有浅。没听过、没听过。学生都走光了,差不多该收摊了、收摊了。”

以凌青原察言观色的水平,他明显感觉老板在刻意回避。刚才还坐在小店里面看着巴掌大的小黑白电视,这会儿他闷闷不乐地站起来把屋檐下面的小摊子往里收,也不管凌青原就站在店门口,直把他往外赶。

“老板,我求你了,那是我妹妹,他没等到我,我们错过了,着急。”凌青原像是情感突然上来了一样冲破了豁口——自己像真的是二十来岁的人,这个身体的主人,过着局促的生活,相依为命的就一个母亲和一个妹妹。

“老板,您知道是不是,您知道就告诉我吧。”凌青原声泪俱下地说着,他拦着老板找急忙慌收摊的手,带着由内而外的焦心、乞求,眼巴巴看着老板。

“哎……”老板的一声叹息包含太多内容。翻译出来,简而言之就是妹妹在这儿上学,一个在这一片生活的人,怎么会连陆老大都不知道。无知啊无知。

老板还是固执地把占道的小摊给收回来,小店铺里更拥挤。他朝凌青原招招手,使了个眼色让他进来说。

“你怎么惹上这么地痞流氓呢。”门口的青年两步跨上台阶钻进小屋,老板叹息着摇头看着心急如焚的青年说:“有谁不知他,有谁敢提他。”他又做了几秒钟心理斗争,或许是想到那女孩儿只是个学生,就更不忍心知情不说了。

“他们那群恶棍呀,不只胆大,还有手段。没手段,哪敢明目张胆还逍遥自在。你听好,往西走,义仓巷,还有菜市场那一带说不准能有信。要是找不到,你也别朝我打听啦。”

程家省钱,没手机,只有家里一部老座机。凌青原求着老板的手机,给家里去了电话说了经过,让程母报警。谢过老板他又是一路狂奔。凌青原在努力回忆起初程鹭白说过的,她说她曾经怎么打听到陆有深,在哪儿见到了他反着太阳光锃白发亮的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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