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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星开始中——by简平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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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扬正抚摸着他毛色黝黑的坐骑,看见程鹤白走来冷不丁来了一句:“现在圈里风声鹤唳,被一颗老鼠屎搞得人人自危。我告诉你,你平时离我远点,我可不想被人传真人西皮或者被人抓拍说是钙。”

凌青原目光钉在他脸上,想解读出其中深意是否有所指。只见尚扬依旧是眉飞色舞,一副意气满满直冲云霄的模样。

凌青原无言,翻身上马。尚扬也悠游踩上马镫,另一条腿干净利落地跨过马背。指导跟他们解说了一下动作要领,要求他们骑马飞速掠过山丘奔向凹地,一路两人用长戟来回较量。到了终点,要撤了武器,从马背上跃下翻滚,拳脚之后抿恩仇。

这次周崖和容瑾的兵戈相见不同于之前在周府,为了争夺周嫣的较量。这一次是化敌为友的较量。导演组特地强调,两人要表现出英雄惜英雄的境界。

作为周崖,他首先是斥责容瑾欺瞒妹妹,不该将她蒙在鼓里,以至让知道真相的嫣儿无比痛苦。但私心,得知嫣儿不是亲妹的周崖,也松了一口气,更消了对容瑾假想敌的恼意,由衷愿意答应容瑾的请求护嫣儿一生平安。

而容瑾,面对周崖指责他欺瞒妹妹,只能沉默以对。对于兄妹关系大白于天下,他既觉前路深不可测、命不由己,又因揭露真相给了嫣儿一个真实解释而释然。面对周崖,他是怀着感谢和无奈的心情将妹妹托付给他。

“世子殿下,此番返京,不知下次出征又是何时。男儿生世间,天地两苍茫。在下不知是否有幸领教殿下十载从戎,三军之勇。真心相较,请殿下不必再手下留情。”

“功名马上取,英雄一丈夫。周少将军请了。”

开场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上马之后,便是坐着说话腰很疼。寒冬腊月,两人徒手舞着长戟,还要在高速运动的马背上保持平衡。凌青原手里长戟几次在尚扬的重击下掉落,连番下马去捡,不得不一次又一次重拍镜头。

尚扬在马上洋洋自得:“小程,你该不会是嫌马背坐不稳,得要人抬着抱着才能走吧。”

凌青原在手心呵了呵气,捡起武器道具重新来过:“只是比不上尚哥有经验。”

尚扬终于在摄像和导演组不耐烦之前配合着程鹤白把策马奔腾这一段给过了。接下来两人从马背上脱离,空中较量几下子然后着地翻滚,是要靠威亚吊着。

一直在外围看拍摄的丁柏,看他们摔了几回都不过,皱着眉头找到了程鹤白的经纪人黄锡:“黄先生,我看这一环对小程难度有点大,您要不然跟导演组说说降低点难度,或者让武指重排一下?”

黄锡面无表情地看着重放,穿着铠甲身形笨拙的两个演员从哪里跌倒了又从哪里爬起来,尚扬大概用了些巧劲儿,总能让程鹤白比他先一点着地。

“对于年轻演员摔跤是常有的,总不能老麻烦剧组调整动作或者剧情。宁导要是觉得这样排不妥当,自然会让他们修改。”

丁柏扯了扯嘴角,沉着脸没说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摔跤了。估计又是尚扬借着武戏报私仇,伺机整治后辈。停了一会儿丁柏又道:“小程是毫无怨言地按动作走,不过尚扬不太配合,他也没办法。”

凌青原很感谢身上的铠甲,要是没有这层缓冲,他绝对坚持不了这么多回。

“没想到你还真挺结实的,我看你大概是比一般人重,所以才落得快。别说拉你,我甚至都扛不动你。”

凌青原没指望他拉,自个儿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爬起来。尚扬刚才那一脚刚好踢在他左胁侧,空中身体一斜紧接着又左侧着地,腹内一阵翻江倒海说不出的难受。

那边武术指导叫他们点到为止,凌青原是真想点到为止,可有人不给他机会。空中停留的三五秒,双方只要甩了兵器,拳风互拆两下就行,哪里用得上脚。

尚扬看着程鹤白的眼神有些说不出来的味道,就好像是假设检验的过程中既好奇又想求证什么的感觉。几回武术动作他一如既往地霸道,时不时还出言不逊别有深意。

“尚哥,我们现在是在拍戏,是工作。”

“做演员是工作不错,不过不知道你的工作除了演员,还有没有其他。”

凌青原眯起了眼睛。透过口鼻中呼出的纯白色的雾气,他只能看见尚扬那张被雾模糊了的,算得上是英俊的脸。他觉得自己哪怕再镇定,再五讲四美三热爱,恐怕也无法和这个人演一出英雄惜英雄,一笑抿恩仇了。

“你今天可真够呛。”

晚上收工,回到住处,丁柏扔给程鹤白一瓶跌打挫伤膏,看见程鹤白整个人靠在床上抱着被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你也真够能忍的。”

“要不然呢,一拳头打在他脸上?”凌青原笑笑:“那可真就事情惹大了。”

“也是。谁年轻那会儿没被人欺负过。”丁柏顺着他的话安慰道:“你柏哥也一样。”

凌青原自然是知道丁柏早年因为长相单薄,表情木讷被质疑不适合做演员,完全没天赋之类的事。后来还是他给了丁柏主演的机会,一手带他出来的。凌青原点点头没吱声。接着又听丁柏问他还好吧。

“没事儿,柏哥你也早点休息吧。”凌青原轻轻应了。挨了几跤就哭爹骂娘,或者摔疼了就病歪歪的未免太娘们唧唧。

“你状态不太好,”丁柏在旁边床沿坐下,严肃地打量团在被子里的人说道:“要是哪里疼不舒服,赶紧找医生。”

凌青原眼珠子转向他,嗯了一声。他脑袋里咔哧咔哧,齿轮机械地转动着,缓慢地思考自己到底哪里疼……今天一天,从里到外好像哪里都在疼。

谭岳看了看窗外,家家灯火平静依旧,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但是吴栋告诉他,那是多亏小区安保好,而在和庄小区外面,记者已经围追堵截满满当当三层有余。

吴栋告诉他,出大门别想,保准他寸步难行。

郁松林料定谭岳现在堪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守在深闺的优秀典范,特地打来电话说他会亲自登门拜访,希望能听见谭岳给个合理交代。谭岳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回头瞥见吴栋担忧的眼神,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好像比我还委屈。”

第六十章

郁松林和房杰突出重围来到谭岳家里,一进门还没换鞋,就掏出最新一期《娱情风尚》往他怀里砸过去。

“电话里也讲不清楚,你先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谭岳不用看就知道,杂志里第一篇报道就是关于他和凌青原的那一篇。照片上是他去乌桐从邵维明手里接回凌青原,抱着他走出屋子,坐车要走的瞬间。

照片应该是乌桐监控摄像的截图,清晰度不高。虽然不高,但角度相当刁钻,从上到下给了他一个正面侧立全身像。至于凌青原,因为被他抱在怀里,靠在肩上,脸埋在他的脖颈处,倒是没被拍全。

也难为邵公子有心了,能从整段监控中间选取这么合适的一幅,关系足够亲密,而且突出主角却适当地弱化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先进来吧。”谭岳将杂志卷成圆柱形,往走廊里的垃圾桶一扔,投篮正中。

“谭岳,你这样是对自己、对公司的不负责任。这篇报道让公司的宣传部门措手不及,至于给你形象的影响……”几人走到客厅还没落座,郁松林就憋不住火气凌空炸毛。房杰赶忙安慰他,喝茶消火,先听谭岳解释。

“郁总,抱歉。照片是真的。”

“他是谁,怎么回事。难道说文中你是同性恋也是真的,说你不能自已地迷上了小男孩儿欲罢不能也是真的?”郁松林来不及觉得荒唐,立即高声反问他。

“是真的。”

郁松林重重哼了一声,眯起了眼睛,神色不善。大吊灯下面,他的眼镜轻微反光。他用毫无起伏地语调说道:“你觉得这一句解释就足够了吗。”

“比起解释,郁总,您来不是为了找我商量该怎么应对吗。”谭岳反问。

郁松林的脸色立马变黑,房杰居中缓冲道:“谭岳,你不告诉公司具体情况,又怎么可能商量对策。你要是早点坦白地告诉我们,平素举止小心一点,至于像今天这么被动吗。”

谭岳心想这完全不是小不小心的问题。他面无表情,转而又问另外二人:“如果我早就告诉公司,在网上炒作我性能力之前就告诉公司我是同性恋,我有爱人了,又会如何?”

房杰噎了一下,不确定地看着郁松林。他们俩都发现,谭岳用的是爱人,而不是情人、男友或者伴侣。

“我们可以为你选择合适的形式女友,帮你瞒过公众的视线。前提是你足够低调。”郁松林接过话题,言辞冷硬。他看出来谭岳明显不喜欢自己这个提议,转而追根求底:“他到底是谁,你们的关系为什么会暴露。”

“同样,这段时间还有个疑问一直困扰我。这种层层递进的抹黑手段,堪称专业,是有人特地针对你吗。”郁松林说。这不是个问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有谱了。

房杰也在旁边帮腔:“谭岳,我也不认为你该瞒着我们。性取向不是一件小事。其他二三流艺人睡了多少女星,都比不上你这一条来得劲爆。”

“你们能分手吗。”

“不可能。”

“你能发声明,对照片里的人有除了‘爱人’之外的合理解释吗?”郁松林身体前倾,毫不留情快刀见血地问。

“他是我毋庸置疑的爱人。我不希望否定这一点。”

“那只是你自己不希望。但你也有逼不得已的时候。”房杰用一种对你没招了的口气说着,他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又叹了口气顺毛一般说道:“发帖再到杂志,全部的全部都是宏新搞的鬼,对不对。”

谭岳没有否认,出神地盯着茶几。

房杰苦口婆心:“你看到没有杂志上说你是‘迷恋小男孩儿’,你到底有没有看见网上议论你是花钱养了个MB。我看再下一步,铺天盖地会说你私生活不干净品行缺失。宏新的水军能把黑得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谭岳,你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到那一步么。”

谭岳毫无表情。宏新的水军比尖刀还锋利,说出来的话招招诛心。他明白,从青原被害离世能被歪曲成自杀这一点他就知道。

郁松林敲了敲茶几,示意谭岳回神。他锋利的眼神一瞬不瞬地定在谭岳身上,依旧是毫无表情地说:“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三条路。”

“第一,你就保持沉默,对公司、对公众一律沉默以对。你就等着宏新硬生生往你身上抹黑,不,不应该说是抹黑,该是揭你的底。你的隐私,你的感情全部以最恶劣的方式遭到他们的毁灭,连同这么多年你的形象。你的演艺生涯,可以画上句号了。

“第二,你就光明正大地把一切都说出来,带着他开记者会公开出柜。我保证你们从今往后能手拉手走在大街上。不过,就算公司还愿意留你,可还有多少人能给你角色。现阶段的情况,没有三五年,根本不可能重回银幕。

“第三,管好你和你的小朋友别到处乱跑,接受公司的安排。发声明否认你的取向有异、否认一切污蔑,当然,公司也会协助你以最有力的方式回击宏新。并且,我希望你能迅速找到女友,让一切关于你‘不能’的绯闻不攻自破。

听到此处,谭岳抬头平视郁松林并反问了他一句:“斐德会怎么回击。”

郁松林眼睛不弯地冷笑:“当然是用邵维明最喜欢的方式回敬他。听说他邵公子为了拍《虎斗》,不惜送女人送男人。他的娱乐公司我看压根就是一个陪睡的青楼楚馆。”

谭岳把不快隐藏得很深,黑眼睛里却是灼灼其华。这三条路他都不愿走,单纯而言,其实公开出柜的主意是上选,雪藏于他本无所谓,可青原的情况却不允许。青原依然留在宏新,除了他立足未稳担不起声名有污之外,还因为那家业界巨鳄握着他死亡的秘密,以及程鹤白的妹妹。

斐德打算如何反击宏新,按照AQUA去年的单飞风波,这两家公司该是硬碰硬,拳头怎么来怎么打回去。若说现在是宏新给他泼脏,回头斐德定会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宏新。势必会波及到他。

“谭岳,我再问一次,他是谁,是圈里人吗。”郁松林毫无休止地说道:“不要小看网友的实力,若等到他们扒出真相,你可连选择的余地都没了。”

这篇报道一经发出,网上热油锅般的讨论谭岳没有去看。吴栋却从头到尾都关注了,一条条地看。吃饱喝足渴望满足精神文化需求的网友战斗能力极强,从技术层面全面估算他怀里人的身高体重身材——根据谭岳的身高、拍摄方向比例,以及那个人被公主抱呈M形的人,他从膝盖到脚的长度计算那人的可能身高,加以筛选……

他怀里的人是谁,其实从照片公布起,就处在等待揭晓的倒计时中。就看在这个有限的时间里,镜头中心的他们能否做出抉择。

其实二人早已料到,只有一条路可选。一条心放在刀尖上,每走一步都会痛的路。

“他是圈里人。”谭岳阖上的眼睛缓缓睁开,所有锋芒都被敛去,眉目之间只有浓浓的感伤和无奈。

他说过要护他到最后,他要护他永远干净清白。不到最后,他绝对不愿意以二人间所有的相信相惜为代价,踏上四面险境的空中钢丝。

“我可以选择第三条路。不过斐德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郁松林和房杰等到了谭岳的回答,虽说是期望之中,但难免意外。他们都知道谭岳是个认真到一丝不苟的人,想必对待感情也容不得污点。此刻他居然妥协,答应出面否认这段同性恋情,结果还是因为那个“爱人”的分量敌不过他自己的公众形象或者演艺事业么。

“什么条件。”郁松林平举掌心示意他说。

“我可以把他告诉你们,但是唯独,绝不允许斐德和宏新的蛇咬尾涉及到他。”

这个条件让房杰和郁松林都十分意外。后者十分敏锐,眯起眼睛又问:“他真是宏新的人?”

谭岳没有答话,坐如雕像。

“我希望这个世界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你正直良好的形象,并且,至少表面上有完美且和睦的感情。如果你和他的相处危及这一点,那么我无法答应你不会针对他。”

“我们会注意的。”谭岳吐出来几个字,如同费尽全身力气从冰水里捞出的字。

这个答案让房杰心里打鼓,他强调道:“谭岳,从你知名,不,应该说是从你从艺的那一天起,就该明白你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我们抛开公司与利益,光是你的粉丝就需要正确的引导。”

然而郁松林却击出一记直线球,犀利果决道:“我可以向你保证主观不去伤害你的爱人,哪怕他是宏新的艺人。不过,请你答应我,从发布声明起,你们俩的任何事,不要让任何人看见、听说、知道。在任何人眼中,这件事都不存在。”

谭岳深深地望进郁松林无框眼镜后的眼镜,如同在互执黑白的临渊对弈。末了,他方才开口:“记住你答应做到的事,不要波及。”

郁松林蜻蜓点水一般压低下巴又恢复。

两人之间如同谈判的紧张氛围让房杰阵阵冷汗,他努力化解微妙而冰冻的局面,接连说着这么多年的交情,达成一致就好、一致就好。

谭岳近乎脱力地直直靠上沙发,望着大吊灯白色灯光轻轻诉说:“他叫程鹤白,是宏新的艺人。他的一切都是他努力应得,与爬床或献媚无半点关系。媒体说我喜欢小男孩也没错,因为是我先爱上的他,追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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