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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星开始中——by简平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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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青原噗地轻笑出声:“早该知道我有多……爱你。”

谭岳也笑了,他望着浴室吊顶,满目都是氤氲的水汽。他思绪长如丝线,任何一个切面都是漫溢的情感。谭岳凝了凝神,又揉揉他头发,叫他先放松休息。

凌青原缓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谭岳主卧的床上,拥在他怀里一直被他的体温包裹。凌青原看见他眼皮也困得直耷拉,就问他是不是要睡觉了。

“看你看得太久……”谭岳亲了一下他鼻尖说道:“过零点了,要不要吃饺子。”

“饺子?”

“吴栋之前塞给我的,大概怕我饿死。”

凌青原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缓缓说道:“吴栋英明。依你的厨艺,不被投喂的确有发生风险的可能。你知道煮饺子是要放水煮而不是微波炉或者电饭煲吗。”

“这些步骤我会百度的。”谭岳耸耸肩:“你那么能干,反正我伺候好你就行了。”

听谭岳这么一说,凌青原觉得自己不起来煮饺子都过意不去。刚撑手抬起上身,就觉得腰上一酸。谭岳也跟着翻起来,从衣柜里抓来两件大睡袍,一件帮他披上说:“你刚才已经劳动了那么久,这回我来吧。”

凌青原依然随他来到厨房,看他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速冻水饺,又架上锅放水点火:“你之前吃了几顿饺子,才变得这么熟练?”

谭岳等水开把饺子撒进去盖上锅盖,回到凌青原身边捏他鼻子:“你是刚下地就想跑,腰不疼了本事大了。”

凌青原点头,煞有其事:“还好。除了不会下厨,其他都挺符合我家人的标准。”谭岳笑问他标准是什么,凌青原却叫他在他自己身上找。

谭岳乐了:“你这标准太主观,分明就是比这我定的。”开了三滚水,他用漏勺把白乎乎的饺子捞出来,特地炫耀没有一个破皮的。

谭岳端着俩碗来到饭厅又给餐椅垫了软垫,凌青原懒懒地跟着他,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这样真像我媳妇。”

这句话不明褒贬,谭岳微妙地回头看他,牵了他的手让他坐下,似是而非地问他是不是当真还想过媳妇的事儿。

“以前,想我妈的时候想过。那么大个房子,没人住冷清,想找一个和她一样的。后来上大学就不想了。今天见你这样,我就明白果然我媳妇该是你这样的。”

谭岳吻了他一下,说他真够主观。给他喂了两个饺子,又问为什么一定是媳妇。

“我这样叫你的时候,会感觉特温馨。”

谭岳深情望着他年轻的面庞,还有年龄与话语不相称的违和,喷出一阵笑:“称呼上你可真从来没考虑过我的感受。”

凌青原大义凛然:“那是因为我们感同身受。”

谭岳自知握有关键主导,在形式细节上完全不和他计较。凌青原吃完宵夜,挪回客厅横在沙发上面。家庭影院还在循环放他的片子,谭岳懒得关,他也懒得关。

谭岳洗了碗,凉手过来冰了凌青原一下,后者打了个哆嗦蜷起身,刚好被谭岳重新搂在怀里。两人挤在米来宽的沙发上,不为休息,不为做爱,好像单纯想如此近距离地贴着彼此。

“我是个什么样的导演,还有我的作品?”凌青原越过谭岳的肩膀,迷离地看着屏幕上流动的《暌违》。

“有味儿。又不装,却特别深邃。不刻意,却非常达意。你的作品像诗,不是用力过猛或者摆姿态的那种。看过之后会觉得这个故事就该是那样。”

凌青原吻了吻他的唇角。

“你的故事是生长出来的,也许你会喜欢用画作或者音乐比喻。我看来就像是一颗种子开花结果,所有过程都那么自然。自然里头带着质朴和纯粹。”谭岳回吻了他。

“你还是太俊了。要是档次低点儿,或者我会想用你。”凌青原笑着贴他的脸。

“演丘八演书生还是演和尚?要么再来一次聋子鼓师?”谭岳埋怨:“不论什么角色我都能胜任,而你却是怀有偏见,总是不给我机会。”

“谭岳,之前是我知道得太晚。”凌青原轻声说:“如果我还能再执导……一定会给你一个……”

谭岳知道他在说刚有个构思却没付诸实现的作品,便静静等他说下去。凌青原思绪抽离,转瞬间掠过很多时光碎片,末了开口道:“会请你演父亲。”

谭岳没忍住,问出口:“有原型?”

凌青原似是而非地点点头:“会是一个伟大的父亲。不过故事讲得不全是父子。具体,得看编剧怎么发挥。”

谭岳拧了凌青原一下,稍微有些意不平:“他妖得要成精了,就还对你仗义,据说现在还在写呢。你……想过见他么。”

凌青原没回答这个问题。他此生没想过,从没有想要打扰他的家庭。凌青原对他的界限模糊、不甚纯粹的友情,早已画上了句号。

凌青原吻了谭岳,伸手把他搂住,按下闸门调转方向:“故事中的父亲原型不是我父亲,儿子也不是我。不过父子情,总是类似。我相信凌先生主观不会害我,我相信,他主观从来没有想过伤害我和母亲。”

谭岳听出凌青原开始诉说心事,反手也把他抱紧。只听凌青原问他有没有听说过凌家母亲秦音的事,谭岳轻轻点头。

“他们俩之所以离婚,是我母亲认为凌先生资本至上牟利太过,而凌先生认为我母亲是艺术理想主义,不切实际。事实证明,他们对彼此的评价都是正确的。”

“我母亲因为艺术而致郁,原本应该无比美妙的东西到后来却让她痛苦。是时代转变来得太快,她没有时间调整适应、接受现实,终而选择了绝路。”

“至于凌先生,我不知道他这些年过得如何。只是上次见他,感觉他苍老得很快。我记得他才六十有二吧。他以己心揣度我会喜欢他的财富。我心截然相反。可怜他的好意也被旁人扭曲。”

谭岳无声地唤着凌青原的名字。他忽而明白了凌青原为什么不再去追究自己溺水离世的原因,因为哪怕知道真相也不会开心。凌青原不喜欢父亲,却犹然知他苍老,也记得他年衰日薄。

谭岳想起去年秋天一次路过青原家,曾见到栅栏门前摆置的白色蔷薇花。他还隐约忆起青原追思会上,他为悼念自己而带去的那一束白色蔷薇。谭岳吻着凌青原的脸颊,把这件事轻轻说给他听。

“兴许就是凌先生送的吧。送给我,或未可知。毕竟,蔷薇花是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凌青原叹了口气:“那个男人,总是用钢筋铁骨包裹自己,看上去冷得无法靠近。”

“我不恨他什么。他想过给我钱,想过投拍电影,还为死后的我送花。可这一切都是他‘自以为是’的爱和夹缝里的温情,让我始终无法消受。”

他的语气尤其让谭岳心酸,谭岳轻柔地在他耳边呢喃,告诉他自己会永远陪着他:“我和秦子钰说过了。”

凌青原愣了一下。

谭岳摸摸他的眉骨,又翻身把他抱起放在自己身上。这个动作牵着凌青原一阵酸软,他连番推辞说今天不想再这个姿势。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总有一天得向公众公开。为此我会步步努力。你知道么,我再也无法忍受只能看着你却不能牵你的手在你身边……与其担心各种因果损害,还不如一往无前。”

听了谭岳的话,担忧又在凌青原的面庞蔓延。凌青原却听谭岳说让他相信,不用瞎操心,就算一年两载没工作,他也饿不死。让他饿死的只会是厨房没人。

凌青原听他说得那么神秘兮兮却胸有成竹,便按捺了好奇心和不安,勉强点了点头。

跨坐的姿势很快又让谭岳蠢蠢欲动。凌青原也有了感觉,但他双手压着他的肩膀不敢大动,引火助燃他虽然心里接受,不过刚才一下于他而言已经十分激烈。

谭岳沉沉笑着,他笑身上的人如此纠结:“情致到了,你还想什么。”

凌青原辩驳:“你把后门给我,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谭岳反说:“你还说要一直陪我呢。”他从沙发上坐起,像抱考拉一样让凌青原胳膊挂着肩膀,双腿盘在自己身上,旋踵走回主卧。

两人都只穿了睡袍,回到床上,揭开袍带自然一览无余。谭岳抚摸他脊背的弯曲,示意放松地交给自己,凌青原知晓他向来有分寸,也不再推拒干脆地白旗妥协了。

“你之前和苏沁馨跳了一支舞。姓邵的也找你跳舞。这么多年,我却始终没机会对你说……”

凌青原的脸侧在枕头上摩挲,他感觉到谭岳的炙热寸寸没入自己的身体,他的温柔让人想要放声呐喊,让人无比癫狂,细腻之处却又让人流下泪来。

“做我的舞伴吧。”

凌青原眼角汇出水珠,他意识迷离地点头。这副模样让谭岳垂怜无比,他俯身吻去他眼角咸涩的泪水,落在心中似雨滴渐入海洋,波澜渐生,逐成巨浪。

“青原……”

初一清晨,凌青原醒来第一个念头就是谭岳后来失控了,差点没弄死他。可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自己,又对他一点气也撒不起来。

“难受?”

“昨天错信了你,今天别再碰我。”

谭岳伸手揽过他在胸中,耳鬓厮磨地拿下巴蹭着他头发温柔道:“师兄,媳妇儿错了。您大人大量,咱保持现状。”

凌青原嗅着他胸膛的男人味儿,薄荷香与荷尔蒙,一时绝句词穷。他又听见谭岳婉转讨好,说只有让凌青原如坠梦中,才能感觉自己不在梦里。

凌青原心软得一塌糊涂,在他胸口咬啮了一圈,待他稍有反应又一脚推开他说:“初一早上就要我饿肚子。四德哪儿去了。”

谭岳笑他只有这些战斗力和嘴硬的功夫,大大落落地翻身下床,披上睡袍。回头矮身给他一个吻。唇分,凌青原看他,只觉得这一切太像一个家,一个真正的家。

谭岳是厨房五渣渣,凌青原从浴室出来下楼,他还在考虑让鸡蛋以何种方式变熟。凌青原实在看不下去,出主意让他像煮饺子一样煮。

“吴栋什么时候回来?”

“明儿。”

两人吃着开水煮熟的鸡蛋,喝着温牛奶泡麦片当早餐。凌青原本就少食,自然无碍。后来谭岳又下了一包饺子充数。

“你什么时候回影视基地?”

“初三。”数起日子,谭岳就闷闷不乐。他知道凌青原手头已经没有戏了,又问他下面准备演什么。

“还是电影,公司运作的。导演是位新朋友,编剧也是个挺有想法的年轻人。”凌青原淡淡地说。再演电影是黄锡的安排,这部准备给他主演的位置,经过半年左右的拍摄制作,也希望他能冲击今年的玉兰奖新人。

谭岳没有多问详情,只说他那么剔透,心里自然有底。饭后谭岳给家里去了个电话,凌青原窝在软沙发上懒散地翻着他的剧本。

凌青原一直认为贾凡的导演的水平很不错,能将题材演得很雄浑很饱满,故事的立足点也很严肃负责任。《末世新生》以董家为中心,董大老爷是个清末旧官僚,三个儿子有因循守旧的,有吃喝嫖赌后来送出洋思想一新的,还有心系实业投身买办的。谭岳演得是那个守旧的大儿子。

当然,他的守旧不是自始至终,当家里的担子和时局变幻骤然落在他身上,千钧重担让这个世家长子不得不寻找维系家族、末世求生的新路。

谭岳在用一种鸭蛋吃多了的口气和家人聊天,说春晚,说工作,说感情。他那份恣肆敷衍,拉杂扯淡转移话题,让长年没爹娘的凌青原太阳穴一跳一跳。

“想不到。”看见谭岳撂了电话,凌青原说道:“你这儿子也真够了。他们想见你已经想到了求你上春晚。”

“嗯,总比在小报网络八卦上找我的名字要积极向上。”谭岳淡淡:“反正昨儿咱们春晚了,他们不知道而已。”

凌青原一个垫子砸向他。谭岳灵活接住,蹿过来又和他挤进一条沙发。凌青原推着他叫他别靠太近,又问他家里人是不是还不知道。

“他们早就已经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不过你放心,他们绝对会喜欢你的。”谭岳笃定地说,凌青原纳闷地问他为什么,只听谭岳叙道:“你出一部电影,我会往家里带一部,我爸妈常看。”

凌青原呆愣,他没想到谭岳已经执迷到如此地步。他张了张嘴,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只是用力地抱着他。

“我妈喜欢《暌违》,我爸喜欢《魂兮》。”谭岳知道凌青原这个导演怕人夸,故意逗弄他。随后又告诉他,父亲是个公务员,母亲是刚退休的老师,两口子生活悠游的中产。

“普通父母,智商情商健全,小固执不偏激。远了把儿子当宝,近了就当臭蛋一枚。”谭岳语气相当咸淡。

之后俩人就几乎叠在一起看剧本,凌青原翻到哪一页谭岳就看那一页。间或闲聊些剧中剧外,过去和现在的人和朋友。谭岳说起贾凡也很喜欢青原的电影,凌青原连说惭愧,说贾凡导演的电视剧还没看完过一部。

“我演的谢安你都没看么。”

“看了你的定妆和剧情概要。”凌青原无比诚实。

“你啊,对自己不关注的就一点儿都不带碰的。往前走就绝没想过回头,真不知道该夸你还是说你。”谭岳闷闷不乐地从沙发上翻下来,找了碟放进家庭影院,打定主意要帮他恶补一番。

谭岳直接跳到了有自己的戏份,广袖博带的青年谢安在案几前习字,屋外春光明媚鸟雀动听,山河支离朝政不宁。

“风流百里心如定,冠绝一世志长存。”凌青原喃喃出口,摸着谭岳的耳侧。

“说的就是你媳妇我。”谭岳大言不惭地应了,看凌青原噗嗤笑得相当不知可否,搂着他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不许他怀疑。

“你演到现在,最喜欢的是哪部作品?”凌青原想了一下加了个限定:“成熟的影视作品。”

“你这么不想听我夸你?”

“不要说年轻时候的事儿,我会觉得我很傻。”凌青原一想起很多年前他们曾经离得那么近,而自己却一无所知,不由觉得羞赧而不堪回首。

“傻得该是我。早知道你味道这么好,我死活都该把你抢来。”谭岳在凌青原伸脚踢他之前又从沙发上跳下,到抽屉里找出一个相框:“大学的时候咱们仅有的合影,居然保存在老慕那儿。”

“谭岳!”

谭岳看凌青原背朝自己,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于是心满意足地把相框放回去,重新拥着他喃喃道:“你这样害羞,比我还像媳妇呢。”

“谭岳……那已经……”

谭岳在他裸露的后颈烙下一吻:“他带你从母亲走后的阴郁中走出来,是合作过很多作品的搭档,就这么多。”

“嗯,就这么多。”凌青原转身拥住谭岳,没想却被谭岳狠狠咬住了嘴唇。

“讨债。所以我绝对不许你拒绝我。”

两人磨到了中午,谭岳本想再逼迫凌青原再就范一次,可是凌青原冒死坚持再做就得顿顿吃饺子,才勉强守住了最后的底线。

谭岳家日常杂事都由吴栋管。其实他家厨房除了饺子可吃的东西不少,只是大都不能直接食用。凌青原完全从个人需要出发命令谭岳摘了几种蔬菜,自个儿开火炒了。至于肉,谭岳反正吃的都是他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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