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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棺——by斜月帘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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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坐不住了?怎么就小肚鸡肠了?

益衡磨牙:还说什么晚些时候去你府上再议?呸!哪儿也别想去!

益衡将手里的画本儿摔在桌上:“我不干了。不给你画棺材板儿了。”

历景岸对这人一清二楚,他张张嘴就知道他脑子里转了几圈,撅撅屁股就知道他拉的什么屎。镇定道:“嗯。那走吧

。”

益衡说话又结巴了:“你,你怎么,怎么不拦着我。”

历景岸白了一眼道:“拦你做什么,你既然不想画棺材,我还留什么,回头你画得不好,不是砸我牌子么?”

益衡这时才发现,狐狸精不是董慕回,是历景岸,他一定是成心的!成心要气死他!

硬的不行,来软的!还就不信了!

益衡缓缓状态,一抿嘴,低声道:“淮玉。”

历景岸哪里知道他这一半会儿的心思百转,只听他满是伤心的一句“淮玉”,还道他想起什么来了,霍地就僵住了,

叹了口气道:“你啊……”

这句话听在益衡耳朵里,脸上平静,心里却一阵乐,接着伤春悲秋道:“你喜欢他是不是?你上辈子没娶穆家小姐,

原来是好男风?你放心,我不跟人说。”

历景岸绷不住了,站起来捉住他的手腕按在门边,凄清一笑,道:“都亲了你多少回,你才知道,我是好男风。”说

罢俯首堵住嘴狠狠亲了下去。

今日入夜,便要去北海,能不能活着回来,他虽对董慕回那般说,心下却是不敢肯定。

若回来,给他度过三次魂,保他躯身不腐,从此天长日远,若他不愿记起以往,便守着他年年岁岁。一起永生。

若回不来,他命丧后不足月余,他必活不了,二人一前一后灰飞烟灭,何尝不是对这一场爱恨的终结。

思及此,历景岸发狠似的撕咬着益衡的唇舌。将生死都化在这一吻中,种进他心里。

益衡却混沌不堪,只道是历景岸又消遣他,挣了许久没挣开,便壮着胆子咬了一口,登时满嘴腥咸,不成想,历景岸

丝毫没撒开他的意思,越发搂的紧了些,益衡竟是不敢动了,摊手摊脚的让他亲。

许久,历景岸喘息平定,依旧搂着他静静站着,黄昏熹微,双燕归巢,香炉缈缈……

历景岸手指都有些发颤,低声道:“当真不记得了?我是淮玉。在三途河边送你一朵曼陀罗的淮玉。”话里却有些泪

一般的沉。

益衡自然是知道淮玉的,但是三途河他不知道,曼陀罗他也不知道。只看历景岸如此伤心多多少少有些不忍,把下颌

搁在他颈窝,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想了想道:“嗯,淮玉做蕨菜扣肉很好吃的。”

历景岸轻笑一声道:“是么?”

益衡在他怀里蹭蹭地点点头,历景岸叹道:“可惜现在没有蕨菜,来不及了。”

益衡依旧半信半疑:“你真是淮玉?”

历景岸不言语,抬脚便要出门去。方才情绪有些失控,说的多了,幸好那人傻了些不甚在意。

趁他现在不怎么认得他,走近一步他的生死便对这人影响越大。何苦啊……

益衡傻是傻,却不迷糊,伸手跑到历景岸面前拦住:“好嘛好嘛,我信你是淮玉,但是我跟你说,我死过一回,很多

事不记得,你不要着急,不能不理我,我很快就想起来了,你不要跟那个狐狸精在一起了。”

历景岸看进他的眼里,有点想落泪,却故作轻松:“狐狸精?”

益衡撇嘴道:“就是刚刚拉着你手的那个小白脸。”

历景岸想笑,却一绷脸道:“不能那么说慕回。”

益衡显然不乐意了,心道:叫的这么亲干什么啊干什么啊!淮玉是我一个人的!表面上却点了点头。

历景岸笑了笑转身亲自去厨房做了一碗鸡汁面,益衡吃的喜笑颜开。

月落枝梢,益衡被厅里的熏香催眠入睡,历景岸将他身上的薄被裹严实,抱往卧房,这人平日懒散散的没个边幅,睡

相却安生,不如董慕回清秀,却也俏生活脱。仿佛一睁眼就能对历景岸道:“你看我做什么,我可不会给你压。”

历景岸端详了盏茶功夫,方才起身出门,合上门的一霎,二殿下足下生风,一身白衣化作黑袍,猎猎如咆,一头乌发

飒飒纷扬,头顶金冠灼目,五官立时生辉。

这是地府二殿初江王——历景岸,不是益衡那个温雅的淮玉……

第七章

翌日,益衡早早醒了,想起昨日,恍恍然觉得像是做梦,忍痛在自己手背上咬了一口,方才笑了,不是做梦,那人必

定是淮玉,想了一阵,越发欢喜,忍不住又在床上滚了两遭。这才慌张着扯了衣裳鞋子奔出门去。

自然是去找淮玉的。

自然也是找不着的。

益衡失望的端着脸坐在门槛儿上,一边想前世那些不疼不痒却满心欢喜的琐碎事,一边着急着淮玉怎么还不见回来?

是不是又上街去碰上土豪了?

这一等就是五天。

董慕回找到历景岸的时候,历景岸已经拿到魔玉蟾,却浑身是血躺在千年玄冰洞口,魔玉蟾常年在玄冰洞,洞内奇冷

,冰凌尖锥也似的横七竖八,魔玉蟾本生性警惕奔走如飞,且要引出魔玉蟾必要活血做引。

想来,历景岸必是不顾死活的拿命在捉这玩意儿。

不过历景岸倒也聪明,晕倒也倒在玄冰洞口,若是没能出的来,估计待董慕回找到他也冻得结实了。

历景岸心思精密,他明知董慕回给他种的那只蛊虫绝不止是能测他生死的蛊,却一声不吭,自然也是想到自己不见得

能在北海这地方来去自如。

只是历景岸却不是故意要这么利用董慕回,他死了倒无所谓,只是,益衡不能跟他一般这么死了。

董慕回见历景岸血人也似,登时就吓哭了,却不知历景岸哪舍得就这么死,董慕回拖着历景岸,一头一脸的血和泪,

回了地府。

薛途见到历景岸时,已经被董慕回整的像个木乃伊了,除了露着两只眼一张嘴,什么也瞧不见。历景岸微微眯眸,估

计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若是能开口,必然不会给董慕回这般倒腾。

薛途一边拿眼撇着直挺挺躺尸一般躺在床上的历景岸一边道:“七哥,二哥这还能活几天?你费这事儿干嘛。”

董慕回拿竹管喂历景岸喝水,瞥了一眼薛途,有些怒:“二哥会好的,你不要乱说话!”

薛途冷笑一声:“你自然能把他治好,那也得看他想不想活,你治好一百回他就敢为益衡死一百回。这次不过是去捉

个魔玉蟾,不信你再问问他,若是益衡度魂需要玉山王母的宝物他会不会不顾死活去抢?”

董慕回抿了抿嘴角,有些委屈的悲伤,手上喂历景岸喝水的动作却分毫也未滞顿。片刻,却轻声道:“我不管那些。

薛途何尝不知,董慕回牛皮糖也似的性格,油盐不进水火无用,这许多年来,净给历景岸做牛做马了,偏生历景岸一

颗心全在益衡那儿,正眼都不曾瞧过他。久而久之,反倒是给历景岸磨的鹅卵石一般圆润,半分脾气也没。

薛途什么法子都用过,虐身的,诛心的,灌醉了按在床上强上的,全没用。董慕回在地府做鬼殿着实可惜了,这道行

,去西天佛家做了如来首座弟子都绰绰有余。

薛途却不是什么好东西,董慕回他是没办法了,爱不得恨不得辗转相思杀不得,但他有的是法子让历景岸不好过,慢

悠悠在屋子里晃了几圈,泡了一壶历景岸最爱的君山银叶,在历景岸鼻尖上吹啊吹,顺嘴说道:“二哥,都五天了,

明儿可就月圆了,你这样儿怎么给益衡度魂呢,度不了魂他连下个月都撑不到!”

历景岸斜眼看了看薛途,眉梢微挑,分明的不屑一顾,薛途登时一滞,继而怒道:“二哥,人要脸树要皮,你再打七

哥的主意,信不信我现在捏碎你的骨头。”

历景岸竟是开口了,缓声道:“你若心疼七弟,你倒可以替他去给益衡度魂,我不拦着七弟,更不会拦你。”

薛途恨不得立马把历景岸咬碎了咽肚子里,恶毒道:“七哥迟早有一天是我的,等到那一天,我揭了你的皮!禽兽!

呸!”

言罢,恨恨的灌了三杯君山银叶跺脚走了。临走不忘在历景岸肩上按了一下,满意的看着历景岸脸色骤变才笑了。

历景岸缓缓抬起手抹了抹薛途啐在他脸上的唾沫星子,闭目养神。

不是历景岸要这么死乞白赖的使唤薛途,委实是薛途是地府十殿灵力最为特殊的,常时倒平平无奇,一旦有不寻常之

事,定是外强内强,取之不尽的超乎寻常。

历景岸自然也不是恩将仇报的人,轻声一笑,道了一句:“十弟可真是耐不住性子,七弟我从未想过要染指,时机成

熟,自然是会给你的。”

历景岸在心里默默数数,“……八,九,十。”

房门被撞开,薛途一脸阴黑,“魔玉蟾在哪儿?”

薛途到底是不愿意让董慕回伤着,这样子自然是要替历景岸给益衡度魂了。

历景岸抬手指指衣物架上的蓄宝袋。薛途二话没说一把抓起便走了。

薛途堪堪走到棺材铺,一时心情气闷难平,摇身变作了历景岸的模样,进门去了。

益衡衣衫落拓横躺在秋千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秋千旁边历景岸从街上捡回来的花斑猫追着他荡来荡去的衣衫角跑

薛途看着益衡几生几世都傻的让人肝肠寸断,一想到自己这模样着实要捉弄了益衡便笑出声了。

益衡对历景岸这把嗓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一个激灵便忘了自己躺的是秋千,结结实实的滚了下来,一头碰上了花斑

猫啃了一嘴毛,那猫立时就炸毛了,一爪子挠上去,益衡的脸就花了。

益衡嘶的一声,却顾不上管脸上了,爬起身就往薛途身上扑,“你上哪儿去了?”

薛途看了眼那人脸上血淋呼啦的两道血印子,竟是不知该说什么了,一把抓住人拎进屋里,捣了草药调了药汁给他一

点点擦了擦。

益衡始终舔着脸笑,嘴里也没闲着。

“你去哪儿啦?”

“你是不是又遇上土豪了?他们拿棍子打你了么?”

“我知道你是淮玉了。”

“你还会不会做蕨菜扣肉了?”

“……”

薛途有些后悔,后悔扮作了历景岸。本想好好捉弄一番,此时只压着声音说了句:“闭嘴。”

益衡虽不知这人是薛途,却知道历景岸若说出这句话,自然是心情不好的,他再多说一句,指不定要把他扔出去。

于是,就真的乖乖闭嘴了。

薛途就这么呆子也似坐在中堂直到天微黯,益衡看他神情呆滞倒也没在说什么,仿佛前世的淮玉。

益衡心里一动,开口道:“淮玉,你回不回荷花镇?”

薛途抬眼看到的便是益衡一眼情深,眉眸间情思如梦。

薛途正待换回真身,这戏演不下去了,太憋屈了。

“砰……”大门竟然给人整个撞掉!

历景岸站在门外,一脸冷笑:“老十,你这是要逼我杀了慕回么?”

薛途已换回原本的模样,急道:“二哥,这不关七哥的事,是我一时糊涂扮了你玩的,我不曾跟益衡说什么,不信你

问他。”

历景岸二话没说,三丈外一掌横劈,薛途闪身倒快,却是中堂连门带桌椅成了齑粉,益衡似乎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却撒腿跑过去拦腰抱住历景岸:“别砸别砸,砸坏了难道不花银子么?”

历景岸颇有些哭笑不得,一把拎起他后领,冷笑道:“若不是你有眼无珠,哪里这么大动静?”

益衡抱着脑袋一脸破釜沉舟视死如归:“想扔就扔吧,只要别砸东西就行!”

没等睁开眼,等到的却是俩人一起倒地。

益衡看到历景岸倒在自己身边,一蓬一蓬的吐血这一幕才知道,不论这人是不是淮玉,他都离不开这人了,哪怕被他

非礼被他强吻,都无所谓,只要他好好的……

历景岸短时间本不可能恢复到足以回凡界,只因在接引镜中看到益衡情动那一幕,低声说那句“淮玉,你回不回荷花

镇?”时,说丧心病狂也不为过,拿地府恶鬼补其灵力,还动用三界轮回转移术瞬间回了凡界,刚才那一掌,几近用

了最后一点力气。

此时,还能留着一口气已实属不易。

益衡手足无措,拿袖子在历景岸脸上抹,哭道:“你别吐了,再吐就吐死了。”

历景岸浑身疼的连眼都睁不开,却半眯眼笑道:“我不死,扶我进去歇会儿,夜里月圆时,还要给你度魂。最后一次

了。”

益衡急道:“度什么魂,你若死了,我还度魂做什么?我知道你是淮玉了啊。”

历景岸眼瞅着这人分寸全无,叹了口气,索性闭上眼就靠在他怀里养神,只轻声道一句:“闭嘴。”

益衡直觉到历景岸身体渐渐发凉方才急急忙忙把人往屋里拖,慌慌张张翻箱倒柜的找出一只炉子点着,一层一层的毯

子被子往历景岸身上裹。

历景岸回光返照也似一脸轻笑,连说话声都不那么沉重,被貂皮毯裹着露着半张脸,脸上血渍未干,肤白,血红,笑

淡,声轻:“别再拿被子了,你过来,脱了衣服进来。”

益衡半卧在锦榻旁,愣了一愣,疑惑道:“这法子行么?”

历景岸又笑了:“不知道,你试试。”

益衡又拿刚刚给历景岸擦嘴边血的袖子抹了抹泪,登时一脸的血泪交错,花脸猫也似,却没犹豫解了外衫钻进毯子里

给历景岸取暖。

历景岸一脸受用,问道:“这会儿倒不怕我非礼你?”

益衡吸着鼻子:“你伤成这样,没力气了。”顿了一顿,又问:“你可不要死。我好不容易想起前生,我刚刚知道你

是淮玉,上一世我死了,这一世你又死,我怕下一世就不好找了。”

他这几句话说的无心且轻飘,甚至有些好笑,在历景岸听来却是剜心的刀剑,一世一世,就这么错着,几千年了,错

了多少世,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偏偏只前世今生这人有了人魂有了鬼魄,有了情爱,他却守不住了。

历景岸连调养生息的动作和用灵力的力度都小心翼翼起来,他从不曾像现在这么怕死,躺在益衡怀里,面上云淡风轻

,体内灵力却暗波汹涌。

从地府恶鬼那里夺来的灵力他有些镇不住,撑得颇是辛苦,额上汗珠细细渗出,瞳孔越发漆黑,却犹自声轻如丝对益

衡:“你都记起什么了?”

益衡心大得很,哪里感觉得到历景岸这番动静,听到历景岸问起,话痨病就犯了。

“淮玉长得好看,嗯,可比你好看。”

“淮玉会写字画画,镇上的姑娘都找他往帕上题字,嗯,他还给我写过七个字,我不懂,但知道写的极好。”

“嗯,淮玉会做菜,我爱吃蕨菜扣肉,香椿鱼。”

“淮玉身上有茶香,可好闻。”

“淮玉不爱说话,有时候会对我笑。”

“嗯,淮玉不爱喝药,这个跟你一样,”

“淮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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