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秦楚也正在他身边。
想到这里，他收起了匕首。
被他制服的加林本来都已经闭眼准备等死，这时发现动静，以为是云亦怜悯他。
“是我输了，要杀便杀。”
云亦看着他，突然道：“你根本不是戒律队的人。”
加林瞳孔一缩，惊疑地看着他。
“你在想我怎么会知道？”云亦笑着反问：“戒律队的人全部是四星氏行。虽然你名义上是四星，但其实却不是，甚至——”他凑到加林耳边，轻声道：“你根本不是氏行师。”
“你——！”加林心下微颤，没想到对方竟然连这个秘密都发现了。
“战斗时你使用的都是辅助类的絮，没有用过一张攻击型。而你的攻击方式比起近战氏行师，更偏向骑士。”云亦道：“其实你是某个氏行师的守护骑士，而不是氏行师吧。”
“哈哈哈哈哈。”被他点破身份，加林不怒反笑，笑了许久他才看向云亦，嘲讽道：“不，我才不是什么守护骑士！因为我的氏行师早就已经死了。”说到这里，他眼里染上血丝，恶狠狠地盯着云亦。
“他是被你们这些逃兵，这些从战场不战而逃的懦夫害死的！今日你若不杀我，改天我也会来找你索命！”
这双眼中的仇恨是多么熟悉。云亦一时，竟有些看愣了。加林的恨意不仅没有激起他的怒火，反而让他想起了不久前的自己。失去最重要的人时的那种绝望，以及恨不得拉整个世界陪葬的愤怒，他再熟悉不过。
他放开加林，站起身。
“怎么？”加林抬头看他，“你现在不杀我，以后怕是要后悔。”
唰的一声，收刀回鞘。
云亦道：“杀不杀你是我的事，不用你多嘴。”
如此回答，一下子把加林给震住了。
“你想要报仇，不应该来找我。”云亦突然说了一句。“如果你有机会到王宫，自然会知道……”他突然顿住，“算了，也与你无关。”
加林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等等，你要说什么？”他拼命拉住云亦裤腿，盯着他。“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那灼热的视线几乎要将云亦给穿透。
“什么什么什么？”
一只脚突然伸出，将他抓着云亦的那只手给踢开。秦楚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将云亦拉到自己身后，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输了就乖乖认输，何必如此纠缠。”踢开加林后，他一脸苦口婆心样道：“虽然也许你会不甘心，但是与其名利双失，不如到此为止如何？加林四星。”
加林冷冷看了他一眼，站起身，这一次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们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雅布会长。”秦楚看着走近的氏行师公会会长大人，笑道：“这一次的结果是否一目了然？”
雅布最害怕看到的就是秦楚这张笑脸，每次他这么一笑就准没好事。然而哪怕他再滥用公权，也不敢在如此多见证人眼下指鹿为马。于是，只好咬咬牙宣布：“这一次的决斗结果是秦楚一方获胜。氏行师大赛的参赛名额是你们的，秦楚。”
“多谢会长。”
秦楚笑眯眯地收下成果，转身拉着云亦就走。
“哎，小秦，怎么不留下来庆祝一下啊。”有朋友挽留。
“不了。”秦楚朝后挥挥手，笑道：“刚刚大战一场，当然要回去好好休息一场。顺便——”他对云亦道：“交流一下战斗经验，你说是不是？”
云亦打了个冷颤，觉得有些不妙。
秦楚好像，生气了？
事实证明，不是好像，秦楚的确是生气了。回到家他没有搭理云亦，甚至连晚饭都没有做。云亦站在客厅，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突然觉得有些委屈。
“你在生我的气？”
一直静坐着的秦楚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句话你不该用疑问句，我就是在生气。”
“我知道你在生气。”
“行，那你说说原因。”
云亦想了想，想说难道是因为我没把加林杀死以绝后患？不过他看着秦楚的表情，预感到绝对不是这个答案。于是，他只能道：“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道歉就是了。”
谁知道这句话一下子惹怒了秦楚，他唰的一声站起来。
“不知道你就说不知道，倒个什么歉？不对，做了这种事情你现在竟然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明白，你逗我？！”
云亦眨巴着眼睛看着他，“那……你说是为什么？”
秦楚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么。暗杀者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再来，而你身份神秘容易又被别人盯上，这个时候更应该保持低调。可是你今天，在决斗的时候和加林说了什么？”
云亦想了想，“没说什么啊。”
秦楚忍着头上的青筋道：“没说什么你和他贴那么近！一看就是有女干、有阴谋好吗？而且后来加林对你态度大变，一直往你这边看，你当别人都瞎吗？”
“秦楚……”
“还有别以为我没看见，那时候要是我不叫你，你是不是直接就准备杀了加林？你知道这样会带来多大的麻烦？”
“秦楚……”
“加林是石羡治请来的人，又是公会的四星氏行师。如果他决斗时死在你手里，雅布和石羡治会不会轻易饶过你，他们什么都做得出！可是我现在根本没有能力！我保护不了你，难道你要让我看着你再死一次么！你——”
“秦楚！”云亦一把拉住他，“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秦楚也从暴走中清醒了一点，“我说什么？”
“你说，难道要让你看着我再死一次。”云亦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想起什么了？”
“我不知道。”秦楚目光有些迷惘，“只是顺口，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说。”
云亦看着他好一会，有些激动又有些失望，许久，他叹了口气。
“算，现在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会生气了。”云亦道：“放心，我接近加林不是因为对他有别的意思，你不用紧张。”
秦楚脸红，“谁因为这个紧张！”
云亦笑：“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做这么多引人注目的事，否则早晚会引火烧身，是不是？”他看着安静下来的秦楚，收起笑容，淡淡道：“可是我就是要这么做。让那些人知道我回来了，让他们夜夜睡在噩梦之中，让他们每天提心吊胆地担心自己卑微性命，永远也无法安心。”
他说这些话时，眼睛里是遮也遮不住的仇恨。“不仅如此，我还要把他们……”
“云亦。”秦楚捂住他的眼睛。“够了。”
他不想看见这双清澈的眼睛因为仇恨而染上黑色，那让他心堵得慌。
“你回来，其实不是为了我哥吧。”秦楚道：“你是想要向你的仇人报仇？”
“恩。”云亦比了比眼睛，眼睫毛扫在秦楚手心，扫得他心里也痒痒的。“我要向那些人复仇，让他们尝十倍于我的痛苦。”
“那你自己这样，就会开心？”
这一次云亦沉默了很久。久到秦楚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云亦突然握住他的手，将之拉离自己的眼睛，又直直看向秦楚。
“不开心，也要报仇。”云亦说：“我被他们夺走了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再也要不回来了。”
秦楚的手颤了颤，心中突然涌过一股奇异的感情，像是怀念，却又觉得悲伤。你在看着谁，你说的那个人是谁？他很想这么问云亦，却问不出来。
“你之前说你要保护我？”云亦突然道。
“恩？是啊，怎么了。”话题突变，秦楚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那你就做我的守护骑士。”云亦道：“作为交换条件，我会继续教你怎么使用絮。”
“好啊，那当然……等等，你说什么？”秦楚睁大眼，“守护骑士，我？可我是氏行师啊，氏行师也能做另一个氏行师的守护骑士？”
云亦笑了。
“相信我，在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能做我的骑士。”
12、聚集
所谓守护骑士，是在氏行师出现后不久诞生的一种职业。
由于使用异能的副作用，大多数氏行师都是身娇体弱易推倒，善于远战，却不擅长应付近处的敌人。一旦被对手抓住空隙袭击到近身处，那就十分危险了。而守护骑士的作用就是在战斗时守护在氏行师身边，保卫他们不被敌人近攻。
在以前，凡是三星以上的氏行师都必须配有一名守护骑士，骑士与氏行师互负义务，作为彼此的半身而存在。氏行师的性命由骑士守护，骑士的荣誉与职责就是守护他的氏行师，并以此作为人生信仰。
在一段时期，骑士与氏行师的关系甚至比夫妻关系还更紧密。他们似战友，似伙伴，而其中更有信念的连接。
然而随着战况愈发激烈，王宫开始大批量培育氏行师，新一批的氏行师作为战争武器而诞生，却逐渐缺失了很多最原始的理念。对自然的尊重，对生命的敬畏，以及对于骑士的信任，都被认为是于力量无益的累赘，而被新生代排斥。到了这一代，拥有守护骑士的氏行师已经是很少了。
以上这些内容，秦楚在公会图书馆翻了半天才找齐，看完后傻傻愣了很久。云亦说要自己做他的守护骑士，是这个意思吗？两个人从此以后便是伙伴，互相信任，一起战斗，甚至比夫妻更亲密……
秦楚脸蹭得一下蹿红了，猛地把书合起来。
想多了，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守护骑士与氏行师只是单纯的战友关系而已！不过，似乎也听说过以前有骑士和氏行师结为伴侣来着。越想越心烦意乱，秦楚索性走到窗口透一透气。二楼图书馆正对着氏行师公会的内院，可以看见院里栽得颇好的柳树和……
哎，那谁怎么会在这？
秦楚刚走到窗口，就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正站在楼下院子里——正是前几天刚和他们打完一场的加林。与平时一脸冷漠时不同，这时候的加林的表情显得柔和许多，逗弄着一只停在他肩头的小鸟。那鸟有些眼熟啊。秦楚一拍脑袋，这不是氏行师传讯用的传讯鸟么！加林这是准备和谁飞鸽传书，竟然露出这幅表情。
糟糕，差点被发现！
发现加林抬头望过来，秦楚赶紧回身，匆匆收拾完桌上的东西离开。
另一边，加林看了眼二楼又收回视线。他抚摸着停在肩上的白色传讯鸟，眼中的一丝温柔逐渐淡去，化为一丝阴狠。半晌，他起身将传讯鸟收回，离开内院。
再说秦楚离开公会图书馆后，原准备直接打道回府，但是公会的任务区时，摸了摸逐渐变得空瘪的口袋，他还是转过去接了几个任务。作为战争的储备资源，在没有上战场时氏行师的任务就是解决生活中许多普通人解决不了的麻烦。一些有门路的家族或者企业，会通过氏行师公会发布任务，氏行师在这里接取任务，谋取生活资金。当然，公会会从中抽成百分之二十，作为中介费。
秦楚看了看现在LED屏上显示的任务，A级B级的暗杀和前线任务太难，略过；C级的送货任务要出远门，略过；D级的寻物任务回报太低，略过。挑挑拣拣了半天，秦楚最后选了一个酒店发布的C级任务。
【发布人：汉园连锁酒店
任务：清除酒店花园内生长旺盛的不明植物。
报酬：1000联邦币。】
说实话，最初看到这个任务时，秦楚有些惊讶，一个除草任务竟然有一千联邦币的酬劳，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端倪？
“秦楚，你也看重这个任务了？”旁边有人道：“这家酒店也老是奇怪，一开始长些杂草请园丁过去除草，每到第二天又全部长回来了。前几天到公会来发任务，去了几个氏行师也没能解决，都是不过几天又是春风吹又生。这次是把他们逼急了，才一下子提高报酬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秦楚放下心，接下任务。
那人惊讶，“怎么，你有把握斩草除根？”
“商业机密。”秦楚笑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他挥了挥手，转身就离开公会。而在他出门后没多久，加林从角落里走出来，盯着秦楚离开的方向，须臾，缓步跟上。
有了报酬丰厚的任务在手，秦楚想当然地准备做一顿大餐犒劳一下云亦。他去菜场逛了一圈，拎着一袋子菜回家。刚一开门，就看到云亦呆呆地坐在客厅里。
这小子，难道自己不在的时候，都是这样一个人坐着吗？秦楚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开口正要喊：“云——”
却见沙发上的少年猛地站起来，凌厉地视线扫向他。
“出来！”
云亦双拳微微握紧，看向秦楚身后。这时候，秦楚才认识到自己难不成是被人跟踪了。他收起笑意，转眼看向身后。
一只白色的传讯鸟率先出现在他们视线中，鸟儿扇了两下翅膀，随即落在一个人的肩头，竟然是加林。秦楚看着他，又气又恼，暗恨自己警惕性低，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
云亦知道他的心思，安慰道：“与你无关，他根本不是氏行师，你自然察觉不到他身上的精神力。”
就算不是氏行师，他也是四星的……等等，云亦刚才说什么？秦楚猛地抬头，他说加林根本不是氏行师？那他怎么会使用絮，又有传讯鸟跟在身边？
“他是守护骑士。”云亦走到秦楚身边，看着加林。“或者说曾经是骑士，对吧，加林。”
一直沉默的加林终于开口说话：“的确，我曾经是守护骑士。”他泛红的眼睛看向云亦，“而现在，我只是一个复仇的厉鬼。”
见他这副模样，秦楚挡在云亦身前，皱眉看着他。“你复仇和云亦有什么关系？”
加林冷笑一声，“关系可大了。”
秦楚握紧拳，准备在听到他说要找云亦复仇时，就立马放出狼兽将这人赶出去。谁知，加林接下来的一句话竟然是——
“因为我们拥有相同的敌人。”
“……”
秦楚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回：“谁跟你有相同的敌人！？口说无凭，可有证据？万一你只是随口一说，背地里还是准备陷害我们云亦呢？”
加林被这么一问，表情凝重，似乎真的在纠结去哪里找证据。
“好了，你别针对他。”云亦说。
“我哪里针对他？”秦楚回头看他，有些委屈道：“刚才你不也防着他么？”
“那是刚才。”云亦说着，看向停在加林肩上的那只传讯鸟，“你这只传讯鸟，是从前线飞回来的吧。”
“你知道？”加林抬头看他，“为什么你会知道这只传讯鸟的来历，你还知道些什么！”他看起来十分激动，要不是秦楚挡得严严实实，估计要立刻冲上来抓着云亦的肩膀摇晃。
云亦说：“我知道它从前线回来，是因为它身上沾染上了我讨厌的味道。至于其他的，我为什么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