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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为君怜 中——by坑锵坑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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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无动于衷?!为什么你不痛苦?!手刃亲子的滋味不好受吧?!你是装得太好,还是根本就毫无感觉?!”陆秋远看着站起身子的穆杰青,目眦欲裂,“穆杰青!你不该这么淡然!你不该如此冷静!你……”

“因为,莫无未死。”穆杰青背对着陆秋远,沙哑的声音敲打在陆秋远的心上,“他不会死,即便我死,我也不会让他死!”

“怎……怎么会……”陆秋远的身子一瘫,挂在铁链上,一双眸子透着迷茫慌张。

“今后你好自为之吧。”穆杰青缓步走出剑庐,一如他走入时的模样,自始至终,他没有去看陆秋远,不敢看,也不想看。

“……”陆秋远任由铁链拉直了自己的手臂,垂首看着漆黑的地面,喃喃自语,反复念叨着:“未死……未死……”

那一夜,事隔十六日后的那一夜,她终于阖眼安安稳稳睡了一夜。

一定是太累了,一定是的,她和自己这般说着。

世事弄人,任凭你千般算计,万般谋划。

不该死的人没死,不该忘的人没忘。

第八十五回:衣冠禽兽

三九的第一日清晨,人们打开门来,便见着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冬季最冷的日子来了,却没人缩手缩脚躲在家里,都穿着漂漂亮亮的衣服,争先恐后挤到城门口,欢声笑语,热闹得像是过年似的。

城门开,吴浩天率军班师回朝,凯旋而归,百姓夹道欢迎,称颂声阵阵,举国欢腾。皇城提前挂了大红的灯笼,圣驾出迎,那阵势不知有多风光。晚间皇上设宴,王孙贵胄一一列席,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一直闹腾到子夜方散。

夜半三更,景阳一身酒气,到了“翼景园”。

他已两日未来,一切如旧,安排看着的人,一直和他汇报没有任何异常,却不知早已被恩欣打通了关系,拉拢到了冷青翼这一边。

在屋子里看顾的恩欣,自是拦不住景阳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微醺的景阳,将睡着的冷青翼一下子从床上拉起,紧紧抱在怀里。冷青翼一如往昔般被惊醒,扑鼻的酒气让他蹙起了眉,禁锢的怀抱,让他有些不能呼吸,却无力挣扎,只能顺从,瘫软在景阳的怀里。

“小翼,我是在乎你的,你不能想象,我的心里多么难受……”

“我不会不要你,你是我的,别人伤害你,我不会饶他……”

“等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了结了,我便全心全意地来陪你……”

“小翼,我爱你,一定要记得我爱你……”

“我不能没有你……不能……”

如此这般的反反复复,景阳一直说到了天亮。恩欣一直跪在屋子里,像是已被忘了,冷青翼在景阳怀里又沉沉睡去,像是也被忘了。

那么,这许多的话,一句句,究竟是说给谁听?

天亮之后,景阳出去梳洗了一番,便又回来,伴着冷青翼从日出到日落,一整日。屋外的雪一直未停,已是一片银装素裹的天地,着实是美。

恩欣站在屋檐下,眼中没有景色,只有着急。

景阳不让人进去,一个也不让,只是用膳的时候,她借着端食物的机会进去,又很快被赶了出来。看到的,是冷青翼掩也掩不住的疲倦,不如以往那般睡着,而是靠在景阳怀里,恹恹地睁着眸子,不知看着何方。

“一定是公子每每睡了就被喊醒!”

“真是的!嘴上说的和做的根本不一样!”

“这般陪着,还不如不陪!公子身子那么弱,怎么能这样耗着!”

“气死了!气死了!”

小丫头在屋檐下挥着拳头,跺着脚,心中已是暗自骂了一整日。

一边骂着,一边担心,只恨自己势单力薄,丝毫办法也没有。

这般捱着、熬着,一直到晚膳时刻,景阳才开门出来,匆匆离开,不知去了哪里。恩欣跪地行礼,也懒得管他去哪里,见人走了,带着满脸的焦急,赶紧快步进了屋子。

床上的人,睡了。

轻手轻脚上前,将被子拉拉好,恩欣看着那蜷缩侧卧的身子,暗自叹息。

“公子……辛苦你了。”

“恩欣真没用,什么都帮不上……”

“公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对吧?”

“公子,恩欣想带你离开这里……明知自不量力,但真的想带公子离开……”

少女站在床边,轻轻说着心里藏着的话,冷青翼缓缓睁开眸子,唇角的笑意染到了眸子里,漾着温柔,煞是好看。

“恩欣……”身子未动,冷青翼低低地说着,“我好不了了……”

“……”站在床侧的恩欣身子一僵,眼眶一红,低头不语。

“我若离开,别记挂着……”冷青翼继续说着,“若是记挂着,我大约无法安心……”

“公子……”声音里带上了鼻音,伴随着不自然的笑声,听着难受得紧,“你这是在强人所难……不过公子说的,恩欣就一定记得。”

“恩欣……”冷青翼如同真的安了心,缓缓闭了眼睛,“你的脸……还疼么?”

“小,小时候的事,不记得了……”恩欣微微惊讶,下意识抬手捂了脸上隐隐刺痛的疤。

做选择时,她依着心意并未想许多。都说对于女子,容貌便是这天底下最宝贵的东西,她却觉得,比之容貌,天底下宝贵的东西还有太多太多,比如眼前的男子。滚烫的水落在脸上时,疼得她眼泪直流,之后还忍着痛用了法子让疤痕看上去像是旧时的疤,这般折腾了,难道还是露出了什么破绽?

“是么……”冷青翼的声音已如喃昵,恩欣以为他就要睡着了,却又听到一句:

“我看着,觉得很疼。”

这些话语,敲击在心上,化为最美的涟漪。

若不是这些话语,她大概不会在短暂的一生中,感受到如此多的欢愉。

那一夜,本该如同之前的每一夜般,安安静静地度过,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咦,恩欣今日怎么没来?平日里,她总是第一个的。”

“大概什么事给耽搁了吧,咱再等等。”

第二日清晨,婢女恩欣没有按时出现在伙房,下人等不到去找,只见“翼景园”里,屋门大敞,恩欣趴伏在地上,昏迷不醒。

而床上,软被凌乱,空空如也,病重的公子,不知去向。

我若离开,别记挂着。

若是记挂着,我大约无法安心。

公子,你是不是隐约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是不是也没打算活着回来?

所以……那时,你是在和我告别,是不是?

******

是的,他隐约知道。

景阳的话语,重复而琐碎,说了一整日,他不得不听。絮絮叨叨间,昏昏沉沉里,琐碎的点连成了线,线和线勾勒起来,他无心去想,却还是懂了。

懂了,却也无所谓,这一片天地,到哪里,其实都一样。

冷青翼吃力地撑着眸子,视线并不清楚,双手上举被吊着,双脚离地,这般悬挂,并不好受。

啪!

皮鞭划破了空气,在白皙的身子上,又留下一道红痕,自胸前的敏感处直拉到纤瘦的侧腰,纵横交叠着其他红痕,微微渗着血丝。

身子在颤抖,却不疼,他看着眼前狰狞疯狂的人,想笑。

“真是太美了,你简直想象不出你现在有多美!”

吴浩天的将军府,将军府里的卧室,卧室里的暗牢。

冷青翼醒来时,便被这般吊在暗牢里,浑身上下只剩一条亵裤,想来是不是已经算是吴浩天的仁慈?

仁慈?这样的人,怎会有仁慈?人面兽心,猪狗不如。

“不过……”吴浩天上前一步,用鞭柄抬起冷青翼的下颚,满目的凶狠,“不管你有多美,我对你这个坏我名声的臭虫,都只有恨!”

啪啪啪啪——

“让你多事!让你自以为是!”

“你可知我是谁?!怎敢这般诋毁?!若不是你!我何须低声下气,看别人脸色!”

“告诉你!我不是好惹的!现在天皇老子也得给我几分薄面!你凭什么嚣张?!”

“谁也护不了你!别想着有谁来救你!谁也不会来救你的!”

谁也不会来救你……

不会来了。

皮鞭一刻不歇地挥舞着,落在柔软细腻的皮肉之上,带着身子来回摆动,口中堵着的破布,渐渐透出了殷红,眼前的事物忽明忽暗,汗水打湿了散落的乌发,空气变得稀薄,困倦袭来,像是又可以贪恋一刻的温暖。

想得太美!

瘦削的脸颊被大掌狠狠钳住,口中的破布被取出,有什么被强行灌了进去,一口一口,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呛咳。

“这是抑制心疾的药物,冷青翼,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生不如死!”

破布又被塞进了口中,咳嗽卡在嗓子眼里,闷闷的,勉力撑起眸子,想看看清楚,还能怎样生不如死……

扰人清净的皮鞭声终于停了,手上的铐子未解,但锁链开了,身子没了拉扯支撑,便如同一滩烂泥般,摔在地上,还未回过神来,澄黄透明的液体便从上方直泻而下,浇得满头满身,浓烈的酒香漂浮在空气中,光闻着,便觉得要醉了。

烧刀子。

身上那些鲜红的鞭痕,遇到刺激,变得更红了,红得发紫!口中的破布吸饱了黄汤,渗进他的口里,落入胃腹,辛辣刺激着咽喉,他又开始咳嗽,咳得满脸通红。烧刀子酒劲厉害,对于他来说,沾上一点,都是要命的,更何况吞咽间,液体还在不断滚落腹内,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吃力,体会不到疼痛,只能任由身子无助地震动,徒劳地呕着,口中的破布不断吸着血腥,混着酒水,成了淡淡的粉色。

“酒里,我加了料,据说有酒助劲好得很!”

静静地等待,吴浩天宛如欣赏般,立于一侧看着,看着躺在地上浑身是酒、湿透了的冷青翼。再美的人,狼狈起来,还是狼狈。不知道冷,却在发抖,不知道疼,却在抽搐,失去了知觉,却还活着,这般活着,怎能不遭罪?

三九的天气,并不需要太久,那些酒慢慢浮出了霜,覆在冷青翼身上,衬托着皮肤上诡异的红,越发扎眼。

药效起了,京城最有名的春药“情欢”。

吴浩天无比满意,蹲下了身子,伸手将那口中的破布拉出,一大口血立刻涌了出来,落了吴浩天一手。厌恶地挥手一甩,便是一个狠厉的耳光,冷青翼偏过头去,瞬间肿了半边脸,却也微微清醒了过来。

“咳咳……”咳出了喉咙里的残血,冷青翼吃力地喘着气,努力看着吴浩天的脸,咬字不清地说了句:“尉迟……将……军……最大……的……败笔……呃……”

重重的一脚,踢进了他的身子里,夹带着内劲,直接将他残败的身子踢飞了出去,撞到墙壁,才复又摔落在地面,血水顺着唇角汩汩流下,他却笑了,笑得无比妖艳美丽。

莫无,我不疼。

比起那一刻,我再也不会疼了……

第八十六回:惄焉如捣

是人,都会有痛处,有些人的痛处碰不得,碰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尉迟将军,无疑是吴浩天此生最大的痛处。

他曾是尉迟将军最得力的手下,骁勇善战,武艺了得,瞻前马后,得以重托。他对尉迟将军,有崇拜,有敬佩,有爱戴,有忠心,如果不是这样奇怪的嗜好被尉迟将军发现的话。

嗜好不可能与生俱来,他的嗜好缘于残破的童年,被虐待的那些岁月,他渐渐不怕了。喜欢,莫名疯狂地喜欢,喜欢手下柔软的触感,口中难掩的娇吟,还有撕心裂肺的哀嚎。这些让他愉悦的事物,让他忍不住,无论如何忍不住。

他本是一身本领,栋梁之材,偏偏毁在了这融入骨血里的龌龊嗜好上。

这样的他,再厉害,再优秀,也做不了将军。

尉迟将军纪律严明,并不是通融之人,况且这也不是可通融之事。被赶出军营的那一日,吴浩天万念俱灰,失去的不仅仅是前途,还有尉迟将军如父如师般的教诲和赏识。

伯乐识马,马儿恃宠而骄,又怎能接受这般待遇。

失去了,被遗弃了,丧家之犬,宛若疯状。

在“尉迟乱”一事中,吴浩天做了许多事,多得他自己都记不得了,栽赃、嫁祸、诬陷、挑拨……似是能做的都做了,直做到尉迟家满门抄斩,而他披着崭新的战袍,登上了“将军”这个一直朝思暮想的位置。

得不到欣赏认可,便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得到了欣赏认可,却再也不是尉迟将军的。

“尉迟!尉迟!你竟敢和我提尉迟!!”

“有什么了不起?!死了那么久的老家伙!有什么了不起!!”

“我比他不知强了多少!他才是败笔!最大的败笔!”

“你也不是好东西!嘀嘀咕咕说什么!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让你说!让你说!”

吴浩天是一介武夫,孔武有力,冷青翼前前后后只说了一句,便达到了目的。

一脚又一脚,被烈酒和“情欢”折磨着的身子,紧贴着身后的墙,随着吴浩天的每一脚颤动,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不知道疼痛,不知道寒冷,不知道折断的骨,也不知道呕出的血,只知道眼前那人的样子越来越清楚……

白日之下,祭台之上,那人最后的轻笑。

柔情似水,温暖如光,想要厮守的终老。

厮守,终老……

阖上眼睛的时候,冷青翼微微笑着。

够了,这大约已是最好的结局。

吴浩天喘着粗气,看着地上的人。虚软破败的身子,在药物和烈酒的刺激下,无意识地抽搐着,犹如岸上濒死的鱼,无力而徒劳的挣扎。撒乱的发,遮住了脸,缝隙间露出的苍白和鲜红,交缠在一起,是死前的狰狞丑陋。

他想要的,不是这样。

吴浩天从衣襟里取出了药瓶,倒出一粒鲜红的药丸,含入口中,然后毫不怜惜地拽起冷青翼头顶的发,直到将失了意识的身子彻底拉起来,禁锢在墙上,粗暴的托起下颚,用湿滑的舌撬开那毫无血色的唇,鲜红的药物渡了进去,却不放开,肆意啃咬!

太过香甜,远比想象中柔软香甜!

那鲜红的药丸不知是什么,宛如在身子里燃起了烈火,唤醒了所有的倦怠,瞬间将枯竭摧毁。冷青翼猛然睁开了眸子,散落迷离的光,透了出来,照亮了眼前的一切,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快感和空虚纠结在血液里,流遍身子的每一个角落,生生死死在游离,恍恍惚惚间,爱恨情仇一齐冲向心口,残破的画面不断地更替,一幅幅不断叠加在眼前,最后的最后,落在那鲜血淋漓的脏器之上,轻颤跳动,是什么……是什么……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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