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以后，我会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颜言声音颤抖，透着哽咽。
好多次，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咳到出血，然后在你面前又要装的若无其事，身体上的痛，越来越难以忍受，我怕，哪天会忍不住，在你面前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我怕，会吓到你！
“傻瓜，为什么要控制自己，在我面前，你可以随心所欲，你这样只会让我更难过！”肖云旸的指尖都在颤抖。
你不说，我又岂能不知，你所承受的痛苦到底有多痛，明知你是装的，可是我也不愿意拆穿，骄傲如你，肯定不愿意别人看到你那么脆弱的一面，但是，在我面前你可以啊，你可以的，我愿意为你分担，哪怕是痛苦！
“旸旸，我好痛！”
听着耳边破碎的声音，肖云旸感觉心揪成了一团，痛到无法呼吸。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这么痛！”肖云旸痛苦的声音有些颤抖，忽而将肩膀放到颜言嘴边，“咬我，你痛就咬我！让我陪着你一起痛！”
“不，我已经伤了你一次，我不要！”颜言猛然推开肖云旸，将自己缩成一团，靠在假山上，身体颤抖的不成样子。
颜言的伪装很好，所以昨夜咬伤他的时候，被自己很成功地掩盖了过去，可是他不能原谅自己，不能原谅他伤害到了肖云旸，所以他才选择来医院治疗，如果下一次再忍受不了，他可以选择昏迷。
“言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肖云旸一遍一遍地说着，将他颤抖的身体再次抱进怀里。
疼痛渐渐缓了过去，颜言整个人更加苍白，额上布满了冷汗。这次的疼痛，比以往来得更迅猛，让他无力招架。
等他渐渐清醒，就听到耳边一声声的“我爱你”。他又挺过来了，可是，只怕以后再也瞒不住了。
“旸旸，我不疼了！”颜言的声音虚弱却清晰地传进肖云旸的耳朵。
“让我抱一会！”沙哑暗沉的声音，透着惊慌失措，肖云旸被吓到了。
他的言言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可是就在刚才，却对他说好痛，而他没有任何办法去帮助他，肖云旸在此时才感觉到自己的无能。
过了好一会，颜言都有些昏昏欲睡，可是想到肖云旸内心的不安，只得让他就这样抱着，直到余光看到放在湖边的鱼竿颤动起来。
“啊！旸旸，鱼，鱼！”颜言兴奋地叫了起来，挣开肖云旸的怀抱，就冲到了岸边，拉起鱼竿，一条血红色的鱼被甩上了岸，扑腾着，“哇，好大哦！”
肖云旸无奈地看着这一幕，有些哀怨。没想到鱼的魅力比他还要大，刚才颜言可是将自己一把推倒就冲了出去的！所以，当他看向那条鱼的时候，目光就有些冷，仿佛看着的已经是个死物。
理所当然，肖云旸在炖鱼的时候，一点也没有觉得心疼，管他什么价值不菲，都抵不上颜言的一个微笑。
晚上，看着颜言睡熟，肖云旸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关上门。
白天，主治医生找他祥谈颜言的病情，由于一直陪着颜言，肖云旸走不开，只得跟他约好了晚上见面，幸好医生今晚值班，不然又要拖着。
敲开医生的房门，肖云旸走了进去，在他对面坐下。
“医生，为什么颜言的病情复发的这么迅速？他之前明明没什么感觉的！”肖云旸不是很理解，明明颜言也是才刚知道自己的病，为什么不过两天时间，就会变成这样！
“这也是我这次要找你谈的！”中年医生扶了扶眼镜，将目光转向墙上的投影仪，“或许是之前的病痛比较轻微，不频繁，所以才没有引起病人的注意，可是就在这几天，病人的癌细胞已经扩散转移，普通的药物治疗已经压制不住，所以我们专家组建议病人能接受化疗，或许能延缓病人所剩不多的时间！”
无情的话语就这样剥夺了肖云旸最后的一丝幻想，手紧握成拳，才压抑住自己颤抖的身体。
“如果接受化疗，他……还能活多久？”肖云旸不知道，他此时的声音有多么空灵，轻颤。
“三个月！”医生尽职尽责地回答，“如果不接受，恐怕只剩两个月！而且，病人的疼痛，只会与日俱增！最后承受的痛苦将丝毫不亚于化疗所带来的！”
肖云旸躲在花坛边，安静地抽着烟。
他忘记了他是怎么走出医生的办公室，怎么走下楼，当他醒悟过来，脚边已经散落了一地的烟头。
肖云旸不喜欢抽烟，因为他觉得这种焦灼的味道会污染了颜言清灵的气质，所以从和颜言认识的那天开始，他就远离了这种东西！
很神奇，戒烟的过程出奇的顺利，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离了烟就好像活不下去，相反，因为颜言喜欢腻在他身边，所以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忘记了世界上还有它的存在。
如今，他忽然觉得需要香烟来让自己冷静一下，起码，要让他平复一下内心的慌乱无措，然后回去面对颜言。
要怎么做，要让颜言接受化疗，然后多活一个月？整日都活在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中？
还是让他承受慢慢加重的病痛，而只有两个月的生命？
如果可以，肖云旸真希望谁可以给他一个第三选择，可是没有，颜言的父母已经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了，所有的一切只能他来抗。
火光忽明忽暗，预示着肖云旸的心情也是起伏不定。直到身后探出来一只手，从他手里夺过烟，扔在地上，蹑进土里。
第37章
肖云旸转过头，就看到颜言紧抿着唇，皱着眉头，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站在他的身后。
“言……言言……”肖云旸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像一个做坏事被抓住的小孩。
颜言不说话，就那样目光如炬地盯着肖云旸，内心却抑制不住的心疼。
他明朗如月的旸旸，竟然为了自己，在这里暗自神伤，他不是讨厌他抽烟，可是他讨厌他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难道……难道要像他这样才肯罢休吗？
“言言？”肖云旸试探地叫了一声，颜言却转身就走，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自从两人相识以来，颜言从未曾这样跟自己生过气，最多只是耍耍小性子，闹闹别扭而已。可是今天，他的颜言真的生气了，这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着他单薄的身体，肖云旸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的身上，颜言也没有拒绝，肖云旸心里却越来越没底。
回到房间，颜言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平静无波。
“不要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抽烟了！”肖云旸心疼地从背后将人抱进怀里，扳过他的脸想要亲吻，触手可及却是一片清凉，等看清才发现，颜言已经满脸泪痕，“言言，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不要这样，我会心疼的！”
“呜……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颜言一下一下打在肖云旸身上，却是像个孩子一般，呜咽着哭出声来。
“是我不好，我该打，你多打几下，不哭了好不好？”肖云旸听着那哽咽的声音，心都要碎了。
从来都是把这人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可是没想到，惹他伤心的反而是自己。
“不好！”颜言赌气地说着，却是抽泣着，赴到肖云旸身上，渐渐收住了眼泪。
“乖，是我的错，不要因为我哭泣，我会心疼！”肖云旸轻抚着颜言的背脊，安慰着。
“你只知道你会心疼我，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心疼你！”颜言推开肖云旸，大声地质问，“你因为我，一个人躲在那里抽烟，还一下子抽了那么多，你那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难道你要让我就算死了也放心不下你吗？”
肖云旸听着他的话，心揪成了一团。
“不抽了，我再也不抽烟了，你不要咒自己，你会活下去的，活很久，很久……”肖云旸声音有些颤抖，将颜言拥进怀中，紧紧地抱着，“我不许你死，不许！”
“旸旸，迟早是要面对的……”
肖云旸身体轻颤，止不住的悲伤在两人之间蔓延。
要面对吗？你要我怎么去面对没有你的日子？只要想想，我就会觉得心痛到要麻木，感觉到窒息，这样，你还要我去面对吗？
“你还有小洛，难道你放心把小洛交给别人吗？难道你要让小洛再一次感受自己被人抛弃吗？”
是的，小洛！就算想要陪着你一起去，可是我还有小洛，那么小的孩子，被母亲抛弃，难道我还能抛弃他吗？答案是不能！
“你能陪我走完最后的路，我已经很开心了，没有遗憾了！所以，好好活下去，代替我好好活下去！”
“你怎么忍心……”
“我也舍不得你，不忍心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所以……”颜言略微停顿了片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等我不在了，找个女人结婚吧！”
肖云旸听到这话，身体一震，放开颜言，看着他。
颜言想让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一些，可是面对肖云旸的目光时，还是有些游弋，不敢直视。
“这是你的愿望吗？”很平淡的口吻，肖云旸面无表情地询问。
“是……是！”颜言有些心虚地回答。
如果是肖云旸有事，他如果要求自己去结婚，他想他肯定会一巴掌将他拍醒。所以颜言闭着眼睛，准备承受那愤怒的一击。
“好，我答应你！”
恩？颜言怀疑自己听错了，睁开眼睛，只看到肖云旸的背影。
“旸旸！”
“你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会做到！”肖云旸头也不回地说道，转身进了陪护室，留下颜言一个人，目瞪口呆。
颜言有些懊恼地爬上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他生气了，他肯定生气了，以前他不可能将自己一个人扔下不管的，今天，却和自己分床睡了。
可是他答应了不是吗？只要他以后不会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自己可以慢慢哄他的嘛！
想到这些，颜言终于放下心来，闭上眼睛，安静地入睡。
肖云旸躺在床上，听到外面没有了动静，微微叹了口气。
知道你是怕我一个人孤单，可是你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就算有人陪着，那也不过是换个方式继续孤单而已。
罢了，只要你开心，我又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月明星稀，斗转星移。
第二天，肖云旸就像往常一样，没有一丝异样，这让颜言就是想哄人都找不到机会开口。
一样的温润如水，一样的体贴入微，好似昨夜他说的话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而已。
“有件事，我想，应该让你自己决定！”肖云旸收拾了碗筷，坐到颜言对面，严肃的神情，让颜言也正襟危坐。
“哦……哦，你说吧！”
“医生说，如果接受化疗可以……”
“不要！”颜言一听“化疗”两个字就一口拒绝，站起身就打算离开，却被肖云旸拉住。
“言言！我知道化疗会很痛苦，可是你不接受，每天还是会承受病痛的折磨，而且，化疗，可以让你，多一些时间！”一番话，肖云旸说的支离破碎，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却不得不硬撑。
“我知道！”颜言满面忧伤，转过身看着肖云旸，“我不能接受自己那么憔悴，那么虚弱，甚至会掉光头发的样子，旸旸，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肖云旸看着颜言眼里的哀求，慢慢松开了手，却在下一刻，又紧紧抓住。
“好，我不逼你，但是你要答应我，在你感到疼痛的时候，一定要让我陪着！”
肖云旸不是不明白颜言的顾忌，这么漂亮精致的一个人，要怎么去面对那么不堪的自己，这是他的选择，就算只有两个月，他也会陪着他走下去。
“恩恩！”颜言开心地笑了起来，拉起肖云旸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感受着他掌心的温热。
时间流逝，转眼两个月已经过去了。
颜言的疼痛，复发的越来越频繁，每次看着他疼痛难忍缩成一团，肖云旸就觉得心痛到了极点。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这种折磨不止折磨了颜言的身，更是折磨了他的心。
看着疼痛减缓，渐渐安静下来的颜言，肖云旸心疼地俯下身，将人抱进怀里。
“还好吗？要不要洗个澡？”
颜言全身被冷汗浸湿，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他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一定不喜欢这种粘腻的感觉吧！
“好……好！”颜言虚弱无力，瘫软在床上，轻灵的声音仿佛一阵气流划过。
肖云旸打横抱起颜言，感觉一点份量都没有，不过两个月的时间，颜言已经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活力，整日整日的在睡眠中度过，如果不是疼痛，或许，他都不会清醒过来。
他们也只能利用这一点时间，来说说话，也只有这一点时间，会让肖云旸觉得，他的颜言还在。
“你睡着的时候小洛，小念，小紫他们又来看你了，看你睡得很香，就没打扰你！”肖云旸将人放进浴缸，手掌轻柔地按摩颜言的皮肤，生怕一不小心会太用力，让颜言感到不舒服。
“好久都没见过他们了，小洛还好吗？”颜言微笑着，虚弱地说着。
“他很好！”肖云旸说着，忽然勾起了唇角，想到一件很有趣的事，“小洛也不知怎的，和小念总是对着干，小念抱怨说，小洛至今都没有开口叫过他哥哥，总是喂，喂地叫！”
“呵呵，小洛聪明，才不会认小念当哥哥，如果那样他岂不是要处处受压制！”
“是啊，小洛很聪明，小念也拿他没办法！”肖云旸拿过浴巾将颜言从水里抱出来，擦干他的身体，为他换上干净的睡衣，才又将人抱到床上，打算拉开窗帘，让他看看外面，却被颜言拉住。
“旸旸！”颜言看着肖云旸，温柔的笑笑，“我爱你！”
“我也爱你！”肖云旸俯下身，亲吻上他的额头，眉眼，脸颊，嘴唇，“明天要早早醒来，我有惊喜送给你！”
“现在不能说吗？”颜言明亮的眸子，充满了好奇。
“我保证，明天睁开眼，你就能看到！”肖云旸温柔的目光，充满了深情，“所以，明天一定会醒来的对不对？”
“这句话好耳熟！”颜言无奈地看着肖云旸，笑得无语。
自几天前开始，每次自己在进入昏睡之前，肖云旸总是会告诉自己，明天有惊喜，让自己第二天一定要醒来。
可是，每次自己都捱不了多久，就又昏睡过去了，都没有机会询问他到底是什么？
难得今天还醒着，可这人对自己又是这一句话，怎能让人不感到无奈。
“那记得，明天一定要告诉我！”
“好！”肖云旸看着颜言渐渐闭上了眼睛，温柔地替他掖了掖被角。
是不是只要一直这样对你说，你就能一直醒过来？两个月已经过去了，我一直奢求着奇迹的出现，可是，没有，梦醒时分，你还是虚弱的躺在床上，忍受病痛的折磨。
这次，不骗你，明天，你会看到一个专门为你准备的惊喜，所以，你一定要醒过来！
第38章
第二天，颜言确实醒来的很早，目之所及不再是熟悉的天花板，而是蔚蓝的天空，微风拂过，让人心情也跟着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