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皓熙看着他轻抿着唇的样子，一猜就知道他有话要说。
“那个，我们班上有个男生，他，他……”宋宇辉有点混乱，这件事应不应该跟林皓熙说呢？
林皓熙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
宋宇辉的下巴抵在抱枕上，抬起眼睛看着他，“我们班的一个男生跟隔壁班的一个男生互相喜欢。”
林皓熙摸着他头的动作停了下来，问：“然后呢？”
宋宇辉红着脸，“我只是觉得奇怪，男生为什么会喜欢上男生。”
林皓熙沉吟着，想着应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个问题，“每个人一出生就由基因注定了性取向，男生喜欢男生，是因为他们的身体中带着喜欢同性的基因，也有些是因为后天的原因，比如对异性产生了厌恶感而对同性产生了爱慕。”
宋宇辉明白，原来是因为身体里的基因决定的。
林皓熙看着他，试探性地问：“宇辉，当你知道你们班上的那个男生是同性恋，你觉得反感吗？”
宋宇辉摇头，“不反感。”
林皓熙微微一笑，“那你当时是什么感觉？”
宋宇辉想了想，“我当时觉得挺奇怪的，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是恋爱关系，还觉得他们挺可怜的，因为他们的父母不同意，其中一个被自己父亲打得进了医院，他的母亲也觉得丢脸。”
林皓熙的眼神黯了黯，“那是因为他们的父母不懂，他们不懂这是天生的，更不懂得理解和包容。家庭的暴力反对和精神上的压迫对于同性恋者是最残忍方式。”
“恩恩。”宋宇辉继续说：“不过，我今天还看到了他们，他们好像还挺幸福的。”
“那就好。”林皓熙摸了摸他的头，“等会早点睡，明天一早还要搭车。”
“嗯。”
第48章：我喜欢你，或者，爱你3
上林村跟三年前比起来，总有些不同了，村里有些旧房子拆了，重新砌了红砖屋。从镇上通往村子的那条泥路经过政府拨款修整，铺上了水泥，虽然路铺的有点豆腐渣，但起码小汽车都能开进来了。
宋宇辉背着背包从镇上步行一个多小时回到家，家里还是没什么变化。那间他从小住到大的房间奶奶一直打扫着，很干净很整齐。
奶奶问皓熙怎么没来，宋宇辉说他的公司有事要忙，所以来不了。
爷爷奶奶见孙子回来，心里高兴，什么吃的都拿出来。宋宇辉蹲在火灶旁烧火，奶奶说：“让奶奶来，你去堂屋里坐着。”
宋宇辉站起来，“那我去挑点水回来。”
宋宇辉挑着两个木桶去挑水，碰上了村上的刘婶，很礼貌地喊了她一声。
刘婶蹲在泉水边舀水，扭着身子上下打量着宋宇辉还有点认不出来，“呦，这是宇辉啊？”
宋宇辉点头，“是。”
“变成这样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听你奶奶说，你今年考大学了吧。”
宋宇辉把桶放在一边，“嗯，月初的时候考的。”
“考上哪了呀？”
“成绩还没出来，现在还不知道。”
刘婶舀满了两桶水，笑呵呵地站起来看着宋宇辉，“到时候读了大学出来，可别忘了你刘婶啊。”
“不会。”
刘婶挑起两桶水，“我先回去做饭了哈，有空来刘婶家里坐坐。”
“嗯，好。”
刘婶走后，宋宇辉走到泉水旁蹲下，先舀了一瓢喝了一口，泉水冰凉冰凉的，喝着很舒服。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宋宇辉想起三年前刚遇上林皓熙的场景，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心里暖暖的，能遇上他，是这一辈子最值得庆幸的事。
挑了水回去，爷爷刚从地里摘了点辣椒和南瓜花回来，奶奶正在热水盆里拔着鸡毛，打算做一顿丰盛的给孙子吃。
大伯和大伯娘听说宋宇辉回来了，第二天就把他请到家里吃饭。大伯家三年间多了两口人，一个是宋宇强的老婆，一个是他刚出生几个月的孙子。
宋宇强这会在外地打工，留着老婆和孩子在家里。那个比自己大了几个月的堂嫂给他的印象并不好，打扮得很花俏，穿得有一点暴露，抱着孩子还踩着一双七八厘米的高跟鞋。在家里，从来不做家务，孩子大多数时间也是大伯娘帮着带。
村子里跟自己同龄的大部分出了去打工，过年才回来一次。六月份，家里的桃子李子正好成熟，好几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嘴馋，爬上别人家门口的桃树李树，摘了一兜又一兜的果子，听到一点风声，就立即猴子一般地逃走。
宋宇辉把成熟的桃子和李子用手机拍了下来，发给了林皓熙，过了不久，林皓熙就有了回复。
晨曦：你这是在诱惑我？
宇辉：到时候回去我给你带。
晨曦：别带太多。
之所以强调别带太多，是因为林皓熙发现，每次宋宇辉回去，都是大包小包地把东西往这里带，什么干笋、干萝卜、番薯芋头、板栗之类的都有。
晨曦：在家里玩的开心不？
宇辉：嗯，挺开心的。
晨曦：多陪陪爷爷奶奶他们，去山里砍柴要注意安全。
宇辉：【可爱】好的。
回到家的第三天，宋宇辉一早去地里除草，背着锄头回到家，在离家不远的小坡上，站着一个中年的女人，她的头发用复古的发夹夹在脑后，左手手臂挽着一个手提包，右手提着一些礼品，脖子伸长往前面探。
“请问，你找谁？”宋宇辉开口问。
中年的女人转身，宋宇辉看见了她的样子，怔住，因为，这个女的他见过，在照片上。虽然她比照片上老了很多，但是容貌还是没有变。这个人，是他的母亲。
中年女人似乎也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你是？”
宋宇辉有些局促地答：“我叫宋宇辉。”
中年女人的脸上带着一丝讶异，还有一丝惊喜，上下打量着宋宇辉，眼睛里蓄着泪水，“你，你就是小辉？都长这么大了。”
宋宇辉看着她激动得流泪，不知该如何是好。中年女人往前走了一步，“我，我是妈妈，你记不记得？不，不对，那时候你才三岁，可能不记得了。”
这个中年女人，果然就是自己的生母。宋宇辉心里不知道是欢喜还是别的，小时候看着别的孩子都有爸爸妈妈，自己心里羡慕过，也幻想有一天自己的父母能回到自己身边，如今看到了自己的生母，当初的那份期待虽然已经淡化，但心里还是有些慰藉。
过了良久，宋宇辉开口说：“你要不要进屋里去坐坐？”
中年女人红着眼睛，“嗯，好，我们进屋里去说话。”
爷爷奶奶看到她，也有些惊讶，态度不温不火地请了她进屋里坐，给她泡了一杯茶。
苏云珊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眶发红，宋宇辉被她看着有点别扭。
奶奶一开口就问：“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吧？”
苏云珊捧着茶杯，回答奶奶的话，“在浙江做了点小生意，日子还过得去。”
“怎么想起回来了。”宋爷爷吸了一口手上的卷烟，吐出一阵白雾。
苏云珊沉默了片刻，“老张几个月前去世了，继女去年也嫁了，我现在……”看了看宋宇辉，“也只剩下小辉了。”
老张是她的第二任丈夫，当年宋宇辉的父亲因病去世，苏云珊第二年跟着镇上四十多岁的张宏去了浙江。两个人在浙江开了一家快餐店，经营了几年，快餐店开了两家分店，后来卖了快餐店开起了酒楼。
张宏有一个八岁的女儿，苏云珊待继女如亲生母亲，但是继女一直埋怨父亲，对继母冷眼相待。去年嫁了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过，也只是在张宏的重病住院的时候来看过一次。
张宏去世后，遗产苏云珊和继女平分。苏云珊要了酒楼和房子，银行里的钱全部归继女所有。
当年去了浙江两年，苏云珊和张宏在浙江稳定下来后，想要回来接宋宇辉一块过去。爷爷奶奶不想让宋家的人落到别人的户头，坚决不让苏云珊把宋宇辉带走。
苏云珊回来想接儿子走得那天，宋宇辉刚上小学，去了学校傍晚才回来，她连儿子的面都没见着就被爷爷奶奶赶了走。
苏云珊把自己积攒下来的两万块钱全部留给了宋宇辉，但是那时候宋宇辉的父亲因为治病欠了别人几万块钱，爷爷奶奶卖了一个山头的树也只是还了一半，苏云珊的那些钱最后作为了还款，一分钱也没用在宋宇辉身上。
宋宇辉在一旁听着爷爷奶奶和苏云珊的对话，才知道当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而自己一点也不知道。
爷爷奶奶坐了会，各自又忙着农活去了，堂屋里剩下苏云珊和宋宇辉。
苏云珊看着宋宇辉问：“宇辉，现在是打工了，还是？”
宋宇辉老实答：“还在读书，刚上完高中。”
苏云珊听到儿子还在读书，心里很高兴，“大学考上了哪里？”
“成绩还没出来。”
“无论考上哪里，妈妈都供你去。”苏云珊牵起儿子的手，“跟妈妈一块去浙江吧，浙江那边的大学都很不错。”
宋宇辉想到了林皓熙，他不想离开他，“我想在g市。”
“在g市无依无靠的，跟妈妈去浙江不好吗，平时过年过节就回来看看爷爷奶奶。”
“我哥在g市，我想跟他一块。”
“你哥？是那个，你宇强哥？”
“不是，是一直供我读高中的哥哥。”
苏云珊有些哽咽，原来宋宇辉能读高中是因为别人供他读的，想到这里，她眼睛一酸眼泪流了出来，“宇辉，妈妈对不起你，这些年我本来是想回来看看你的，但是没办法，老张这些年总病着，我要照顾他，浙江那边的生意也走不开，我，我对不起你。”
宋宇辉看着她哭，有些慌乱，“别这么说。”
“你一定恨妈妈吧，是我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让你受了很多苦。”
“我没怪你，这些年我过的很好。”他明白，父亲去世的那时候苏云珊才二十多岁，她一个女人家，不可能一直带着自己在家里守寡，她改嫁也在情理之中，所以一直都没有怨恨她。
晚上吃了饭，苏云珊留了下来住，晚上跟奶奶一块睡，宋宇辉跟爷爷一块睡。
第二天，苏云珊带着香烛去宋宇辉父亲的坟地拜祭。坟地很简陋，只是一个半人高的小土丘，经过十几载风吹雨淋的土丘上稀稀拉拉长了草，前面立着一块石碑。
苏云珊跪在坟前，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宋宇辉蹲在一边烧着纸钱，看着母亲，心里也有些难过。
苏云珊用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眼泪，看着宋宇辉说：“来，小辉，过来给你爸爸磕个头。”
宋宇辉放下手上的冥纸，过去跪下，磕了一个头。
第49章：我喜欢你，或者，爱你4
拜祭过后，苏云珊和宋宇辉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说起了当年的事，“当年，我十八岁嫁给你爸，二十岁不到就生了你。那时候我跟你爸在外面打工，一个月累死累活地加起来就几百块钱，生你的时候要开刀，所以住了院，没钱付住院费，你爸就到处去借钱，实在没办法还借了高利贷，平安生下你后，你爸没日没夜的工作，什么粗活累活都干，没想到日子刚好过了一点，他又得了胃癌。那时候他总心疼钱，不去看病，等到实在严重了，才知道挽不回了……”
宋宇辉听着苏云珊说起这段往事，眼眶泛着酸，苏云珊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搂住宋宇辉的肩膀，“小辉，妈妈现在只剩下你了，虽然妈妈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但是，真的只剩下你了。”
“妈。”宋宇辉低声地喊她，“你别这样。”
苏云珊听到他喊妈，心里面很高兴，很多年没听到了，当初宋宇辉只有三岁，喊她的时候还是奶声奶气的，过了十五年，这一句称呼让她觉得心都融化了。
夜晚吃了饭，坐在饭桌上谈话。
苏云珊看了看宋爷爷，再看了看宋奶奶，“爸妈，我打算带宇辉去浙江，等高考成绩出来，浙江或者上海的大学，任他选。你们两老放心，宇辉永远都是宋家的人，是你们的孙子，我会让他有空就多回来看看你们。我在浙江那边，这些年跟老张经营了一个酒楼，生意也还行，到时候，等宇辉毕了业，我就让他来打理。你们的意思呢？”
爷爷端着热茶喝了一口，一改当初坚决不让苏云珊带走宋宇辉的态度，“我们两个老头子年纪大了拿不出钱供小辉上学，儿子也是你的，你怎么决定就怎么决定吧。”
奶奶接着话，“这几年宇辉读高中，都是皓熙那孩子在供，也花了不少钱，他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宇辉，你可别忘了。”
宋宇辉摇了摇头，“不会。”
苏云珊问：“你们说的那个恩人现在在哪？有空我亲自上门去感谢。”
“在g市。”宋宇辉道。
“那我们先在家住两天，到时候去g市专程谢谢人家，然后，从g市搭飞机去浙江，小辉，你看怎么样？”
宋宇辉不想去浙江，浙江离g市太远，去了就很难见到林皓熙了。宋宇辉努力争取，“我想留在g市，哥说了，让我暑假去他公司里工作。”
苏云珊摸了摸儿子的头，“你要是想打暑假工，可以在我们家的酒楼，酒楼里正缺人帮忙呢，而且你可以熟悉熟悉酒楼的运作，以后可以帮着妈妈打理。”
“我……”宋宇辉两面矛盾。
奶奶叹了一口气，“宇辉啊，皓熙那就别去了，这几年，你也给人添了不少麻烦，他这份恩情你记住，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
宋宇辉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自己这三年确实给林皓熙带了很多麻烦，现在他的母亲回来了，又怎么好意思继续麻烦他。
苏云珊说：“爸妈，明天我去镇上给你们买一部手机，以后就能经常跟宇辉通电话了。”
爷爷掏出卷烟来，道：“买那东西干什么，我们这老人家也不会用。”
爷爷奶奶虽然允许苏云珊带宋宇辉走，但是已经不再承认他是宋家的媳妇，自然不会受她的恩惠。
奶奶也应和着，“是啊，别浪费钱，要打电话就打给他大伯，反正住的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苏云珊也没话可说，“那，好吧。”
到了夜晚，宋宇辉搬了一张凳子在外面的树下乘凉，抬头看着星空发呆。
晨曦：在干嘛？
宋宇辉听到手机的qq响，掏出手机看了看。
宇辉：哥，我妈回来了。
晨曦：那你高不高兴？
宇辉：有点。
宇辉：她让我跟她去浙江。
林皓熙那边等了很久才回。
晨曦：你想去么？
宋宇辉看着手机屏幕发愣，他不想去浙江，想一直待在林皓熙的身边，但是这几年已经给他带来了很多的麻烦。加上自己的母亲也回来了，自己又怎么好意思继续赖在那。于是，把编辑框的那句‘我想留在g市’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宇辉：哥，我现在很混乱。
晨曦：你先别想太多，我明天就过去。
宇辉：你不用来，我跟我妈后天去g市，她说要亲自感谢你。
晨曦：嗯，好。
“宇辉，怎么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坐着，进屋里来，跟妈妈说会话。”刚洗好澡的苏云珊站在门口对着坐在树下的宋宇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