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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为君怜 下——by坑锵坑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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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能拦住她的,本就不多。”洛月殇垂眸低笑,掩去了眸子里所有的神色,“你顾好姐姐。”

话音落,人已不在轮椅之上,速度之快,哪像伤病加身之人。

“大小姐,我带您回屋。”那人舍了轮椅,上前扶住洛月雅。

“……”洛月雅抿唇不语,随人而行,心中默想,不为人知。

那火一般的女子,到底是殇儿的福兮?祸兮?

第一百零九回:征途再起

细密银线,染湿容颜,落寞翩翩,寂寥浅浅。

有些事,懂得有些晚,但懂了,便不能装作不懂。

辗转换了粗布棉衣,那般丑陋粗糙的颜色,当真厌恶;妆容已变,转换了面孔,抬首望着城门,心下七八分把握。

“官爷,我这是出城进货。”

“官爷,轻点轻点,东西碎了可不得了!”

“好了!过去吧!”

“喂!你,你过来!叫什么?去哪里?包袱里装了什么?”

……

举步前行,佯装镇定。

离开,最难的不是眼前这扇门,而是这座城里,那一人。

身形微晃,忽来的拉扯,熟悉的气息猛然包裹,心中一紧,转眼到了侧旁隐秘深巷之中。

“哟,来送别么?”

唇畔勾起,背靠着墙,细雨霏霏中,依稀看着一步外,对面而立,同样靠着墙的男子。

“不,来留人的。”

男子也笑,笑得勉力,左手垂落身旁状似无力,右手摁着腹间,微微喘息。

“洛月殇,三年前说的话,莫不是忘了?”芸娘面上淡然嘲讽,垂落身侧的手,掩在衣袖里,早已不着痕迹紧握成拳。

“……”洛月殇望着芸娘一双笑看红尘的眼和满面无动于衷的神情,笑着应道:“忘了。”

“……”芸娘身子一颤,却是高扬起头,笑得越发妖媚,“忘了也不打紧,反正如今你说的什么话,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

洛月殇沉默,亦或是竭力隐忍,只听得芸娘一句断情绝爱,漂浮在空中,隐隐不散。

“我走了,相识一场,多谢你来送我。”

雨越下越大,雨水沾湿在唇瓣上,苦涩异常。

“不愿牵连。”芸娘抬步转身,就要前行,洛月殇依旧靠着墙壁,前倾弯着腰,轻轻的话语却重若千斤,大过了雨声,压在转身那人的心上,“牵连天下人,也不愿牵连那一人。”

“……”腿脚重若千斤,抬不起,贝齿咬落唇瓣,红楼女子多寡情薄幸,谁说不是?“洛月殇,女子善变,先前我万般稀罕你,可如今,只觉你一文不值……”

话说出了口,才知道其实没有想象中难,向前而行,向着离那人越来越远的地方而行,如此方好,好得不能再好。

洛月殇,你还有大事要做,还背负着雅姐姐的期望,万不能受我牵连。

洛月殇,你的心意我终于懂了,我们不要难过,其实是件好事。

心若离,情断戚,嗔痴迷,无凭依。

砰然一声,电闪雷鸣,自以为潇洒的步子,复又停了下来,僵硬立于雨中,迟疑半刻,终是抑制不住,颤抖转身。

那人本染一身月华,高洁无瑕,笑意朗朗间,运筹帷幄,端得举世清明。

可如今……

“洛……月殇……”

倒在满地脏污泥水之中的那人是谁?

放任自己蜷缩颤抖软弱不堪的那人,又是谁?

“洛月殇……”头低垂,唇角勾起冷漠的弧度,转身抬脚继续前行,风雨中只飘落一句:“收起你的苦肉计……”

倒在地上的洛月殇,微微阖了眼,依旧在笑。时间在无力的指尖飞灰湮灭,忽然一阵剧烈的痉挛,薄唇一张,呕出大口鲜红,荼蘼在肮脏的地面,很快被雨水冲刷不见。

“……你是谁,怎么可以把我的洛月殇搞得这般狼狈?”

不知多久,一把伞挡了风雨侵蚀,幽怨的声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叹息,雨水打落在油布伞上,噼啪作响。

“上官箬芸……”洛月殇缓缓睁开了眸子,唤了她的名字,眸光清朗,唇角带笑,“我洛月殇不怕被你牵连,一点也不怕……”

洛月殇!我上官箬芸不怕被你牵连!一点也不怕!

三年前原来那般的傻,呼喝间觉得万般勇敢无畏,如今才知多么贫乏。

“你就料定了我会回来么……”芸娘避开洛月殇左肩伤处,将他从泥水中扶起,素手挪开他胡乱死命摁压的腹部,带了内力护着暖着那些痉挛的内腑,“你寒症腹疾,都受不得凉气,淋什么雨?回去雅姐姐和揽月又要数落我……”

寒症是他的宿疾,不可淋雨,她知道。

那日他救她,替她承的伤,她也知道。

知道,却装作不知道,因为她已打定了主意要离开,离得越远越好。

“我未料定任何事……”洛月殇抬手覆上暖着自己胃腹的素手,感受着那身后怀抱里的清甜香气,“只想着,说不定可以为你任性一回……”

“你……背负那么多,如何可以任性……”芸娘掩眸,挡住心疼,自嘲般笑了笑,“我闯了祸事……”

“替恩欣报仇,你找太子而不找我……我腹痛一夜,真不知为哪般。”洛月殇抬起另一手,怜惜地摩挲芸娘半边脸颊,“……你被太子利用了,可知?”

“嗯。”芸娘轻轻点了点头,“相互利用,各取所需。”

“芸娘……牵连与在乎,我都懂了,你呢?懂了么?”洛月殇浑身轻颤,寒症已发,苍白的唇带着淡淡的笑,沁人心扉,让人心动。

“……懂了。”

懂得一个道理,或许一生,或许转瞬。

被伞遮住的天地,落下了咸涩的泪雨,一双看淡红尘的眸子里,显出掩藏极深的单纯。

其实她的心澈若清泉,不过掩于浮华之下,碰触得到的,唯有他。

******

“先前推搡,可有伤到你?”

马车里,易了容的莫无和易了容的冷青翼,两人自称兄弟。

这是一队杂耍流浪艺人,一路向西北,一行七人。据说是塞外玁狁部落可汗大寿,受其邀请,前去助兴。

莫无和冷青翼混入其间,花了些心思,并非完全的巧合。

那日,两人离开红釉小筑,正在思虑如何混过各处城门把守,却是偶遇这一队人马。起先并不顺利,莫无身手了得,舞刀弄剑,不在话下,可冷青翼只会些琴棋书画,文人东西,再加上身子弱,发着低热,领队之人觉着毫无作用,反会耽搁行程,故而不愿收留。

莫无拂袖离去,冷青翼却留了心眼。

队中八人,只有一人身板与莫无相似,看着莫无舞刀弄剑时,别人拍手叫好,他却嫉妒眼红。想来应为同样技巧,混口饭吃,却见莫无超出许多,自然不得待见。

如此甚好。

若说善心老好人,莫无和冷青翼皆不是。于是一夜过后,其余七人醒来,发现莫名其妙少了一人,舞刀弄剑的那人!外族部落最爱这些中原武艺,若是失了,自然不好交代,莫无和冷青翼静待原地,便等来了相邀相请。

然后一一结识。

领队的中年人,大伙尊称为云叔,唯利是图的精明商人,无甚技艺,倒是很会张罗,拉着一队人到处表演;阿德、阿忠、阿义是三兄弟,擅长舞狮,配合亲密无间,千姿百态,妙趣横生,宛如活物;倾情是个冷艳女子,身形妙曼,面目精致,平日里话语不多,擅于舞鞭,那软鞭在其手中,一如灵蛇,上天入地,花哨华丽,纷繁缭乱,美不胜收;小敏和小柔是双胞姐妹花,大约六七岁模样,小敏是姐姐,有些害羞,小柔是妹妹,活泼爱笑,牵一线银丝于半空,两人立于其上,却比平地更稳,玲珑娇小,舞步轻盈,相互叠加配合,几个惊奇动作,让人叫绝;祁扬善舞刀,年岁与莫无大致一般,银晃晃的大刀在他手上,处处挥舞,带着内力,于大石前一阵精妙绝伦的飘忽,舞毕则字现于大石之上,多是些祝词。

如此八人,各自身怀绝技,到处惹得满堂喝彩。

如今祁扬不在,多了莫无和冷青翼,两人化名“程无”“程青”。

“咳咳,没事。”

冷青翼低咳两声,几日的低热让他身子发虚,连日赶路,真是有点精疲力竭。

先前一刻,过一处城镇守门,守卫要求一一验身检查,搜捕要犯不过打著名号,关键看中了倾情,借机揩油。三兄弟很是气愤,便是理论,理论不行,便是推推搡搡,莫无被三兄弟拉着一起理论,便和冷青翼不在一处,推搡中不能救助格挡,自是担心。

冷青翼不着痕迹虚掩小腹,小腹伤口本已好了许多,可先前推搡间,为了护着身后小敏小柔,不慎被人手肘狠狠顶中,如今仍是抽痛不已,却不愿说,那云叔一直盯着他,只觉得碍眼,怎好再被找去话茬。

“病秧子,哼。”同车里自然还有其他人,云叔不悦地清了清嗓子,指着三兄弟便骂开了,“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着?和官府穷闹个什么劲?!这要是被抓了去,吃牢饭不要紧,若是耽搁了时辰,可是要命!”

“……”三兄弟黑着脸不说话,之前看着云叔赔银子赔笑脸,就知道回来要被数落,瞥了瞥默不作声的倾情,倒也心甘情愿。

“呐,后面还有三个城门要过,有什么气就忍忍,别再给我添堵了,听到了没?!”云叔掂量了几下钱袋,心疼着那些用去打点的银两。“哼,我出去透透气,看到你们就烦!”

云叔绕过众人,掀开帘子,坐到驾马车夫边上,走过冷青翼身侧时,还不忘厌恶地剜了一眼。

“切,我们还烦呢!”阿德轻哼了一声,冲着倾情问了句:“没事吧?”

“没事。”倾情抬了抬眼,表示感谢,便又冷然不知所想。

“程青哥哥,你之前护着我们,是不是给撞到了?不要紧吧?”小敏脸上微红,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喝点水吧,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

“多谢。”莫无带冷青翼接过水,小心喂他喝下,不动声色按着他的心口,缓缓输送着内力。

“别担心,我没事,就是有点累……”冷青翼看着小敏笑了笑,易了容的面目清秀普通,只让人觉得亲切。

“大家别拉着脸了,不如我给大家唱个歌吧?”小柔大方站起,立于人们中间,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便哼唱起了童谣。

朗朗的格律,清脆的韵脚,黄莺般的声音,满车绕。

深深的关心,温暖的怀抱,清泉般的薄唇,微微翘。

第一百一十回:心亿则乐

那一日,景阳做足了准备,先服静心丹,可解一切迷药,后至太子殿尽量不吃不喝不碰物件,却还是着了道。

太子邀他赏乐,弹奏之人,正是芸娘。

屋子里淡淡之香,是西域催魂香;耳边靡靡之音,是失传落魂曲。

两者叠加,静心丹也抵御不了,迷迷糊糊间睡去,待到醒来,卧于温柔乡。怀中女子,柔软贴合,赤裸交缠,不分你我,床褥点点殷红,心上阵阵惊悚。

自是有人要在此时闯入,不由分说,捉女干在床。

此女子乃前朝公主,甄嫣。

甄嫣其人,长相平凡,心思单纯,活泼刁钻,任性妄为。

幼时托太后抚养,养到五岁时,遇上宫变,转眼变为前朝公主,理应禁锢为阶下囚,却因太后视如己出,疼爱非常,这才特赦于后宫,无忧无虑而活。

如今,完璧之身,毁于一旦。

“甄嫣,哀家问你,怎会如此?”太后稳坐高椅,看着伏在地面嘤嘤哭泣的女子。

“甄嫣不知,只知醒来便如此了。”甄嫣哭时,半惊半喜,只因那人系景阳。

两人曾有一面之缘。

那时正值景阳遭逢家变,重伤之后。

伤势未愈的景阳,虚弱苍白来见太后,求得同情怜悯,寻得助力。

甄嫣还小,诸事不懂,误闯了太后殿宇,撞见相谈的两人。

只见跪于地面之人,面容俊逸,声音动听,苍白之下,显露隐忍,坚毅之余,字字珠玑。

便有一种落败之时不见退缩,受苦之时不见惧怕的大无畏。

对于甄嫣来说,并不知道这么许多,只知道,内心深处的懦弱深深受其吸引,前朝公主的命运,她虽不多想,但毕竟事实,也免不了辛酸,如今见一英俊男子,逆境之中光华满身,自是动了喜爱之心。

事后,两人几乎再未见面。

甄嫣却是多方打听,每每听得下人传言,其在宫中种种,都听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

景阳从落魄走至今时今日,自然有一番本领,吸引万千少女心,也是事实,其中暗含甄嫣。对于景阳府中男倌冷青翼之说,甄嫣也有所耳闻,好奇之余不免失落,始终不信,那人只喜男色。

如今,莫名其妙发生如此事情,自是打定了主意,把握住机会,赖定终身。

“此事已传出,女子贞洁,怎好儿戏,甄嫣你是怎么想的?”太后此问,乃甄嫣默默等待的问题。

“甄嫣愿嫁。”女子矜持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只愿嫁得如意郎君,此生举案齐眉。

“唉,也只好如此。”太后暗自叹息,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太子于皇上面前,长跪一晚,言辞灼灼间,皇上心悦诚服。

“此举并非荒唐儿戏,父皇也知,眼下最为野心勃勃之人,便是景阳皇兄。”

“甄嫣乃前朝公主,律法有规,嫁娶前朝皇族,则收兵权,降官阶,父皇正好如此管束。”

“先前新政,已乱其阵脚,如今若是当真逼宫根本以卵击石,景阳皇兄做事谨慎,父皇不必担心其眼下将有何违逆之举。”

“圣旨赐婚,皇奶奶那边大约也会如此要求,儿臣会暗中将此事渲染波及更大,涉及皇家颜面,父皇颁旨,也为无可奈何之举,景阳皇兄就算有所不甘怨言,也不好发作。”

九五之尊,微微思量,面上带笑,转而看向身侧内侍总管。

“王德,你怎么看?”

“咱家认为,太子此举甚妙!”

如此,板上钉钉,婚事促成,意料之外,算计之中。

圣旨下,赐婚赏礼,喜气洋洋;吏部书,收权降级,惨淡连连。

景阳,咬牙握拳,一一受下,打断牙吞肚里,诸事不顺,迁怒于人。

有些人他动不得,但有些人,他却能捏得死!

“悬赏金额再加一倍,传令各个城门,严查易容!”

“是。”

悬赏捉拿莫无和冷青翼的赏金,已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数目,临到落款,写了“生死不计”四字,已显出了某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王爷,黯月认为,有一处可寻求其帮助,或有奇效。”

“哪处?”

“冥城。”

肖奕暗中成为景阳谋士,改名黯月,半张面具遮了容颜,从此再见不得光。

景阳大婚那日,冥城接其委命,此单生意辗转至冥城城主手中,沉眸思虑,唇带笑意,手下人不知为何,只听得吩咐:“若是找到,不得泄露,先回来禀报,再做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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