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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凰——by陌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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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印站起身,这人却不肯松手。

“你要去哪里?”

“药洒了,我再去端一碗。”

“让别人去。”

“嗯,也好,我这就去叫。”可这人还不松手,夕印不耐地转头,“又怎么了?就你事多。”

“我不想喝了,你别走嘛!好困啊,你上来陪我嘛!”季扶苏摇晃着她的手,眼睛弯成一弯月牙儿。

“季扶苏,你还能更厚颜无耻吗?”夕印满面黑线,这人用力将她往床上拽,她一个不慎,跌在床上,压在他身上,身下的人压抑地闷哼一声,似是极力隐忍着痛楚。

“季扶苏,你怎么样?”掀开被子,那张漂亮地人神共愤的脸惨白惨白的。

“好痛,所以你要补偿我。”

看他的样子,好像真的疼得不行了,夕印有些结巴,“怎么……怎么补偿啊?”

“不准走,不准走,不准走……上来!”趁她没防备,顺势将人拖 。

噢耶!

“季扶苏,你别得寸进尺!”

“人家不,人家就要你陪我嘛!”

“你找死!”夕印掀开毯子似的覆在她身上的人,强忍着没有一把甩开,只是侧身跳出来,一跃而起,落到地面。

咣的一声,关上了门扉。

第二十三章:胡搅蛮缠

夕印气势汹汹地阔步离开,残枝败叶飘零纷飞,坠落于泥泞间。被人踩过,发出喀嚓咯嚓的清脆的断裂声。

公子房间的窗口正对着的小院里,立着一个人影。

“温舒,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你,见不到你,我就不走了!”君凰仰着头,对着紧闭的窗口,双手做喇叭状,大吼大叫。君凰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既然有几分明白自己的心思,心动不如行动。

夕印眼神古怪地看他一眼,旁若无人地从他身旁走过。

“喂,你找死啊,还让不让老子休息了!”

“嚷嚷什么,掌柜的,你们店里还做不做生意了?”

……

君凰的行径已经引起众怒了,客栈里的住客纷纷从窗户里倒出了洗脚水或者洗澡水,掌柜的苦着脸来赶了他两次,小二哥来了五趟,哭爹告娘求他闭嘴,都被他拿银子一一打发走。

“若想我闭嘴,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叫楼上的那位公子出来见我。此事若是办成了,本大爷重重有赏。”君凰往来人手心塞了个金元宝。

小二立刻目光发直,两眼放光,眉开眼笑道,“小的明白。”

君凰今日的行径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锲而不舍,什么叫脸皮比城墙还厚。

君凰嗓子都喊哑了,总有有人肯搭理他了,他甚感欣慰。

夕印从窗口探出一个头,传达温舒的旨意,“阁主,公子说了,你若是不走,那便继续站着吧,公子他累了,先小睡一会儿。”

窗户啪得一声阖上了。

君凰抿着唇,愤愤然盯着这扇阖上的窗,似乎盯着盯着,这窗户就能放下张梯子,让他上去。这种情形,老天不是应该配合着刮个风,打个雷,下个雨吗,让他能顺利使个苦肉计,好让屋内的人心软吗?实在不行,砸下冰雹他也勉强接受了,现在这般和风朗月算是怎么回事?

“温舒,你再不见我,我就去跳河!我说到做到,我这就去!”

这一吼,当真立竿见影,窗户立马开了。

君凰一喜。

却听夕印说,“阁主,公子提醒您,离此处最近的河就是护城河,阁主若是现下立刻出发,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约莫明日凌晨能赶到,否则,兴许得夜宿荒野了。”

“砰!”窗户关了,留下君凰欲哭无泪。得,温舒是铁了心不理他了。

明月当空,清光满地,树影疏摇,树林上方,几只飞鸟疾掠而过。

永安巷,鱼龙混杂,富庶的不法商人,无家可归的乞丐,从良却被夫家赶出来重操旧业的女支女,什么人都有。错落的屋子,有些低矮而破败不堪,让人怀疑它是否真的遮得了风雪。

灰白相间的信鸽自来福客栈飞出,轻车熟路地在一间普通的新砌的小院上空盘旋。窗口伸出一只雪白的手,鸽子见了亲人似的顺从地落下。

宽大的绯色水袖优雅地舒展了一下,纤细秀美的手指轻轻展开纸条:猎犬已撤,羊羔捕否?

女子淡淡勾出一抹笑容,她提笔蘸了墨汁,一个“允”

字风急电掣般挥毫而下,将纸条放回去重新放飞。

夜色凄迷,大雪纷扬,寒风卷着雪花呼啸而入,夹带着野兽凄号。

女子倚窗眺望,泠泠月光缓缓流淌于她晶莹的脸庞,眉心一点朱砂红得似血,笑容妖冶而狂妄恣肆。

温舒,当年你欠我的,一厘一毫,我都要你十倍……偿还。

夕印从外间端了药,再次轻推开门时,轻手轻脚地绕到屏风后面,只看到一个单薄的瘦削的背影,裹在被子里。

“他走了吗?”

“嗯。”

一气之下发下了毒誓,盛怒之后,他其实有些后悔。光明散尽,墨夜笼罩,明月升空,不过是一个多时辰,那人便坚持不下去了。若君凰当真在乎他,岂会如此没有耐心?温舒是一年四季全身冰凉的体质,没有办法,盖了两层被子也暖不起来。他彷佛叹息般吐出一口绵长的呼吸。

等朝廷的局面稳定下来,他想离开惊鸿阁,给自己的人生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惊鸿阁近年来做大,已经成了众人眼中的肥羊。盛极必衰的道理他不会不懂,或许,惊鸿阁主动地退居二线才是明智之举。他会替君凰铺好后路,以后那人想怎么样,都随他去,也算是善始善终。

明明这一次不是那人要他走,是他决定的,是他主动离开的。那人最后那暗藏落寞委屈的眼神在脑海里浮浮沉沉,一刹那的快意之后,更多的是隐隐的惆怅。他忘记了,感情若是可以控制,收缩自如,便不是感情了。

他不喜欢自己这样不干不脆。温舒,你真是无可救药的人。这样别扭的性子,加上心思又重,其实很不讨喜呢。

温舒恹恹地阖着眼,背影清瘦而落寞。

夕印痛心地看着他,公子仿佛没有生气的雕塑,无知无觉地躺着,彷佛能这样一路静静躺到棺材里。

目光流涟在他精致完美的侧脸,他苍白布汗的脸颊,他削尖美好的下颔。公子是这样一个美好的人啊!公子,为什么你不能得到幸福?

“夕印……”衾被里的人偏过头,美眸半睁。

夕印懊恼地别过脸,她竟然将心里话说出来了?都怪季扶苏那个变态,自从他半死不活之后,她总是心神不宁的,做事丢三落四不说,还常常走神。

温舒长长的睫毛蝶翼般轻 抖,一生病连武功也倒退到了原点,竟然连夕印什么时候走近都没有察觉。

他浅笑着细声说,“夕印,你今晚不该回来。”

“公子,你胡说些什么!”夕印窘迫地低下头,跺跺脚,秀丽冷俏的小脸红云飞起。

温舒无声叹息着,目光深邃而悠远,落在虚空某一处,似看着什么,又似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全身像拢着一层淡淡的朦胧雾霭,这一瞬间,他清冷飘忽得不像是浊世中人,“夕印,待他好一些。你难道看不到吗?他性子玩世不恭,虽然总是笑呵呵,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可你对他是不一样的,他也会疼,也会痛的。你忘记了,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我记得,这一次,如果他可以没事,我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温舒轻声问,“那你现在反悔了吗?”

“我没有。公子,我只是还需要时间。”

她是一个人,岂可被人当成赌注丢来丢去?他心里若真的在乎她,他三年来如何忍得住不来找她?即便季扶苏低声下气,千依百顺,只要她点头说个好字,他们便会过得很幸福。可她就是无法释怀。

温舒看穿了她的顾虑,他总是能轻易看穿人心。

他勉强提起精神,“夕印,这么多年,季扶苏不是不肯来找你,更不是怕你生气而不敢面对你。而是他根本不能,他什么都不怕,只怕你会受到伤害。箫染的可怕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他怕他的一时冲动会害你成为箫染的眼中钉?这才是他最无法承受的。否则,你就是打死他,他也不肯……离开你半步……”

他突然轻声咳嗽起来。

“公子!”夕印忧心地低呼,“药,药在哪里?”

“等一下……”温舒有气无力地阻止,“你听我说完,若不是如今六王爷举兵在即,正是山雨欲来之时,萧染作为六王爷手下第一谋士,暂时顾不上别的。只怕扶苏也是……不敢来见你的……夕印,扶苏他患有心疾……”

“公子,你别再费力说话了。”夕印急得直冒汗。

温舒抬手示意她自己没事,接着道,“这一次的教训还不够吗?虽然扶苏的身子在药王精心调理之下已经没有问题,药王明言他可以娶妻生子。可如今他的病情明显已经恶化,近来,他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有算命的曾经预言他活不过二十五。两情相悦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我很羡慕呢……夕印,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公子……”夕印垂下眼眸,眼底俱是彷徨。

“你知道我说话辛苦,便听我一句劝。明天对他笑一笑,他会开心的。不,现在,就去看看他吧……”

“好,我都听公子的。”夕印哽咽着说。公子你比任何人都要通透,你心里头既然什么都明白,为什么不肯放过你自己。

夕印顺从地推开门离开,铁木忽然出现在屋中。

第二十四章:变数

“公子,属下有事容禀。”铁木左眼带着眼罩,脸上还有一道从额际划到右颊的疤痕,模样可怖吓人。

“说。”温舒缓缓睁开眼,静谧的月光拂过他的脸颊,脸色更加透明,犹如一尊美好的却一碰即碎的瓷娃娃。

“君凰和沈笑笙都不见了。”

一起……不见了……

“那有什么可大惊小怪?”温舒闪着星辉般的美丽眼眸沉沉地闭着,话语散落在空气里,尾音飘忽地几乎听不到。

“他们并没有退房,且没有人见到沈笑笙何时离开客栈,但他人确实已经不在客栈内。君凰走得非常匆忙,甚至等不及去后院牵了马来,他是从马路上劫了一匹马扔下一锭银子离开的。”铁木尽量详尽地描述。

“说重点。”

“是。君凰抢马之后直接往西去,那个方向,最近的是十里之外的永安巷,再往后就是山野荒林。根据属下暗中探查,永安巷这几天多了大批西域来的客商。那些人来历不明,属下担心……”剩下的话,铁木咽下不说。

铁木跟在温舒身边多年,温舒此行前往洛阳,他恰被派往云南一带坐镇,昨日才回来。公子今日发下如此不留余地的誓言,应是死心了。但关乎君凰性命,他斟酌半晌,还是告知公子为好。

温舒不说话,眉头越锁越紧,不是决定分道扬镳了吗?他却听见自己淡淡地说,“你和竹简、流霜一起去,多带些人手过去,噢,凤一、凤二两兄弟也叫上。不要让他出事。”原来就算那人再怎么伤他,他依然放不下。

竹简擅长暗器,流霜善使毒,凤一、凤二两兄弟琉玉剑法练得炉火纯青,已经到达人剑合一的地步,这都是公子的精锐之师。

他们都走了,公子身边就没什么人了。铁木眸色担忧,犹疑道,“可是,那公子这边……”

“余下的人足够我自保,你快去!记住,我要他好好的。”温舒打断他的话。

街道上,一骑快马奋蹄疾驰,扬起尘埃无数,引得行人咒骂不休。

“驾!驾!”君凰屡屡挥鞭策马,明朗俊逸的眉宇间凝着乌云,剑眉紧紧拧在一起。

衣袖间的信纸被他用手指攥成一团,那秀逸的字迹熟悉得很,那邪佞讽刺口吻却陌生得很。

“君大哥,笑笙感激您一路上的照应,所以决定给你个机会,让你拿到你想要的。怎么,难不成你真以为我会将解药贴身收着吗?你未免太过天真了,你拿到的,不过是会让你的手发炎腐烂的另一种慢性的毒药而已。你该庆幸你抹得少,否则,就是华佗在世也保不住你的手。

温舒中的毒,季扶苏也解不了吧。温舒的解药,唯一的解药在我手里,半个时辰之内,来永安巷徐家庄找我,你一个人来。不要试图找帮手,只要你进屋便会有人给我发信号,从来福客栈到永安巷快马加鞭也得半个时辰。晚了,我可就不等你了,放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当然,你若是不在乎他的死活,也可以不来。”

“聿聿……”一勒缰绳,骏马放缓速度,君凰跃下马来,拦住一位灰衣灰发佝偻着背脊的老人,“老伯,请问,徐家庄怎么走?”

老态龙钟的老者两鬓如霜,他垂着头慢腾腾地重复一句,低垂着的眼眸精光暗蕴全无一丝浑浊,“徐……徐家庄啊……”

“是。”

他缓缓地抬起头,手腕轻翻,但见白光一片飞起,卷起寒光如练,雷电一般击向君凰。

君凰刚要拔剑抵挡,刹那间心念斗转,只惊慌失措地往一旁偏倒,锐利的匕首擦过腰际,狼狈地摔向地面。

再抬头,一把通体银白的长剑横在他脖子上,执剑的乃是买煎饼的少妇。

君凰眯起眼,这永安巷的老老少少竟都是沈笑笙部署的人马。

十步之外,那青色衣袍的俊雅身形款款走来,眉眼带笑,温雅的声音一如往日,“君大哥,你很准时。”

夕印走进屋内时,迎面一股寒意袭来,她不禁瑟缩了一下,打了个寒噤。只见厢房的窗户敞开着,温舒一身雪白的中衣倚着窗口,双手掐腰,微微喘气。那单薄的衣衫被冷风吹得晃荡,映出清癯的线条。

她不由得大惊,连忙过去关上窗户,一边说,“公子,你还病着呢,怎地站在这里吹冷风,连衣裳也不知道披一件。”

她的手一挨上温舒的肩,他几乎是整个人倒向了她,他似是清醒了些,笑了笑说,“我没事,就是突然闷得慌。季扶苏呢?”

“他已经睡下了。”夕印扶着温舒躺下,一拍脑门记起她来的主要目的,“喔,公子,他让我拿一样东西给你。”

掏出衣袖里的一张手绢。

温舒皱眉,轻轻吸气,“这是什么?”手绢里头包着少许褐色的药膏,还合着血迹。

夕印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姓季的说这是君凰三天前交给他的,这是从他手背上刮下来的药膏,姓季的后来昏迷不醒,这事也就没了下文了。方才我去寻他时,他才让我拿来给你,说这只是一种慢性毒药,根本不是什么解药。公子,君凰他接近沈笑笙另有目的。”君凰待公子并不是表面上那么无情。

鸦雀无声。

温舒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眼眸是一如既往的黑,黑得彻底,黑得流光溢彩,仿若盛了一整个宇宙的星芒辉光。

许久,他才呢喃一般说道,“是吗?”

茫然而淡漠的样子。

心跳却猛地加快了,有如擂鼓。

第二十五章:刀光剑影

夜色凄迷,寒风卷着雪花呼啸而入,夹带着野兽凄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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