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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欺负毛绒玩具 下——by朝游夕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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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多变,后来黎抒去了美国发展,在医学界展露头角,博得一席之地,还每年都会打四五个电话给我。这份交情一直保持到我们垂垂老矣。

周文诚家的映悠已经八岁了,长得十分粉嫩可人。霍应见了,开玩笑说,将来把她和岳岳配成一对就好了。我心里则不以为然。我瞧着岳岳似乎和王素有些说不清的关系。

那次事情以后,霍应跟我认真谈过许念岳的事情。那时霍应已经三十一岁了,倒也不是不喜欢孩子。但是他不想要孩子,无论亲生还是收养,霍家到了他这一代只剩下他孤身只影一个人了,本家的势力已经衰微,而霍家又不是什么本分的商人,所以除了极端化地集中控制权力以外,霍应没有别的路可走。他不能放手后退,哪怕一步,他也会掉下深渊,霍家势力的平衡十分微妙。一个凭空多出来的孩子,会引起多方势力对于权力分配的不确定,无疑要费很大的心力去平衡,霍应的父亲当年老来得子,扶着霍应上位就非常吃力。霍应不是不能像他父亲那样做,但是费那个心思太吃力。他说他想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留给我。毕竟许念岳又不是我和他的亲生孩子。

世界有时候就是那么小,许念岳的收养家庭——王素家里居然就是霍应家的老部下王部长家。老王部长早已退休,现在还在替霍应干活的是他的儿子小王部长,也就是王素的父亲。虽然王素家收养岳岳是带着一份私心的,但是他们家也是心地不错的好人家。王素手术以后康复得很好。王家夫妇对于岳岳视同己出一般地照顾,处处和王素一碗水端平,王素也很喜欢这个新的弟弟。霍应觉得这样很不错。本来那次小王部长为了王素手术的事情居然跟丢了一个大合同,亏得霍应及时补救才抢回了那笔生意,按照往例,是要把他降职的。霍应找小王部长夫妇谈过一次,免去了降职的事情,但是要求能让我时常见见岳岳。

岳岳在王家待得不错,不过他时常想起我来,还是觉得我比较亲。我也一直把他当成儿子一般看待,有机会就常常让他和王素一起过来玩。王素家也没指望岳岳养老,倒是挺高兴王素可以一起跟着来霍家露露脸,因此也乐得送两个孩子过来。霍应见岳岳的次数多了,也心疼起他来,时常感慨他无法和我一起收养岳岳。一天霍应躺在床上,摇着我说:“小凡啊,你那时一直都没想过收养岳岳吗?如果让你在我和岳岳之间选一个,你选谁?”

我没想到他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那模样好像是一只生气人性的大猫。我摇摇头:“当然是选你。我在医院手术的时候才知道岳岳的,我又不记得他。”

他很不满意:“哦,原来是因为你不记得那个孩子了,所以才选我的?那要是我那时让你养他,然后你一直养着他,就会有感情的,感情深了以后,你选谁?”

“选你!你不是说过吗?我没了你,要是自己过得好,你还要来破坏我。所以只能选你。”

他终于脸色稍霁:“你知道就好。这就对了。你以后也要坚决贯彻这个立场,绝对不能有人越过我去。”他搂住我又说:“虽然我不能收养他,但是这孩子的将来有我担着呢。他现在快读初中了,成绩好得很。我说给他生活费,但王家不肯要我的钱,我看王家还是挺富裕的,也就没坚持了。只是以后找份体面的工作罩着他发展,我肯定是亏不了他的。还有他爷爷留给他的一千万美金,富裕地过一辈子不成问题。”

我有些错愕:“岳岳的爷爷?”

霍应点点头:“你怎么到现在都不明白。许念岳不是许陌襄的亲生骨肉,他肯定是杨安迪的孩子。杨安迪和许陌襄好上了,就把孩子给许陌襄养,希望他们以后亲。所以杨老大在死前留了一千万给许陌襄,就是让许陌襄养着他孙子的。但是他没有想到许陌襄也死了。所以那一千万其实是给岳岳的,我还不至于会贪一个孩子的钱。”

我点点头:“说起杨安迪和许陌襄,那次我被关在山里的那幢楼里,我拿到的那把枪就是他们以前在那幢楼里住时留下的吧。糖果罐里不仅有那把枪,还有一个小盒子。只是当时那个盒子上了锁,我打不开,又怕被他们发现,所以依旧塞回糖果罐里去了。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霍应不置可否地眨眨眼睛:“你那时要是跟我说了,我抄别墅的时候就给你拿回来了。”

我刚卷了被子要睡觉,门被敲响了。外面是康叔的声音:“杜先生,许家来了电话,您接不接?”我和霍应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这些年,许家自知和我的关系已经两清了,倒也没有做出死皮赖脸攀亲的事情来,霍许两家除了必要的生意涉足外,什么人情联系都没有。这次意外地打来电话,肯定不是为了拜年。最后我还是请康叔把电话接上来了话。

打电话的人是许家的一个族叔,反正我没听说过也不认识。他带来的消息是许老爷子今天刚刚去世了,享年五十八岁。我说了几句表示哀悼的话,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那位族叔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你已经放弃财产继承权了。但是现在没有人在主持一下后续的工作,总归不好。”

我一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霍应在旁边小声说:“许陌齐上个月跑欧洲去了,听说留下了一大笔烂账没有交代。”我一下子明白了,许陌齐是肯定不会回来奔丧了,怎么说许老爷子去世没个儿子撑场面总归不好。我也就应了这桩事情。

第二天,我在霍家保镖们的陪同下去了一趟许家。许家现在的光景和那时办舞会时的光景是不能比了。我拜了拜老爷子的灵柩,和几个许家的老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过了初十再出丧。其实我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我还巴望着万一许陌齐良心发现跑回来,可以免得我在这里顶缸。

许家的老管家还在,他见出丧的事情商量得差不多了,就过来问我:“那个山间别墅里要紧的东西放得太多,许家的很多秘密都在那里了。少爷您看这段时间怎么办呢?也没有人管。我觉得,如果已经用不到的东西,还是赶紧销毁掉算了,免得以后惹出祸端来。”

我倒有点摸不准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以前霍应翻过那里的东西,还给举报了。你们能放心我去管那里的东西吗?”

几个许家的人互相看了一眼,一个年长一点的说:“就是因为你们翻过了,我们才放心啊。”那倒也是,要举报早就举报了,哪有人还会等上五年的?我也就一并应下了。虽说他们有让我做主的意思,我已经不是许家的人了,不好太僭越,便带着许家的几个族叔一起去了山间的小楼。我没想过我有一天还会回到这里来,这里的一切令我颇为厌恶,这里让我差一点没有机会再看到霍应。我指挥着几个许家的佣人烧掉那些旧的账册。这些账册留下来,其实目的无非是抓着和其他人交易的把柄,但是现在许家败落了下来,太高的人也攀不起,这些把柄也是用不着了。我和霍应结婚五年,虽然我不擅长管家,但到底那么些年下来,当家人的风范气度还是学着了三四成,因此大家对我的发号施令也没有什么异议。完事以后,我没忘记回到我曾经被关的那个房间。这个房间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我说:“这窗户是什么时候封上的?”

一个许家的佣人回答:“好像九年前就封上了,我们也不太清楚。”

我摸了摸糖果罐头说:“还是打开吧。以前是打开的。阳光照进来,应该挺温馨的。”这个房间以前肯定是无比温馨的,杨安迪和许陌襄在这里住过多长时间?那时他们眼中的世界肯定是非常美好的。

虽然许家人对这个命令有些不解,但是他们还是照做了。窗户上的封木拆掉之后,房间一下子亮堂起来,从窗户里可以看到远处有一条小河。窗外的景象,和桌上的那张风景照一模一样。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条小河就是我那天晚上掉进的低谷啊。只不过那时候是冬秋交际之时,雨水不充沛,小河干枯了。我心中默念:许陌襄,你好好安息吧,谢谢你把身体和希望给了我,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

我把许家的佣人遣下楼以后,亲手打扫了那个房间,擦干净了桌上的相片。那些罐子里的糖果早就不能吃了,只有糖纸依然鲜艳。我把手伸进罐子里,摸出了那个小盒子,放进怀里。我分明记得许陌襄说过,这个盒子也是送给我的。

大年初一,我和霍应在家闲了一天,毕竟我们不是人家的直系血亲。我一天都忙着设计一个新的玩具。那时买下了马晓声打印店的人就是霍应,他说要给我留个念想才买下来的。有霍氏做靠山,再加上韩烨雪他们也都是认真踏实的人,现在那家打印店已经开了两家分店了。后来我回到C市,我思考了很长时间该干什么,后来我开口问霍应借了一笔钱,开了一家专卖毛绒玩具的商店。这个商店现在发展得也不错,但是霍应的意思是要我做精不做泛,只开一家就好,免得我太忙于工作。我设计的玩具,卖得很好,霍应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我做的每个玩具都很萌。这么没有一点科技含量的产品,居然有外商来联系,远销海外了。因为开了那家玩具店的关系,现在家里多了不少毛绒玩具。那只可爱的毛绒鹦鹉当了我一年的躯体,我也不忍心看它支离破碎的下场,动手做了一个相似的新品,只是里面用了原来鹦鹉的棉絮。后来马晓声也有了音信,他和蒋小姐在日本定居了,今年生了第一个孩子。当年霍应用了市场三倍的价格买了那家打印店,算是变相地资助了他们私奔,马晓声善于经营生意,现在小日子据说过得不错。

我们大年初二才看到了登门的人,樊清致一家带着映悠过来拜年,从樊清致那边来说霍应也算是映悠的伯父了,除了给了映悠红包外还有去瑞士出差时带回来的最新款蓬蓬公主裙。五年过来了,樊清致见我和霍应过得好,也就不说什么了,还经常约我一起出去逛街。大年初三的时候,许念岳和王素一起来了,霍应便做了火锅,并说好下午我和霍应一起带着两个孩子去看电影。王素性格内向,在饭桌上也客气得很。许念岳比较活泼,他一眼就看见我拿回来的那个盒子了,他已经长高了,一下子就从柜顶拿下了盒子:“爸爸,你什么地方找到这个盒子的?”

我没想到许念岳居然认得这个盒子,含糊地说:“以前落在许家了,前几天刚刚去拿回来的。”

霍应插嘴道:“小凡惦记着这个盒子,我想把它撬开来,小凡又舍不得。岳岳知道盒子的钥匙在哪里吗?”

许念岳抿了抿嘴唇:“我可以试一试。以前我看爸爸开过。爸爸,你不记得怎么开了吗?”我自然是摇摇头。他对着盒子研究了一番,就慢慢地掰开了。里面躺着一枚白色的戒指。

霍应有点激动,他小心地把那枚戒指拿起来,放在手掌心里,惊呼着:“小凡,这是你弄丢的那枚戒指!里面还刻着我们名字的首字母呢。”我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因为许念岳眼中的父亲,在那个时候并不是和霍应交往的。但是我转念一想,这年份还是对不上啊,许陌襄本尊还活着并能把盒子放到别墅里去的时候,我还没有弄丢那枚戒指呢。

许念岳看着我喃喃自语:“那个时候我刚刚跟着爸爸回中国。爸爸说,这个盒子里放着一件未来的东西,他说等时间到了,让我打开盒子还给他。”他看着我:“其实爸爸真的很特别,有很多我至今都不明白的事情在爸爸身上发生。爸爸甚至能够预言将来的事情,比如我几年前曾经告诉霍先生去那座山寻找爸爸,其实那也是爸爸以前跟我说的……小时候和爸爸在一起的事情我记得特别清楚,但是似乎后来我长大以后,爸爸就再也没有那种奇特感了。总之,你变得很普通。当然,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也是我喜欢的爸爸。”

我不是。我心里觉得非常愧疚。许陌襄说过他会用礼物祝福我。晚上,等孩子们走了,我问霍应:“你的那枚戒指呢?”

霍应皱皱眉:“当然是收起来了。你没有戒指,我一个人戴个什么劲?”他转身去橱柜里找了半天,翻出了他的那枚戒指。

我微微一笑,把自己的那枚戒指套在了手上。霍应则把他的戒指递给我,让我帮他戴上。两枚戒指,终于变成了一对,我们这一辈子都牢牢地锁在一起了。我相信许陌襄的祝福,我们一定会过得幸福到老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霍应还是像年轻时一样,喜欢在床上欺负我。床头上凑成一对的彩色鹦鹉和灰鹦鹉紧紧靠在一起。我和霍应正吻得热烈,我突然说:“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好像有哭声……”

霍应一股脑地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你肯定又忘记给笙克喂狗粮了!”

——正文完——

番外

许念岳走在市中心的街道上,匆匆过去了十多年时间,他早已长成高大帅气的青年了。C市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不断更新换代,当年还代表着时代科技前沿的智能家居旗舰店已经不能作为那样的标志了。霍应重新打造了一家家居旗舰店,打算把旧店重新装修了一番,全部让给梦痕甜品店。他人到中年,又经历过大喜大悲,已经生出了平淡之心来了。要不是霍家长久以来的权力模式要求他继续掌权,他可能已经卸下重担,只做一个普通的富翁,带着爱人环游地球去了。霍应对恋人爱得极深,而且越来越粘腻。现在连最心爱的两家一手创办的数码产品公司,他也退入了董事会,不再直接出面干涉经营运作。许念岳走得那么急,是因为今天是旧的智能家具旗舰店营业最后一天。霍应把这最后一天当成宣传来做,他和杜凡都去参加结业活动了。

下午他刚刚下飞机,就接到杜凡的电话,让他赶紧来参加关店前的晚会活动,霍应想介绍他认识一些商界巨头。许念岳走到旗舰店的门口,有些怀旧起来了,他第一次见到霍应就是在这家店的门口,那时霍应的店里有一个非常可爱的毛绒鹦鹉。那个毛绒鹦鹉每天就忙着在厨房里烤甜点给客人们免费品尝,下班的时候那个毛绒鹦鹉居然有人来接。它会背着一个斜肩包,站在店门口等人,有时候还顺便发发传单。许念岳年纪小,自然喜欢那样的玩具,常常跑去看。可是后来,等他真的通过前任养父的关系熟识了霍应,那个鹦鹉却不见了。

“岳岳,这边,快点!”王素看到许念岳走到门口却发起傻来,就出去冲他招手。王素性格安静,喜好编程一类的工作,毕业以后霍应对他也很照顾,现在已经是名思的技术总监了。两人并肩踏入会场。

霍应依旧众星拱月地站在人群中间,自然不可能过来迎接后辈许念岳。许念岳有点羡慕地看着人群中的霍应,他小时候也非常想成为那样的人,因为他想有能力照顾自己的爸爸。现在许念岳依旧想成为这样的人,因为他想为爸爸报仇以及守住身边的这个人。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王素。许念岳虽然被王素父母收养,他也对王素的父母孝顺有加,但是他始终无法忘怀自己原来的爸爸。

许念岳知道母亲这个角色从来没有在自己的生命里出现过,他从记事开始就只有两个爸爸,他一个称呼爸爸,一个称呼爹地。他们一家原先是生活在美国的,平时是爸爸带着他,而周末的时候就能见到爹地了。爸爸跟他解释说,爹地还在上大学,非常忙。但是一到周末,爹地也是拼命地宠他疼他,带着他到处玩,教他打高尔夫,教他打扑克。

后来爸爸带着他来到了中国,他一开始是很喜欢在中国的生活的。这里的人都和自己长得一样,黑头发黑眼睛,中国的食物也好吃,就是爸爸家的亲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时间长了,许念岳有点想念爹地。爸爸是个很沉默不爱说话的人,但也温柔地安慰他说,爹地到了暑假的时候,会来中国看他的。果然,到了天气炎热的时候,岳岳就见着了很久没看见的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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