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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欺负毛绒玩具 上——by朝游夕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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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的病都治了几年了也没有成效。医生坦白地告诉我,这种情况多半要手术了。但是当时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因为手术的风险太大,大家都是拖到恶化到一定程度才去手术的,我也不例外。我每天看着你,心里就在想: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伤心落泪。你的心太软,就算我对你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情,我只要稍稍收敛一下对你好上一两分,你就又原谅我了,继续一心一意地和我过日子。要是我死了,还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得病死掉,你一定会哭得很伤心。我已经让你哭过一次了,不想看到你再掉眼泪。所以我也不敢对你好。”

“我的想法一直这么矛盾,既不对你好,也舍不得放你离开。我自己知道你在我身边根本不幸福,所以我特别怕你去接触其他的人和事。你要是一比较,就知道我是多么的差劲,很快就会喜欢上别的人。为了不让你对别人产生好感,我尽量减少你和外界的接触,不让你工作不让你交朋友,不让你和以前认识的人联系。而且为了让别人也对你没兴趣,我和周边的朋友说了你以前的职业,这样就不会有什么人会对你表现出尊重的态度,你也就没有好的比较标准而觉得我的态度特别不好。”

“这样的生活我也不想过,可我总在安慰自己:这是暂时的而已。等我做了手术,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假如我死了,那我死的那天就是你获得自由的那天。四年的时间对你来说不算什么,我死了以后你可以有大把的时间过自己想过的日子,这四年就让我自私一下,对你为所欲为好了。假如我活下来了,那我就不必再有所顾虑,我会重新去找你把你追回来。”

“可是上天跟我开了这么一个玩笑,直接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了。我这才知道,我过去的顾虑是多么傻逼和毫无意义。我都干了些什么傻事?自以为是在保护你,实际上是占有你和折磨你,让你死前的几年过得那么不快乐。如果我知道那四年是你最后的人生,如果我知道你会死在我的前面,我会好好对你,告诉你我真的很爱你。现在说这些都来不及了,我做的这些事情都没有办法挽回,你都死了,什么补偿的机会也不给我,我没有办法做任何事情。我知道你死的时候就决定不去手术了。”

“我根本没有办法一个人住在那个公寓里面,你出事的地点还在公寓门口不远的地方,你让我天天开车路过怎么受得了?后来我就搬走了。那段时间我都不知道怎么活了,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经常喝酒?我那个病,还吃酒精不是自杀吗?可你死了以后我就经常喝了。你那天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喝酒,虽然你没说话可我就是知道是你。我查到那个电话亭的地址后就往那里开车,一路上险些撞上过好几次,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觉得害怕,我觉得你就是从那个世界回来来接我一起去了。小凡,你要是肯说一句原谅我,我死也值得。”

他把脸埋在我的肚子里,流下来的眼泪把我的毛绒给濡湿了一大片。他是我跟他一起生活了四年,却从来不知道他的想法。说实话,我心里是挺生气的,我一直以为他是不喜欢我,所以一直不接受我。谁知道他居然是故意不去接受我的。不过现在我能怎么办呢?他就快手术了,我实在做不出什么刺激他的事情来。我低下头,揉了揉他光溜溜的脑袋,算了,还是等他手术好了以后再说吧。他哭过之后,精神也有些疲惫,靠着我睡着了,但是双臂死死地扣住我,像是害怕我逃走一样。

那天我没再和他说什么话,他下午忙着做公证。可能是他也担心进了观察室后不能打电话,晚上一直低声地和什么人通电话。次日进了观察室后,他全天候地换上了淡绿色的手术病装。没有了电话电视,我只好趴在地上用彩色铅笔画画玩。他兴致勃勃地看我画图,他说:“我病好以后,你想和我过什么样的生活,画成图片让我看看吧。我都帮你实现。”他的眼睛闪着淡淡的光。

真的?我抬头看着他。“真的。”他微笑道。

于是,我抱着画册跑到病床底下去画了。现在不想让他看见,等他手术以后就拿出来,让他一个一个照做。他在床上咯咯地笑起来,仿佛觉得我太小孩子气。等我再钻出来的时候,他正抱着那个灰鹦鹉坐在床上发呆,然后看着我说:“你说,要是我死了,我能不能像你一样,把灵魂放到这个灰鹦鹉的身体里。我也能变成毛绒玩具的话,就可以继续和你在一起了。你是怎么做到的?传授我一点经验和技术好不好?”

我怎么知道我是怎么进到这个毛绒玩具里面的?不过想像他要是变成了那个胖胖的灰鹦鹉玩具,一摇一摆地走路,该是什么样有趣的情景,我不禁微微发笑。

两天的时间过得飞快,他马上就要进手术室了。很多医护人员忙进忙出,给他做准备工作。我不能在人前活动,只能默默地在一旁看着他。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仔细地听他和医护人员的说话,我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看见他的样子听到他的声音了。他最后悄悄地用手和我做了一个手势道别,然后我就看着他被放在推车上,消失在了门口。病房一下子变得空无一人,就好像我本来满满的心被抽空了一样。他还会回来吗?

第24章:我的名字叫灰灰(上)

我看着空空如也的病床,他的毯子皱巴巴地摊在床上。我走过去把毯子拉过来围在自己的身上,感觉他睡过的东西还是暖暖的。他嚣张的模样、冷漠的模样、使坏的模样、微笑的模样、受伤的模样、发呆的模样、楚楚可怜求原谅的模样,我这几天都记得那么清楚。医生说这个手术一般应该就是三四个小时而已。嗯,没事的,三四个小时以后就可以再看到他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坐在床底下,听到外面走廊上传来嘈杂的人声。似乎还夹带着什么争吵的声音,我把毯子捂在头上,不想听那些声音。

“请问哪位是签手术同意书的担保人?快点过来一下。患者手术中脑血管突然爆裂,担保人在哪里,要紧急签字。”

“喂,你们医院在搞什么,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这种时候找担保人有什么用处?还不快滚回去抢救,要是霍总出了什么事情,有没有担保人签字都夷平你们!”

“你们要冷静,我们已经在尽最大努力抢救了。但是没有签字不能进一步血管缝合的。”

“担保人来了。刘总,现在怎么办?这要出事情的。不能继续隐瞒消息了。要不要提早通知一下霍家那几个管事的人还有公司的董事会?”

“通知个头,手术通共能有多少时间?都封锁消息那么久了,好不好的,也不差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都给我在这里等着。”

我不想听他们说下去了,我缩在毯子里,努力忽略他们的声音,把头给牢牢埋起来。我眼前黑乎乎的一片,我吸着毯子上霍应的味道,眼前闪过很多走马灯一样的场景,有在家里的,有在刘家村的,有在医院里的,有在周文诚家里的,我居然觉得自己正在慢慢睡着。眼前朦朦胧胧的,如同一个巨大的被污染的调色盘,是一大片的灰蓝色、灰青色和灰黑色。这是在哪里的情景?

这好像是梦,但又好像不是梦。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长长的蜿蜒的路上,头上是天空,周围是平坦的大地,远处是隐隐的山棱,周围的空气冷飕飕的。这个地方好像很熟悉。我顺着道路往前走了几步。这不是,这不是十年前前往察雅的公路吗?也是霍应遇到车祸的地方。我着急起来,不能让他出车祸啊,怎么样才能阻止这件事呢?我想赶紧顺着道路奔跑,一抬腿才发现,原来我仍然是那个毛绒玩具的身体,那样的小短腿是跑不起来的。

我只能顺着道路慢慢走路,我走了一会儿看见道路上有一个黑色的物体。我心头一惊,霍应已经翻车了,我加快速度走过去。这个情景和我十年前看到的一模一样,那辆车子侧翻着,侧面的玻璃已经破碎,但是车里的光线却比那时候昏暗许多,我看不清车里霍应的情形如何。我只好趴在侧面的玻璃上,喊道:“你还好吗?你不要害怕,我马上救你出来!”

车里传来霍应幽幽的声音:“我让你不要离开我,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你每次自作主张地离开我,我都会很难受。”我回答道:“不会再离开你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你撑着点。”我使劲想拽开侧面的车门,可是这一次和十年前不同,那个车门变了形,怎么也拉不开了。我急得团团转,使劲拍打玻璃。

车里又传来了霍应的声音:“你要是再离开的话,我一定立刻开着车离开,再也不会管你了。你要是不再离开的话,我就自己爬出来。”我忙回答:“好,我再也不离开了,你快点出来。”“你拉我一把吧。”“好。”我看到从侧面玻璃破损的地方什么东西伸了出来,我赶紧拉住它用力。有什么东西逐渐被我从那个地方拉了出来,我定睛一看,是一个胖胖的灰鹦鹉。它刚刚被拉出来,自己抖抖毛扇扇翅膀,一双乌黑的眼睛看向我。

灰鹦鹉怎么也出现在这里了?我赶紧推开他,继续趴在那里伸出翅膀往车里探:“你让开一点,我要救人。”灰鹦鹉掸掸翅膀,不可一世地踢了踢我的屁股:“我就是你要救的人啊。”

我在车里什么也摸不到,倒是那个灰鹦鹉拖着我离开了那辆车,它的力气很大。他说:“就要爆炸了,你在那里就等着被炸死吧。”果然,我们才离开了几十步远,那辆汽车就爆炸成了碎片。“不!”我一声惨叫,眼看我就能救到他了,为什么会发生爆炸呢?明明十年前不是这样的!

那个灰鹦鹉鄙视地看着我痛哭流涕:“你还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看在你跟我长得很像的份上,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允许你做我的奴隶,护送我回家去。”它神气地整理了一下全身上下,拍掉身上细小的灰尘,整理乱掉的毛绒。我仍然眼巴巴地看着爆炸后的一地碎片和熊熊燃烧的车架,不能相信这一切。

灰鹦鹉不耐烦了:“你到底还要看到什么时候?还不快点赶路?下午就要下冰雹了,冻死你活该!”我摇摇头:“我说过不会再离开他了,就算他死了,我也要在这里守着他。你一个人走吧。”它怒视了我两眼:“这一带的野狐狸很多,你要是不保护我,我在路上遭遇不测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它拖住我脖子上的毛,拉着我往前走,根本不管我的挣扎。我抗争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一个梦境,对,这是一个梦境,梦境里的事情都不会是真的。

我终于不再挣扎,顺从着这个坏脾气的灰鹦鹉,和他一起往前走。我想如果到了前面的地方,是不是就可以遇到人,向人求救或者打探一下消息。我试着和灰鹦鹉搭话:“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灰鹦鹉哼了一声,回答说:“我的名字叫做灰灰,很好听吧。我本来就一直呆在这里,了解这里的所有事情。”灰灰,真是很贴切的名字。

我问道:“灰灰,既然你了解这里的一切,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样才能够救刚才那个人呢?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这里本来不是你可以来的地方,可是你出现在此时此地,所以你在这里。是你先离开那个人的,而他为了重新再遇到你才会回到这里来的。你赶紧忘掉刚才那个人吧,全心全意地伺候我。还有,你应该叫我灰灰殿下。”我莫名其妙地掉到这个地方来,又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这个灰鹦鹉的仆人。这种《爱丽丝梦游仙境》翻版的剧情是怎么回事?我试着和他进行理性沟通:“灰灰,我们做好朋友,可以吗?”

它立刻把头摇得跟电动的一样:“不可以,不可以。我最最讨厌的就是长得胖的人了。”我犹豫地看着它肥胖滚圆的身体,它每走一步都必须把身体侧旋至少30度,它有资格嫌弃别人吗?有资格吗?可是它完全不这么觉得,它挑选货物一样上下把我打量了一遍,继而高调地发言:“但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娶一个绿色鹦鹉做我的王妃。如果你同意去参加减肥班的话,我可以考虑和你结婚的。”我实在是吐槽得不行。这个弱智,现在我的胖瘦是靠减肥可以减得下来的吗?!不对,不对,它是个梦境里的NρC而已,本来逻辑就颠三倒四,我不能和它一般计较。

我微笑着从斜搭包里找出了霍应给我的那个戒指,在他眼睛前晃了晃:“抱歉,我已经结婚了。”灰灰看了看我手上的戒指,说:“这个戒指真的很好看。我要是结婚的话肯定也会选这样的款式。我用东西跟你交换好不好?我在我家后面的院子里埋着一种会笑会哭的开心果,我可以送给你的。”会笑会哭的开心果?那是什么东西?我要是在这个世界用戒指随便去换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回来,非得给霍应骂死的,我的脑海中都能想象出他训斥我的样子来了,我赶紧摇头:“这个不能换给你。”灰灰生气地瞪了我一眼,不再搭理我了。

这时一种细小的脚步声从脚下传来。我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极小的赤狐正跟着我们两个亦趋亦步地走路。它也好奇地仰着头盯着我手上的戒指,小舌头还在嘴边舔来舔去的。我忙把戒指收回到包里,免得这两个大小生物一路觊觎它。我们走了好一阵路,那只小赤狐出生不久腿脚细小,渐渐体力不支,嘴里发出了“呼哧呼哧”的声音,落到了我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了。那么小的狐狸,肯定是跟自己的父母走散了,真是好可怜。我想了想,觉得反正也是顺路的,帮帮它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于是我停下脚步,往后走到小狐狸跟前在它面前蹲下来,冲它伸出手:“我可以搭你走一段路,你愿不愿意?”

那只小狐狸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显然十分慧黠,它点点头,居然发出了稚嫩奶气的声音:“谢谢你。你真好。”不过我已经习惯了,这个梦境世界根本不可理喻。我把精疲力尽的小狐狸捞起来,放到自己的搭肩包里,只把它毛绒绒的脑袋露在外面。过了一会儿,它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看着它用脑袋扒着包沿,小腿在包里踢来踢去的样子,我忍俊不止。我问道:“你的父母在哪里?”

小赤狐用它嫩嫩的声音回答道:“都没有了。我本来一直和爸爸在一起。但是我还没有出生他就死了。”我觉得它的话乱七八糟,小赤狐的爸爸在它出生前就死了,怎么能够说本来一直在一起呢?我正想再问,却一头撞在了走在前面的灰灰身上。灰灰用阴冷的眼光责怪地扫了我一眼,指指上方:“我们到了。”

我抬头一看,原来我们已经站在了一个公交车站牌的旁边。这里竟然也有公交车!站牌只是一块标写着数字13的铁牌,并没有具体写出停站名称。大约十几分钟后,远处传来叮铃叮铃的铃声,那里慢慢地开来了一辆外国古典式样的黑色车子,原来这是一辆老式的无轨电车。我跟着灰灰上了电车,我刚一踏上去就惊呆了,因为电车的司机是一只毛色鲜亮的大火狐。大火狐司机用青色的眼睛盯着我们:“上车请投币!”

第25章:我的名字叫灰灰(下)

灰灰似乎僵硬了一下,然后他转身看向我的包包。我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分钟后,灰灰已经把小狐狸从包里扔了出来,并且他没有放过包里的任何一枚硬币,全部都拿了出来,投到了收费箱中,发出一阵咣啷咣啷的硬币碰撞声响。我心疼地把剩下的戒指和手机重新收好,抱起小狐狸,那些硬币是周文诚放在我包里给我应急用的,大概三十块,他一下子全给花完了。我小声道:“坐公交车需要那么多钱吗?”他抢走我包,然后在里面翻硬币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十年前的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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