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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华烬余录 中——by贝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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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音听他们说了这许多也没说到自己要听的点子上,心中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强自忍耐着,故作天真的问道,“那怎么又说献祭活人?”

“大战出兵之前,也要祭天,祭天之后还要射柳,不过此射柳不是彼射柳,这一次则是要射活人的,通常是把擒来的对方探子、将领或者兵丁,绑在柱子上,凡是伍长以上官职的,都要参与,当然也少不了亲贵大员。只不过这次的规则是不能射头脸、咽喉、胸口等要害部位,一人一箭,只管往四肢肚腹等不紧要处招呼,最后人被射得刺猬一般,却不会断气,要由我军主帅射最后一箭,把他了结掉,这样才能让上天先祖保佑我们此次出征顺利,大获全胜。”

安述羽见颜音这么久还不回来,便找了过来,刚刚走近,便听到了这么一段话。安述羽知道其中利害,忙拉着颜音便走,颜音也不挣扎,就那么踉跄着随着安述羽去了,脸上的表情木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注:

金之射柳:“插柳球场为两行,当射者以尊卑序,各以帕识其枝,去地约数寸,削其皮而白之。当先一人驰马前导,后驰马以无羽横镞箭射之,既断柳,又以手接而驰去者,为上。断而不能接去者,次之。或断其青处,及中而不能断,与不能中者,为负。每射,必伐鼓以助其气。”

九十七、雪夜悲声诀父子

暮色中的会宁城,显得静谧安详。

北地天寒,即使是暮春时节,人们依然习惯于天一擦黑便早早歇了。街市上空无一人,铺户都关了门,上了门板。家家的烟囱中都飘出了炊烟,偶尔一两盏灯,在昏黄的暮色中亮得迷离。

这静安驿是大源的国驿,是各国使节的下榻之所,也是外藩亲王朝觐时的暂居之地。此时,益王颜启昊就居住在这里。

因天渐渐黑了,馆驿中走出一个青衣仆从,用叉杆挑下门口的红纱灯,燃着了烛。火红的烛光映着灯上的“驿”字和“源”字,煞是好看。

那仆从挂上灯,又满眼疑惑的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叹了口气,走下了台阶。

昏黄的暮色和火红的灯光交织成暖红光晕里,一个白衣的小小身影,笔直的站着,身后,是一个白发如雪的绛衣内侍。两个人均不言、不动,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

“小三郎君,王爷真的不在,他去城外军营了。”

“就算去军营,总要回来的吧。”颜音开了口,或许是因为很久没说话,声音涩涩的。

“今晚未准儿回来,也许就宿在城外了。天晚了,小三郎君早点回去安歇吧!”

“他在哪个军营?”

“唉!小的不是说过了嘛,这是军国大事,小的只是个下人,又怎么会知道。”

“父王不管去哪里,总归会回来的,我就在这里等。”颜音抿着嘴,一脸坚毅。

“这……”那仆从无奈地看着安述羽,“这位公公,您要劝劝小三郎君,你看这天雾毛毛的,眼见就要起大风了,小郎君在这寒地里站着,会冻出病来的。”

安述羽满脸无奈,指了指自己的嘴,啊啊了两声,示意自己不会说话。

“他不会说话,你跟他说没有用,我是主子,他是奴才,没听说过主子要听奴才的。”颜音冷冷的接过话头,随后又伸手示意安述羽。

安述羽苦笑着叹息了一声,从随身包袱里抖出一件狐皮披风,披在了颜音身上。

“这样你满意了?我有御寒的衣服,便是站上一夜也冻不死的,你快些进去禀报里面知道,只管早些安歇吧。”

那仆从听颜音话里有话,眉头一皱,不知道怎么接茬,便讪讪地退了进去。

颜音轻哼了一声,脸上尽是不屑,但眼睛却分明湿了。

安述羽见这情景,不知道怎么劝解,也只得守着内侍的本分,陪颜音在这里站着。

昨天颜音知道了誓师射柳的真相,一晚上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反复推着那个华容道。第二天一早,皇上才下朝,他便跑去求见皇上。

颜音和皇上说了什么,安述羽并不知情,只看到他从乾元殿跑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泪痕。

两个人当下就出了宫,来到了这里。

馆驿中的人推说颜启昊不在,颜音只是不信,已经在这里站了一天。来之前颜音吩咐带上了这件披风,只怕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颜启昊不会那么轻易答应,做好了等上一夜的准备。

夜色渐渐浓了,天上浓云密布,周围一片漆黑,只那两盏灯笼在风中轻轻摇着,带着一片昏红的光,在黑暗中摇摆不定,像是黑浪滔天的怒海上的一片红帆。四下里很静,似乎所有人都睡了,但馆驿的高墙之上,隐约有淡淡的光芒透出,想必是里面还有灯燃着,灯下还有一个不寐的人。

周遭越来越冷,竟有几分隆冬的寒意,饶是颜音裹着狐裘,也不禁轻轻发着抖,却不知是冷的,还是站久了已经熬不住。

安述羽刚要抬起手去拍颜音的肩膀,劝他回转,却见颜音从怀里掏出一个雨过天青色的小瓷瓶来,拔下塞子,倾出一粒朱红的丸药,吞了下去。

安述羽不知那是什么药,轻拍了一下颜音的肩膀,一脸担心。

颜音仰头回眸一笑,解释道,“这是强身体的药,吃了之后不困,也不怕冷,军中常用的。”

话音未落,天上竟零零星星飘下雪来。

安述羽牵过颜音的手掌,写下一个“回”字。

颜音摇摇头,“不行,父王一日不出来,我就站一日,我就不信他祭天那天也不出来。”

安述羽长叹一声,写下了“后门”两个字。

颜音的泪,瞬间便落了下来,“不会的!父王不会这样欺我!若这样,他还算是我爹爹吗?!”

安述羽心中一阵后悔,不该写这两个字的。这孩子,并不是要在门口去堵颜启昊,而是在赌颜启昊对他的怜惜。无论颜启昊在不在馆驿,都是一样的。

雪渐渐大了,冰凉的雪粒钻到人脖子里,带来一阵寒意。

安述羽解下了外衣,两手撑着,挡在了颜音头上。

“别!安公公,这样你会冷的。”

安述羽笑笑,指着自己头上的帽子,又指了指颜音结在头顶,未戴巾绩的发髻。

“不行!你穿得太单薄,会生病的,你若病了,让我依靠谁去!”

听了颜音这话,安述羽心头一热,紧紧搂住了颜音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颜音没有抗拒,轻轻的靠了上来。

馆驿的门,吱地一声开了,这一回走出来的,是个馆驿的官员,穿着从七品的官服,左手挑着灯笼,右手撑着伞。

“小三郎君,回去吧!王爷今天是不会回来了,待王爷回来,我派人报与你知道可好?”

颜音抿着嘴,摇了摇头,却不答话。

“小三郎君?”那官员又轻轻唤了一声,见颜音没有反应,便把那伞塞给安述羽,转身要走。

颜音突然瞠目呼道,“这伞……是父王让你拿过来的吗?”

那官员一怔,回转了身,笑道,“不是,是下官自作主张,不关王爷的事。”

颜音突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湿冷的地上。

这一下,唬得那官员大惊失色,忙伸手搀扶,口中说道,“小三郎君,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折煞下官了。”

“起开!”颜音厉声,“我不是跪你,是跪父王,我知道父王就在里面。”

“王爷真的不在里面,小三郎君,你这是……”那官员手足无措,一脸尴尬的看着安述羽。

“你回去报与父王,就说我说的,他一日不见我,我就一日跪在这里。”颜音的语气,斩钉截铁。

那官员摇头叹息着,转身进去了。

颜音的眸子里,却闪烁着希冀的光。

安述羽暗暗叹息了一声,用那伞牢牢护住了颜音的身子。

九十八、长昼引弓射旧识

雪,依然细细碎碎的下着,落在地上,倏忽便不见了,只留下淡淡的湿气。

周围依然很安静,时间默默流逝着,每一分每一秒过去,颜音眸子里的光便会减弱一分。直到,那微微笼罩在馆驿院墙上空的昏黄灯光突然消失了,整个馆驿融入了一片黑暗,唯有门前的两盏红灯,像这个黑暗巨兽的两只眼睛,空空洞洞地盯着门前的两个人。

突然,颜音用尽全身力气大呼道,“父王!您为什么不肯见我!”

“不肯见我……”“见我……”暗夜中传来幽幽的回声。但那馆驿依然是一片死寂,没有声音,也没有光。

这一声喊,似乎耗尽了颜音全身的力气,他软软的跪坐在地上,全身颤抖。

安述羽也跪了下来,将那个像风中枯叶一样的小小身子,揽在了怀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颜音抬起头,淡淡说了句,“回去吧。”

两个人踉跄着站了起来,转身时却发现远处乾元殿的一角飞檐之上,已经露出了一丝鱼肚白。

刚一回宫,安述羽赶忙吩咐小黄门去请戴子和,怕颜音受了一夜风寒落下什么病来。但得到的回报却是,戴子和昨日便出城了,要三五日甚至七八日才会回来。从赵国运回来的那些书,都放在城郊三十里的贤良祠。戴子和急着要把那些医书带回太医院,便马不停蹄的过去分拣押运去了。

听说戴子和不在,颜音呆了半晌,突然下定了决心似的,一跃而起,运笔如飞地写下了两个方子,吩咐道,“这个烧水浸浴,这个煎汤代茶饮。”

安述羽粗通医理,拿过方子扫了一眼,见是几味驱寒解表的常用药,药性均是十分温和的,便对小黄门点了点头。

不一时,洗澡水烧好了,颜音洗过之后,又吩咐给安述羽照方抓药。安述羽自觉头脑有些昏重,怕是昨夜受了寒,因此并没有推辞。

安述羽洗好之后,发现颜音已经换上了一身宝蓝色箭袖,显得英姿飒爽。

“安公公,请教我射箭。”颜音平平淡淡的吩咐,但话语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安述羽皱了皱眉头,还未有所表示,颜音又道,“你不要说你不会射箭,我知道你会,你房里有一柄小弓,想必是你小时候用过的。”

安述羽眉头紧锁,走到桌案前,拿起颜音刚刚用过的笔,刷刷点点的写道,“为何要学射箭?”

颜音咬着嘴唇,“我不能让太子哥哥受那种罪,如果没有别的办法,我愿意一箭给他个痛快。”

安述羽一惊,抬眼去看颜音,见颜音面沉似水,全无悲喜,那表情,哪里像个八岁的孩子。

“这是重罪。”安述羽又写道。

“无论多大的罪,我都愿承受责罚。”颜音斩钉截铁。

安述羽轻轻摇了摇头。

“你若不帮我,我也有别的办法,我会炮制毒药,然后想办法给太子哥哥吃下去!”

安述羽沉吟了半晌,不知道怎么劝这孩子,笔端的墨,嗒的一声,滴在纸上,将那个“罪”字,染成一团混沌不清的黑。

“安公公,求你了。”颜音突然落下泪来,“除了你之外,我再找不到可以帮我的人……爹爹已经不管我了,若你也不帮我……若你也不帮我……”颜音泣不成声,抽噎着再也说不下去。

“你不后悔?”安述羽写下这四个大字,力透纸背。

“我不后悔!便是父皇要将我替代太子哥哥,射柳献祭,我也绝不后悔。”颜音紧紧咬着嘴唇,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来。

安述羽长叹一声,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过了片刻,安述羽回转来,手中拿着一柄小弓,一筒短箭,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犀角扳指,套在了颜音拇指上,大小竟然正合适。

颜音低头看去,见那犀角扳指乌黑油亮,显然是用过的,灰白色的一线弓弦刻痕横亘其上,像是一道伤,隐隐散着犀角特有的香气。

颜音又随手抽出一支箭,细细观看。雪白的箭羽微微有些发黄,似乎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在距离箭簇约莫两寸的地方,划着一条红线。颜音疑惑地平伸手掌,在箭簇与红线间比了一下,刚好是一只手掌,富余一根手指的距离。

“这个……莫非是父王小时候用过的箭?”颜音问道。

安述羽点了点头。

“那怎么在你这里?”颜音狐疑的看着安述羽。

安述羽摇了摇头,提笔写了起来,“此事说来话长,你是要问旧事,还是要学射箭,你只有七天的时间,就算拼上性命去学,也不一定能做到百发百中,哪有时间耗在这些陈年旧事上面?”

颜音一怔,想着这位安公公一向言简意赅,从来不曾写过这么多字。又细品字句中的含义,也颇不寻常,平素一向恭敬谨慎的人,竟然也能写出这样略带训诫的话语,像是突然之间,从奴仆变成了师长。

“这么小的弓箭,是否可以及远?”颜音有些疑惑。

“若放在你父王手中,百万军中可取上将咽喉。”安述羽写道。

安述羽也不待颜音答话,抄起那些写过字的纸,凑在烛上燃了,对颜音招了招手,随即便大步走向院中。

此后的七天,颜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晨曦初露时起,到入夜再也看不清靶子为止,每日不做别的,就是练习射箭。

腿站肿了,颜音便自己开些浸洗的方子,夜里调养;手臂酸痛,便让安述羽为他按摩解乏。

七天下来,一幅崭新的鹿皮手套,竟然磨得破烂不堪,再也无法缝补。

安述羽拿起那手套,便要丢掉,却被颜音一把抢了过来,揣在了怀里。

安述羽想问,又觉得这等小事,不值当磨墨提笔,只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颜音,盼颜音开口解释。

颜音却混若不觉,只是撕了些布条,细细缠在手上,权作护具,继续张弓习箭。

这一日,已经是第七日,明天,便是祭天射柳誓师的正日子。

颜音的射艺,几乎已是百发百中,即便是蒙上眼睛,也能射中百步之外的靶心。

九十九、玉京万里葬胡沙

罡风烈烈,旌旗飘飘。

康英被缚在半截粗大的柳树断桩上,青衣,皂靴,束着发髻,却未戴巾帻,整个人伫立在巨大的校场中间,显得瘦小伶仃。

康英抬眼望去,周围黑压压一片,层层叠叠数不清多少人,这些人大多身穿玄色衣甲,不问便知,都是源军兵将。人影憧憧,所有的人似乎都在蠕蠕而动,看得人眼晕。鼓角声声,喧哗盈耳,让人不由得烦躁。

康英皱了皱眉头,眯起眼睛,嫌恶地排开刺目的阳光,暗想,“怎的这么刮躁?死也不让人死得清净。”

康英虽不知道源军到底要干什么,但看这阵势,也能猜到几分,不过是杀了自己祭旗而已。

求仁得仁,走到今天这一步,一点也不意外,但为什么,又有这么多不舍呢?

康英抬头看了看天空,那汝窑瓷器一样温雅的青色天空,跟大梁的春日晴空一模一样,掩起耳朵,便仿佛身在大梁。

这让康英不由得又想起那日离开大梁时的一幕。

辉王康徵被砍下的手臂就放在桌案上,那淋漓的血色刺着所有人的眼睛,不忍看,却又不能视若无睹。

康衍屏退了众人,只留下了康英。

那一刻,康英就隐隐觉得,自己即将如同那半条手臂,脱离开母体,任人宰割。

“英儿……”康衍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些鼻音,“源军遣使前来,再度要求太子出郊为质,否则,你辉王叔的性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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