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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华烬余录 上——by贝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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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越来越多,奔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蒲罕也渐渐接近了队伍的最前面。

突然,视野里出现了一个戴着虎头帽的小小孩童,只有四五岁的样子,迎着人流嚎啕大哭,周围没有大人,想必是走散了。

蒲罕暗叫不好,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用手一盘一带,轻轻巧巧的把那孩子抛在了路旁茶肆的席棚上。那孩子很轻,席棚又结实,只微微一沉,竟稳稳接住了那孩子。那孩子依然在掩面大哭,似乎完全不知道,刚才自己从鬼门关打了个来回。

蒲罕转身正要前行,忽觉左腿一痛,拧身看去,却见一个生铁炉钩,正插在自己小腿肚上。炉钩的主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有意还是误伤。

腿上带着这么长一个东西,自然是跑不动的。蒲罕一咬牙,猛地把那炉钩拔了出来,一线血,激飞而出,炉钩的尖端,还带着一片肉,蒲罕疼得浑身一抖。

“怎么了?”颜音睁眼问道。

“没事儿……”蒲罕抬头看了看遥遥在望的熙宋门城楼,深吸了一口气,安慰颜音道,“马上就到了,闭上眼睛,乖。”

颜音又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只这样一瞬间,后面的人,便潮水一样赶了上来。

蒲罕不敢耽搁,更不敢俯身去包扎伤口,只得提起一口气,向前狂奔。

隆冬天时,蒲罕竟然跑出了一身热汗,汗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滴在了颜音脸上。颜音睫毛轻颤,似乎有些痒,但依然乖顺地闭着眼睛。

猛然间,前面一阵骚乱,另一条交叉路上,冲过来另一股人潮。

十字街头,人与人立刻挤成了一团。每个人都拼命挣扎着,推挤着,企图夺路而逃,像是一群陷入网里的鱼。顷刻之间,推挤便变成了争斗,有人倒地,有人受伤,更有人手持棍棒狂舞,状若疯魔。

蒲罕用一只手臂稳稳的抱住颜音,另一只手臂挥舞着炉钩护着上半身,稳稳地踏着步子,逐渐移动到人群边缘……

“只要,穿过这群人,就可以直奔城门了……”蒲罕想着,咬了咬已经失了血色的嘴唇,正要提气疾行,冷不防街边一根高杆带着它上面的旗帜,挟着风声,缓缓倒了下来。

蒲罕忙转身护住颜音,闪在一旁。

高杆倒落的劲风如利刃,将蒲罕头顶的头巾扫落下来。

蒲罕的发型,正是源国人最常见的那种:剃去顶心,只留四周,披发不束。这样的发型是很难结成发髻,包上头巾。蒲罕又不太会梳赵国人的发型,只是胡乱扎了起来。那头巾原本就很松散,跑了一路,又被旗帜带了一下,便完全散了开来。

“鞑子!那人是源国鞑子!”

不知道谁发了一声喊,众人的视线,便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蒲罕暗叫不好,忙狂舞起手中的炉钩,几个纵跃,直向人群密集处冲去。

蒲罕企图躲在人丛中,以掩盖自己是源国人的身份,但怎奈他身材过于高大,纵然是弓着身子,头顶的那块光秃秃的头皮依然十分醒目。

人,渐渐围拢了起来,蒲罕只得回身迎战,那些大梁百姓自然不是蒲罕敌手,但因人数太多,还是阻滞了蒲罕的脚步,虽然称不上是寸步难行,但已经束手束脚。

蒲罕的脸颊被不知谁的竹竿扫到,划了一个大口子,血滴了下来,滴在颜音脸上。

颜音觉得脸上一热,和汗水的感觉微微有些不同,忙用手抹了一下,睁眼去看,却见到一片刺目的红色,抬头去看蒲罕,只见他头发已经散落了下来,被血污黏在脸上,显得面容狰狞。

颜音皱着眉头略想了想,便解下了头上的风帽,伸长了手臂,扣在了蒲罕头顶。

蒲罕暗叫聪明!忙伸手按住了风帽,把两条带子扶正,示意颜音帮忙打结。

那风帽虽然是小孩儿的样式,但下面的披垂很长,可以盖住肩膀,因此戴在成人头上,也勉强使得。

颜音很是紧张,抖着小手去系那带子。

只这样一停顿,蒲罕便觉背心突然一痛,知道遭了偷袭,当下强忍着不动声色,待颜音把带子系好,才丢了炉钩,躬身疾行,瞬间便甩开了那些人,混入了人丛。

蒲罕费尽千辛万苦,东躲西饶,好不容易才突破了混乱的人群,来到了路口东侧,方长出了一口气。

颜音伸出手来,用袖子轻轻擦拭了一下蒲罕脸上的伤。

“马上就到熙宋门了!”蒲罕声音虽轻,但充满了喜悦。

颜音心中也是一喜,露出了一个粲然的笑。

蒲罕抬头向熙宋门城楼看去,却见一排排弓箭手密密麻麻肃立城头,弯弓搭箭,那雪亮的箭簇,直直的指着城下这一群人。城门洞里,更依稀有王爷麾下最精锐的骑兵——铁鹞子军的身影,似乎整装待发。

“莫非,真要屠城?”蒲罕心中一凛,不自觉的,更加用力抱紧了颜音。

万、箭、齐、发!

二十八、温言笑语转头空

飕飕的破风声穿透了人们的耳鼓,也让周围骤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仰头望向城头。

那些箭,并没有射向人群,而是射向了地面。所有的箭都斜斜插入地面,连成一线,仿佛是小小的鹿砦,形成一道箭的屏障,无声的告诫大梁百姓:不可越雷池一步!

所有的人都怔在那里,像是在思考,更像是在等待什么人振臂高呼,告诉大家下一步要做什么。

蒲罕脸上的汗,涔涔而下。

蒲罕知道,这种死一样的静默,才是最危险的前兆,因为你不知道这些人下一步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会继续自相残杀?还是会冲向城门?或者默默散去?完全取决于第一个动作的人会做什么。蒲罕开始懊悔当初没有学汉语,他知道,如果这时候有人大吼一句:“大家快跑!快回家!”或许所有人都会转身逃开。但是……现在让颜音现教恐怕不可能,发音稍有不准确只怕会引火烧身……

还是没有人动,仅仅是一瞬间,蒲罕却觉得像一个时辰那么长。

如果自己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做那个第一个行动的人,有可能会引导大家跟着自己做同样的行动,但也有可能成为众人攻击的靶子。可是,如果等下去,除非人流散了,无论他们是冲击城门还是自相乱斗,都会很麻烦。但是这样一直耗下去也不行,身后和腿上的伤不轻,腿,一直在打颤,跑了这么久,全凭一口气支撑,若这口气散了,丢下颜音一个人在这乱民之中,必无生理。

当下蒲罕计议已定,双手抱紧颜音,双足发力,快步冲向城门。待冲到那一线羽箭跟前,蒲罕突然运足丹田气高呼:“益王幼子在此,城上兄弟,下来接应!”那声音高亢清晰,城上城下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鞑子!他是源国鞑子!”城下人群一阵骚动。

有两个带头的追了上来,众人略一犹豫,也都跟了上来。

这样的情景,原在蒲罕的意料之中,他并不顾忌身后的众人,只是用尽全力奔跑。视线的正前方,蒲罕看到,城门缓缓打开,那铁鹞子军正鱼贯驰出。

毕竟抱着个孩子跑了这么久,身上又有伤,看到兄弟们已经下城接应,蒲罕的心,瞬间安了下来,伤痛袭来,不觉脚步也放缓了……

突然,蒲罕觉得背后一阵尖锐的刺痛,有人追上来了……

蒲罕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抬头看向前方,当先的铁鹞子军就在十几步外。

城上兄弟怕误伤颜音,定然不会放箭,蒲罕想到这里,惨然一笑,大吼一声:“接着小郎君!”

说罢,便奋力将颜音像当先的那个人掷去。

那是十几年同在军中摸爬滚打的兄弟,蒲罕知道他的能耐,定然能接住颜音的,但还是不放心,睁大了眼睛看着。

视野中,颜音缓缓的落向马头前,那人一纵马,稳稳的伸臂接住。蒲罕这才缓缓地跌倒在地。

身后的人,如潮水一样涌了上来,迅即淹没了蒲罕的身躯。

“放箭!”城头上一声怒吼,正是颜启昊的声音。

颜音被这样一掷,头晕晕的,有些不明所以,这两个字让他瞬间心头一片清明,“是父王……是父王!蒲罕……蒲罕怎样了?”颜音低声。

还未等有人回答,颜音便失去了意识,昏了过去。

颜音悠然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青宫的居所,窗外是昏黄的暮色。

“蒲罕……”颜音试探的轻声叫道,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颜音翻身下了床,发现自己仍穿着那身赵国衣服,手上和袖口,依然残留着蒲罕的血迹。颜音心中有些慌乱,又叫了一声蒲罕,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颜音摸了摸胸口,幸好那玉佩还在,没有丝毫损坏,颜音忙把它塞到枕头下面,“这个要在生日的时候给父王一个惊喜的,现在可不能提前拿出来。”

颜音刚放好那玉佩,便听到推门声。

“蒲罕!”颜音惊喜转身,却见走进来的,是益王颜启昊。

“父王!蒲罕怎样了?”颜音问道。

“你还有脸问!”颜启昊一掌掴在颜音脸上,把颜音打倒在地。

血,顺着颜音的嘴角流了出来。颜音用手背去蹭,那鲜红的血,便和手背上蒲罕的暗色血痂,混在了一起。

泪,涌了出来,“蒲罕……蒲罕死了么……”颜音知道蒲罕一定是死了,不然父王不会这样打他,但终究是不死心,一定要问出个究竟。

“都是你这个小畜生害的!”颜启昊又悲又怒,口不择言,一把扯起颜音的衣襟,要把他按在床上。

衣服的系带被扯开了,颜音怀里的东西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颜启昊早已料到蒲罕带颜音入城,无非是颜音闹着要吃喝玩乐而已,此时见到这些罪证,不由得怒气勃发。颜启昊一脚踏上去,便把那青面獠牙的面具踩了个粉碎,又狠狠将那九连环和华容道踢开。

颜音只是呆呆的看着,不停落泪。

“你还有脸哭!”颜启昊再度拽过颜音,要把他按在床上,这一次,却是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纸片落了下来。

颜启昊俯身拾起,展开一看,正是康茂给颜音画的地图。

颜启昊大吼一声,将那地图撕成碎片,掷在颜音脸上,怒道:“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学什么分茶,现在听了那蛮子的蛊惑,害死我兄弟!”

“父王!不是的……”颜音抽噎着想要解释,身子一动,只听叮的一声,那雨过天青的汝窑瓷瓶,掉落在地上。

“这也是那蛮子给你的?!”颜启昊也不等颜音回话,一脚便踩了过去。

“不要!”颜音不管不顾的,伸手去护那瓶子。

颜启昊见状,忙腿上收力,挪动脚步,身子一个趔趄,几乎摔倒。饶是如此,这一脚,毕竟还是踩到了颜音的手上。

“啊!”颜音小声惊呼,却不顾被踩疼的右手,只用左手一拨,便把那瓷瓶拨到了床下。

不小心踩到了颜音的手,虽然及时收了力,但颜启昊毕竟是心疼的。才刚心头一软,便看到颜音为了护住康茂送的瓷瓶,跟自己耍这小心机,不由得怒火又炽。

“我今天就打死你!”颜启昊也不去管那瓷瓶,只是再一次,用力把颜音按倒在床上,抽出身后的马鞭,隔着棉裤,抽了下去。

二十九、游丝飞絮忆当年

一鞭下去,丝绫棉裤便绽开了,那忍冬纹的团花被撕裂成一张惨笑的大口,露出里面丝丝缕缕纠结着的丝绵来。

颜启昊的思绪,也像这丝绵一样,纠结着,缠绕着……那些过往的回忆,闷闷的,塞在心头。

五岁那年,也是这样的冬天,第一次见到蒲罕,像黑炭一样的北漠少年,跟现在的颜音一般大,只有七岁,却高出自己一个头。身上裹着个没有袖子的旧羊皮袍子,赤着脚,一双眼睛像星子一样闪亮。

“下奴见过小郎君。”他恭谨地行礼。

“你不冷吗?”他问。

“习惯了。”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

那是两个人第一次对话。

那么……最后一次是什么呢?颜启昊苦苦回忆,却一点都想不起来。是正旦那天为颜音准备衣服?还是哪天夜晚自己来看颜音时的匆匆一面?都说了些什么,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这几天事情太多太杂,这些小事儿过后就忘了,不留一点痕迹,现在想回忆,却怎么也找不回来了。

只记得把颜音交给他的时候,他说过:“就算拼上性命也要护住小郎君周全。”当时谁也没想到这句话会一语成谶……耳边,依然回想着蒲罕那最后一句话,“接着小郎君!”两声“小郎君”,父子两代人,一辈子,就这么滑过去了。

还记得那年春天,他的母妃过世了。两个人躺在一大片紫花地丁的花海里。他看着天空,无声的流着泪,他牵了他的手,说,“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我已经十三岁了,是大人了。”

还记得娶正妃那年,他喝了很多酒,醉在洞房阶前,睡了一夜。他早上一开门,便看到他眉梢发迹,都薄薄结了一层霜,眼睛却和小时候一样,闪闪的亮着,脸上是赧然的笑……那一次,从来都不怕冷,从来都不曾生过病的他,却得了严重的风寒,缠绵了好几个月才痊愈。

盈歌嫁过来那年,正是春天,漫天的杨花衬着盈歌的羽衣,像是一场仙境中的婚礼。他夺过他的酒,不让他再醉,

“你也该找个女人了。”

“若我有了要保护的女人,就不能全心全意保护王爷了。”他依旧赧然的笑。

漫天杨花中,那笑容,显得那样迷离,像是含着千言万语……就像此刻的杨花……

颜启昊定了定神,才发现眼前飘飞的白絮并不是杨花,而是丝绵的丝絮被马鞭抽碎,飘得到处都是。

少年时的兄弟,如今死的死,散的散,统共就剩这一个,如今也去了……

突然,颜启昊发现那飘飞的丝絮中,竟然有一两朵染上了一抹红,心中一惊,忙垂下了手中的鞭子。低头去看时,却见颜音的臀上,果然有丝丝血迹渗出。颜启昊这才意识到,这孩子这半天一动不动,也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承受着鞭挞。

颜启昊大惊失色,心头好像被巨石重击了一下,声音都发颤了,“音儿……”

片刻的静默之后,伏在床上那小孩儿才发出了几不可闻的声音,“父王……”

颜启昊的心,这才回到了腔子里,似乎一下子活了过来。

颜音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原本压在头下面的两只手露了出来,一只,手背上一大片乌青,是刚才被踩的,另一只,手腕上是两排深深的牙印,想必是因为忍痛咬出来的。

颜启昊一阵心痛,抓起了那只有瘀伤的小手,轻轻捏了捏,颜音痛得一缩手,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骨头并没有问题,颜启昊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父王……不要打死我,给我个痛快吧……”颜音的声音,轻得像那飘飞的丝絮,幽幽传了过来。

颜启昊一皱眉,这孩子,莫非真的认为自己要打死他吗?

“二哥害大哥溺水,是无心的,他真的是不小心跌倒了滚下湖岸的……我害死蒲罕,却是我自己任性贪玩,都是我的错……”

颜启昊的眼前,又浮现出另一个孩子的身影,衣衫破碎,满身鞭痕,却坚持跪在长子灵前一动不动,直到昏倒在地……

训诫子侄,原本只是让他们认清错误,吸取教训,既然这孩子已经如此自责,又何必再如此责罚他,给他本已流血的伤口再撒上一把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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