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似乎难到了道士，道士眉间的“川”字又深了三分，犹豫了一下，斟酌过用词后方开口：“你和他……最近做了亲密之事吧？”
颜昕诧异的看着道士，张了张嘴，忍不住羞道：“是……”
“那便是了，”道士叹了口气，“你可知为什么人们都说人和妖不能在一起？”
颜昕不解，道士也没打算等他回答：“除了寿命的差距等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在行房事的时候，妖会吸收人的精气，直到把人的精气吸干致死。”
颜昕有点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可以不吸他的精气啊，我没有想这样做……”
道士摇头：“不是你不想就能解决的，妖吸人的精气是本能，就算你克制自己，也不能阻止精气流向你的身体。你应该发现了，每次房事之后，你的身体都会变好吧？便是这个道理。”
“那……”
颜昕还要继续问，在邻桌等着的凌少愆早奔了过来，一把搂住颜昕，不满的白了道士一眼，怪他惹的颜昕不高兴。
道士从座上站了起来，最后说了句“人妖结合，天理不容”，说完便离开了。
章16
颜昕很失落。好不容易跟凌少愆在一起了，好不容易两人比之前更加亲密，却让他得知了人妖不能结合的真相。他不想害了少愆，可让他推开少愆，他怎么忍心……
路过茶馆，里面传来说书人的声音。颜昕驻了足，站在门前向内观望。
说书人正眉飞色舞的描述着书生和狐女的故事，颜昕听的入了迷，眼中渐渐升起一丝羡慕。讲到最后，说书人啪的一声把折扇在桌上敲了一下，高声道：“书生和狐女得以结为连理，第二年，狐女为书生产下一子，一家人的生活幸福的赛过神仙……本回完！”
茶馆里的众人都啪啪的鼓起了掌，颜昕的目光暗淡下来。如此完美的结局也只会在说书人的口中出现吧？又有几人知道书生真正的下场呢？他和少愆又当如何？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啊……
昨晚他拒绝了少愆。他推拒的手还没伸出去，就已经泪流满面。凌少愆就柔声的哄他：“怎么哭了？你不愿意，就说出来，我不会勉强你的……小昕？好了，别哭了，你哭我也难过……乖，不哭了……”
即使经历了那么不愉快的一晚，早上醒来后，凌少愆仍然如往常一样对他关怀备至。他有些愧对凌少愆的温柔，这才趁凌少愆不在，自己偷跑出来散心。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转了一圈，感觉心情微微好了些，颜昕便回了凌府。不想，凌少愆却告诉了他一个惊天的大消息。
“什么？……少愆你是说，夫人知道了我们的事？”
颜昕的震惊无以复加，先前的疑惑却一个个都解开了，凌夫人给他看的那些画像，对他说过的话……
凌少愆微笑着拥住了他：“不用担心，我跟她谈过了，她不会再管我们了……”
“夫人她……没有说让你娶亲？”颜昕不敢置信，前几天凌夫人还对他说要给少愆找个般配的女子定亲，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娶亲？要娶我也只会娶你，”凌少愆笑着拍拍他的脑袋，“这些事情都不用你操心，你这个小脑瓜只需要想着我就够了……”
颜昕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凌少愆还在耳边温柔的说着：“我就觉得你和我娘都不对劲，去试探了我娘，果然是她发现了我们之间的事。小傻子，有什么烦恼要说出来，不要在心里憋着，委屈自己。我就那么不值得你相信？嗯？你男人没有三头六臂，但是这点小事还是能摆平的，以后……”
后面的话被堵在了两人的唇舌之间。颜昕第一次主动，凌少愆怎能放过机会，当下就紧了抱住他的双臂，狠狠的吻他，惩罚他对自己的不信任，恨不得将他吃拆入腹，全部属于自己才好。这只爱把心事藏在心里的小狐狸，真真不让人省心……
颜昕承受着凌少愆惩罚性的掠夺，紧紧闭着双眼，眼角有些湿润。在他一个人苦恼的时候，少愆主动承担了来自亲人的重压，替他解决后顾之忧，为他分担烦恼。如此温柔的男人，他该拿他怎么办？……
凌少愆的举动给了颜昕一定的信心，尽管他依然有着顾虑，但面上高兴了许多。
符睿来的时候，就发现颜昕有点不一样了，可具体哪儿不一样，他还真说不上来。瞧着颜昕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小身板，他对凌少愆努了努嘴：“哎，他怎么了？”
凌少愆便把事情告诉了他。符睿不可思议的大睁着眼睛：“行啊你，居然能搞定你娘这么顽固不化的……你跟你娘做了什么交易了吧？”
凌少愆笑笑：“没什么，我答应她明年拿下状元，条件是她不再管我和小昕的事……”
“哦？这笔买卖不划算啊，就算没有这事，你也能考上状元啊！你娘不像是会做这种赔本生意的人啊！”
“我娘以为我跟小昕只是玩玩，她心里大概想着我考上以后就身不由己了，”凌少愆扯起一个无所谓的笑容，“我会证明给她看的，我这辈子只会有小昕一个……”他娘亲心里想什么，他这个做儿子的岂会不知道？现在答应他只是缓兵之计，他娘亲肯定以为他对颜昕是逢场作戏，年轻人爱玩，新鲜劲过了就知道成家了，殊不知他早已情根深种，此生非颜昕不要。无妨，时间会帮他验证一切，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他们在一起，他的爹娘也不可以。
“嗯，你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
凌少愆眼尖的发现符睿一直在摆弄腰上挂的玉佩，玉佩很普通，但看的出来，符睿很珍惜它。
“胭脂送你的？”凌少愆了然，能让符睿这么看重的东西，只可能是那个落红阁的头牌送的。
顺着凌少愆的视线低头看过，符睿猛的扔了手中的玉佩，面容不自觉扭曲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后勉强开口，声音略显僵硬：“对啊！哈哈……”
符睿这副样子显然另有隐情，他不想说，凌少愆也就不再问。
“你怎么会跟方泽生一起来？”扭头看到院子里对颜昕大献殷勤的男人，凌少愆禁不住把拳头握了又握。
“……”符睿的面容更加扭曲，“在落红阁碰到的，他非得跟我一起来……”
凌少愆诧异的看他：“落红阁？”
“嗯……他最近总跟我抢胭脂，可恶的家伙……我一定会让他好看的……”
凌少愆挑了挑眉，不再接话。
符睿说的咬牙切齿，忽略了心底的一点不安。
最初跟方泽生起冲突，就是在落红阁。第一眼看到他，惊为天人。方泽生的气质乍看与凌少愆十分相像，实则相去甚远。两人都是一肚子坏水的家伙，凌少愆是人面兽心，而方泽生存的更多的是生意人身上的小算计。那种有点小坏的感觉配上那一张女人似的精致面孔，正是符睿心仪的类型。可惜是个男人。然后这个男人一来就跟他作对。跟方泽生一起来的那人要点胭脂，符睿当然不让，方泽生自然帮着自己的同伴。这就结上梁子了。往后两人一碰面就开始互相针对，经常在落红阁争胭脂，在路上互相数落对方，总之各种不对付。
方泽生跟他作对，他就该给他点厉害瞧瞧。可为什么有时候在他面前会心跳的厉害？
也许是被他气的吧。符睿告诉自己。就是这样……也只会是这样……
城门处，将要进城找颜昕玩耍的苏云洛与道士迎头碰上。苏云洛也是第一次见到道士，心里不免害怕，不由死死攥住凤锦的袖子。凤锦皱了下眉，停下脚步扒开他的手握住，然后继续前行，全程一句话也没说，只有嘴角似乎勾了一下。
被凤锦这么一握手，苏云洛顿时忘了道士的存在，呆呆的看着凤锦的后脑勺。
“有妖气。”凤锦发觉苏云洛站住不动了，回身说了这么一句。
“啊？”苏云洛不明所以。凤锦在说谁？他吗？他是妖，当然有妖气啊！
“走吧。”凤锦不作解释。
道士与他们擦肩而过，风吹扬起他额前的秀发，眉间一点红的刺眼，只是从未有人注意过。
章17
“要起风了……”
经验丰富的老者抬头观察了一阵有几分阴沉的天，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天变异常，恐怕是妖风。最近城里不太平啊……”说着收了板凳进了家门。
临关门前，老者又探出头来，冲对过的小摊贩喊了句：“快回家吧，不然待会儿刮起风来有你好受的！”然后就把大门紧紧的关闭了，好似真的怕大风将他吹了去。
那小摊贩是个年轻的，对老人的话总是嗤之以鼻，自然也就不在意那个老者的忠告。他卖的是文房四宝，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比起一些大的店铺，他的东西可以称得上物美价廉，因而生意也算不错，将近晌午这会儿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他就更不会收摊回家了。
没一会儿还真来了个客人，是个小男孩，年岁不大，也就十七八的样子，随意的在这街上走着，到他摊前的时候便停下了。小摊贩瞅着小男孩身上的衣物就知道这是位贵客，忙展了笑脸道：“这位公子，您看看要点什么？别看咱这摊位不大，东西可都齐全……”
这小男孩就是颜昕。今天凌家的生意有点问题，要凌少愆过去帮忙，颜昕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出来看看买点东西。他还从来没送过凌少愆什么东西，倒是凌少愆送他这个又送他那个，平常还没觉得有什么，可这段日子经历了这么多，他突然就明白了凌少愆对他有多好。凌少愆是真的将他宠到了心尖上，以至于他不知不觉把凌少愆对他的好当做了理所当然。他也需要做点什么来回报少愆，否则他自己都觉得羞愧。
颜昕一眼就看中了小摊上正中的那块砚。说实话，颜昕并不识货，但他直觉的感到这块砚不太一样。看着有种温润的感觉，很像凌少愆本身的气质。
“这块砚……”
小摊贩顺着他指的地方看，立刻就乐了：“嘿，您可真会挑，这可是我这儿最上等的砚了。这是上好的端砚，保证您用着顺手。您要是想要呢，我可以给您便宜点，怎么样？”
“那就它了……”
颜昕买下砚走了没多久，如老者所言，天真就刮起了一阵大风。大风来的太突然，来势又猛，小摊贩措手不及，摊位差点被掀翻，纸笔都随着风儿飞了出去。
不及去追那些飞出去的东西，小摊贩咒骂着收拾摊上剩余的物件。收拾好之后一抬头，眼前有一团黑一闪而过。
小摊贩愣了下，揉过眼之后再看，却是什么都没有。联想到城里最近有妖怪吃人的传言，小摊贩不禁缩了缩脖子，麻溜的带着自己的东西往家跑。
颜昕走在路上，本想再四处走走逛逛，他自己的钱刚才买砚后还剩下些，还能再买点别的，可谁料突然起了这么大的风，他只能改道回凌府。
天空越发阴沉，明明是晌午，天却黑的像是已然到了黄昏。路上已经没几个人了，颜昕感受着凌乱的冷风，一种怪异的预感直上心头。
这种预感在经过一条小巷时得到了证实。巷尾蓦的有一声短促的孩子哭声传来，颜昕朝那死胡同里一望，就望见一个黑衣人背对着他，面前是恐惧到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小孩子。小孩子大概五六岁，跟前些日子失踪的孩子是一样大的。
颜昕轻轻走近，听见黑衣人嘴里嘀咕着：“他为什么还不来？”
小孩子早就吓傻了，坐在地上呆愣的看他，没有任何反应。
“他为什么还不来？！是不愿意见我吗？！”黑衣人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连声音也尖锐了许多，“你说！他为什么还不来！说啊！”
小孩子终于有了反应，扯着嗓子大哭起来。颜昕看的皱眉，忍不住喝道：“你在做什么？！”
黑衣人转过脸来，眉眼意外的好看。他只瞥了一眼，就不再理颜昕，拎起孩子就要走。
颜昕岂能让他走，立马上前拦住他：“这个孩子不是你家的吧？”
黑衣人眼神变的凶狠：“你要多管闲事？”
“之前失踪的孩子也是被你带走的？你把他们弄到哪儿去了？”颜昕闻到了黑衣人身上的同类气味，他也是妖，不过不是狐妖，而是狼妖。
黑衣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冷笑一声道：“弄到哪儿去了？自然是吃了。怎么？你也想来分一杯羹？”
“你！”颜昕愤怒的瞪着狼妖，“放下这个孩子！”
狼妖没把颜昕放在眼里，随手一拂袖子，将颜昕甩到了一边。
颜昕法力不济，自己也知道拼不过这个狼妖，但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孩子带走，遂硬着头皮上前与狼妖打了起来。
狼妖一手提着哇哇大哭的孩子，一手与颜昕打斗，却一点不落下风。过了没几招，狼妖明显不耐烦了，下了狠手将颜昕击了出去。颜昕被径直甩到墙上，遭受重创，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自知再无力阻止狼妖，颜昕用尽全力爬了起来，靠在墙壁上让自己缓一缓。全身散了架似的，胸口钻心的疼，脑子里晕乎乎的，意识一点点模糊，口中还充斥着血腥的味道，颜昕隐约感觉狼妖走到他面前，随后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要结束了么……在这种地方……他还没有来得及把砚送给少愆……
“孽畜！还不住手！”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颜昕的意识回归了些，觉得这铃铛的声音有点熟悉，努力转过头去看，那身影正是让他惧怕的道士。
狼妖的手在铃声响起时猛的停住了。他的嘴角扯起一个有点凄惨的笑容，慢慢收回了手，望向道士：“你终于来了。”
道士没有答话，走过来蹲下身给颜昕喂进一颗不知是什么的丹药。颜昕顿时觉得气血顺畅了许多，身上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你要救他？他可是妖……”狼妖的语气里充满了惊异。
道士默默的垂了眼睑，看到颜昕脸色好了些，方才起身，淡淡的直视狼妖：“你我之间的事，没有必要连累无辜的人。放了这个孩子吧。”
狼妖脸上闪过一丝狰狞。
“你也知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随手扔下了手中的小孩子，狼妖瞬间变的出奇的平静，“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残害无辜，天理不容……”
随后，一声愤怒的嘶吼响彻天际，听上去满含凄凉。全城的人都被这叫声震撼了心灵，有人说，这是他听过最绝望的惨叫。
章18
再度有意识的时候，颜昕早已被送回了凌家。刚一睁开眼睛，颜昕就看见了头顶凌少愆焦急的脸。
“小昕！你醒了！你可吓死我了……”
被凌少愆急急的抱紧在怀，颜昕不由倒吸一口气。
“啊……疼……”
凌少愆忙松开了他，一向镇定的人此时竟有些慌张：“对不起，我太急躁了，忘了你身上有伤……还疼吗？哪里疼？我去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