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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夕城——by淡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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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电梯,安晚又问道,是里面一家还是外面?

傅城伸手指了指里面的门。

钥匙呢?

傅城艰难地从裤子里找到了钥匙交给安晚。

接过钥匙的那一瞬间,安晚郑重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了防盗门。

啪,黑暗的室内忽然亮堂起来。和想象的没有太大的出入,傅城的家里干净整洁,色调简单淡雅。

安晚换掉了鞋子,又让傅城扶着鞋架,蹲下来替他脱掉了鞋子和袜子,然后扶着他坐到沙发上。

安晚找到浴室,打开热水。待他出来时,傅城已经躺在沙发上,似乎是睡着了。安晚轻手轻脚走过去,轻声唤道,洗个热水澡吧,不然容易感冒。

傅城皱了皱眉,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他的视线落在安晚的脸上,注视了几秒,安晚羞怯地移开了视线,不敢直视傅城的眼睛。傅城从沙发上坐起,安晚连忙扶着他起身。

谢谢。傅城再次道谢。

安晚抿抿嘴说,不用客气。他心甘情愿。

你自己可以么?安晚问。

嗯。傅城点点头。

5

安晚退出浴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傅城出来,谁知越等越焦急,傅城已经进去二十多分钟了也没出来。安晚有些坐不住了,他蓦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浴室门口,犹犹豫豫地挣扎了一番才轻轻敲了几下门,但是没有人应答。安晚有些焦急起来,喊着傅城的名字,用力敲门,但浴室里仍然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这时候安晚也来不及多想了,推开门就闯了进去。傅城穿着衣服闭着眼睛躺在浴缸里的画面一下子冲进脑海里,让安晚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几步上前,嘴里仍喊着傅城的名字,但是傅城像是昏睡了过去,没有半点反应。安晚慌乱的东张西望了一会才手忙脚乱地关上了水龙头,然后蹲下身拍着傅城地脸唤道,傅城,你醒醒,傅城。

傅城皱着眉头偏开安晚的“骚扰”,但是还没有醒来。

安晚继续道,你这样躺在浴缸里会着凉的,我扶你回房间。

过了会傅城才慢慢睁开眼睛,他瞥了一眼安晚,大概是因为有点晕,意识还不清明,于是反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

安晚说,你忘记了吗?你在酒吧喝醉了,我送你回来的。

傅城闭上眼睛冥思苦想了一会,好像是回忆起来有这么个插曲,于是道,我头很晕。

我扶着你,你可以站起来么?

嗯。傅城鼻音浓重地应了一声。

安晚俯身,右手穿过傅城腋下搂着他的侧腰,左手扶着浴缸边缘,同时嘴里说着,慢点,别滑到了。

傅城左手搭着安晚的肩膀,自己扶着墙壁试图站起来。可毕竟两人在身高和力量上都有些差距,安晚几次想要站起来,但都没能成功。结果他因为注意力都放在了傅城身上,自己没注意脚下湿滑的瓷砖,突然一个脚滑,朝浴缸里扑去。只见巨大水花溅起,两人都重新躺进了浴缸里。

安晚侧腰磕到浴缸边缘,正痛得龇牙咧嘴,结果一口水灌进来,他差点没呛死。安晚捂着嘴拼命咳嗽,这时被他压在身下的傅城反倒摸摸他的后脑说,没事吧。

也许是因为傅城亲昵的动作和语气,安晚的脸一下子红得滴血。他试图从傅城身上起来,但是脚太滑,几次又扑了回去。傅城倒没表示出介意的意思,反而低着头,以非常近地距离贴着安晚的额头说,你慢点,待会我自己起来。

安晚仰着头,看见傅城低头看他的样子,眼眉低垂,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颗细小的水珠,鼻梁高挺,嘴唇是粉嫩的颜色,说话时的表情很温柔,虽然他此刻眼神是涣散的,明显不太清楚自己现在的言行,但是安晚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了。

安晚抿着嘴唇什么也没说,慢慢地从傅城身上爬起来,视线不免落在浑身湿透的傅城身上。被水浸透的衣衫已成了半透明的状态贴合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瘦却有肉的身材,尤其是某处隆起的部位,让安晚突然觉得口干舌燥,明明刚刚才被迫喝了一大口洗澡水。

心跳速度有些脱离控制了,安晚急急忙忙地从浴缸里爬出来,衣裤还在不停淌水。他背对着傅城,强迫自己不要去看不该看的地方。耳朵却灵敏地抓住傅城起身时的声音,哗啦啦的水声,双脚踏在瓷砖上的声音。安晚全身肌肉紧绷,似乎发梢上的水珠都凝固了。

浴巾在哪?背后的傅城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安晚随之颤抖了一下,急忙扯下面前挂着的浴巾却又在转身时呆若木鸡,因为傅城居然脱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全身赤裸地站在他面前。

这下,不该看的全部都看见了。

就在安晚在一旁石化的间隙,傅城粗略地擦去了身上的水渍,简单将浴巾系在腰间,可他双手刚松开,松松垮垮地浴巾就因重力往下掉。那一瞬间安晚忽然回过神来,伸出手按住了即将滑落的浴巾。安晚深吸了一口气,故作平静地说了一句,我重新帮你系紧。

傅城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低着头看着视线里模模糊糊的后脑勺说了一句,谢谢。

而后安晚扶着傅城,终于顺利地让他躺回了自己的床上。期间安晚一直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寻各种出糗的记忆,让自己不去在意臂弯里的傅城只围了一件浴巾这件事情。

才只是几个小时的时间,他和傅城的关系已经从陌生人飞跃到“裸裎相对”的程度了。一时间让他难以消化。

安晚默默地替他拉上被子,然后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便起身欲走,傅城却忽然叫住他,等一下。

安晚俯身问,怎么了?

傅城大约是醉酒头晕加上困意袭来,因此是闭着眼睛的说,今晚麻烦你了,你换件我的衣服就在这里过夜吧,衣服在柜子里,你自己看着拿。

安晚咬着嘴唇,什么也没说。他要拒绝吗?当然不!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超过他的想象,现在还能留在傅城家中,和他睡同一张床,这是安晚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而这样的机会只怕这辈子就真的只有这一次了,他怎么可能拒绝?

安晚坐在床边,凝望了傅城良久,才忽然笑了。

安晚拿了一件傅城的T恤和短裤。洗完澡后他换上属于傅城的衣服,整个人都沉浸在莫大的幸福中。嘴角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安晚来到卧室,看着床上已经熟睡的傅城,他关上灯,卧室一下陷入一片黑暗中,安晚抹黑走到床边,然后躺在了傅城身边。

窗外的大雨仍旧没有减弱的势头,哗啦啦的充斥耳膜。安晚侧身看着傅城的安静的侧脸,拉起衣领放到鼻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迷醉的味道,仿佛此刻的大雨,清冷潮湿,却情潮暗涌,让他悸动。

这天晚上,安晚做了一个潮湿情色的梦,以至于他醒来时,全身观感还沉静在那个梦中,有些酸软。窗外的天空阴沉着,大雨还在下。安晚的意识渐渐苏醒,他想翻身看看傅城。却忽然感觉到有什么坚硬炙热的东西正抵在他股间。安晚迷糊了一会,才忽然脸颊爆红,全身僵硬不敢乱动。

这时傅城却忽然将他抱紧,沉稳的呼吸就吐在他耳边,一只手掌忽然探入他衣内抚摸,身下也是轻微的摩擦了几下。只是这几下,安晚就想起梦中香艳氵壬靡的画面,顿时骨头都软了。心脏不争气地拼命狂跳,自己那里也有抬头的欲望。

安晚十分确信,傅城绝对没有醒来,不然他现在就要从八楼的窗户跳下去!

好在之后傅城并没有更多的动作了,只是一直抱着安晚,像是抱着枕头一样。

安晚想要脱身,却又眷恋傅城温暖的怀抱,于是纠结来纠结去也没有动作,最后只好放弃选择,安安静静地躺在傅城怀里。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安晚偶尔会看着窗外落雨发呆,但大部分时间都在感受被傅城抱在怀里的温暖。虽然这种像是偷来的片刻温柔只不过是饮鸩止渴,但安晚无法思及以后的痛苦不舍,对他来说唯有现在才是最真实的。

无人打扰的安静空间里,安晚可以听见耳后傅城平稳而绵长的呼吸声,他还在熟睡。这一刻,安晚忽然生出了一股与欲望夹杂的勇气,他小心翼翼翻身,看见了傅城闭着的双眼,睫毛浓密纤长,安静得如同一只蝴蝶静静落在他的眼睑上。此刻的傅城,柔软而温暖。

安晚的眼神也不由得温柔起来。他静静地躺在傅城怀中,专注于眼前人的每一个微小的细节,不知不觉中又陷入了睡梦中。

6

一阵吵闹的铃声让傅城从睡梦中醒来,他紧蹙眉头,缓慢地睁开眼睛,意识才渐渐明朗,他困惑地低头一看,意外地看见自己怀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傅城愣了一会,又立刻在脑海中将“男人”二字纠正为“男孩”。而随着他的动作,怀中熟睡的男孩似乎也渐渐醒来。

安晚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听到自己手机铃声,他刚想起身去找手机,熟悉的旋律就忽然更加清晰起来,他眼睛还未完全睁开,耳朵就听见身旁熟悉到让他全身颤栗的低沉男声,你的手机?

安晚的一颗心忽然停止跳动,事实上他整个人都好像忽然定格了。

你不接吗?身旁的人问道,语气自然。

安晚机械地背过身,却暗地里松了口气,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机。他现在大脑一片混乱,也不知道怎么办,只是下意识地把电话拿到耳边,但是铃声依然在响,安晚正奇怪怎么回事时,他自己倒是反应过来忘记按通话键了。脸刷的一下涨红了,安晚手忙脚乱地拿开手机按下接听键后,才干巴巴地吐出了一句,喂?

安晚,我是夏阳。

没想到会是夏阳,安晚感到有些意外,然后他突然想起自己昨晚不告而别,一定让夏阳担心了,于是正准备解释时,夏阳却突然语气焦急地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安晚顿了顿,脸更红了,他小声说,抱歉昨天我没跟你说一声就走了,你放心我现在很好。

你没有回去?

没有。安晚听见电话那头的夏阳松了口气。

小晚,不要回去了,地下室已经被淹了。

安晚一时半会还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问,淹了?

你看窗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安晚立刻下床,拉开了窗帘。眼前的城市被淹没在倾盆大雨中,肉眼都可以看见不远处积水的道路淹没了车轮。只是一个晚上,外面的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刹那间,安晚觉得仿佛如坠冰窖,四肢僵硬,大脑也无法运转。他只是凭着本能,转身跑出房间,踩着鞋子,还来不及穿上就冲出了屋子。

傅城一头雾水地坐在床上,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倾盆大雨,裹着床单走到窗边,脸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安晚咬着嘴唇,一脸沉重地跑向北区地下室,小区路面上的积水虽然不深,但也淹过了安晚的脚踝。安晚也没拿伞,就这么奔跑在大雨中,过大的衣服湿漉漉的黏在他身上,愈发衬托出他细瘦的骨架。但是他漆黑的眼睛里,却压抑着慌乱无助的情绪,一副不想泄露半点脆弱的倔强。

半路上安晚跑掉了一只鞋,他也没工夫去管了。他转了个弯,看见了不远处熟悉的铁门,红蓝色的警灯在大雨中格外刺眼,安晚的心忽然跌落谷底,他奋力奔跑过去。大雨中的哭声渐渐清晰,安晚抹去脸上的雨水,模模糊糊看见几个人站在警戒线外,有的人打着伞,有一个人就坐在雨中哭得声音嘶哑,旁边有一位女民警给她打着伞。

安晚只觉得脑袋翁翁直响,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如行尸走肉般朝铁门走去。

你不能进去。一位民警连忙阻拦住安晚。

安晚面孔苍白,声音颤抖道,我住这里,你让我进去看一眼好不好,就一眼,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说道后面,安晚感觉自己有热泪从眼眶涌出,但很快被雨水混合,冰冷刺骨。

你不能进去!民警再次警告道,这里面现在非常危险,你进去就等于白白送死!

小伙子,只要人没事就好,东西没了还能再有,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刚才有个小姑娘硬闯了进去,到现在都没出来,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你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吧。另一个民警走过来拍拍安晚的肩膀安慰道。

我只是想看一眼,我真的什么都没了。安晚说着,忽然双腿失去力气,摔倒在地,冰冷的雨水无情地砸在他的脸上。灰蒙蒙的世界里,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安晚瞳孔失焦地看着地下室入口的铁门,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一旁的两位民警连忙将他拉了起来扶到车上坐着,并且一直在试图安慰安晚,但是安晚只是神情漠然地低着头,好像什么也听不见。

世界仿佛暂停了,又仿佛一下子过去了一个世纪。直到耳边响起令人熟悉的声音,安晚才机械地抬起头,他看见傅城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站在车外看着他。雨幕在两人间割裂出两个不同的世界,那一刻,另一个声音在安晚脑海回荡,原来这就是绝望的滋味。

但是傅城却突然上前握住了安晚的手腕,对他说了一句,跟我走。

安晚的四肢不由自主地回应傅城的声音伸出了手,干燥温暖的掌心包裹住的刹那,安晚感觉喉咙根烟,眼眶发热,安晚羞耻自己的脆弱,却又想要更加靠近傅城,汲取他的温暖。

你的鞋子呢?傅城忽然问道。

安晚无措地看了一眼自己光裸的左脚,他下意识得缩起脚,难为情道,好像是掉了。

傅城沉默了几秒,然后突然背对着安晚说,上来,我背你。

安晚错愕地看着佝偻着背的傅城,心口突然紧得发痛。安晚艰难地深呼吸一口气,没有犹豫太久。

帮我举着伞。傅城说。

安晚接过伞,举在两人头顶。傅城稍稍蹲下身,双手稳稳地托着安晚的大腿站了起来。

盛大的雨水击打着雨伞,发出沉闷的声响。安晚看不清周遭的景物,他唯一能看清的只有傅城宽阔的肩膀。安晚看得入迷,控制不住自己地想要紧紧贴着傅城的脊背,他渴望傅城的温暖,渴望这样短暂而又卑微的亲密。于是他侧脸贴着傅城的后颈,耳朵听见傅城胸腔里沉稳的呼吸,鼻尖是令人心安的香水味,淡淡的,和冰冷的雨水互相交融,于是多了一丝清泠的气息。

这是安晚一直渴望的温暖,虽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获得。安晚不由得揪紧了傅城的衣服,一直忍耐的眼泪终于还是滑出了眼眶。

两人一路上没有言语,傅城没有问安晚为什么会同他睡在一张床上,安晚也没有问傅城为何要收留他。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到达了傅城居住的楼层,一直到进家门,傅城才将安晚放下来。

进门后,傅城径直走进浴室打开了热水器,出来时却忽然停住脚步,他看见安晚低着头站在门口,浑身湿透,过于宽大的衣服黏在他身上,不断滴落雨水,在他脚边汇成一滩。而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发梢的雨水顺着他的额头滑下脸庞,他只是眨眨睫毛,没有其他反应。

那一瞬间,傅城回想起安晚接电话时尴尬脸红的表情,这仅仅过了十几分钟,那种羞涩的生气就再也无法从他脸上找到了,没来由的,傅城觉得惋惜。

去洗个澡吧,衣服我等下拿给你。傅城开口说道。见安晚走进浴室,傅城抿着嘴唇,关上了门。

傅城自己也换了一身衣服,然后他将自己的衣服和穿在安晚身上的试衣服丢进了洗衣机清洗。他给电台打了一个电话,如他所料,因为这场大雨,C城大部分地区被淹,电台那边他是去不了了,只能呆在家里等通知。

挂上电话后,傅城看了看时间,已过了正午,该做点什么东西吃了。

7

重新换上一套傅城的衣服,安晚看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自己,因为热水澡脸颊稍稍红润了些,只不过嘴唇还是缺少血色。身形过于瘦削,T恤穿在他身上就像是肥大的睡衣。

安晚不喜欢把自己定义成弱者,即使他并没有强悍到可以承受自己刚刚失去了在这座城市里唯一可容身的地方这件事实。可镜子里的他看起来的确无助又脆弱。傅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他吗?安晚试图裂开嘴笑一下,却发现自己的表情比哭还难看。他垮下嘴角,放弃逞强。

安晚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正好撞见端着两碗面条的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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