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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夕城——by淡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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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泡面了,你将就一下吧。傅城略带歉意地说。

安晚咬了下嘴唇,低声说道,谢谢。其实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能说出口的只有这一句。

傅城就把筷子放在碗上,自己坐下来后又示意安晚坐在一旁。

安晚走过去,坐下,低头看着自己的碗,食物的香气让他垂涎。安晚抬起双手捧着碗,另一只手拿起筷子,他夹起面条,没有冷却一下就送进了口中。很烫,但是却好吃得让他落泪。

昨晚谢谢你送我回来。傅城突然说道,说完他顿了几秒又继续说,外面雨这么大,到处都很危险,你要是愿意,可以先住在我这里一段时间。

安晚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把头低得更低了,热腾腾的蒸汽熏疼了他的眼睛,几滴眼泪落了下来。

傅城安静地等着安晚的回答。他看见安晚瘦弱的肩膀似乎再微微颤抖,他不确定那是因为冷或是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说出那句话,并不仅仅是因为同情。还有什么情绪压抑在胸口,让人觉得有些难受。

傅城并没有等太久,就听见安晚点了点头,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大口大口地吃起了泡面。

两人吃完简单的午餐后,安晚主动地收拾了碗筷。这时傅城才突然想起来,他还并不知道他收留的这个男孩的名字。于是他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安晚端起碗筷,匆匆地说了一句,安晚,把晚安倒过来念就是我的名字。

安晚,傅城觉得这名字十分有趣,然后他说,我叫傅城。

我知道。安晚说。

你知道?傅城反问了一句。

安晚的心跳漏了一拍,有些后悔自己回话太快,没经过大脑思考。但是傅城既然问了,他也不好意思绕开话题,于是只好实话实说道,我听过你的电台节目,C城大概有不少人都知道你的名字。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么巧。傅城笑道。

安晚第一次见到傅城这样笑,而且还是对着他,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中了头等彩票,居然能住进傅城的家里,和他这样近距离的生活。原本阴霾的心情一下子明朗了许多,他想起了那位警察对他说的话,“只要人活着就好,东西没了都可以再回来”。如果昨晚他没有去给夏阳送伞,或许他已经被淹死在了地下室,尸体孤零零地泡在肮脏的洪水中,他也更不可能有机会遇上傅城,住进他的家里。这么看来,他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唯一让他难过的就是,自己那台老古董的笔记本电脑大概已经完全报废了,里面储存的重要资料也不可能再找回来了吧。

傍晚时,突然断电了。

当时安晚正靠在书架上看书,因为无事可做,又对傅城的一切感到好奇,他便研究起傅城的藏书起来。他挑了一本稍显旧的书,随意打开一页就看见书页空白处上密密麻麻的字迹,那是傅城的字迹,字体削瘦遒劲,很是漂亮。安晚像是窥探到傅城私密的隐私似的,急忙合上书,并把它放回了远处。没想到傅城倒是大方地应允他可以翻看所有的书籍,前提是他有兴趣的话。安晚十分意外,最后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抽出了那本。他看得很认真,几乎是要将傅城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刻在脑海里的程度。快要看到结尾的时候,书房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安晚在黑暗中站了起来,借着手机的灯光找到了门把手,几乎在他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傅城也推开了门,两人几乎是面对面撞到一起。安晚闷哼一声退后了两步,傅城连忙上前捞住他的肩膀。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安晚紧张得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傅城放开安晚说,你呆在这别动,我去找手电筒。

见傅城离去了,安晚才缓了口气,然后听话地站在原地。没过多久,傅城就拿着手电筒走过来。

整个小区都停电了,应该是因为这场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电。傅城解释道。

那现在怎么办?安晚问。

我也不知道。傅城说。

安晚感到些许意外,潜意识里,他觉得“不知道”这三个字,永远都不会是傅城会说出来的。

时间还早,两人都无所事事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傅城靠在沙发上似乎正闭着眼假寐,安晚坐在一旁看着黑暗中傅城的轮廓,目不转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晚感觉傅城睁开眼醒了过来,然后他看见傅城调整了坐姿,看了一眼手机。

你要喝啤酒么?傅城突然问道。

安晚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傅城起身拿起手电筒走过茶几,过了一会儿,他拿了四罐啤酒放在茶几上。

傅城打开一瓶给了安晚,又给自己开了一瓶。他咽了一口啤酒,开口说道,你不是本地人吧。

意识到傅城正在主动与他聊天,安晚有些受宠若惊,他抱着双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回答道,不是,我是Y城人。

你也是Y城人?傅城惊讶道。

安晚眨了眨眼,没想到会这么巧,迟疑道,你也是?

傅城笑了笑说,Y城最有名的就是桂花糕了,我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吃到了。

一直没有回去吗?安晚问道,声音很轻很柔,在被黑暗模糊的面容的空间里,这清亮干净的声音让人有种性别倒置的错觉。

傅城因此迟疑了一会才回答说,差不多五六年了吧。

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很辛苦吧。安晚这样说道,仿佛也是说给自己听一样。

再辛苦,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至少现在我过得还不错。

虽然傅城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但安晚却知道这其中所包含的心酸。一半是同为背井离乡来陌生城市打拼的感同身受,一半是他对傅城从默默无闻走到今日的了解。没有什么是一蹴而就的,在这点上安晚非常清楚,傅城今日所成全是靠他自己一点一点努力得来的。

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安晚在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我来这边大概四年了,以前年轻气盛,觉得没有自己干不了的事情,现在才慢慢觉得,生活有时候很残酷。

傅城却诧异道,听你说话的口气好像历经沧桑。

你看我混了四年还住在地下室,而现在这唯一的栖身之所就这么被一场雨淹了,就知道我的四年有多惨了。安晚自嘲道。

傅城没有说话,黑暗中两人各自喝着啤酒,陷入了沉默。安晚暗自懊恼,这样自嘲似的说出自己的痛苦,显然让傅城为难怎么接话了。

没想过回去吗?傅城突然问道,声音比刚才低沉许多。

安晚想了想说,有点了,之前我父母就一直催我回家。不过他们也不知道我在这边的情况,只是老人家都觉得在外面呆久了,也该收收心了,然后回家娶妻生子,过上正常人应该过的日子。安晚说完后,偷偷地看着傅城的反应,他刚刚那一瞬间才想起,傅城喜欢的似乎是男人这件事情。

而傅城只是手里拎着啤酒,靠在沙发上不知道望向哪里。

安晚觉得自己把话说得太过了,似乎超越了两个相识的陌生人的界限,因此有些忐忑。

这是你要的生活吗?傅城突然转过头问道,他的双眼在黑暗中泛着暗淡的光,安晚像被触电似得颤抖了一下,一时也不知道答案。

于是他说,我不知道。说完后安晚茫然地望着黑暗,末了又喃喃地补了一句,我什么都没有了。

傅城再也没有接话,两人各怀心思地坐在黑暗中,喝完了啤酒。因为停电,热水器也没法用了,傅城只能用水壶烧了四壶热水,两人这才洗了个热水澡。

安晚是先洗的,洗完了就坐在客厅发呆。傅城出来后,径直去卧室拿了一床毛毯出来。他站在沙发边上对安晚说,你睡卧室,我睡沙发。

安晚愣了一下,原本有些期待的心情没法控制地就失望起来,他一边谴责自己胡思乱想,一边想要说,他只是被收留的人怎么能让主人睡沙发时。傅城好似看出了他的想法,又说了一句,睡个好觉,明天醒来,忘掉这些烦恼。

安晚张了张嘴,最终接受了傅城的好意。他走了几步,而后又突然折返回来,对着正欲躺下的傅城说了一句,晚安。

晚安。傅城回道,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好听。但比广播里的多了一份让人心动的亲昵,也许这只是安晚自作多情的错觉,但是他仍旧高兴得泛红了脸。

8

天空熹微之时,安晚睁开疲倦的双眼。这一晚上他都睡得很糟糕,反反复复醒来,无法安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全身瘙痒难耐,晚上因为停电他也看不见,只能熬着,现在借着点光,他从床上坐起,翻起肥大的T恤,被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红疹子吓了一跳。就连手臂内侧都是一片红疹,安晚急忙下床走到镜子旁,撩起后背,同样也是一片红疹。看着格外瘆人。

这、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安晚疑惑地看了一眼傅城的床,为了验证又凑上去嗅了嗅,淡淡的洗衣液和傅城身上独有的香水气味,此外无他,而且床单是浅灰色,看上去就是刚换不久的,他可以肯定这和床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他昨天也没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安晚烦恼的抓着手臂,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他决定去看傅城醒来没,安晚小心翼翼来到客厅,傅城正侧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看样子是还没有醒来。安晚有些焦急,再次抓起瘙痒的地方。

外面大雨丝毫没有停止的样子,他要去医院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可是现在这个样子自己都觉得很恐怖,到底该怎么办?

安晚烦躁地回到卧室,身上却是越抓越痒,而且被抓过的地方红肿一片,像是渗血了一样,更让人觉得可怕。不得已,安晚又躺回床上,用薄被包裹住自己,强迫自己不再去抓痒。可是没忍多久,全身就像是有蚂蚁在爬一样,痒到心里去了,实在太难受了。安晚一脸快要哭的表情,在床上翻来覆去,妄图靠这样的磨蹭,减轻自己的痛苦。

他却没注意到,我是和客厅就一墙之隔,这么折腾久了,傅城就被那些动静弄醒了。于是傅城打开房门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被包成蚕茧一样的安晚在床上滚来滚去,结果一个没注意,滚下了床。

傅城连忙去扶他,声音还带着刚起床的沙哑问道,你在干什么?

但还没等安晚回答,傅城就看见安晚手臂上一片红肿,很是吓人。他连忙拉起安晚,扶着他坐到床上问,怎么了?你手臂怎么都是红斑?

因为傅城,安晚强迫自己忍耐钻心的瘙痒,但表情仍旧痛苦道,我不知道,昨天晚上身上就开始养了,好难受。

傅城不由分说地拉起安晚的衣服,胸前胸后红肿一片,触目惊心,傅城抿紧嘴唇,意识到事情很重。这么大片的红疹,很像是过敏引起。而过敏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若是严重甚至会危及性命。于是他捧住安晚的下颚,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镇定地说,不要怕,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安晚却拉住起身去打电话的傅城说道,不行的,出不去了。外面都被淹了,出去反而危险。

被安晚这么一提醒,傅城才想起现在的状况来,昨天新闻报道的时候,C城淹水的情况就已经很严重了,更何况又经过一夜的现在。医院是不可能去了,但是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傅城单膝跪在安晚面前,状态一如既往的镇定道,你是不是对某些食物过敏,你想一想昨天吃了什么东西?

过敏?安晚边说忍不住想要抓胸口,但是被傅城强制地握住了双手,他不安分地扭动身体,想要减轻痛苦。

对,你昨天吃了什么,仔细想一想。

唔……我、我也没吃什么啊,就泡面、额……再是、在就是昨晚的啤酒。

你平常喝酒吗?

不、不喝。

傅城抿着嘴唇,面色沉重,然后他又问了一句,以前有过这样吗?

好像、好像有过。

因为喝酒?

我、我不记得了,好像吧——我真的很难受,你放开我吧。安晚哀求道。

见安晚紧皱着眉头低声求他的样子,傅城从未有过如此的强烈罪恶感。但他依然没有放开安晚。

他说,你对酒精过敏,我不知道严不严重,但是你现在不能再抓了,不然很容易抓破皮肤感染细菌,到时候处理起来更麻烦。我现在出去买药,你就呆在这里,尽力忍着,你可以吗?

安晚可以感觉出傅城吐出的每一字句都分外沉重,于是他想,傅城一定也不好受,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他也不想让傅城难过。于是他点点头说,我尽量。

傅城起身摸了摸安晚的头发,对他说,我很快回来,等我。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晚克制着左手,右手慢吞吞地放在被傅城揉过的头发上,心里忽然有一种微涩的甜蜜。他想,傅城这样好,自己怎么配得上他。

安晚不知道傅城去了多久,他一直都在努力忍着不去抓痒,但是忍到极限了,他就干脆趴在床上蹭,这样至少不那么容易弄破皮肤。他陷在傅城的被子和床单里,鼻尖都是属于傅城身上那独有的香味,若影若现,让他无法自拔地想要得到更多,身体在摩擦的过程中,偶尔会擦过身,次数多了,加上被那股香味引诱着,安晚居然在这种时候有了感觉。

他对自己这种近似意氵壬的行为产生了极大的罪恶感和羞耻感,但是大脑却完全不受控制地想到了前天早上醒来时傅城全身赤裸地将他抱在怀里,下身那处顶着他时的情景。这么一想,安晚的大脑几乎是在瞬间被劈开,关于傅城的点点滴滴像洪水一样淹没了他的理智。

混合着雨水味道的清泠香水味、在雨幕中倏忽不见的眼尾、下雨天里举伞的修长手指、宽阔温暖的肩膀、后颈微微凸起的脊椎骨、时而低沉时而温柔的声音、黑暗中沉默的轮廓、还有那句直达他心底的“晚安”,这些庞大繁琐的细节混杂着安晚从前自我压抑的奢望,几乎让他的大脑无法负荷。

那些让他觉得羞耻难堪的事情,在此刻似乎成了唯一宣泄的方式,安晚将脸深深地埋在被子里。安晚没有多余的脑容量思考为什么会把自己想象成被动承欢的女性角色,他无法抑制傅城带给他的欲念,也许身体在潜意识里就已经设定好了他和傅城可能的模式,于是他几乎是没有任何抵触心理地就这样接受了。

在接近高朝的那一瞬,安晚仿佛看见傅城就在自己面前,他嘴角带着微笑,低下头在在他耳边轻柔地说了一句,晚安。

安晚忽然脑袋一片空白,身体里积压了已久的欲望在这一刻释放出来。他气喘吁吁,两眼无神地纠结在一团被子中,过了许久才渐渐找回理智。

安晚猛地从床上跳下来,他看见右手上粘腻的液体,仿佛是莫大的讽刺,那一瞬间的幸福在此刻被扭曲成强烈的自我厌恶,安晚咬着牙,冲进了浴室。

冷水从头顶洒下,安晚虽然颤抖着却没有关掉把手。也许是冰冷暂时赶走了皮肤表层的瘙痒,安晚一动不动地站在撒花下,任自己被淋湿,然后他开始搓揉自己弄脏的下身,这时他才脱掉衣服仍在了一边。

傅城回来时,听见了浴室里的水声。他来不及换掉身上湿透的衣服,就走过去敲门道,安晚你在洗澡吗?药已经买回来了。

水声忽然停了下来,傅城以为安晚要出来,但是过了一会却听到安晚闷闷的声音道,我、我忘了拿衣服。

我去拿。傅城说。他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只是头发还滴着水。然后又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从门缝间递给了安晚。安晚伸出红肿的手臂,才接过衣服,傅城忽然抵住门,有些愠怒地说,你在洗冷水。

安晚完全没料到傅城会注意甚至在意冷水的事情,而他因为事情不敢面对傅城,这下更是乱了手脚,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傅城二话不说推开门,不由分说地抽了一条毛巾盖在安晚头上,然后又给安晚套上了衣服。他一边给安晚擦头,一边说,把裤子穿上。

安晚呆若木鸡,根本没有理解傅城说的话。而傅城见安晚不动,就干脆拉开裤子蹲下身对安晚说,抬起脚。

安晚嘴唇颤抖地低下头,傅城正好抬头看着他,两人视线相对时,安晚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煮熟的虾,全身都在散发名为羞耻的热气。但是他仍然抬起脚,让傅城帮他穿上了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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