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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下——by蔺月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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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外人在场,张澜不好放肆,转去问王子骞话。

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高堂何在,凡此种种,王子骞一一答了。张澜对学问不甚感兴趣,家中催他应考,他年年都推三阻四,可见只是个贪图安逸的纨绔子弟。但不好学问,不见得就不好学问人,与商人嗜好仕途一样的心理,张澜对有才学的人还是很青睐的,见王子骞谈吐不凡,又是小小年纪便能赴考,注意力一下便移到了他身上。

临沅松了一口气,暗暗又往临清这边挪了挪,离那混蛋远一点是一点。

到了张府,张澜唤来下人,收拾出两间客房让二人住下。

临沅道:“收拾一间就够了,临清和我住一间吧,许久没见,师傅和其他师兄弟定有许多话要同他说。”

张澜撅嘴,十分不满意临沅对临清这样热情,这个人对着自己永远都冷冰冰的,却对一个两年不见的小师弟百般殷切。

“不行,临清好歹也是沈絮的内子,怎么能让他和你挤一间,太有失待客之道了。”

果不其然,临沅眼眸一暗,没有再说话了。

小师弟被送去给人做外宠,始终让他心里悲痛难当。虽是张家豢养的琴师,可也总算一介男儿,谁愿意同那勾栏院的倌儿一样,被人当作物品送来送去,夜间雌伏于他人身下。

临沅每忆及被张澜压着欺负的画面,心里就如落刀子雨一般疼得喘不过气来。

临清瞟见临沅眼中的黯然,心里也是难堪不已。张澜本无恶意,但听者有心,无法不起了自艾之情。

“少爷愿意收留,临清已是感激不尽。”临清道,又悄悄拉了拉临沅的衣袖,小声道:“我安顿好了,便随你去见师傅。”

临沅点点头,“我带你去客房吧。”

张澜方才在马车中没有尽兴,想把临沅留下,但人家师兄弟毕竟久别重逢,他也不好这时候打断二人叙旧,只好强忍下欲望,看两人走了。

临沅带着临清与王子骞到客房放好行囊,王子骞那间还备了文房四宝,给他作念书之用。张澜虽是个草包风流公子,但如此照拂二人,临沅还是十分感激的。但又想到这点恩情,自己不抵要被他欺负几次才能还得过来,心里又一片苦涩。

临清道:“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张少爷他……”

如今民风开放,天子脚下的长安城都竞相豢养男宠,管制不甚京城的地方各城,更是男风泛滥,苏州城但凡算得上富贵的家里莫不养着几个男宠,其中尤以娈童最多。张澜眼里对临沅的欲望,临清如何看不出来,只是寄人篱下,他即算心疼师哥,也只能装做看不明白。

临沅一滞,眼眸转为黯淡,沉默不语。

临清心痛不已,没有想到最亲近的师兄竟也和自己一样,成了他人玩乐的对象。

他眼眶一红,颤声道:“怎会这样……”

临沅别过头,吸了吸鼻子,道:“琴班上下都靠他养着,不管他看上谁,我们都只能受着。”

“师兄……”

临沅轻轻拭去临清的眼泪,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好了,不说这些,我带你去见师傅,他还不知道你来了。”

临清收拾了一番,随临沅去了琴班单独住的别院。

院子还是旧时模样,刚一踏进,临清的鼻子就忍不住发酸。他在张府只住了两年,在张澜买下琴班之前,他们一直四处颠沛流离,靠给富贵人家的宴会上演奏乐曲谋生。张澜一时兴起,整个买下了琴班,养在后院里,时不时拉出来助助兴。不止他们,隔壁院子还养着一帮伶人,再隔壁又是几个胡姬。

这方小小的院子,是临清十六岁的人生里,第一个真正的避风港。从前四处流落,从来不曾定居一处,被张澜买下后,这个院子才给了他家的感觉。

如何不动容?这个有过苦练琴艺的回忆,有过同门狎戏的回忆,有过挨罚受骂的回忆,也有过收拾了行囊被抬去沈府的回忆……

临清用力闭了下眼睛,深吸一口气,同临沅一道穿过庭院,进了堂屋。

“师傅,你看谁回来了?”临沅喊道。

六旬老人慢慢从屋里踱出来,才一见临清,步子便似定住了一般,僵僵道:“临清?”

临清忍不住泪水,奔过去跪到地上抱住师傅的双腿,哭道:“师傅。”

师傅不可置信地望着脚边哭成泪人儿的临清,颤颤道:“临清,你怎么回来了……”话毕,眼眶也红了。

临沅怕二人哭得不可收拾,连忙把师傅搀到一旁的椅子坐了,临清抽噎着跟过来,依偎在师傅怀里,像倦鸟归巢一般,汲取着温暖。

师傅细细问着他这两年多的境况,临清边哭边回答,老人听得伤心,不断抹着眼泪。临沅在一旁细声劝慰,三人说了许久的话,直到下人过来请午膳了,才暂时止住话头。

这一顿洗尘宴,张澜是定要出席的,念及临清从前是琴班里的,便把师傅与临沅一道叫过来同席。

老人对张澜半是感激半是怨恨,这位张少爷买了琴班,为他们一众老小提供了栖身之所,算得上他们的恩人,可接连送走好几个琴师,则让老人对他无不怨恨。

张澜头脑简单,既心怀善心与义气,同时又与一般纨绔子弟一样并不觉得把下人送来送去有何不妥,自是料不到琴班众人对他是又爱又恨。

老人不情不愿请过安,张澜招呼他入席,甚至还夹了一块糯米排骨到他碗里,道:“特意叫厨房煮烂了些,张老尝尝。”

张文远真是哭笑不得。

转眼又看到这位张少爷夹了一撮藕尖送到临沅嘴边,笑眯眯道:“尝尝这个,藕农今日刚送过来的。”

临沅脸色铁青,张澜从来不觉得当人面前这样亲昵有失礼仪,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临沅的手在桌上用力揪住自己的衣服,闭着眼咬过藕尖。

张文远狠狠别过头去。

临清眼中也是一片无奈与疼惜,没想到离开两年,琴班竟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一顿饭便也又只有张澜一个吃得高兴,其他众人皆是心思重重,食不下咽。

临清甚至有些后悔过来寻张澜了,相见不如怀念,至少还可以留一个美好的念想,不用亲眼撞见这样残忍的现实。

吃过饭,张澜便让临清告知沈絮的地址,他打算亲去一趟,看望这位旧时好友。

临清露出为难的神色,来之前,沈絮嘱托过,不必让张澜过来,他如今一身落魄,实在不愿见故人,徒惹伤悲。

临清嗫嚅着,把沈絮的原话说给张澜听。

张澜听后,半晌不语,末了唏嘘道:“我知道了,往后有机会……再说吧。”

心里却知道,机会不会有了。

换做自己,大抵也不愿招惹怜悯。经年累月早就的傲气,早已渗入骨髓,脱得去锦衣华服,却洗不掉骨子里那份属于纨绔的清傲。

第五十章

临清与王子骞暂在张府住下了,张澜还算有心,替他探听了此次监考的官员名单,其中巡乡试的总考官竟是苏州大儒,时任上佐的孙叔邈。以当时默认的规矩,王子骞若能考中,便应向他拜师。

然孙叔邈此人清高不凡,不喜学生攀亲带故、媚而结交,张澜提议暂不拜访,一则不弄巧反拙惹人生厌,二则此次恩科皇上有意从严,贸然登门怕会留人口舌。

临清心以为然,原先还担心有人花钱买名,王子骞无权无势的,会沦为名利的牺牲品。听得是孙叔邈任主考官,临清放心不少,至少头三甲必是凭真才实学竞位的,即算杜绝不了全部作假,王子骞若能正常发挥,也能博得一席之地。

六月十五这一日,艳阳高照,离苏州城几十里远的陆山村已是一片农忙景象,灼烈的日头晒得人睁不开眼睛,田里头都是躬身劳作的村人。三伏天气,汗水像流不尽一般,村人割一把稻子,便要拿脖子上挂着的汗巾猜一把汗,不然汗水糊了眼睛,一不留神就该割了手。

与那田间繁忙景象相对应的,是考场外人头济济的考生。来自苏州周边各县的考生将考场围了个水泄不通,等待着考场门开。有钱家的在马车里纳荫,寒门书生只得顶着烈日苦苦等候。还未到进考场的时辰,就已经有好几个考生中暑倒下了。

张澜派了马车送考,临清与王子骞才不至于站在日头底下挨晒。

只是现下的处境倒不比站在外头好到哪里去——

张澜一手掀着帘子,好奇地打量外头的盛况,嘴里啧啧称奇,另一只手却抓着临沅的手揉来揉去。临沅面色僵硬,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甩开。

本来对于这样的热闹,张澜是没多大兴趣凑的,只是临沅执意要来送考,张澜便死皮赖脸地跟过来,一路毛手毛脚,全然不顾车里还有外人。

临清坐如针毡,看着师兄委曲求全的模样,实在心疼,可又无力相助。

王子骞这两日一直忙于温书,可谓两耳不闻窗外事,此时坐在车里,外头吵吵嚷嚷的,他无心看书,眼睛不由落到了张澜与临沅握在一起的手上,好奇地望着,一眨不眨。

临沅被小孩子这样盯着,难堪不已,轻轻挣了一下。

张澜回头疑惑不解地看他一眼,“做什么?”

临沅恨不得把脸埋到地洞里去。

陆续有几家应考的少爷认出张澜的马车,过来同他攀谈。

有人调笑:“张少爷今年终于过来考试了,怎么突然开窍了?”

张澜便解释是来送考的,众人见王子骞小小年纪,不免好奇,问来问去,得知是沈絮的学生,话题便又转到沈府抄家上,一番唏嘘。

又瞧见车里还坐了个书童模样的少年,便问这位是谁,张澜不假思索道:“这是沈絮的外宠。”

众人又惊讶又好笑,都说这苏州城原先唯一不养男宠的沈府怎么竟也随了大流,何时养的,竟瞒了满城的人。

临清的头便埋得跟临沅一样低了。

那头考生苦苦候考,这头言谈宴宴,好在没一会儿便有人出来宣布开考,话题便这样止了。

一众考生鱼贯而入,王子骞得了张澜提前打点过,得以从旁门进入考场,不必冒着日头同众人挤得混身是汗。

王子骞以这样小的年纪应考,又得了庇荫能走特殊通道,不免惹来许多考生的注意。羡慕的,不屑的,只是不敢做声。

临沅将手里备好的干粮、换洗物品交到临清手上。这一考便是三日,吃喝拉撒全在一间窄小的考室里,临清作为书童,在王子骞答卷期间,负责他的饮食和生活。

临沅道:“东西不够了,便托人传个话。”

临清知道必是张澜安排过了,未免二人在里头有个万一,买通巡考的考官在必要时能带个话。

临清点头,朝张澜鞠了一躬,“谢谢少爷。”

张澜拍拍王子骞的脑袋,“小孩儿好好答,让我看看沈絮都教了你些什么。”

王子骞点头,谢过张澜,便与临清一道踏入考场。

考官一间一间走过来发试题,走到王子骞这一间时,不免多看了他一眼。这一个考场基本都是及冠少年,唯独这一位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儿,难免不惹人注意。

王子骞接过考官手中的竹筒,剥开火漆,拿出里头的试题,看了片刻,便定神作答起来。

一连三日,临清守在考室外头,与王子骞同吃同睡。里头考试时,他便在外头候着,唯恐少了墨短了纸。

日头毒辣,考室内闷热不堪,考室外烈日当空,考场里半点风都没有,本就空气凝滞,闷躁不堪,加之吃喝拉撒全在这一方考场里,才第一日下午,就已经是各色气味混合,熏人欲吐。

许是知晓里头情况,张澜托人捎了些香料进来,让临清燃着去味,才勉强好一些。而大多寒门子弟皆是独自赴考,答卷、做饭、倒马桶,全是一个人的事,卷子没答完,倒先被沤臭熏倒了。

临清每日中午生火做饭时,看到那些考生各个面如菜色蹲在阴凉处啃着干粮,不由生了同情,自己若不是得了张澜相助,估计也同他们一样凄惨。

三日过后,考场大开门,一众学生晕头转脑地涌出来,个个都像饿殍浮尸一样,拖着虚浮的步伐,四散离去。

临沅早早等在外头,远远望见临清与王子骞,挥手道:“临清!这里!”

王子骞是被临清背出来的,到底年幼,受不住这样高强度的折磨,能够撑到最后一日考试结束才倒下,已是不易。

车夫下马,接过临清背上的王子骞,道:“小公子辛苦了。”

临清也是疲惫不堪,王子骞在里头受罪,他在外头受罪,终于能走出闷热不堪的考场,临清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临沅将二人扶到马车里,取出冰镇好的酸梅汁给二人解暑。

王子骞有些中暑,喝过冰汤之后,又闭上眼睛靠在临清怀里,脸色依然有些发白。

临沅用冰水沾了帕子,覆在他额上。转而接过临清手里的碗,心疼道:“都说科举磨人,连考三天,又是那样差的环境,就是有才学,也生病耽误发挥。”

临清于此深有体会,点头道:“好几个人考到一半就被抬出去了,今年提恩科,着实害苦了许多人。”

十年寒窗,为的就是这三年一次的恩科,半途因病退出,只怕病好了又得再气病一次。

马车赶到张府,临沅叫人备了热水,二人沐浴过后,换了衣服,这才过去同张澜请好。

张澜本想设宴为二人洗尘,但见王子骞精神不济,叫大夫看过之后,说是受了热,需清火静养两人,于是先让二人回去休息了。

王子骞哪里受过这样的苦,一场考试叫他去了一层皮,如今虚弱地躺在床上,临清替他扇风擦汗,好不心疼。

王子骞哼哼着,眼里流出眼泪来,喃喃唤着娘,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渴望大人的安慰。

临清将他搂到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哄他睡觉。

王子骞迷迷糊糊伸出手臂,抱住临清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口,慢慢安静下来。

这样小的一个孩子,撑到考试完才露出孩子的怯弱,实属不易。

临沅端了晚膳进来,将要出声,临清嘘了一声,指指怀里睡着了的王子骞,笑了笑。

临沅将饭菜放到桌上,清淡的绿豆粥配几碟凉菜,解暑良品。

“饿不饿,先过来吃饭吧。”临沅轻声道。

临清摇摇头,“我不抱着,他便要醒,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临沅便端了一碗粥,坐到床边,舀了一勺送到临清嘴边喂他。

临清与这位师兄素来亲近,并不觉得尴尬,张口喝了。

临沅又喂他吃了几点凉菜,看了眼他怀里的王子骞,小孩儿的嘴唇发白,脸色也不好,看得出在考场里遭了许多罪。

收回视线,他望了临清,“如今考完试了,你有何打算?”顿了顿,眼里含了一丝期待,“你若愿意留下,我和师傅都会很高兴……”

临清张了张嘴,半晌,垂下眼眸。

临沅见他沉默,心里不免难受,轻声道:“你我自小一起长大,好不容易能再遇到,我怎么忍心再让你离开。”

临清眼里也是一片苦涩,他如何不想留下继续伴着师傅,只是物是人非,他即算回得来那个别院,也回不到当年的自己。

他此般出来,便是为了明白自己的心意,看看几日分别,会否减淡他对沈絮的痴念。

可是离得越久,他对那呆子的思念更盛。他在张府住着精致的房间,吃着珍馐美味,那呆子却还守着一方破木屋,一日三餐也不知道要怎么打发。临清出来第一日,便已经开始担心,熬到现在,一颗心早已扑到几十里外的小山村,一刻也坐不住。

“师兄,我……”临清哽咽,“我是被送出去的……”

送出去的,所以回不来了。

回来了,心也留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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