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干知道自己犯错了连忙起身在一旁坐好。
陈贾了解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状况。
全身多处烧伤，头部受重击，脑内有淤血，所以昏迷了两天才醒。
受伤虽然有些严重，但至少活了下来。
“李丽呢？她怎么样？”
“因为你一直护着他，加上火灾被发现的早，她只是多吸了点烟尘，没有大碍。”
李丽没事，陈贾稍稍放下心。
陈贾看了看还在输液的手，然后扫了一眼房间，疑惑地问道。
“阿干，陈铮呢？”
能够醒过来，陈贾以为他第一眼看到的会是陈铮，但明显，陈铮不在这里。
陈贾有些失落。
亏自己被他们打的时候拼命护住脸呢。
阿干听了陈贾的话，眼神却开始游离不定起来，然后他起身说要去打水，却被陈贾叫住。
“跑什么？问你话呢？陈铮在哪？”
阿干低着头不敢看陈贾的眼睛。
陈贾感觉心被猛地揪了一下，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再问你一次，陈！铮！人！呢！”
陈贾从来没用这么严厉的口气和阿干说话。
但阿干死咬着唇，硬是不肯说。
“你不说是吧，你不说，我自己去找！”
陈贾说着就拔掉了手上的输液针，掀开被子就要下床，阿干连忙走过去拦住他。
“你别动！你伤没好不能乱动！”
陈贾冷冷地望着阿干。
“那你到底说不说？”
阿干知道自己瞒不住的，他迟早会知道，所以只能一狠心，说了出来。
“陈铮……也受伤了……估计……活不久了。”
35.让我去见他
“你什么意思？”
陈贾面无表情地看着阿干，不自觉地紧紧抓住了他的左手手腕。
“什么意思你倒是说啊！什么叫他活不久了？我出去之前，他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阿干狠咬了一下唇，抬起右手连扇了自己三个耳光。
“贾哥，对不起，我答应过你要照顾好陈铮的，但我却没能拦住他。对不起！”
负罪感让阿干的声音越来越颤抖无力。
陈铮在陈贾失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一位叫阿辽的人的住址，他拦了一辆出租就赶过去了。陈铮当时的状态已经急疯了，阿干根本拦不住他。等阿干赶到的时候，就看到陈铮倒在血泊之中，一根钢筋从他右腹穿入，沾满鲜血的手直直地伸向地面上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面的人，是陈贾。
只是陈铮的指尖，最终只能停留在距离照片一寸的地方。
阿干觉得，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这样的场景，也一直会担负着，这份罪恶感。
陈铮被随后来的120送入了医院。
钢筋刺入身体，导致胃穿孔，膈肌损伤，穿透肺，伤侧肺不张。肺不张又遭受感染，只能进行肺部移植，但手术成功的概率很低。
这是医生的原话。
阿干告诉陈贾之后，陈贾直接瘫倒在病床边。
“不可能！不可能！”
陈贾脸色苍白，眼神涣散着，不停地摇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陈贾死死抓着头，因为头部受伤，他的头发被剃光，所以此时的陈贾，用自己没有指甲的指尖，硬是抓破了头皮，一条条红色的伤痕，触目惊心，而陈贾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痛。
“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那天那么冲动，也不会发生怎样的事！我该死啊该死啊！”
陈贾握拳朝着自己受伤的部位猛敲，头上的白色纱布隐隐渗出了血渍。
阿干见陈贾这幅摸样，连忙抓住了陈贾的手腕阻止他的自残行为。
“贾哥！你冷静点！”
陈贾仿佛没听到一般，抓住阿干的衣服，哽咽着声音问道。
“陈铮现在在哪？”
“楼上的……病房……”
阿干刚说完，陈贾就松开了阿干的衣服，起身想要向外走，但刚跨出一步，就摔倒在了地上。
脚上严重的烧伤损坏了神经，陈贾不觉得痛，但无法站稳。
陈贾挣扎着想要再次站起，阿干却从正面轻抱住他，满脸是泪。
“贾哥……算我求你了……不要这样子……”
阿干的哀求并没有让陈贾的心意动摇。
“让开，阿干。”
陈贾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
阿干摇头。
“不让！”
“我叫你让开！”
陈贾朝着阿干怒吼，胸口剧烈起伏，脖子上青筋暴起，湿润的双眼越发通红。
阿干知道现在陈贾很生气，但他却不能让。
所以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房间里响起一个浑厚有力带着微怒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陈贾和阿干转头看向门口，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
那是陈铮的父亲。
男人目光扫过正小心扶着陈贾站起的阿干直接落在陈贾的身上。
“你要干什么？”
男人皱着眉走进来，随后进来的还有陈炫的母亲，她的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陈贾没有回答男人的话，而是借着阿干的力量站稳身子，直接说。
“我要去见……陈贾。”
男人一听陈贾的话立刻严肃起来。
“他把你害成这样！你还想要去见他？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说着男人就从陈铉母亲手里抽过信封，狠狠甩在了陈贾的脸上。
数十张站片从信封里掉落，上面的人，就是陈贾和陈铮。
这些照片都是偷拍的，没有正脸，光线也不好，但还是能看出上面的人是谁。
而且还有几张，都是两人牵手或者接吻的私密照。
这个照片一下子让陈贾想到了绑架自己的人。
阿辽。
“搞同性恋？别人偷拍了寄这些照片来勒索，陈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还好意思去见他！”
陈贾知道惹出这个男人的后果会很遭，但为了见陈铮，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让我去见他。”
陈贾说得没有一丝顾忌。
一旁的阿干都在为他捏把汗。
“你今天要是敢去见他！我就当没你这么个儿子！你给我滚出陈家！”
“我本来就不是你儿子！”
陈贾朝着男人吼了一句，“我不是你儿子！我是陈贾！不是陈铮！现在重伤的人才是你儿子！让我去见他！”
陈贾情绪太过不稳，一心想见陈铮让他把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为了他，居然说出这种话！孽子！”
男人眉宇间的怒气加深，抬起手想要扇陈贾耳光，却被一旁的母亲拦住。
“老公，不要冲动，孩子只是一时糊涂了！”
男人哼了一声，收回了手，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且陈贾现在又有伤在身，动手也于心不忍，。
只是这个亲生儿子却一口否认他们的父子关系，简直荒唐！
“小铮，你不要再为了那个男的这样气你父亲了。你哥哥这次病倒，已经让你父亲漕了不少心，你也该懂点事了……”
“让我去见他！”
陈贾依旧坚持，缠着纱布的手紧紧攥着拳。
“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别说了，淑萍。”
男人打断了女人的话，犀冷的目光扫向陈贾，只丢下一句话。
“痊愈之前，你一步也不准踏出这里！”
说完就转身离开。
陈贾挣脱阿干的手，踉跄着往门口走，但无法持久站立的陈贾结果只有摔倒在地。
陈贾趴在地上，仰起头对着门口，用尽全力喊道。
“我不是陈铮，你别想再困住我！”
36.排斥反应
但陈贾确实是被困住了。
离不开病房，到不了陈铮哪里去，陈贾开始烦躁失控，绝食，喊骂，拒绝治疗，整天用尽各种办法想要逃出去。
陈贾的这个行为让陈父陈母大为吃惊，虽然也有人生过一场大病之后前后性格会有很大的反差，但如此性情大变的陈贾让他们觉得无比陌生。
陈父将陈贾的这一变化归咎于陈铮，加强了对陈贾的看管。
情绪不定地闹了两天，陈贾安静了下来，乖乖接受治疗，好好地吃饭。
陈贾之所以恢复正常，是因为阿干的一句话。
你再难过，也不能拿他的身体出气啊，要是以后你们换过来了，你却不能给他一个健康完好的身体，遭罪的，也是陈铮。
阿干的话让陈贾认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不理智，所以为了陈铮，他决定乖乖配合，同时等待。
可惜，陈铮等不了。
下午的时候，阿干又来看陈贾。
此时的陈贾正静静地平躺在床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
陈贾安静下来的时候，就会一直保持这个动作，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
因为陈铮，就在他正上方的病房。
一层之隔，却让陈贾觉得有千里远。
今天阿干来的有些早。
陈贾微微侧过头，看到阿干就忙问。
“陈铮怎么样了？”
陈铮在前天进行了移植手术，听说手术很成功，其他受伤器官的恢复情况也很理想。
这也是陈贾为什么能安静下来养病的原因。
阿干没有立即回答，陈贾注意到从进来之后，他的手就一直握着拳头。
陈贾眼神一暗，起身下床一步一步慢慢走到阿干的身边，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陈贾能感受到阿干肩膀处的僵硬，像在压抑着什么。
“是不是陈铮……发生什么了？”
沉重的不安感压在心头。
“陈铮他……出现了排斥反应。”
陈贾皱眉。
“不是有吃避免排斥的药了嘛？之前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出现排斥？”
阿干低下头，手攥得更紧。
“因为……停药了……是陈铮提出来的，医药费实在是付不起了，之前的手术费已经让叔叔阿姨欠了一大笔债，而这次一停药就出现了排斥反应，医生说需要再进行移植手术，他们实在是拿不出钱，我也让我爸凑了钱，但根本不够……”
不移植，迎接陈铮的只有死亡。
陈贾一想到这个结果，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黑暗了。
钱，都是因为钱。
陈贾家庭不富裕，而阿干又是单亲，这笔巨额的费用，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陈贾不想看到父母的悲痛表情，也不想失去陈铮。
钱，只要有钱。
“阿干。”
陈贾稳了稳语气，对阿干说道：“帮我去喊一下陈父，说我有话想和他说。”
阿干嗯了声，就离开了病房。
陈父很快就过来了。
他一进房间，陈贾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
男人语气惊讶而不悦。
陈贾跪在地上，低着头，苍白消瘦的侧脸混染着悲伤，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单薄的身体看起来很是脆弱。
“求求你……救救他……”
陈贾卑微地下跪乞求让男人大怒。
“没想到你还是执迷不悟！”
陈铮的情况男人也是知道，但没想到陈贾会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男人愤然想要转身离去，却听到一声声撞击的闷响。
陈贾双手撑在地上，用额头一下又一下地砸着地面，抛弃了一个男人的尊严，对着面前的人下跪磕头。
“求求你……救救他……他是陈铮……他是你儿子啊……求求你……救救他……”
陈贾带着哭腔的悲哑声一遍又一遍的回响在这个苍白的病房里，连房里的空气都带上了哀伤，被吸入体内，情绪也被感染。
陈父最终心软了下来。
“我会给他出医疗费，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陈父能帮忙，陈贾看到了希望。
所以为了救陈铮，无论什么条件，陈贾都会答应。
37.再次的相见
有了陈父的资助，陈铮又进行了一次移植手术。
陈铮在术后恢复的过程中，陈贾一直没能和他见面，只能通过阿干，来了解陈铮的境况。
陈贾很想他。
因为答应了陈父的条件，所以陈贾只能将这份想念，放在微笑顺从的面具之后，在无人的寂静之夜，盯着天花板，一次次失眠。
陈贾第一次体会到了陈铮那如囚鸟般的无望，因为有压制，有无法反抗的理由，所以只能妥协。
当时只想求着陈父去救陈铮，就答应了他的条件，只是没想到，这个条件，会是这么的让陈贾没有选择的余地。
陈父说，他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陈贾必须听从他的每一个要求。
一个条件，抹杀掉了陈贾所有的反抗。
但陈贾不后悔，只要能救陈贾，他就不会后悔，只要他能活着，陈贾愿意一直被那个条件束缚着。
在陈铮康复的过程中，陈贾的伤势也在渐渐恢复。
烧伤在陈贾的背上、脚上以及手臂处留下了难以消抹的痕迹，陈贾看着镜子里的身体，不经叹了口气，但眉眼间却有着掩盖不住的兴奋。
今天是陈贾出院的日子，而且他得到了陈父的允许，离开之前能去见陈铮。
套上黑白条纹T恤，将丑陋的伤痕遮住，陈贾又扒了扒比板寸略长的头发，想挡住头上左侧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伤疤，但无奈头发实在短了点。
算了，反正头发长长了就看不到了。
陈贾从卫生间出来，陈母已经站到了门口，东西也让人整理好了。
“小铮，我先下去了，你也尽快，别让你爸等太久。”
陈贾点了点头。
在陈母坐电梯下楼，门关上的那一刻，陈贾快速转身，飞跑上楼梯。
站在陈铮的病房门口，陈贾只觉得心都快跳出来。
记不清到底多久没见面了。
十天？二十天？还是很久？
反正那些苦闷的日子都熬过去了，现在终于能和他见面。
虽然只有短暂的时间。
陈贾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伸出手，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人让陈贾眼睛一阵湿润。
那是陈贾的母亲，陈贾差一点就开口叫了一声妈。
眼前的人又苍老了许多，鬓角处几乎全都花白，眼里布满血丝。
“进来吧。”
陈贾的母亲沙哑疲倦的声音让陈贾心疼，但因为现在的身份，陈贾都不能开口解释，他不想再给她任何的打击。
陈贾进屋，母亲则出去打水。
房间里，只剩陈贾和陈铮两人。
陈贾慢慢走进病床，那思念了很久的人，现在就躺在床上，闭着眼。
陈铮瘦了很多，颧骨凸显，脸侧凹陷，脸色苍白没有血色，淡唇轻抿，双眉轻蹙，长而浓密地睫毛微颤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陈铮。”
陈贾弯下腰，轻轻开口，睡梦中的人没有回应。
“陈……铮……”
陈贾又叫了一声，心里难以言喻的情感让他抑制不住的声音颤抖。
他的愧疚，他的思念，他的心疼，他的无奈，好多好多想要对他表达的，却在看到陈铮的那一刻，化为苦涩温热的眼泪，咽入口中。
嘴唇带着这份湿润和苦涩，渐渐贴近了那不安中的柔软。
陈贾颤抖着亲吻着陈铮，一点一点，一情一爱，无言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