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噩梦纠缠着的人在感受到柔吻之后，睫毛轻启，半眯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安心的笑。
背部被人环抱住，陈贾颤停了一下，睁眼就看到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苏醒的迷蒙水汽，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陈铮……对不起……对不起……”
陈贾此时除了道歉，除了呼喊他的名字，已经说不出其他的话。
而回应他的，是陈铮更有力的拥抱与温柔中略带霸道的回吻。
38.他也爱他
两人紧紧相拥，陈贾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陈铮的骨头很硌人。
“你瘦了好多。”
陈贾看着陈铮瘦削的脸庞，眼里带着感伤与心疼。
陈铮只是摇了摇头，让陈贾坐在床边，伸手就要撩起陈贾的衣服。
“别。”
陈贾挡住了陈铮的手。
“很丑，别看了。”
但陈铮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能看了？”
陈贾无力反驳。
T恤被撩起至腰部，露出了白皙中夹杂着不规则淡红色的肌肤。
陈铮用略微冰冷的指尖沿着红色的纹路一点一点轻触着，绕过腰间，向后探去，原本平滑的肌肤出现了凹凸不平的触感，陈铮的眼神也随之变化。
“对不起……”
陈铮轻抱住陈贾，眼睛低垂，目光落在陈贾背后那可以称之为是狰狞的大片伤疤上。
陈贾不想要陈铮的道歉，因为他根本不需要，这些伤害都是陈贾自找的，他不应该那时候冲动，陈铮才是他最亏欠的人。
陈铮的伤势不知道比陈贾严重了多少，如果陈铮这次救不回来，陈贾无法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陈贾第一次那么强烈的害怕失去一个人。
“陈铮，陈铮。”
陈贾贴着陈铮的耳边，有些急促地呼唤着陈铮的名字，抱着他的手臂渐渐用力。
“你根本不用道歉，你没有错，不要道歉，该道歉的是我。对不起，让你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对不起，这段时间没能过来看你，对不起，我一直没能说出我对你的感觉，对不起……”
“什么？”
陈铮轻推开陈贾，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眼里闪动着明亮的光泽。
“你说……你对我什么感觉？”
虽然陈铮已经对陈贾坦露过自己的心意，他们也就这么在一起了，但陈贾对这段感情一直没有直接表过态，尽管陈铮觉得，即使自己单方面付出也没有关系，但如果陈贾也有了同样的情感，陈铮已经很满足了，其他的，都不再奢求。
面对陈铮的问话，陈贾突然尴尬起来，别扭地想转过头，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正视陈铮。
这段时间的静养，让陈贾明白，自己对陈铮是有感情的，而且不止一点点，甚至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多得多。
所以，陈贾决定不再逃避，一定要说出来。
“陈铮，我爱你。”
陈贾说得很认真，很坚定。
“呵，傻瓜。”
陈铮轻笑一声，随即吻上了陈贾的唇。
温柔到极致的吻，差点让陈贾融化。
湿热的交缠，微喘的呼吸，直到陈贾被吻得快要窒息，陈铮才离开陈贾的唇，慢慢向下，伸手环住陈贾的腰，亲吻着陈贾腹部淡红色的伤痕。
渐渐地，这种蜻蜓点水般的触吻变成了轻咬，还不断地向下深入。
“嗯！”
一阵阵触电般的酥麻感流变全身，陈贾被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刺激地快要叫出声。
陈贾坐在病床上，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在被异样的感觉冲击着向后扬起头时，陈贾瞥见半掩着的门口，一个身影闪过。
被人看见了。
是母亲，还是……其他不相干的人？
陈贾已经无力思考。
他知道自己在逐步靠近深渊，再不回头，就没有退路。
不管在深渊下会遭遇什么，他都不想放开陈铮。
因为……
他爱他。
39.回家的路
陈贾知道，是时候该离开了。
这次见陈铮的机会，是好不容易向陈父求来的，如果惹他们不快，陈贾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再和他相见。
陈贾没有将自己答应陈父要求的事情告诉陈铮，离开的时候，仍然微笑着和他约定，下次会再来看他。
这个约定不是欺骗，因为陈贾会努力争取让它实现。
陈贾离开之前，陈铮似乎有话想说。
他清楚陈铮想问什么。
医药费是谁付的想必陈铮是知道的，他也了解他的父亲，知道陈父不会因为同情而帮这个忙，而且两人又是这种关系，没有理由会不提任何条件就支付这笔不小的费用。
但陈贾选择隐瞒，只是想让这份感情，再多维持一段时间的幸福。
陈贾离开了病房，在走廊处看到了坐在过道躺椅上的母亲。
母亲微侧着头，靠在躺椅上，浅睡着。
陈贾放轻脚步走到了母亲面前，看着她疲倦的睡颜，一阵心痛。
妈，我走了。
陈贾弯下腰，无声地说了句话。
爱情和亲情，他都亏欠的太多。
出了医院，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旁边。
陈贾一边心里想着怎么和陈母解释，一边慢慢打开了车门。
车里出来了一声清脆的笑声。
“何……蓉莉？”
陈贾定眼一看，原来车里除了陈母和司机，还坐着一个人。
何蓉莉理了理头发，眼神不自然地躲闪，小声地和陈贾打了声招呼。
“原来你们认识啊，那好了，我坐前面去，你们好好聊聊吧。”
陈母说着，就开了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陈贾坐在旁边，何蓉莉一下子变得不自在起来，陈贾倒是没什么，只是暂时没有心情和她说话。
陈贾知道何蓉莉对他有意思，准确的说，是对陈铮有意思。
但无论是有着陈铮外表的陈贾，还是顶着陈贾身体的陈铮，都不会回应她。
她的感情，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只是她还在美好地期望着。
虽然有点残忍，但陈贾决定还是找个适合的时候，跟她说清楚。
两人一左一右坐着，没有交流，气氛很是尴尬，陈母似乎感觉到了，便和何蓉莉聊一些事情，何蓉莉偶尔拿她们话题借机和陈贾搭话。
但陈贾只是双手抱着胸，紧紧地看着窗外，何蓉莉和他搭话，他也只是应一声。
外面天已经黑了，陈贾看着走过的路线，却发现不是上次和陈铮一起回家时的那条路。
陈贾正想询问陈母是要去哪里时，就听到了陈母说。
“因为小铮今天出院，所以你去病房，才没有看见他。”
何蓉莉笑着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陈贾听她这么一说，突然想到之前在陈铮病房时门口出现的那个身影。
“你都看到了吧。”
陈贾对着何蓉莉，淡淡说道。
何蓉莉愣了一下，然后疑惑地问：“看到什么？”
看着何蓉莉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陈贾不知道真是自己认错了，还是何蓉莉故意装出来的。
不过无所谓，反正多个人知道他和陈铮的关系，他也不介意。
因为他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会和他在一起。
40.暴风雨来临
到了目的地，陈贾才知道，这是他的另一个家。
因为陈贾和陈铉的事情，陈父陈母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国内，而陈铮也说过，他之间回去的那个房子，很少有人住，看来，他们都是住在这里。
陈贾他们回来的有些晚，陈父倒没有生气。
保姆将饭菜端上桌，陈母招呼着何蓉莉坐好，转而又上了楼，下楼时身旁多了一个人。
是陈铉。
陈贾倒是好久没有见到陈铉了，他穿着便服，带着一副金边眼镜，仍是斯文而又冷淡的模样。
“不要总是那么辛苦的看文件，毕竟身体要紧。”
陈母在一旁温柔地说着，眼里透着关切。
她的那种眼神，只有在面对陈铉的时候，才会出现。
陈铉嗯了一声，下楼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陈贾。
“回来了？”
陈贾点点头，“哥，你身体，怎么样？”
“无碍。”
陈铉淡淡回道。
陈贾出事的前一天晚上，陈铉因为应酬喝酒过度导致胃出血而进了医院，顾维也是在第二天一大早就走的。
陈贾想，也许就是顾维不在的时候，被那群人钻了空子。
不过，今天顾维却不在啊。
陈贾一直觉得顾维和陈铉这两个高大的男人应该都是形影不离的。
尴尬的晚饭结束之后，陈贾早早的洗了澡，就回到了房间。
脸埋在枕间，却没有嗅到熟悉的味道。
陈贾有些想陈铮了。
拿出手机，陈贾看了看时间，不知道现在这个点陈铮在干嘛。
发了条短信过去，陈贾等了很久，都没有收到回复。
也许是陈铮早就休息了吧。
陈贾这么想着，想放空思绪入睡，但不知怎的，却怎么也睡不着。
认床认到这种程度了？
陈贾郁闷地挠了挠头。
睡不着，陈贾干脆起身，走到了窗口。
外面起了风，黑夜中隐隐有白光闪现。
暴风雨要来了。
陈贾关上窗，走出房间准备倒点水喝，却听见旁边的房间传出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陈贾记得，这个房间里的人是何蓉莉。
因为何蓉莉父母都出差了，而陈母又和她家有亲戚关系，便让她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陈贾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颤抖的声音。
“是……谁？”
陈贾回应。
“是我，陈铮，你怎么了？”
陈贾说话间，一阵雷声响起，房间里又发出何蓉莉的尖叫声。
陈贾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女生的胆子也太小了。
“何蓉莉，你先开门。”
门很快就开了。
在开门的一瞬间，一道闪电划过，又是一声惊叫，然后一个人影扑向陈贾，陈贾就感到有个人在自己怀里不停颤抖。
“没事，没事……”
陈贾安慰一般的抚摸着何蓉莉的头，就像以前对李丽做的那样。
伸手摸着墙，开了房间里的灯，陈贾就看到地上有玻璃渣，还有一些碎纸，桌上还放着一把剪刀。
陈贾皱了皱眉，不明白何蓉莉在房间里干什么。
“你……”
又是轰隆作响的雷声，就在那一刻，陈贾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一下，然后一个柔软的东西帖了上来。
“嗯！”
陈贾猛地推开何蓉莉捂住嘴，然后摊开手掌，就看到手心里，有一块玻璃渣，上面沾着血迹。
陈贾瞪着何蓉莉，冷问道：“你什么意思？”
何蓉莉带着泪痕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冷笑。
41.这都是计划好的
何蓉莉穿着粉白色的吊带睡衣，头发披散在两肩，赤着脚站在一脸茫然的陈贾面前。
然后她脸上的表情，由恐惧变为诡笑，转而又咬紧牙关，一双带水的眼眸中满是不甘。
“为什么，是他？”
何蓉莉的声音不似平时那样温柔体贴，而是像浸在冰水中一般，一言一句，都透着冷意。
陈贾没有明白她在说什么。
“为什么你会爱他，我就不可以吗？”
何蓉莉慢慢贴上陈贾，垂下眼帘，又变为楚楚可怜的模样，但口中隐隐的痛感和淡淡的腥味让陈贾无法心生怜悯，同时何蓉莉的话也让陈贾反应过来，那个出现在病房门口的人，应该就是她。
陈贾擦了擦嘴，抬起眼，不带任何表情的对何蓉莉说道：“既然你都听见了，也看见了，你就应该知道，我爱的人是谁，所以，你没必要这样子。”
说着，陈贾扔掉了手里的玻璃渣，望向何蓉莉的眼里，多了一份嫌恶。
“这样会使你丑陋。”
无论是李丽，还是何蓉莉，陈贾都以为她们一如表面，温婉可人，从来没去想，她们会有多丑恶的一面。是因为本性如此，还是其他什么东西，让她们变成这样，陈贾不想要知道。知道的越多，会越失望。
窗外电闪雷鸣的架势并没有减弱，但陈贾的内心，却平静如水。
因为何蓉莉和陈贾的交集并不多，她的情绪很难感染陈贾，不像李丽，毕竟是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人，李丽的喜怒哀乐，似乎都会牵扯到陈贾的内心波动。
但那也只是过去了，现在他心里的不安，焦躁，喜悦，悲伤……统统因一个人而变化。
陈贾的言行触怒了何蓉莉，她乱扯着头发，泛红的双眼噙满泪水，不顾形象地对着陈贾哭喊道：“他有什么好？我从小就喜欢你了你知不知道！可是你从来都不肯正视我一眼，就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何蓉莉越说声音越低，呜咽着诉说着过去，那是她记忆里，留存的有着陈铮的过去。
那个人是陈铮，不是他，他是陈贾。
“你知道我听到你和我上的是同一所大学，读同一个班的时候，我有多开心么……但没想到，你根本就不认识我……我等了那么久，等到能够回国见你，却看到你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
“你真的，喜欢我？”
陈贾问。
何蓉莉抹着眼泪点头。
“呵，”陈贾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你如果真的那么喜欢我，就应该会发现，我和以前，是不同的。”
何蓉莉怔了怔，不明白陈贾什么意思。
陈贾转身往门口走去，手握上门把手，停了一下，转头对何蓉莉说道：“我是铮，还是贾，你连真假都分不清，还谈得上，你喜欢他？”
丢下一句难以理解的话，陈贾开门准备离开，却听见何蓉莉大喊了一声：“别走！”
陈贾回头，“要是把大人喊来了，看见你这个样子，总不好。”
陈贾也是善意地提醒，没想到何蓉莉却又笑了，“过来最好，过来了他们就能看到你对我做了什么了。”
陈贾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何蓉莉猛地将脚踩在了地上的碎玻璃渣上，何蓉莉痛得低叫了一声，就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你！”
陈贾大惊，忙走过去。
何蓉莉的脚掌被刺进了好几个碎渣，鲜血直流。
“你别动，我去拿药箱。”
陈贾没法放着受伤的人不管，就像李丽说的，自己无论对谁，有时候太过温柔。
就在陈贾准备起身时，就看到地上的碎纸片，那纸片上零星的画面，让陈贾不由得一怔。
那上面是自己，准确说是现在的陈铮。
陈贾撇了一下周围的碎纸，拼拼凑凑，虽然残缺不全，但可以肯定，那确实是自己，那锋利杂乱的纹路将照片上的人分割成大小不一的纸片，有些甚至是直接用剪刀挖去了身体的一部分。
陈贾将碎纸片紧紧捏在手里，起身走到床边打开窗户，扔进了风雨之中。
“你扔了也没有用，我就是恨他，恨他为什么要出现在你身边，他是个男的！根本不配你爱！”
“你以为你就配么？”
陈贾居然临下，连表情都不愿意施舍一个，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何蓉莉急了，连忙抓住陈贾的脚。
“不要走！不要走！”
陈贾不想再跟这种人纠缠在一起，强行要走。
窗外一道光闪过，黑夜恍如白昼。
何蓉莉开始大叫，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与震耳欲聋雷声混杂，陈贾觉得自己的头都痛了起来。
又是一声惊雷，霎时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