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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逾墙来 上——by阿踢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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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正想他一定是等了很久,过意不去,拿杯子给他倒水,端到身边。

站了起码一分钟,瞿海映才打眼看他,“要了多少钱回来啊?”说着伸手拿过杯子,咕嘟嘟一口气喝干。

书正觉得这件事儿跟瞿海映说得不一样,瞿海映应该被噎一回,从包里摸出欠条,很是郑重的交给瞿海映。

瞿海映顿时惊喜了,有新发展啊,捞过欠条却看都没看说:“之前叫我来你这儿吃饭,改今天吧,弄点儿好吃的不难为你吧?”

书正拉开冰箱拿出冻得像石头一样硬的水饺,一身轻快得朝厨房去。

******

书正端着水饺过来的时候,瞿海映脸上盖着欠条已经睡着了。

书正把他的水饺盖上免得凉了,自己端起另一碗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起来。吃第一口的时候书正想起陈煜傍了个富婆之后,立马从宿舍搬走,再回剧团的时候开的都是百来万的车了。自己也找了个人包养自己,说得响当当的富贵荣华要什么给什么,结果还跑到自己这破宿舍来睡觉、吃饭……不会是遇到冒牌货了吧?

书正觉得要真是那可就惨了,初吻都给他碰没了,折本了。

一想到这个觉得挺好笑,真是人各有命啊……

“笑起来还挺好看的……以后多笑笑。”瞿海映也不是道什么时候醒了,抹下欠条看着书正继续讽刺人家,“我以为做什么山珍海味给我呢,结果闻到一股猪肉白菜饺子味儿,书正老师待客之道真是有风度的很啊……”

书正夹起一个水饺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吞下去之后,淡淡道:“是芹菜牛肉馅。”

瞿海映从床上爬起来,两步快来到桌边,端起自己那碗,一脸嫌弃吃了一个,却意外觉得口感不错,坐下来认真吃。

书正看看他又看看飘落在床边上的欠条,放下筷子,躬身去捡欠条。

瞿海映头都没回说:“别捡,捡回来给你揉了。”

书正不理他,还是把欠条捡了起来,叠好要放进抽屉的时候,瞿海映已经在身边了,抽走欠条,扔在桌子上,手指头戳着欠条笑说:“你是不是特别感动,张有财比我说的有情有义多了,给你一张欠条……”

书正撇头看着笑嘻嘻的瞿海映,郑重的点点头。

瞿海映一下子笑得裂开了嘴,勾勾手指头让书正看欠条,“宝贝儿哎,你看看你家张有财落得款。”

书正探头看,张有财在落款处龙飞凤舞签得张达西。

******

当然是生气的,可书正又觉得不能让瞿海映看笑话。乒乒乓乓洗了碗,站在花架子前发闷。

瞿海映在书正的房间里四处捣鼓,跟玩探险游戏的小孩儿没区别。一会儿拎起一本书翻看,一会儿捏着书正的小玩意儿把玩。翻到一本相册,瞿海映兴趣大增,也不问问人家书正同意么,抱着坐到床上翻看。

走马观花地翻看,都是书正进剧团之后的照片,无非是出去表演、游玩的合照什么的,单人照都挺少。满心以为可以看到一点儿青葱岁月书正老师的瞿海映有点儿失望。

翻到一张和张有财的合照,瞿海映用看笑话的口吻说:“书正老师,张有财的照片你还要不要?我可以帮你撕掉它。”

发闷的书正一个激灵,脸色大变,冲进来要拿回相册。

瞿海映看他脸色知道这里头肯定有宝,赶紧飞快往后翻,连翻两页之后,一张扮相灵秀的小旦单人照进入眼帘。

说时迟那时快,瞿海映二指夹着往外扯的同时书正扑了上来,两个人的重量加上冲击,身下的老式木头单人床不堪重负,哐当一声塌了。

第四回

房间里起码一分钟没有声音。

瞿海映手脚并用抱住扑上来的书正,一手高举着那张小旦照片,对着灯光细细地看,穿着水田衫,持着拂尘……

这扮相瞿海映想了想,笑道:“书正老师扮陈妙常不错嘛,好比江上芙蓉独自开……”

书正听他语中笑意有些生气,想抬头却被他箍在怀中,头抬不得,身子也动不了,挣扎几下之后,瞿海映把人抱得更紧了,“别动,又要塌了!”说这话他自己都想笑的紧,结果还真把书正给吓住了。

床是往里面倾斜的,塌得是靠墙的那边。俩往里边滑,越靠越近。

书正绷着脸不晓得做什么办法,瞿海映抱着他看着照片哈哈哈,书正再被刺激就不管了,抬手要把照片抓回来,这一动,又是一声哐当,外面一条床腿也塌了。

两个条件反射抱紧叫了一声儿啊,尘埃还没落定之前,楼底下有人骂:“搞啥搞,吃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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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底下歪脖子树下有一堆青砖,书正老师我陪你去弄几块上来垫床怎么样?”瞿海映四仰八叉坐在椅子上看书正收拾塌了的床铺。瞿海映从地上爬起来,第一时间就去观察床腿,嘲笑书正坚持不懈养白蚁终于有所成就,气得书正咬了唇。

书正不搭理他,把床单被褥裹起来放另外的椅子上,看了瞿海映一眼,书正噔噔噔三步走到门口,拉开房间门,指着黑黢黢的走廊,半天憋了两个字,“出去。”

瞿海映动都不动,嬉皮笑脸说:“把照片给我,我就出去,除非你抬我,不然半分不挪。”说罢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瞿海映还拍了拍椅子。

书正唱小生的,天晓得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小旦的扮相,还拍照留念了。刚才看床腿的时候被书正把照片抢了回去,瞿海映十分惦念。

书正鼓着眼睛气呼呼走回来,抓着瞿海映的领口要拖人。

瞿海映的堆头岂是他书正一只手就可以拖动的,使了老大的力气,瞿海映纹丝不动,正准备使双手的时候,瞿海映这贼厮捞起身旁椅子上的床单,把书正从头给蒙住了,一把抱腰给扛起来,“我这就出去,书正老师你别费力气了啊!”

书正双脚离地着了慌,喊一声儿“瞿海映”,带着七分怒气三分怕。

瞿海映一听把人放下来,埋头抵住书正的额头,然后笑着答应他,“哎。”

书正站地上心里有了底,可瞿海映不再说话也不再有动作。纵然书正睁大了眼睛,眼前也只是茫茫一片。

瞿海映看着被床单蒙着头的书正,看见他面上的床单微微动,想着他一定是气呼呼半憋着的样子,嘴角浮起一抹笑。

微微弯腰,吻住床单后面的唇,小小辗转一下之后便松开了,瞿海映抱住人,用一种饱含着挑逗的语调轻声说:“不睡这儿了吧?”

书正却像是被这一句给叫回了魂,忙不迭扯下蒙在头上的被单,耳根子红着埋下头。

瞿海映梳理一下书正的头发,拿了一应东西,过来领人走。依然捏着书正的手腕子,他人在前大步走,逼着书正在后面亦步亦趋。

******

院子大门上挂着一盏白炽灯,等到瞿海映拖着书正走到跟前时,闪几下灭了。从远远的楼道口所来的灯光,让书正和瞿海映的影子一下子变得特别长。

瞿海映前脚跨出了大门,书正反手拉住了大铁门。

生锈的栏杆很是硌手,书正不敢放手。

瞿海映拉他不走,回头来看着书正。

书正拼命抽回自己的手,一抽回去,就背到身后。

瞿海映嘴角噙着一抹笑,等着书正做下一个动作,说下一句话。

书正看着瞿海映的肩头,僵硬的转身,连走好几步之后才回过头来偷偷看一眼,又埋头往回走。

瞿海映看着书正比平时快许多的步伐,几乎笑出声来。笑够了,叹口气,踱到歪脖子树下一手捏了两块青砖,不紧不慢跟着书正又上了楼。

书正没钥匙,站在门口埋头不语。

瞿海映上来了,把砖放在门口掏出钥匙,“你最好再去拿些转头,恐怕不够。”

书正点点头,赶快下楼去搬砖。抱着砖回来,瞿海映把靠墙那边的床腿已经垫好了。书正把手里的砖递给瞿海映,瞿海映用颇为哀怨的眼神深深看了书正一眼,利落地给他垫起了床。双手撑着床沿摇晃了一下,皱眉头,转回来看着书正书说:“不想被人骂,睡上去要一动也不动……”

虽然瞿海映是带着看好戏的心态说这话这话,可书正不接招,是点点头了事。

瞿海映拍拍手上的灰尘,把手伸到书正面前。

看着瞿海映的手,书正茫然。

“我好心没好报,我动手帮你垫好了床,不给回报的?”瞿海映找着书正看地面的目光,挑着眉毛责问他,“照片给我……”

书正抬头,咬着唇,微微摇摇头。

瞿海映拉拉袖子,伸展胳膊,看着书正颇认真的口吻地说:“那我扛你走……”

书正条件反射退半步,瞿海映立刻进半步,半步不够,又多跨了一步,把书正逼到桌子边上。瞿海映坏笑着倾身,书正侧身退开,瞿海映伸手捞走了放在抽屉里的照片。没等书正憋出一句话来,得意洋洋晃晃照片走人。

书正小跑跟着去,瞿海映一顿身子,他就不敢动了。那瞿海映好像知道书正没胆子似的,半回头来笑笑,脚步轻快下了楼。

走廊里看不见人了,书正退回自家阳台上,又不愿意走到边上的地方让瞿海映看见自己。伸着脖子等瞿海映走出大门,终于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子里,书正狂跳的心才渐渐恢复平稳。

真是被瞿海映给调戏的够惨……书正埋着头看脚尖,想起瞿海映隔着床单给的亲吻,还有他在耳边说的那句让自己意乱情迷就跟着往楼下走的话语,一瞬间耳根子红了起来。

一阵夜风把树上的枯叶吹下,扑簌簌的声音晚上听来格外清楚。书正准备关上阳台门的时候,赫然发现开了一朵素白小花,抱着仔细端详,一阵清香扑鼻而来,书正顿时变了脸色。

拿回屋子内又仔细看了看,书正心中笃定,这盆瞿海映说有六个花苞的兰花,是去年在兰博会上卖出了160万高价的细叶寒兰,品名胜雪。

抱着这盆胜雪,看着那韵致端雅的一朵素花,喜爱之心逐渐占了上风,惶恐惊讶忐忑不安全都被花香弥散了去。

******

家里放了一个这样的宝贝,书正坐立不安守了三天,守到其余花芽尽数开放,终于心喜心安,觉得没有亏待这位草中仙。

本来以为瞿海映隔日会再联系自己,书正想把胜雪退还给他,结果瞿海映一连三天都没有电话来。书正把电话号码翻出来又退出去,如此反复几十次仍然没有拨通,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作祟,弄得整个人都不知所措起来。特别是早晨又接到通知,让回剧团去开个会,说是剧团立了一个项目,打电话的人着急说完就挂。书正盯着胜雪看了半分钟,拿不定主意把它怎么办?

临到不得不出门的时候,书正干脆把它抱在了手里。

书正算比较早来到剧团的人之一,书正把胜雪放到团长办公室角落的旧报纸堆上。

编剧田老抱着大茶杯进来看着书正放兰花,打趣他说:“贿赂团长的?”书正笑着摇摇头,田老说:“长得真乖。书正啊我听旁人说你和张有财的生意垮了,赔得精光是真的?”

书正点点头。

田老不但不安慰,还笑着说:“你呀,不是做生意的料,垮了也好,你就回来全心全意地演戏,心无旁骛了……”

老少两个说着,旁的人渐次进来,话题就转到今天这事儿上面来了。并不是全团开大会,找的是剧团里的骨干。说说笑笑,团长进来了,把人看了一圈,问通知的何姐,“陈煜呢?你没通知他?”何姐说:“我第一个通知他,团长你别冤枉我。”

团长无可奈何点点头,回过头和大家讲是喜事上门。

书正和田老坐在边上,团长说话绕,半天没讲到点子上,田老就跟书正讲了,排全幕《白蛇传》。

书正听了微微一愣,随即高兴起来。

长久以来不景气,剧团的演出为每周一场,在周六的下午,唱几出折子戏;周二、周五的晚上要去芙蓉剧场,那是和旅游协会签订的演出,专门针对游客的,一般是老外居多,变脸、喷火这种比较有噱头,书正这种轻挑慢捻悠悠唱来的小生戏没人看,他去了也就是打打杂。说正经的,书正闲得浑身不自在。不自在又没有办法,剧团的戏目一年一定,上不了的人就无所事事。本子要等,资金要求,演出要靠,剧团就是这样。

全幕大戏很多年没有排过了,不管怎样接下来应该不会太闲,就像田老说得心无旁骛好好演戏,不用出去瞎折腾还赔得精光。

团长说了好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衣着光鲜的陈煜大刺刺走进来,坐下之后看着团长打哈欠,门也没关,一阵凉风进来,吹得大家怨声载道。团长好脾气,走过去把门关上,回过头来说这是某某文化公司投资要大家打起精神来云云。

开会大概用了一个钟头,团长留下了田老几位,书正他们这些演员便可以先走了。书正坐在里面,出来田老要让他,田老积极得很,拍书正肩膀让他走,书正就出去了。走到楼梯口想起胜雪没抱出来,往回走,可团长办公室已经关上了。苏正一犹豫就没敲门,站在外边走廊上吹冷风等。

没站一会儿,楼下有人叫他,书正低头看是何姐、香茹叫他一块儿吃中饭,下午一起去喝茶。何姐是剧团里的领腔,香茹是团里顶梁的旦角儿,她俩在楼下向书正招手。书正刚刚摇头,陈煜开着车过来,下车仰头看着书正笑道:“何姐、香茹还是咱们走吧,书正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他都闲在家里养兰花的人了,有什么重要事情,书正快下来,一块吃个饭。”香茹心直口快的爽利姑娘,“书正还没说话,陈煜打开车门请何姐和香茹上车,挺有意味的口气说:“以前张老怎么说的你们忘了?张老说演许仙还是要数书正好……是吧书正?!”

这话是刀子书正听出来了,至于怎么不让刀子戳着,书正还真不知道,便跟香茹和何姐挥挥手,开了金口,“玩开心。”

“放心,有我呢,一定开心!”陈煜笑着把香茹推上车,关上门后,对着书正展露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书正看着陈煜载着何姐、香茹走远,收回眼神才听见自己手机响铃已经很久了,赶紧接通,那边的人一点儿不客气,“书正老师你那手机拿来砸核桃的吧?”

这教训儿子的口气,便是那瞿海映无疑,“在哪儿呢?吃饭了么?下午找你有事儿,有空么?”

瞿海映一连串问题问完,没听见回应,等了一会儿装得低声下气道:“书正老师哎求您赏句话行不?”

“嗯。”书正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瞿海映在电话里呱啦呱啦,刚才的不愉快就没了。

第五回

瞿海映问了半天人在哪儿,书正先是说剧团,然后又改口说龙字巷。瞿海映脑子里过一下这俩地方,不无嘲讽地道:“书正老师,就你那点心眼都用来对付我了,平时生活可怎么够用啊,能不能在我这儿省着点用?”

市剧团在东风巷口,往西百把十米就是龙字巷,书正的改口分明就是不想自己去剧团门口出现,哎呀,耍个心眼都直来直往没铺垫,这么的没有技术含量,书正老师怎么笨成这样啊?感叹之后瞿海映又笑了,书正他从来就没变嘛,白长岁数、白吃饭了。

到龙字巷往右转,远远看见书正站在口子上。穿着深蓝色的衬衣,外套着驼色开衫,统共四颗纽扣还扣错一颗,身形笔直,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又抱着一盆兰花,形象颇为诡异。可书正完全没意识,专心致志看着眼前的车流,等着瞿海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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