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楚被他一个“操”字震得有点出戏，叶祺虽然是个男的，但在他这的印象一直是软妹子，这得益于对方完美的伪娘装扮，以是突然从这位软妹子口中听到如此粗俗的词汇，肖楚一下就忘了自己还在哭诉男友薄情这件事，完全沉浸在“卧槽这个妹子怎么可以这么粗鲁”的脑补中。
叶祺突然听不到那头的哭声，疑惑道：“喂，你不是哭晕过去了吧？”
“啊，没有，”肖楚回过神来，继续哀怨，“我要怎么办啊……”
“怎么办？分手！”叶祺态度很坚决，“都八辈子之前的事了，他怎么那么小肚鸡肠，现在还拿这点把柄折磨你？照我说，他就是个变态，你越对他百依百顺，他越是糟蹋蹂躏你，你还是趁早看清现实，跟他一拍两散。”
肖楚瘪嘴，不说话了。
叶祺恨铁不成钢，“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你肯定在想不管怎么样只要自己再努力几把就一定可以哄得对方回头是吧？我呸！你这是典型的自欺欺人你知道吗？你明明知道对方不会对你好了，却要骗自己还有可能，哼，你这种人我见多了，骗到最后，终于发现骗不下去，到时有你哭的。”
肖楚被叶祺骂得眼泪又出来了。
这些道理他听过无数遍了，熟到每次在放弃和坚持之间摇摆不定时都能自己这样劝慰自己，放弃吧，没戏了，他早就不喜欢你了，之所以还愿意跟你上床，不过是成年人之间再正常不过的生理需要，你送上门让人家糟蹋，又何必祈求对方会对你有感情呢？
可是，这种话说得再多，却也没办法从内心深处接受事实。
那些妥协与现实，从来只愿意相信发生在别人身上才是自然而然的，从来不愿相信，自己也是这普通人流中的一员。
不愿相信，自己等不到幸福。
他就是不愿接受夏臻已经不再需要自己的现实，尽管，那是现实。
叶祺听到他在那头哭得撕心裂肺，沉默许久，挂了电话。
肖楚举着那个不断响着忙音的手机，频繁的抽噎几乎叫他断气。
夏臻不要他了，夏臻不要他了。
光是想到这件事，就已经痛得快要昏过去。
那天的《既往无未》依然没有更新，只是在作品简介中多了这样一句话。
“很多时候，不是愿意等下去，而是不得不等下去——知道能让自己这样喜欢着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第二个了。”
晚上十点，叶祺打开网页，几秒后，拿起手机，打开微信，选择通话人，深吸一口气，然后怒而咆哮：“别以为卖可怜就可以掩盖你不更新的罪行！还有这句话你以为我看不出是从别人帖子里粘过来的吗？”
肖楚被他的肺活量震得魂魄乱飞，耳边嗡嗡作响。
“你也喜欢那篇帖子啊？”脑子里一团浆糊的肖楚文不对题地说。
“当然！当年在TY上多火啊，到现在还经常有人翻出来讨论呢，真心疼作者，渣男毁一生！那么渣的人怎么不去死啊！气死我了！”叶祺骂完，觉得有哪里不对，愣了一名，咆哮道：“你丫别给我转移话题！还不滚去更新！”
肖楚有气无力道：“没力气写……”
“你有点骨气行不行？不过一个男人么，他不要你，你还不能找别人？”
话是这么说，可是……肖楚觉得这个话题再讨论下去，自己又要陷入否定与自我否定的无限循环中。
他转而说其他，“不是啦，我有点饿……”
“你没吃饭？”叶祺问。
“嗯，下午没胃口，现在饿了。”
“你不会叫外卖啊！”叶祺没好气道。
我这不是为了转话题不让你骂我么，怎么转来转去你又骂上了？
“哦，那我现在点。”
叶祺又凶了他几句，然后发给他一个网址。
“这是什么？”肖楚问。
“你上这个网点，我可以给你免单。”
肖楚一下坐起来，“你要请我吃饭？好！我点完了让你付账！你账号多少，我是不是要选择‘让他人代付’？”
叶祺觉得自己就算想不吼他都不行，“都说了是免单！免单的意思你听不懂吗！老子是这家网的老板！老板才能免单！你他妈要我说几遍！”
肖楚整个耳朵都要聋了。
从耳鸣中缓过来，他惊讶地说：“这，这个网站是你开的？”
“准确地说，是我爸旗下的一块。”
“你，你爸是？”
叶祺说了个名字。
肖楚双膝一软，差点从椅子上跪到地上，他身边为什么除了自己都是些了不得的人物啊！
“你，你居然是——”
眼看话题越跑越远，叶祺怒道：“你到底要不要叫外卖！”
半个小时后，肖楚吃到了人生中最丰盛的一餐外卖。
他激动地拍照传给叶祺，附赠留言：“大款，我保证以后再不断更，求喂养！”
叶祺扶额，第一次觉得“人生若只如初见”是一句真得不能再真的真理。
那堆食物系数进了肖楚的肚子，几乎从胃里一直堆到喉咙，肖楚摸着肚子倒在床上，满足地打了个嗝。
叶祺问：“你打算怎么办？”
肖楚望着天花板，静了片刻，说：“我去填坑，今晚争取更一章。”
叶祺骂了一句“怂货”后，再不理他了。
肖楚苦笑了笑，爬起来打开电脑。
一连七天，他都窝在家里没日没夜地写文，吃饭都靠外卖，偶尔下去买个水果，其余时间都蹲在电脑前码字。
总得做点什么，不然他会疯掉。
那个意外之吻后，肖楚躲了几天才鼓起勇气找到夏臻，企图解释。
然而夏臻一句话就把他的说辞全部堵了回去。
“你是gay？”
肖楚：“……不是。”
“你是gay。”这回换了肯定句。
肖楚：“……好吧我是。”
他自暴自弃地继续说：“你一定觉得我很恶心对不对，不过我真的不是故意和你接吻的，你要是觉得反感，我跟你道歉。反正你大概也不愿意和一个gay做朋友吧，我知道的，正常人都觉得我们这种人很恶心很变态，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隐瞒自己的性向，我只是不想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哦，好像适得其反了，总之对不起了，你要是生气跟我绝交我也能理解——”
“你笔试怎么样？”夏臻问。
“呃？”肖楚错愕地抬起头。
“你不是收到笔试通知才拉我喝酒的吗，笔试结果呢？”
肖楚愣了三秒，而后大叫道：“擦！我忘了！”
夏臻：“……”
对于夏臻不仅没有嫌弃自己还如之前一样跟自己相处，肖楚非常感激，尽管因此错过了难得的笔试机会。
肖楚继续在夏臻的周围咋呼，夏臻继续随他在自己周围咋呼。
只是偶尔，夏臻看向他的目光会带上一丝从前不曾有的深意，肖楚尚未察觉，唯一与以前不同的事，夏臻会偶尔问几句关于gay的事。
比如某天，夏臻忽然问：“你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人？”
肖楚有点尴尬，“喜欢就是喜欢咯，有什么原因。”
夏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尽管肖楚不知道他这副悟到了什么的表情是从何而来。
再比如某天，夏臻忽然问：“你发现自己喜欢男人到接受自己喜欢男人，中间是怎么过的。”
肖楚头顶黑线，他可以说没想过这个问题么？
“你干嘛好奇这个？”
夏臻瞥他一眼，没再问了。
因为夏臻没有表现出异样的态度，肖楚渐渐也就忘了自己gay的身份，照样同对方勾肩搭背胡天脑地。
两人关系越来越好，肖楚二货的一面也就暴露得越发彻底。
提交完毕业论文，肖楚坚决要求出去庆祝，夏臻对上次酒后失初吻心有余悸，然而肖楚不依不饶，拽着夏臻的胳膊叫唤：“去嘛去嘛，你知不知道毕设有多恶心，我都快失去正常交流的功能了，再不出去喝酒庆祝我会变成哑巴的！”
变成哑巴再好不过，夏臻心里想。
肖楚见说不动对方，干脆耍赖，抱着夏臻的大腿任对方拖着自己在地上滑，“去嘛——去嘛——”
夏臻额上青筋直跳，实在受不了这人的纠缠，只好跟他去了。
肖楚高兴坏了，尽管工作还没着落，但他是那种今天有好事就不会考虑明天的人，拉着夏臻就去了路边夜宵摊吃烤串。
刚喝了一瓶酒，肖楚就哗哗开始往外倒苦水，反复说论文多恶心毕业多麻烦，然后又仰天大笑，哈哈哈老子写完了！
夏臻埋头喝酒，觉得跟着人出来就是个错误，丢脸丢到家了。
“你怎么非要拉我跟你喝酒？”夏臻问。
“呃，”肖楚颇窘迫地挠挠头发，“其实我没什么朋友，能叫出来的也只有你了。”
夏臻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哎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平时其实也玩得来，可是关键时候想拉人出来喝酒，大家却又一副不太愿意的样子。你想笑就笑吧，我知道自己没什么人缘，大家都不愿意跟我打交道。”肖楚沮丧地说。
夏臻忍不住笑了笑，抿了口酒，悠悠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肖楚很傻地问。
“因为你太圣母，对谁都好得跟欠他的似的，时间久了，大家不会觉得你对人好是出于朋友的立场，相反，就会产生‘有便宜干嘛不占反正这人愿意这么做’的心理。”
肖楚呆了，好久才颇是郁闷地喃喃：“原来大家是这么想的啊……”
夏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那你为什么又愿意跟我做朋友？”肖楚歪着脑袋问。
夏臻眼中难得地闪过一丝局促。
肖楚舔着脸凑上去，很不知羞耻地问：“其实你觉得我还是很好的吧？”
夏臻毫不留情地推开他的脑袋，“你想多了。”
“喂！我还是你学长，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肖楚不满地说。
夏臻干脆地回答：“不能。”
肖楚于是郁闷了，啃着肉串小声道：“切，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整天一副冰山脸，除了我都没人敢跟你说话。”
夏臻拿啤酒的手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喝醉了酒的肖楚闹得更欢了。
夏臻扶他回去的路上，肖楚一直嚷嚷“你不爱我了，你不爱我了，说好做彼此的天使，你怎么可以嫌弃我”。
经过的路人嘴角抽搐，想看又被夏臻冷冷的目光瞪了回去。
“你们都好残酷！没人爱我！你们都嫌弃我！”肖楚嚎得堪比琼瑶戏女主角，正好一阵风吹过，肖楚瞬间影后上身，捂胸痛哭：“我的心好冷，比寒冬还冷！”
夏臻简直想把他丢这不管。
“你快夸我几句啊！”肖楚摇着他的胳膊。
夏臻实在头痛，再被他这么吵下去，他真担心自己控制不住就把人给沉江了。揉揉太阳穴，夏臻敷衍道：“你很好，行了吧？”
“不够！”肖楚举着手指点着自己的鼻子，“说，肖楚最帅，你最爱我了！”
夏臻强忍住掐死他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最帅！”
“你爱不爱我？”
“……爱。”
“好！”肖楚卷起夏臻的袖子，“我给你签名！”
你演上瘾了是不是？
这样子带回宿舍，估计整栋楼都要被他吵得睡不着了，夏臻没有办法，只得把人扛去了宾馆。
这天晚上发生的事，肖楚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实际上，他从进了屋子就抱着夏臻开始哭，夏臻从来没见过一个男生这么能哭，嚎的声音难听不说，眼泪鼻涕更是糊了一脸，还往他身上蹭，夏臻简直没法更嫌弃。
闹了一个多小时，夏臻也烦了，把人往床上一摔，“睡觉！”
肖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边抽噎边喃喃：“为什么我是个gay……我也不想喜欢男人……可是没有办法啊，我就是喜欢了……你知不知道我多想跟你说，可是我怕说了，你就再也不理我了……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我喜欢你……”
夏臻怔住了。
彼时的他只以为肖楚是在跟自己说话，后来他和肖楚分手后，无数次回忆起那晚肖楚的痛哭，心都痛得无法呼吸。
从一开始，就是自己会错意。不该怪肖楚的，但却忍不住去怪。
如果没有最初的那个吻，如果肖楚不是gay，自己也不会走上这条自己选错的路，一条道走到黑，多年以后，仍无法回头。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大概是世间最蛊惑人心的话语。
夏臻脑中划过许多画面，被自己宰到生活费全无却不敢反抗的肖楚，把生病的自己扛去校医院自己却发烧了的肖楚，除夕夜陪着自己倒数的肖楚，一股脑热冲上来维护自己而被保镖按倒的肖楚，包厢里趴在自己身上吻住他嘴唇的肖楚，拉着自己的手一定要他承认爱他的肖楚……
吉光片羽，零落飘过。
所有的一切仿佛有了一个合适的解释。
肖楚喜欢他。
那一刻，夏臻心里最先涌上的不是恶心不是反感不是惊愕不是厌恶，而是一种名为感动的情绪。
他被这个傻乎乎的家伙感动了。
他甚至想，在自己问他是不是gay的时候，肖楚心里是不是有过一番纠结。
承认了自己取向后的肖楚，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压下心头对他的爱慕，装作朋友身份与他相处。
光是想想，夏臻都觉心酸。
眼眶微热，他忍不住俯身，尽管对方身上酒气熏人泪痕未干，他也不受控制地搂住他，轻轻地，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唇。
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章一·应钟10
肖楚不会知道自己无意识说出的话，就这样轻易地虏获了少年的心。
次日醒来，他发现自己窝在夏臻怀里，姿势无限少女。
老脸一红，他试图从对方怀里挣脱出来，然而他轻微的动作惊动了夏臻，夏臻睁开眼，看到怀里“娇羞”无限的恋人，忍不住露出个笑脸，“早。”
吃早饭的时候，迟钝的肖楚终于发现了夏臻的不对劲，一向冷酷的夏臻为什么总盯着自己，而且眼神还是那么的——如果他没看错，那种眼神应该叫做温柔？
见肖楚警惕地望着自己，夏臻没忍心点破对方的心思，怕把人吓跑了。
他伸手在肖楚脑袋上揉了揉，“吃饭。”
肖楚石化当场。
叶祺拍桌狂笑，“我擦！赌一块钱你们那晚一定做了！”
“不可能！他那时还是直的，而且又没喝醉，怎么可能和男人滚上床？”肖楚反驳。
“你怎么知道没做？你都喝醉了知道个屁。”
“我怎么不知道！”肖楚坚定道，随即又小声补充：“要做了，我第二天怎么可能没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