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肖楚抓抓头发,觉得这件事情解释起来很复杂,“怎么说呢,我打得也不好,自己也没什么兴趣,所以就没去了,经理大概也觉得我没什么发展空间吧,但也不算脱队了,勉强算个打杂的。”
夏臻点点头,又说:“一起吃个饭吧。”
肖楚一听就冷汗直冒,讪讪道:“不,不用了吧,我还有事……”
“我请。”
肖楚舒了一口气,“行。”
夏臻嘴角微抽。
两人去了外面的馆子,面对面坐了。
吃饭期间,夏臻问他:“上次为什么不拒绝?”
“拒绝什么?”肖楚正往嘴里塞牛肉。
“你应该知道我是故意宰你的吧,为什么还老实付款。”夏臻说,“学姐说你家里条件并不好。”
他话说得直接,如果深究,可能会觉得冒犯,但肖楚没有生气,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摸摸鼻子,说:“答应了你嘛,总不能反悔,做人要言而有信嘛。”
夏臻盯着他,半天,说:“你不觉得自己很圣母吗?”
肖楚愣了一下,茫然道:“有吗?”
“队里大家不愿做的活,都交给你,你是真不觉得没什么还是乐于被使唤?”
加上这次,两个人也才第二次见面,实在没熟到可以互相评价人品的地步,肖楚被这突然的责问弄得有点蒙,半天才说:“我没觉得有什么啊……”
夏臻对此嗤之以鼻。
对于肖楚,他是看不上的。先前或许还因为宰了人家一顿饭或多或少有些愧疚,此刻只剩了满满的鄙夷。
请肖楚吃饭,本是想把上次吃饭的钱跟他AA一下,现在只觉得这人活该。
圣母病泛滥的男人,窝囊没种,这是夏臻彼时对肖楚的印象。
那顿饭之后,两人的交集也就此打住,直到肖楚快要毕业那阵,两人才又重新接上头。
夏臻的出身并不清白,某个重要人物的私生子,那位人物虽然让他过得像个少爷,但夏臻清楚,那些个和他称兄道弟的朋友其实私下里都瞧不起他的身份。
面和心不合,然后有一天就打起来了。
夏臻被揍得一身伤,不想回家,踉跄着往学校走。
肖楚满腔抑郁从陈靖那回来,毕业将近,陈靖打算继续读研,他则疲于找工作,一想到这些年两人始终没能走到一起,以后更加没有可能,就悲从中来,寒冬北风吹得他心头拔凉拔凉。
走到校门口,两人遇着了。
一个鼻青脸肿,一个郁郁寡欢。
肖楚吓了一跳,“你打架了?”
夏臻哼了一声,没理他,径直走了。
肖楚圣母病发作,不放心地跟过去,“喂,你眼睛都肿了,很严重的样子,去医务室看一下吧。”
夏臻对他没什么好感,再加上两人就几面之缘,淡淡说句“不用”,不再理他。
肖楚只得耸耸肩。
到了晚上,肖楚在水房又碰到了夏臻。
后者伤势非但没好,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提着水瓶摇摇晃晃,一副要摔倒的样子。
肖楚连忙过去扶了他,夏臻靠了他一下,又推开他自己站起来。
“喂,你发烧了!”肖楚对着他的背影喊。
夏臻跟没听见似的,晃着回了宿舍。
肖楚不放心,想了想,还是去他宿舍看了看。
宿舍就夏臻一个人,正蒙在被子里,肖楚过去拉开被子,发现他脸都烧红了。
当下背了人去校医院,高自己一个头的夏臻,又运动得当,肖楚背得都快断气了,才把人送到目的地。
开了药,挂上水,夏臻倒是睡得沉,可怜肖楚腰酸背痛,累得跟狗似的直喘气。
夏臻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烧已经退了,人也不那么难受了。
一低头,就看到趴在自己床边睡着的肖楚。
那一刻,他觉得肖楚的圣母病还是有点用,至少如果不是这人“多事”把自己送来医院,他还一个人躺在宿舍难受了。
夏臻好了,肖楚病了。
趴了一晚,又是冬天,顺理成章冻病了。
躺在床上难受得死去活来的肖楚忌惮一旁玩手机的夏臻,愣是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打吊瓶,这个冷冰冰的小学弟要陪在一边。
不能算陪,应该叫看着。
看犯人的那种。
上午夏臻打完针后,肖楚就打了个喷嚏,之后病来如山倒,一下烧到39度。
医生要他挂水,肖楚头摇成拨浪鼓,“不,不,我吃药就好了。”
医生说:“你是医生我是医生?”
肖楚吃瘪,闷声道:“那啥,我晕针……”
医生无语了。
然后在肖楚的惨叫声中,夏臻压着他扎了针。
于是有了现在这种场面。
天知道他躺在床上难受得死去活来不是因为那该死的高烧,而是因为晕针!
偏偏那个刚刚退烧,同样还鼻塞咳嗽戴着口罩防止交叉感染的夏臻还跟门神一样坐在边上,时不时抬起头瞥他一眼,他就是想哼两句也不敢。
还算夏臻有良心,期间给他买了粥,一对病友默默喝完,然后继续沉默。
等到肖楚挂完水,整个人都跟踩在棉花上,下床时差点一脚踏空,撑着隔壁床勉强不至于摔得太难看。
他冲夏臻尴尬地笑笑,后者直接无视,利落地起身走人,一点也不像个感冒患者。
各回宿舍,各回各床。
然后第二天,肖楚提着一袋药,敲响夏臻宿舍的门,笑得傻气而无害,“你的药还在我这。”
章一·应钟03
肖楚躺在床上,懊悔地想,当时要是没有去送药就好了,也不至于如今轮到事事受制于人的地步。
偏偏自己还心甘情愿地受他脸色,再大的委屈也硬吞下肚,抹了眼泪照旧屁颠屁颠凑过去热脸贴冷屁股。
夏臻一连两天没有回来,肖楚在网上发帖求助,“问:男友总是动不动生气,一生气就夜不归宿,我该怎么办?”
下面的回复统一全是“肯定是出轨了,不用说”、“楼主小心,你男友八成是想跟你分手了”之类的,看得肖楚好不心慌,一个劲地在下面问“不会吧,不会吧”。
难得有一个回复认真些,说:“两个人在一起难免都要吵架的,不过冷战和夜不归宿就不对了,楼主还是好好和你男朋友谈一下吧。”
肖楚趴在键盘上打字,“不敢问,而且他也不怎么和我说话。”
女生回道:“感觉楼主好委屈,如果你男朋友真的爱你,是不会这样对你的,还是趁早和他分手吧,楼主是个好妹子,值得更好的男人。”
肖楚尴尬道:“我是男的。”
女生惊讶了,发了一排感叹号。
肖楚又说:“我以前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那头就没再回了,估计是被他吓到了。
肖楚叹了口气,倒在桌子上继续郁闷。
电脑突然滴滴响了几声,一抬头,是陈靖发来的讯息:“怎么了?”
肖楚回了个哭的表情。
陈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怎么了,改的状态是什么意思?”陈靖问。
肖楚望着那行“好累,想死”的签名,闷闷道:“就是字面的意思咯。”
“到底怎么了?”
肖楚重重叹气,“说来话长。”
他和夏臻的事,从前没跟陈靖提起过,后来与夏臻重逢,自己急不可待地贴上去,做牛做马只求能和这人重新在一起,其间受的委屈也没对人说过。
在陈靖那,只单纯以为肖楚交了个男朋友。他毕竟对这个圈子不了解,也不好对肖楚的事多说什么,只是间或关心两句,其他倒真不好意思打听。
肖楚不愿意说,陈靖也不想干涉太多,只道:“别想太多,车到山前必有路,有什么事还可以找我商量,别动不动就说什么想死的话。”
“嗯……”肖楚乖乖听训。
这些年,肖楚对陈靖的那份心意慢慢放下来,做回普通朋友,似乎更加轻松。他无奈地想,若是这份觉悟来得早一些,夏臻也不至于抓着这个小辫子不放,折腾到现在还不肯原谅他当年的一时嘴快。
“我得去教室了,先挂了啊。”陈靖说。
“嗯……”
听着那头嘟嘟的忙音,肖楚心里还是塞塞的。
阿靖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很好,他却过成一滩烂泥。
这一天基本就在“颓废——无聊——颓废——无聊”的循环交替中过去,肖楚郁闷得在床上打滚,一不小心摔到地上,床头柜上摆的东西砸了一脸,肖楚龇牙咧嘴,伸手拿开盖在脸上的日历,然后目光就定住了。
上面圈了一个日期,夏臻的生日,就在明天。
肖楚愣了几秒,飞地爬起来,难怪那天夏臻把他拉去酒吧问他有没有话要说,根本是听了唐颜要生日然后过来向自己讨一句生日快乐!
这座冰山有事从来不会直说,只会等着自己察觉,自己要是没及时懂他的意思,夏臻就会好几天好几天跟他冷战。
这种惩怼从他们重逢起,就成为家常便饭般的存在,肖楚每日几乎都在揣摩夏臻的心思,生怕稍有不慎就惹他不快。
然而千算万算,还是出了错。生日这样大的事,他居然没能及时想起来,肖楚心里直打鼓,不知道夏臻这回要怎么弄死自己。
他咬咬牙,按下夏臻的号码,等待接通的时间里,他觉得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电话响了两下,被挂掉了。
肖楚一愣,脸色都白了。
完蛋了,这是夏臻很生气的表现。
肖楚这会儿是真的想死了,他倒在沙发上,双眼放空,面如死灰,心里从如来佛祖念到耶稣他妈,感觉自己大限将至。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没一会儿,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肖楚闻声抬头,居然看到夏臻开门进来了。
他几乎是一跃而起,张口结舌:“你,你怎么回来了?”
夏臻皱眉,意思是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回来。
“不是不是,”肖楚立马解释,“我是说,你不是在公司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现在是晚上八点。”夏臻说,言下之意是他下班了。
肖楚一看挂钟,这才惊觉居然已经晚上了,顿时手忙脚乱开来,“我忘了做饭了!你饿不饿,吃了没,我去厨房,你要不先洗个澡,我——唔……”
他太激动,而且心里有鬼,几乎语无伦次,人急着往厨房跑,却被夏臻按到墙上堵住了嘴。
夏臻狠狠掠夺一番才放开他,肖楚大口喘气,差点缺氧背过去。
夏臻在他耳边问:“为什么没吃饭?”
“想事情……忘了……”
“想什么?”
肖楚老实回答:“你。”
夏臻满意了,脸上虽还是冷冷的,但那冰凉的气场已经缓和了些,“去做饭,我饿了。”
肖楚脑袋发晕,拖着身子往厨房去。
吃饭的时候,肖楚心虚不安地偷瞄夏臻,他弄不清夏臻回家是不生气了还是要秋后算账,如果是后者,他真要狠狠担心一下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夏臻吃了几口就丢了筷子,很是辜负肖楚为了赔罪而做的一桌菜肴。眼见夏臻进了卧室,肖楚也急忙放下筷子跟过去。
夏臻站在衣柜前换衣服,肖楚立在一旁犹犹豫豫道:“那个,对不起啊……”
夏臻选了件白色的衬衣,比了比,不太满意,又放回去。
肖楚咬牙道:“我那天太困了,一时没想起来,对不起。”
夏臻挑了下眉,重拿了件黑色的衬衣换上,经过肖楚的时候连看都没看他。
肖楚急急跟过去,讨好道:“你明天生日,想要怎么过?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不好。”夏臻停下脚步,伸出手指在肖楚额头上点了点,说:“我生日,有说要和你一起过吗?”
肖楚一下就僵在那了。
夏臻勾勾嘴角,潇洒地走了。
整个房间重又冷清下来,像是没有人回来过一样。
肖楚一脚踹飞垃圾桶,看着那个无辜的塑料桶在地上打滚,终于忍不住哭了。
撕心裂肺,嚎啕大哭。
他边哭边捡洒了一地的垃圾,心里清晰地明白,从前和夏臻的快活日子不可能再有,两人如今在一起,只剩折磨。
而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夏臻果然没来找他,肖楚肿着一双眼睛,从晚上等到天亮,又从白天等到天黑,始终没听到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他给夏臻发了条短信,努力装作正常的样子,祝他生日快乐。
夏臻没回,或许根本没看。
肖楚心里难受得要命。
尽管夏臻说了不和他过生日,肖楚还是做了一桌子菜,还买了个蛋糕,像个傻逼一样等了一天,很像言情小说里自作多情的白痴女主角。
夏臻回来的时候,肖楚已经伏在餐桌上睡着了,蛋糕上的蜡烛烧尽了,流了两条长长的烛泪。
夏臻心中一动,走过去伸手捏起那块写着“生日快乐”的巧克力片放进嘴里,咬了咬,沁心的甜。
他把人打横抱到床上,肖楚睡得迷迷糊糊的,一落到床上就翻了个身睡死过去。
夏臻跨过他,也跟着躺到床上。
肖楚的眼睛还肿着,难看死了,一张脸因为趴久了也印了睡痕,皱巴巴的,夏臻嫌弃地皱了皱眉。
肖楚在睡梦里嘟哝了几句,夏臻走过去听,什么都没听到。他捏了肖楚的鼻子,等到对方因窒息而挣扎了一下,又放开,如此几次,肖楚便醒了。
看到夏臻,肖楚有点蒙,还以为是在做梦,茫然道:“你回来了。”
夏臻抚摸他的脸,“嗯,我回来了,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肖楚像一只被主人顺毛的宠物狗,舒服地眯上眼睛,“生日快乐。”
“嗯,快乐。”夏臻说,吻上他的唇。
肖楚闭着眼睛享受这个吻,若梦若醒之间,他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真实的还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只有唇间芳香甜腻的巧克力气息让他微微失神。
第二天醒来,肖楚浑身酸痛,起了几下身,硬是没能坐起来。
一转头,看到身边熟睡的夏臻,肖楚忽然眼眶一热,顾不得夏臻不许他乱碰的规矩,钻进了他怀里。
夏臻也醒了,伸手搭在他腰上。
肖楚心里涌起一股感动,大着胆子问:“你还生气吗?”
夏臻唔了一声,“再睡会儿。”
肖楚安心地闭上眼睛。
一会儿也好,让他享受这偷来的温柔。
夏臻果然只睡了一会儿,肖楚回笼觉刚起了头,就感到对方的手不安分起来。肖楚被折腾了一夜,尽管是在自己没有知觉的情况下,但身体的酸软却是真实存在的,他身子微微颤抖,抓着枕头试图逃走,却被夏臻拉回来压住。
“不想玩?”
肖楚对着夏臻阴鹜的眸子,口是心非道:“想……”
他怕夏臻生气,怕夏臻又夜不归宿,怕他不配合夏臻就会去找别人。
夏臻照着他的脖子咬了一口,猛地一下,把肖楚弄得倒吸一口气,整个人都绷成一张弓。
“别……”
夏臻慢慢动着,“别什么……”
肖楚把脸埋在枕头里,拼命摇头,发出呜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