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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太子很难养 上——by苏景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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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走到崇文馆的时候,远远便看见谢昀泓和穆寒江两人站在廊下正在说着什么。谢昀泓披着一件织锦镶毛斗篷,衬得他唇红齿白,眉眼精致。

顾明珩正准备抬步踏上台阶时,突然感觉陆承宁拉住了自己的手,有些疑惑地偏头,就听见陆承宁小声说,“阿珩,路滑。”说着执着顾明珩的手自己走到了前面。

顾明珩突然感觉眼眶一热,他看着陆承宁的背影,缓缓笑了出来,一时如云破月来。

阿宁,原来被人护着的感觉,是如此温暖。

他紧了紧与陆承宁相握的手,顿了一瞬便迈出步子跟了上去,厚锦镶银鼠皮银白裘的软毛拢在他的下颌处,衬得眉目如花树堆雪,淡雅清绝。

日上中天时,崇文馆便下了学。穆寒江见顾明珩跟随郑老去了藏书阁,想了想自一摞书中抽出了几本书册,朝着陆承宁走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顾明珩不在的原因,陆承宁的神色与之前很是不同,显得要肃然深沉许多,一双眸子如夜幕寒星,毫无情绪外露。

穆寒江将那几本书册放到陆承宁面前,笑着道,“这是殿下要的书册。”说着靠近了一些,小声道,“我可是趁着阿珩不在才拿出来的。”还很是隐秘地扬了扬眉。

陆承宁的眉眼柔和了些,将书收了起来,“多谢阿木。”他不过是前些日子提了提他想要看兵书,没想到穆寒江就记下了,还这么快就找来。

“多大个事儿!”穆寒江很是豪气地摆摆手,满不在乎,“我穆家什么都不多,就兵书地图刀剑什么的一大堆,殿下这几本看完了我再给拿过来。”说着又皱着眉有些疑惑地问道,“殿下最近喜欢兵法吗?为何要看兵书?”

陆承宁看他表情丰富的模样眼里带了笑意,“嗯,见阿木很是精通兵法,所以也有些好奇。”说完就见穆寒江双眼亮晶晶的,一手搭到了自己身上,自豪无比又得意洋洋的模样。

谢昀泓在一边看着,只想用折扇掩住自己的脸——自己绝对不认识这个蠢货。不过,他注目着与穆寒江站在一处的陆承宁,眼神渐渐变深,殿下,您果然是醒了吗?

兵法,兵权——想到这里,谢昀泓缓缓勾起了嘴角,眸光明亮。

祈天宫。

“你再说一遍。”阴冷寒湿的宫殿中响起了迦叶清冷的声音,他紧紧地盯着跪在不远处的姜余,语带寒意。

姜余只觉冷汗瞬间浸湿了背,再开口时声音都带上了颤意,“公子,昨夜……陛下在凤仪宫宠幸一个名叫阿叶的女子……”话音未落,他就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一时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带上了惊惧。

他知道,虽然公子一次又一次地拒绝陛下的亲近,但是在公子的心中,是将陛下看得极重的。奈何身为祈天宫神官时候,一生不可再踏出祈天宫半步。

“宠幸……”迦叶呢喃出口,声音很快便消失在了空气中,他的眸子落在虚空处,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一时眸中满是恶心与憎恨,之后甚至难以抑制地屈下身干呕起来,他全身不断颤抖,斜长的眼睁得极大,一手紧紧地抓着胸前的衣襟,青筋暴起,整个人都如将要崩溃一般。

“公子——”姜余担忧地看着迦叶干呕的模样,心中焦急却有无能为力。

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便是公子的心魔。怀上孩子后,公子甚至服下了毒害及自身的药,想要将胎儿扼杀在腹中,但是公子的体质却化解了药性,孩子依然被生了下来。

便是如今的太子,陆承宁。

过了许久,殿中才响起了迦叶渐渐平复下来的喘息,他一点一点松开抓着衣襟的手,全身无力地跌坐在石凳上。石凳深深的凉意浸入他的躯体,他却如有不觉一般。

“宠幸——”自他的喉间发出颤音,带着哽咽与绝望,一双眼失了神,“明明说过的……”自言自语一般说着,有泪自眼中溢出,顺着玉白的脸颊流了下来,落下难以抹去的痕迹。

“罢了。”良久,迦叶缓缓站起身,淡薄的白衣徐徐落下,如覆盖着冰霜,他转身一步一步地往着内室走去,有微弱的呢喃声传来,“……我甚至生下了陆承宁这个孽子,他只不过宠幸了女子而已,宠幸了……别的女子……”

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直至完全消失。

独自一人走到一间石室前,迦叶伸出手推开冰冷沉重的石门走了进去。

房中四面都挂着各色衣衫,或精致华美,或巧夺天工,无一不是世间难得的精品。而角落整齐地摆放着无数奇珍异宝——这房中安置着的,俱是这些年来陆泽章送给他的礼物。每一件,他都摆放整齐,擦拭干净,细细珍藏着。

每每独自一人在殿中,心中惶然空寂溢满了思念的时候,他便会来到这里——像是如此自己便一直在他的身侧,再不会分开了。

迦叶走到精美绝伦的珊瑚树前,猛地挥袖将其扫落在地,一时手臂剧痛,碎裂声无比清晰。他怔怔地看着脚下的红色碎渣,眼神空洞地笑了起来,悲戚而绝望。

拿起灯台上的火折子,迦叶走到满架罗衫前,素手拿着火折凑近,就见火舌瞬间附在了衣衫上,随后火势渐渐变大,熊熊蔓延开来。

他看着一件又一件世间仅此的衣衫被火焰吞没,映着火光的眸中却毫无神采。眼前浮现出数年前他跟随师尊上京,在街上遇见那个纵马飞驰的少年,他便如烈焰一般闯入自己的眼中,此后再未曾熄灭。

那是他冰冷死寂的一生中,最后的、永恒的温度。

火焰在眼前烈烈燃起,仿佛红莲业火,将这如铁幕一般的宫殿中所有的温度都吞没殆尽。

第三十五章

春融寒霜,雍河水暖,正是草长莺飞时候,褪去厚而臃肿的冬服,轻薄的春装一时令得满城生色。夭桃俏立枝头,春花始发,一阵绵绵细雨后更显得花红柳绿。

冷则颜带着书僮去到雍河边时,远远便看见建章十二年的同期早已聚齐,席地而坐,把酒相谈甚为欢悦。

如今已过七年光阴,昔日激扬文字的少年已经老去,多存了几分世故与圆滑。不再见当年的意气风发,稳重的神色下所掩藏的是生活名利赋予的淡淡苦涩。

“则颜——快些过来!”听见远远传来的呼喊声,冷则颜一向严肃的面容也柔和了不少,他迈开步子走过去,淡蓝色的便袍与草尖相触,发出轻微的响声。

雍河长堤向来是雍京之人踏春之所在,京中学子多喜呼朋引伴聚于雍河堤上,吟咏风歌,高谈阔论。此时,或三三两两学子聚在一处,而附近又有不少孩童着了新衣在草垫上奔跑欢闹,春意融融。

“则颜今日来得最晚,当罚三杯!”白子弋端起酒壶笑着道,一身素袍映得他面如冠玉。因为常年习武,他的身材修长紧实,气息带着舒朗豁达之感。当年的探花郎依然俊逸潇洒,不负美名。

盘腿在草垫上坐下,冷则颜双手接过酒杯,有些歉意地说道,“此乃则颜之过,自罚三杯。”说着一连杯杯一口饮尽,辛辣清香的酒液咽入口中,让他突然想起当年琼林文会上与知己好友把酒高歌时的壮志豪情。

如今再看,却已是物是人非。

“则颜此次可是得到了陛下的褒奖,只盼望日后飞黄腾达时则颜可提携我等一二!”同期的刘玉扬在一边笑着道,话中带着淡淡的欣羡与讨好之意。

他与冷则颜同为建章十二年应试之人,如今冷则颜已官至吏部侍郎,而他却仍是户部从五品郎中,对比之下,更生感慨。

“玉扬兄言重,我等为同期举子,自当相互扶持。”冷则颜闻言面色不变,既没有洋洋得意,亦未曾谦逊过甚,平易淡然的态度让人心生好感。围坐的同期纷纷对他举盏遥祝,众人皆在官场混迹数年,一时回忆过往巴结讨好之语纷杂。冷则颜一一应着,不见丝毫不耐之色。

为君谋事,谁能保证朝夕祸福?

不远处河堤大道上传来马车的声音,车轱旋转的响动逐渐清晰起来,冷则颜下意识望去,正巧看见那辆外观朴素的马车停了下来,接着一个身着淡褐色衣衫的青年男子先行下了车。

只一眼,冷则颜便能断定,车中主人定是世族之家。不过门阀士族多会在马车上装饰家徽,以示身份,可这辆马车却是低调肃静,毫不张扬,车壁上丝毫花纹也无。心中疑惑,冷则颜不由多看了几眼。

不多时,就隐约看见素白的手掀开车帘,一位身着霜色深衣的年轻公子下了车,他发丝高束,配以白玉冠,只站在道旁便已是风姿华然,如庭前玉树,皎皎临风,令人见之不忘。

他似是对着马车之中的人说了几句,片刻后便见车帘动了动。冷则颜执着酒杯的手一顿,已经猜到马车中的人是谁。

只是没有想到,会在此处碰见。

陆承宁下了马车的时候,双眼下意识地寻找顾明珩的所在,他身着一件玄色双绕深衣,上绣同色云纹,如此服饰衬得他目如寒星,面色沉然,气息雍容,自有凌然之气。

“阿木早已到了。”顾明珩见他下了车来,习惯性地执起他的手朝着远处的长亭走去,那是此次四人约好碰面的地方。陆承宁任他牵起,脸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温柔。

冷则颜注视着两人缓缓朝着远处走去,一时竟是失了神。白子弋见他愣了许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面上有些惊讶,“则颜可是认出了来人?”

冷则颜闻言沉默地点了点头——自然是认得的,当年琼林文会,一面之缘,便再难以忘怀。至今那局棋还印在他的脑中,每每在空闲之时细细思量,却终无法破了这棋局。

冷则颜朝着顾明珩的方向再看了一眼,随后收回了视线。

去到河边长亭的时候,就看见谢昀泓和穆寒江都已经到了。这木亭已有些年月,纹路沉黯,不知已经受了多少风雨。

“阿珩,你们的动作可真是够慢的。”谢昀泓拖着懒洋洋的语调,春日的暖阳晒得他全身舒坦,说完又用折扇轻轻碰了碰穆寒江,穆寒江会意地自盘中拿了一个葡萄递到他的嘴边,神色极为自然,眼神甚至带上了笑意。

“临出崇文馆时,郑老突然考校阿宁经书,这才耽搁了些。”顾明珩坐到石凳上一边解释道。去年入冬后郑老身体染了疾患,痊愈之后也大不如前了。自陆承宁开始上骑射课之后,经文课业便改成了三日一次,也以答疑解惑为主了。

随意地聊了几句,一直没有开口的穆寒江突然唤道,“阿珩。”见顾明珩看过来,便开口道,“几年前你让我找的宁无怿又有了新线索,家中来消息说他近日即将入京。”

他虽然不知道为何顾明珩这样看重这个宁无怿,但是他答应了的事情就会一直放在心上。

顾明珩闻言点了点头,看来这一世许多事情还是依然按照着一样的轨迹发展着,想了想道,“听说穆将军和两位穆小将军都会回京?”

听了顾明珩的话,穆寒江咧开嘴笑了出来,显得很是开心,“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父亲和大哥二哥了,都不知道他们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说着语气也变得愉悦起来。

自建章十一年进东宫到现在,他已经有八年没有回过燕云,也没有见过家人了。两年前穆德钧将军是要进京来谢恩的,却因为西凉国突发的战事耽搁了。如今战事平息,才有时间进京来。

谢昀泓察觉到他话中淡淡的苦涩与思念,半眯着眼扬了扬下颌,“怎么,本公子对你不好么?”他眉目如琳琅美玉,此时的模样更是风情流转,令人神迷,语气却带着危险的味道。

穆寒江连忙摇头,笑得有些呆傻,“阿泓对我很好。”一边说还一边十分肯定地点头。谢昀泓浅浅地“哼”了一声,这才又闭上了眼,躺到了他的腿上,像是睡去了一般。但穆寒江却不经意发现他微微发红的耳尖,一时暗暗笑了出来。

他再不精通人情世故,也知道这世上谁是真的对他好,谁需要他以诚相待。

顾明珩正含笑看着两人,就感觉陆承宁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抬起头便对上了他漆黑的眸子,“阿宁怎么了?”已是不觉软下了语气。

“阿珩答应我要一起放纸鸢。”他面无表情地陈述道,但是眼中却带着期盼的神色。

顾明珩闻言一愣,随后点点头,虽然觉得自己已经加冠还去放纸鸢有些难为情,但看着陆承宁的模样怎么也拒绝不了。

两人沿着河岸往着上游走,逐渐远离了人群的喧嚣,阿徵和赵显带着几名亲随远远地跟在后面。

天高云阔,惠风和畅,雍河的水清澈沉静,映着天色波光粼粼,浅岸处有水草摇曳,可以清楚地看见细枝拔节,根系藏于泥中。

顾明珩神色温和,连一身的霜色衣衫都多了几分暖意。他偏头看着沉默着拿着纸鸢的陆承宁,“当年是我亲手画的纸鸢,如今终于等到了阿宁的亲笔。”他眉眼都带着笑意,如春风化雨,雨化江南。

陆承宁没有回答,他双眼专注地看着顾明珩,眸中是深深掩藏的情感,有如他的世界中,他便是唯一。

两人的脚印交错着印在湿润的泥土上,再也区别不开来。

到了开阔的草地,顾明珩快走几步转过身看着陆承宁,“阿宁,就在此处如何?”他的身后是延绵的绿茵,远处的山岚云烟雾霭,如似画卷。

陆承宁点了点头,他并不在意是在何处,他只是想要和顾明珩单独相处罢了。于是将线轴握在手中,陆承宁将纸鸢递给顾明珩,“阿珩。”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蓦地让顾明珩心中一悸,下意识地移开了眼。

看着纸鸢随着二月的风缓缓上升,顾明珩想起多年前他们在宫城中放纸鸢之时,头顶只有四角天空。

而如今——见陆承宁远远地对着自己挥手——顾明珩嘴角弯起,阿宁,属于你的,是这万里江山锦绣!

跑累了,将线轴固定在地上,两人仰躺在斜坡上,也不在意绿草汁液会沾染在衣衫上。望着天上的流云,与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点的纸鸢,一时静默无言。

每日挣扎在权力浮沉之中,此时真真是偷来浮生半日闲。

顾明珩偏头看向陆承宁,就见他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脸色比之平日要缓和许多。

如今陆承宁年已十七,五官明朗,相貌却完全不同于今上。他的眉宇间总是多了些寒意,一双眼漆黑如墨,让人下意识地产生恭敬之心。不知是否是小时候的影响,他总是显得有些沉默寡言,但是却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连郑老都笑叹“此子年纪尚轻便已有了帝王威仪”。

陆承宁似有所觉地睁眼,就看见顾明珩眼神怔怔地看着自己,有细细的草尖挨着他的脸颊,更衬得细白如瓷,“阿珩?”他轻声唤道,带着疑惑。

顾明珩听见他的声音一下子回过神来,一眼对上了陆承宁的双眸,不知为何呼吸一顿。

这时,陆承宁突然长臂一伸,松松地环住了顾明珩的腰,尚未施力却毫不容人挣脱。他看着顾明珩带着惊讶的眉眼,眼中似有难以抑制的情绪涌起,最后叹息一般吻住了顾明珩淡色的双唇,斯磨辗转。

呼吸交融,如为一体。

不远处岸芷汀兰,水鸟掠波,鸥鹭梳羽,静影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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