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抬手遮住了那些过于耀眼的光芒。
窦璧醒过来后，看着眼前笑眯眯的葛笑畅愣了愣。
说好的白眼狼怎么笑成这个德行，还有脖子上挂的那是什么，围裙吗？！
二八你可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兑换粉蓝色的田园风小围裙吗？
“你醒了。”葛笑畅露出大大的笑容。
窦璧被阳光灿烂的笑容闪瞎了狗眼，忍不住扭开头：“……我醒了。”
感觉这个对话已经进行不下去了。
所以窦璧干脆放弃了对话，掀起了身上盖着的衣服——他昨天睡觉之前给自己盖衣服了吗？他记得自己是无意识地睡过去的啊……
再看葛笑畅的笑容，窦璧感觉到了几分治愈的感觉。
黑化忠犬去哪儿了？眼前这个居家小天使是谁？
葛笑畅摘下围裙，眼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你不会介意我用这些东西做早餐吧？”
“哦……哦，我不介意。”窦璧看了整体厨房一眼，“你吃完了？”
葛笑畅有些无奈地挑起眉毛：“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物资，我不会私自……啊，抱歉，应该让你觉得困扰了吧，如果你的物资也很紧张的话，我可以现在就离开，毕竟你愿意救我就已经……”
睡得迷迷糊糊的窦璧瞬间就醒了，七手八脚地站起来拉住了葛笑畅：“别走！”
这一句“别走”，眼神之真切，情感之丰沛，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地感人啊。
被扯住衣角的葛笑畅也愣了一下，他自然是不想走的，不过对方要是不愿留他，他也不会强行留下，毕竟愿意救他而不是把他丢出去喂僵尸，这就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在眼前的少年伸手拉住他的一瞬间，葛笑畅感觉胸腔某处涌出一股暖流，轻柔软和地包裹了他整个人。
无论这个人出于什么目的留下他，他都认了，而且他也已经没有可靠的后路了。
如果是被利用的话，至少眼前这个人会更善良地利用吧。
葛笑畅再次笑了，男子气概满满的脸上竟是丝毫没有违和感的温柔，他握住窦璧拉着衣角的手：“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很高兴能留在你身边。”
被葛笑畅发出的治愈圣光照耀着，刚刚清醒的窦璧颤了颤，他可没有想那么多，别开玩笑了，葛笑畅要是走了下面的剧情可怎么办啊？
再说葛笑畅这个满身绷带的熊样……让刚刚摘下围裙的小伙子去僵尸窝里谋生，怎么说都有点……嗯，不地道。
结果自然是葛笑畅留下来了。
葛笑畅倒是有一手的好厨艺，在他手下连压缩饼干都能变得好吃起来，窦璧差点没忍住让葛笑畅处理处理死僵尸的冲动——
当然，这不是说窦璧想吃死僵尸，他就只是惦记着楼上的邵明宇而已。
这种哺育下一代的心情真是太棒了～
因为葛笑畅总是会陪在他身边，所以每次去见邵明宇的时候总是格外艰难，就像是深居内院的正被老爷宠爱着的小妾背着全府的人去见府外情郎一般的艰难。为邵明宇补充食材，那就是难上加难了，就像是偷见情郎的小妾还瘸了腿一般。
这段时间的窦璧只能用勤奋努力来形容。
至于邵明宇，一个月的期限快到，他的外表已与常人无异了。就算是葛笑畅真的发现了他，大概也不会被怀疑他的类别。
每次去看邵明宇时，窦璧只能匆匆地吻一下额头就走，就算是搬饲料时，窦璧也只能多看邵明宇两眼——所以窦璧没注意到邵明宇的表情和神态。
邵明宇直直地看向来人，但来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这让已经有了意识的邵明宇感到不满，单纯地感到不满而已，因为邵明宇的神智还尚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但是有些执念已经醒了。
邵明宇开始期盼这个人的出现频率能更高一些，原来处于蒙昧状态的时候，这个人还会长时间地抱着他的啊，吃的东西也是这个人一口一口亲自喂的，怎么现在就把他放在这里不管了呢，甚至每天都有的“啾”也从很多变成了一个，而且还只是轻轻地碰一下额头……
完全不够啊，想要更多更多更多。
再陪他一会儿啊。
自然，窦璧也就没注意到邵明宇身上的绳子似乎松了一些。
窦璧之所以这么心不在焉，也是有原因的。
二八消失了。
之前窦璧还在奇怪，这个不损他两句就会死的的二八怎么老实到一天都不说话的地步，后来他尝试呼唤二八，才发现二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点回应也没有。
窦璧没有尝试直接呼唤系统，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这么做，二八情况不明，目前难以确定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所以窦璧什么都没做，也不再呼唤二八——
如果可以，窦璧希望系统永远不要发现二八的异常。
一旦出现了系统不能掌握的状况，系统会抹消二八的存在吧？
不知为何窦璧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就像是很久之前就知道这件事情一样……
“怎么了？”一旁的葛笑畅见一向是笑着的窦璧沉默皱眉，有点担心，“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窦璧重新笑起来，他现在不能做任何拖累二八的事，就算是任务失败，也要等到二八回来之后——
啊咧，什么时候他对二八的感情这么深了？
众多疑惑浮上来，而这么多的问题中没有一个可以得到解答，窦璧在心里暗暗叹气。
这幅样子让葛笑畅很在意。
“给你这个。”说着，葛笑畅递过来一个链子。
窦璧接过链子，这链子还带着葛笑畅口袋里的余温。
“给我？”
葛笑畅利用身高优势拍了拍窦璧的脑袋：“一个小玩意儿而已，不过应该能让你高兴一下吧。”
窦璧看了看那个链子，寒毛都竖起来了：“谢……谢。”这条链子的做工十分精细，作为链坠的西方恶龙栩栩如生，龙眼闪着扑朔迷离的光，如被封印起来的活物一般，摄人心魄。
再看葛笑畅，认真的笑容不像是在开玩笑。
至于窦璧寒毛竖起来的原因嘛～
导行书里也专门介绍过这条链子，它本来是葛笑畅的家徽，奄奄一息的葛笑畅在心底暗暗发誓效忠邵明宇的时候，把这条链子交给了邵明宇。
这条链子告诉窦璧，剧情走偏了。
链子一沾手，窦璧就觉得心慌。
开始时他还觉得这种心慌是因为剧情跑偏或者二八消失，不过随着时间加长，窦璧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想起了之前那个邪性的眼镜。
窦璧没有再犹豫，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直接把链子戴到自己脖子上。
果然和上一次一样，窦璧眼前的场景不断剥离开来，渐渐露出异样的景色。身体的负担似乎比上一次要轻了不少，虽然头依旧在痛，但已经可以忍受了。
“是这样的吗……恭喜啦！”
某个人的声音唤回了窦璧的注意力，他看见少年时期的自己站在皑皑白雪之中，笑着说出这句话。
自己曾经的笑容为什么这么勉强？
无端地，他感觉到心脏处泛起了酥麻的疼痛感，像是荆棘密密麻麻地缠绕上去，明明是许久未出现的陌生情绪，却觉得无比熟悉。
好不容易控制住这种情绪，窦璧看向对面，却是一瞬间愣住了。
白发人揽着……二八？
二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联系曾经失忆的时间段，这应该是他的高三那年，那么这里的场景应该是对他曾经经历的再现才对，二八会出现在这里……窦璧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运转着。
有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是白发人曾经也是旅行者，到过自己所在的世界——这就意味着窦璧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以前所经历的那些世界，全都是真实的。
这已经狠狠地挑战了窦璧的接受底线。
而另一种可能更加刺激窦璧的接受力。
二八曾经是真实存在的人，后来变成了人工智能。
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场景里的他自己似乎变得更小了一些，少年窦璧默默地看着白发人牵着二八的手，别过头一言不发。
白发人和二八是一对？
那为什么少年的自己看上去一点也不高兴？
场景再次变化，初三的窦璧悄悄地亲了亲睡着的白发少年的脸颊，差点被打开门的二八发现。
夜色降临时，窦璧看着白发少年牵着自己的手，偷偷地笑了。
场景一再变化，窦璧呆呆地站在旁观者的视角，看着仿佛电影画面中的自己在时光中一点点倒退。
接着画面中的窦璧回到了小学，拉着弱弱的小二八的手，躲过了醉驾的汽车，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明明是小学生的窦璧，脸上却出现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难过神色：“没事吧？”
小二八被吓懵了，还没有回过神来，愣愣地点了点头。
画面内外的窦璧都慢慢笑了起来。
最后，画面中的奶奶牵着小小的二八走进来，说：“今天起窦玺就是你弟弟了，你要敢欺负他我就扒掉你的皮。”
“知道啦，老太婆。”鼻子上还挂着鼻水的窦璧咧嘴一笑，缺了两颗门牙的嘴巴显得格外可笑，“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劳资罩着你！”
那才是窦璧和二八的初次见面。
“我很喜欢一个人，深到骨子里的喜欢。”
高远的天空里回荡起熟悉的声音，像是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在窦璧心脏里。
“可是啊，很可惜，他并不喜欢我，他喜欢的另有其人。”
窦璧捂住胸口，慢慢下蹲，无法抑制地，他的眼眶慢慢变红。
“算啦，我也不是那么想不开的人。”
缓慢地诉说着一切的这个声音，窦璧知道它的归属。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只要他们俩能高兴就好了，劳资这种高级货什么样的找不到啊～”
没错，窦璧再清楚不过了。
“虽然能很轻松地说出来，但是……还有点不太高兴呢。哎，真没出息。”
落在他心里的这个声音啊……
“要是当初没救那个人，我和我喜欢的人会在一起吗？”
这就是窦璧自己的声音啊。
话音刚刚结束，心脏就开始强烈地跳动，激烈地昭示着它的存在。
窦璧在片刻间想起了那份喜欢，心脏却疼得像是被海胆霸占了一样。铺天盖地的情感涌回了它们本该存在的地方。
他喜欢白发人，怕是要喜欢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奶奶收养了二八……不，是窦玺，他和窦玺一起长大，一起遇到白发人，虽然和白发人不常见面，但窦璧还是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人。
先是十分在意那张姣好的脸，然后是对气质的憧憬，接着是手掌的温度，最后是完全沦陷于整个人。
窦璧把这些全部想起来了。
呼嚎着的心脏宣告着自己的无药可医，窦璧扯紧了衣服。
是的，无药可医。
景色瞬息爆发出强烈的光，像是镁光灯打开的一瞬间，照亮了窦璧身边的一切，让他几乎睁不开眼，但他还是没有闭上眼，因为年幼的自己正在对他笑，而小窦璧的身边，是跪着的二八，就是前几天踢了窦璧一脚的那个二八。
强烈的光芒对窦璧而言并无伤害，可对于二八来说这些闪光的事物却像是强腐蚀药剂，窦璧甚至能预见到二八的双手和身体变黑消失的场景。
“如果你不救他，你就可以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吧。”小小的窦璧笑着，抬手间光芒更盛。
小窦璧说的没错，但是啊，这家伙是自己的弟弟吧？不但是弟弟还是朋友，更是自己心上人心最喜欢的人吧？
反正这些光芒对自己也没有伤害吧，那就不用磨叽了。
没有犹豫，窦璧心急地扑过去，用自己不惧光芒的身体护住了二八。
就在窦璧迈出最后一步的那一刻，身边意外地传来高温，原来不是对自己没有伤害，而是只有二八身边的光芒能够伤害人体。
可是没办法松手。
窦璧护着怀里的二八，呆愣愣地看着身边静静的幼小的自己一步一步走近，肉肉的手掌按在二八金色的发丝上，温柔地摩挲着。
“只是……”
幼小的自己再次开口，
“对于你来说，根本就没有不救他的这个选项吧。”
小窦璧露出了苦笑。
“你就是我啊。无论重复多少遍……都没有办法不救他啊。”
小小的窦璧又渐渐后退，身体渐渐透明，消失在黑暗。所有发出光芒的物体都开始上升，像是烟火一般越升越高，变成了高空中渺茫的斑点。
窦璧看着二八平静的面容，缓缓提起了嘴角，眼泪却不小心掉了两滴。
自己的过去，还真是狗血到姥姥家了。
喂喂，怎么可能不救二八这个混蛋呢，奶奶可是说过，不救他就要扒了自己的皮啊，啧，想想都觉得疼，奶奶也是，居然对这么小的孩子用这么血腥的恐吓语。
这样一来，他要怎么才能忘记这种童年阴影，对二八下杀手呢？
臣妾根本做不到啊。
窦璧依旧笑着，一伸手把眼里流出来的水甩开了。不就是喜欢个人嘛，不就是想起了不少事儿嘛，干嘛啊他这是！太不像他窦璧的风格了。
窦璧看了眼怀里金发的人儿，掏出口袋里的皮筋，给他扎了两个羊角辫。
羊角辫二八渐渐消失，大概是又恢复到人工智能的形态了。
窦璧恨恨地咬牙，好你个混蛋系统，敢对劳资罩着的弟弟下手，饶不了你。
44.饲养手册·成熟就再见
第二天的太阳还是照样升起，葛笑畅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却见身边的窦璧瞪着眼看向他，那双大眼里全是血丝。
“你……昨晚没睡吗？”
窦璧点了点头：“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失眠了。”
葛笑畅愣了一下，这人明明还是个在校生的样子，怎么这么……沧桑呢？虽然他也觉得用这词似乎不太对，但是除此之外却找不到更加合适的词语了。
“那你再补一觉？”
“不不不。”窦璧努力让自己笑起来，他可还没忘记任务，其实他根本不想理会那劳什子系统，奈何二八……窦玺和他都被捏在系统手里，且不说他会怎么样，他要是出了什么事，窦玺就只能孤军奋战了。
而且，窦璧还想再见那一人一面。
“你答应我的。”那个人无数次地重复着的这句话，一定是也是想见见他的吧。就算他和白发人不能凑做一对，从小到大的情谊也还在。
关于白发人是怎么消失的，去了哪里——窦璧没能记起来。
不仅白发人的去向未知，在那些过往的画面里，其他重要的部分也没有出现，窦璧不知道奶奶为什么会带着自己离开原来的世界，不知道白发男子后来为什么又找了过来，不知道向来怕麻烦的奶奶为什么会收养窦玺，还有奶奶为什么突然衰老了，在她衰老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窦璧仅仅是触及了过往的冰山一角。
他还没有资格与系统对抗。
值得一提的是，窦璧在醒来后，毁掉了链子上的龙，果然像上次一样，白发人再次出现，然后消失在窦璧的身体里。
“我是怨恨。”渐渐消失的白发人这样对窦璧说着。
怨恨啊……那么他对二八的感情是怨恨吗？
窦璧多多少少有点嫉恨吧，不过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在这份感情里，强势地把嫉恨压得粉碎，所以窦璧无法讨厌二八，对对，连讨厌都做不到，真是太丢脸了＞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