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蕉眉梢一挑，低声笑道：“只听过贾宝玉，薛宝钗。”
薛长生微微一愣，随即和和气气地笑道：“林蕉，你果然是好学生，不像某人，读书不认真，惯会公子哥的做派，一知半解，竟然还在学霸面前卖弄常识。”
林蕉淡定地颔首，目光沉静而友善，这个招呼打过，他便不再说话，略显矜持和疏离。
萧舒晗倒是开门见山，一边活络气氛一边自来熟揽住林蕉的肩膀：“长生，今年寒假在我家，你在视频上见过林蕉，当时你就夸他上镜，非常有气质，很适合镜头语言。”
薛长生看向林蕉，林蕉果然微微一怔，却瞬即恢复镇定。
他暗赞一声，这孩子，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至少不会拘谨无礼。
“嗯，所以我才答应你，跟林蕉见一面。林蕉，你没让我失望，刚才我进来的那一刻，就被你惊艳到了，如果用镜头对着你，一定可以捕捉到最美的画面。”
林蕉暗暗吃惊，这个摄影师薛长生不愧是萧舒晗的朋友，也擅长开门见山，并不遮遮掩掩。
“那么，就说定了。长生，最近可以给小香蕉安排一些活动么？”
萧舒晗笑意盈盈地看向薛长生，素来清锐的目光中含着几分期许之色，薛长生果然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答应道：“待会儿跟我去工作室的现场，我抓几个镜头看看。”
萧舒晗这才满意地勾起唇，甩了个响指，让侍应生拿来菜单，然后准备点几杯咖啡。
却被薛长生拦住：“还是出去吃个饭吧？林蕉，你喜欢吃什么？”
林蕉不解地眨眨眼，听了片刻，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萧舒晗这厮想把自己介绍给工作室，言下之意，莫非是让他给摄影师当模特？有过一次模特经历的林蕉，心中并无忐忑。
可惜，也并无多少期待。林蕉对摄影的兴趣不大，却碍于萧舒晗的好心，不能当面拒绝罢了。
“随便吃点吧，这家咖啡店有简餐。”林蕉依旧淡然无波。
“简餐不好吃。附近刚好有一家陈麻婆豆腐，里面的菜色还算精致，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薛长生当即起身，体贴地买单，然后林蕉跟着起身，与萧舒晗一道。
萧舒晗见自己的福利被薛长生抢走，不满地斥道：“长生，你少献殷勤啊，小香蕉给你当平面模特，是要收费的，不是你家的正式工，你可不能瞒着我在暗地里为非作歹。”
萧舒晗故意示威般地揽住林蕉的腰肢，薛长生见状，心中愈发惊疑不定。
难道，这就是吃醋？天哪，萧舒晗这厮可是骄傲任性的贵公子，怎么能为一个同性吃醋？难道这就是近来李默善大美人独自伤心的真正缘由？一时间，薛长生风中凌乱了。
所谓旁观者清，就是这个理。
三人出了咖啡屋，并肩在街上漫步，三人都是气质出众容色惊人的美男子，自然吸引了不少美女驻足，可惜，林蕉一脸冷淡，萧舒晗光顾着亲近林蕉，薛长生被两人的气场压制住，暂时没了寻芳猎艳的冲动，可惜，禀性难移，他一路上还是招惹了几个美女。
来到陈麻婆豆腐，薛长生再次抢走萧舒晗的福利，直接将菜单塞给林蕉，奉上一脸殷勤热情的笑容，差点就要黏在林蕉身上，所幸，被萧狐狸紧紧盯着，暂时不敢造次。
林蕉倒是不客气，径直点了几道招牌菜，随后便呷着温热的茶水，静静地听萧舒晗絮叨。
“小香蕉，我好烦啊，早知道就不把你介绍给长生了。”
“小香蕉，你不会变心吧？长生虽然不错，可惜，他太花心滥情，不是什么好对象。”
“小香蕉，你爱吃麻婆豆腐么？待会儿我把零食给你，我带了很多好吃的……”
林蕉听得老神在在，最后终于忍不住在萧舒晗腰间掐了一把。
萧狐狸立即喜上眉梢，凑到林蕉耳畔低语道：“小香蕉，你这是跟我撒娇么？”
林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萧大爷这种癖好还真是奇葩。
“林蕉，快来尝尝这个毛血旺，重庆的名菜，有空我带你去重庆取景，吃正宗的鱼火锅。”第一道菜端上来，薛长生这厮忙不迭地给林蕉挟菜。
林蕉默然，却接受了薛长生的好意，不过，见萧舒晗一脸怒色，林蕉不免觉得好笑。
“喂，你发什么愣？你要是后悔，我吃完饭就回校……”
“诶，别啊！”萧舒晗从好友身上收回刀子般的尖利目光，急忙有样学样地给林蕉挟菜。
岂料，林蕉用筷子尖干脆拍走萧狐狸的辣毛肚，淡定笑道：“我自己可以。又不是残疾人。萧舒晗，你让我当平面模特，要签临时工合同么？怎么结算？”
说到正题上了，萧舒晗和薛长生立即默契地停住筷子，开始商议这个问题。
“这么说，林蕉，你答应做长盛工作室的平面模特啦？”吃饭的间隙，薛长生有意试探。
林蕉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拒绝，只幽幽地瞥了萧舒晗一眼。
萧舒晗立即信誓旦旦地保证：“一，不会侵犯你的任何人权，二，不会强迫不会骚扰你，三，最重要的一点，结算及时，绝不拖欠。萧舒晗是保证人，薛长生是甲方。”
林蕉这才露出一个淡泊却满意的笑容：“好，萧舒晗，这次谢谢你，这顿饭让我请了……”
话音未落，便被萧舒晗和薛长生异口同声地打断：“当然是我请！”
两人相视一笑，目中却各自闪过不同意味的光芒。
第39章：歌尽桃花扇底风
长盛工作室的日常办公地址就在香樟街尽头，一栋色调清新半新不旧的时尚高楼。
用过饭，三人便步行到办公楼。
萧舒晗紧紧挨着林蕉，向他介绍附近的地理位置：“你下次自己来，只要按照几个地标走，这条街很好认，你绝对不会迷路的，对了，附近的治安不错，你也不用担心扒手小偷。”
林蕉认真地倾听，见萧舒晗指指点点一副随意大方的姿势，他不免心中感激，暗道：“这人对朋友确实不错，李默善说的也对，只是，这份友谊看起来似乎有点奇怪。”
就在林蕉暗暗分析这种略显诡异的感情状态的时候，萧舒晗忽然伸手亲昵地拥住林蕉，还贼兮兮地在林蕉腰间轻轻却大胆地抚摸了一把，色相暗藏，表面上却是正人君子。
林蕉无语，恨恨地挥开萧舒晗，低声斥道：“你在朋友面前，都是这么不正经么？”
萧舒晗立即换了个姿势，亲密地揽住林蕉的肩膀：“嗯嗯，不一定，要看本少爷心情好坏。”
薛长生双手插兜走在另外一侧，闻言，他笑嘻嘻问道：“舒晗，我发现你以前在美人面前，总是一副骄傲小公鸡的样子，可是，碰到林蕉，你好像又变了一个人，是不是因为林美人也是男生？和你同类，所以很容易勾起了你的萌宝状态？”
林蕉听了这话，觉得莫名其妙，倒是萧舒晗不耐烦地驳斥道：“瞎说八道！我家小香蕉多招人疼，是那些庸脂俗粉可以比拟的么？还有，我就喜欢跟小香蕉撒娇……”
语未罢，萧舒晗便极自然地搂住林蕉的脖颈，凑到林蕉跟前，平素看起来清锐明丽的双眸，也一瞬间充满笑意，充满挑逗与爱抚，仿佛盗来一束阳光，整个人变得愈发灿烂与浪漫。
林蕉本想一巴掌挥过去，却嗅到一股极淡的清香，是萧狐狸身上的气息。
这温热的气息，被人爱护的感觉，让林蕉一怔，随即缓缓松开拳头，又是无奈又是暗暗记恨。
长盛工作室的办公楼，和薛长生给人的感觉相似，装修时尚大方，细节更显精致，绿色盆栽在角落里怒放，饮水机与咖啡吧台干净贴心，转过弯便是员工衣帽间，一溜儿实木柜子上摆着精美的小物件，大抵是旅游淘回来的纪念品。还有一排花花绿绿的雨伞，与一台极阔气的高级烘干机，天花板做了寻常的吊顶，灯盏却是十分华丽的花朵状，与墙纸上细碎清雅的花纹互相辉映，中央空调的开关上竟然贴着女孩子喜欢的卡通贴纸。这些办公区的天蓝色格子间各有风格，倒没有那种暴发户的财大气粗，反而处处透着一丝居家的温馨与轻松写意。
林蕉随着萧舒晗转了一圈，萧舒晗不是第一次来，却依旧兴高采烈。
“我说，你能不能放开手？”林蕉很无语，萧大爷竟然一直牢牢牵着他的手。
“没事，我怕你迷路嘛。”萧大爷大言不惭地编造理由。
所幸，正是周末，工作室里只有一两个加班的。
薛长生和正在埋头干活的员工打了个招呼，便亲自泡了两杯咖啡，递给林蕉和萧舒晗。
林蕉呷了一口咖啡，略有些烫，浓醇苦涩，比超市里的便利装香浓多了。
薛长生见林蕉神色自若，似乎对这杯咖啡情有独钟，便笑道：“这咖啡是副总去国外出差，亲自挑了买了带回来给员工的一种福利，累的时候喝一杯，很暖和很贴心吧？”
林蕉却回了一个简洁的字：“嗯。”
薛长生端着设计简约的大号磨砂咖啡杯，修长洁白的手指染着一层氤氲的香气，他衬衣的领子随意翻开，露出性感的锁骨，休闲裤包着结实健美的长腿，他倚在吧台上，和电视中眼光敏锐的时尚精英毫无区别，甚至还多了一些让人亲近的烟火气息。
似乎是第一次和这种走在时尚前端的年轻精英人士接触，林蕉却毫无自鄙之感，相反，他安安静静文文秀秀，站在薛长生面前，气场甚至毫不逊色，清冷孤傲反倒自成气候。
萧舒晗见薛长生摆出这副姿势，却心中鄙夷，毫不客气地训斥道：“我家小香蕉还小，又不是大街上那些狂放浮躁的美女，不吃你这一套，你乖乖把今天的拍摄任务搞定。”
薛长生慢悠悠地呷了一口咖啡，不紧不慢地笑道：“舒晗，这是我和林蕉的工作，你现在是旁观者，请不要打扰我和模特的相处，我们需要互相了解，才能更近一步。”
“什么？”萧舒晗不怒反笑，“别忘了我是担保人。”
薛长生立即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摄影师和模特之间的互动，不是你这种合同文书上的担保人可以参与干涉的，你别学了法律，就真把自己当回事。”
“靠，你存心的是吧？”
“林蕉，喝完咖啡，去我办公室看看那些最新的模特硬照？”
“薛长生，看什么硬照，直接趁早去摄影棚！”
“我没问你。林蕉，你意下如何？”
林蕉赞同地点头，目光湛然，却递给萧舒晗一记警告的眼色。萧大爷差点偃旗息鼓。
“嗯，薛长生，洗手间在哪里？”林蕉放下咖啡杯。
薛长生急忙指了指不远处：“门上有指示牌，你转过去就看得见，小心路滑。”
待林蕉独自离开，薛长生似乎舒了口气，却幽幽地看向萧舒晗。
“我说，舒晗，你好像特别喜欢他，只是把他当普通朋友么？”薛长生现在最关心这个问题。
萧舒晗却抛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洗手间铺着地毯，根本不会打滑。薛长生，你是不是故意的？向小香蕉示好？准备打探什么秘闻？”
薛长生微微一愣，随即无奈地摇头轻笑起来，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骂道：“萧舒晗，你真是没救了，林蕉是男孩子，你怎么能……你要是玩玩还可以，你爸妈会答应这种事么？”
萧舒晗登时不屑地翻了个白眼，笃定地回道：“怎么？我喜欢谁，这是我的权利吧？管那么多做啥子呢？等我毕业，我自有我的人生。小香蕉也可以理解我的。”
薛长生狐疑地打量萧舒晗，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人。片刻后，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你是萧家独子，爸妈是墨阳的豪门世家，就算你大学毕业后，凭自己的能力找份待遇不错的工作，自己努力买房买车结婚，不对，你跟林蕉不能结婚，你以后没有孩子傍身，老来怎么办？”
顿了一顿，薛长生比了个手势，示意萧舒晗闭嘴，他又问：“好，现在这个世道，自家孩子也是靠不住的。你跟林蕉可以不要孩子，就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可是，再深的感情也抵不住年老色衰平庸世俗，你可以忍受身畔的人渐渐老去，而你最终无法获得家人的认同么？”
萧舒晗垂下眼，似乎正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
薛长生见他神色郑重，不似玩笑，心中更觉遗憾，便好意劝道：“凭你的家世和条件，找个好女孩结婚，幸福美满不在话下。可是，选了林蕉，你的人生会天翻地覆也说不定。”
萧舒晗目光一顿，抬起头来，唇畔却涌出一抹别扭的笑意。
“长生，你想得好远……我现在，只是单纯地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这个想法很突然吗？其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没有经历过风雨的感情，是不是注定像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外界的摧折？你说的这些顾虑，其实都是考验，我真的不知，以后能不能坚持下去。”
闻言，薛长生缓缓松了口气，释然地笑道：“看来你是明白人，不需要我继续提点……”
话音未落，薛长生便被萧舒晗接下来的话惊得呆住。
“哈哈，长生！其实那些只是你的顾虑，你觉得，我和林蕉不能长久，玩一时算一时。可是，我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我愿意。不管有多艰辛，我会陪着林蕉一起坚持下去。”
薛长生仔细观察萧舒晗的脸色，萧舒晗平时有点骄纵任性，说这些话的时候，却异样认真，素来明丽清锐的目光里，竟然含着几许真实的期冀与执着。
“你……你不怕爸妈反对？不怕失去今天的一切，变成平庸无能的路人甲？”
薛长生始终秉持着冷眼旁观的态度，冷静而理智，试图用理性驱散萧舒晗心中的这场魔障，可惜，他似乎来不及了，他从萧舒晗墨黑流丽的眸子里，看到一种东西。
这不是玩笑，不是调戏，不是耍弄，而是一种真正的担当。
“舒晗，还有个问题，林蕉知道你对他的感情么？”薛长生不是封建古板的老夫子，自然不会对好友这种选择产生多少抵触，先前那番劝解，不过是为着一份理智。
萧舒晗放下咖啡杯，慵懒地倚靠在吧台边上，目光低垂，在地板上优柔地流动，宛如山涧里飞扬的水瀑，隐隐透着一丝年轻的激情与悸动。
“长生，我……我很喜欢他，可是，我又不懂，很纠结，到底是不是男女之爱？”
薛长生闻言，再次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萧舒晗的肩膀：“这么说，你小子如今连爱情和友情都分不清，傻傻分不清楚，倒也是一桩幸事，看来我的担忧是多余的……”
话音刚落，萧舒晗便猛地抬起头，目光坚毅而清澈，宛如阳光喷泉。
“谁说的？我们只是缺少感情积累，等我和小香蕉相处久了，这份感情自然可以水到渠成积淀成真正的爱情。否则，我为什么要坚持呢？”
“喂，不要这么大声，小心让林蕉听了去。”薛长生无语地瞪了他一眼。
萧舒晗却诡异地脸红了，一颗心也差点跳出胸膛。
萧狐狸急忙向过道尽头张望几眼，见林蕉并未从洗手间出来，这才缓缓镇定下来。
“舒晗，欧洲有些国家已经承认了同志婚姻。不过，国内稍微逊色，很多人依旧无法接受这种不太寻常的感情……我不是阻拦你，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清楚，别到时候后悔，害了林蕉。”
“我绝不会害他。”萧舒晗看起来信誓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