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薇急忙点头，侧过身子，遮住束眠若有若无的目光：“你去找一张彩虹色的卡片，上面画着雪景，有个笑眯眯的胖圣诞老人驾着麋鹿，字迹是蓝色彩笔写的。”
说得这么清楚，林蕉再迟钝，也发觉到不对劲之处。
只是，他很快反应过来，淡淡笑道：“我知道了，如果找不到，可别怪我。”
江薇神色一滞，还想嘱咐几句，却见林蕉独自返身离开。
吃完火锅，众人准备去校外KTV。
束眠忽然捂住肚子，苦笑道：“糟糕，啤酒喝多了，我有点想吐。”
江薇宽解道：“KTV包间里有沙发，你可以躺着休息啊。”
任博昕关切地问道：“走得了路么？要不要扶你？”
众人正在讶异，林蕉伸手揽住束眠的腰肢：“算了，你们去唱，我送束眠回去吧。”
江薇的美目中飞快闪过一丝异色，却转了口风，笑道：“好啦，天这么冷，又这么晚，校门口也不太安全。咱们这就回宿舍吧？”
金鸿雁似乎对这股暗涌毫无所觉，温软地笑道：“嗯，我刚买了麻辣教师的碟片。没事的话，我也回去了。江薇，你要不要一起看？”
在分岔路口道别，任博昕没有独自离开，却陪着林蕉，将束眠送回去。
林蕉来到商业街上，满载着爱情祝福与愿景的圣诞树，红红绿绿的小灯泡，像星子一样闪烁，却透着一丝晦涩与玄妙。
很久很久以后，林蕉偶尔会想起那个圣诞节。
江薇究竟写了一张什么样的卡片？
后来，江薇在路上拦住林蕉，她红着眼睛，委屈地说：“你帮我吹掉沙子。”
那时，她会示弱，会强硬，却更是一个懂得取舍的聪明人。
到那时，林蕉才明白，有些人注定错过。
那天晚上，林蕉收到束眠的短信：“又是一年匆匆过。我在路上等你，你却迟迟不来。”
林蕉无法回应，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
这一生，注定要辜负这个表面粗犷实则心思细腻的女子。
半夜里，林蕉接到电话，束眠说：“江薇刚才发错短信了，本来是准备……发给你的。你去隔壁看看，张扬那家伙有什么反应？喂，林蕉，你别介意。帮个忙啦？”
林蕉从束眠爽朗的声音里找到一丝轻颤，他终是不忍拒绝。
清流校区的宿舍，是三室一厅的格局。张扬就住在林蕉的隔壁，平日不怎么往来。
林蕉敲开门，笑道：“没热水了，可以借一下么？”
张扬穿着厚厚的睡衣，正漫不经心地玩电脑：“我有，你自己拿吧。”
林蕉回屋之后，向束眠报信：“看起来很平常，没什么特别。”
谁也没料到，第二天，江薇便和张扬牵手了。
两人均是学生会骨干，成绩优秀，活动能力强，被誉为法学院第一情侣。
“圣诞节乔连城写了一张表白卡，想让姚琛去看一眼，谁知道，姚琛竟然直接挂电话。”
束眠向林蕉絮叨的时候，两人正走在西区的广场上。
姚琛，那个沉默寡言的清秀男生，拒绝乔连城之后，即刻曝光他的恋情。
姚琛新出炉的女朋友，杨玲，时尚靓丽，正在广场上和学校舞蹈社的人一起排练舞蹈。
束眠一双利眼落在杨玲身上，就像大将巡视军营一般。
“林蕉，你知道么？姚琛在军训的时候，就跟杨玲搭上了，可是，他们一直保守秘密，就像地下恋情，如果不是乔连城这个意外，估计会一直瞒天过海。”
世上有如果吗？束眠又说：“有人在一起，有人分开。倏忽之变。这就是命运啊。”
后来，据说杨玲向室友炫耀：“乔连城那么胖，又是山西穷乡僻壤来的。”
可谁也没料到，乔连城这个胖妞很快成为法学院一枝花。
第14章：蛋挞引发的暧昧
那些女生之间的弯弯绕绕，林蕉从来不感兴趣。
有江薇这个前车之鉴，林蕉再也没有放松过警戒，对女生，可以绅士，却绝不能暗示。
圣诞节那晚，萧舒晗确实出校了，去音乐学院找女友。
岂料，李默善正在参加成都一个慈善节目，她作为大学生代表，表演了一首歌。
等李默善回校，萧舒晗已经等不住，自己走了。
大发脾气的李美人，在电话里指示一个朋友，让他帮忙调查男友最近的举动。
这人和萧舒晗是高中同学，也来自墨阳，甚至偷偷爱慕李美人。
深夜十二点，工商学院的院花，叶心琅，穿着英伦风的大衣棉裙，立在冷风中，长发如瀑，纤细如柳，清淡的妆容，有牡丹一般的娇艳。她手里捧着精致的礼物。很快引来一阵围观。
节日当晚，很多学生疯到半夜，才缓缓归矣。
于是，众人见识到一幕女追男的热爆场面。
“萧舒晗！你出来！”
众人不忍美女受冻，纷纷帮腔：“法学院的萧舒晗，一单元五楼的萧舒晗！”
起起伏伏的嘶喊声，染着一丝青春特有的躁动，宣泄着年轻特有的热情与无畏。
萧舒晗躲在寝室里，马瑞已经回来了。
“萧哥，叶心琅那妞儿在向你告白呢！你要不要下去看一眼？”
“闭嘴！你白痴啊！”萧舒晗低吼一声，将被子蒙在脸上。
林蕉和任博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校草就是吃香。”任博昕摘去黑框眼镜，面容愈发白净文雅。
“有句话叫，最难消受美人恩。”林蕉淡然视之。
沉默片刻，任博昕忽然问道：“林蕉，你对束眠有什么想法么？”
林蕉微微讶异，随口调笑道：“怎么？你终于春心萌动了？要不要给你联系方式？”
任博昕嗤笑一声，自语道：“早就有了。”
林蕉没有听清，便笑问：“你究竟在想什么？该出手时就出手，以我的经验来看，你若是对某个人有好感，一定要趁早。哪怕晚一天，你都会没戏。”
这是实话。任博昕赞同地“嗯”了一声，却再没下文。
半个小时之后，男生宿舍楼的嘶喊声像退潮一般，渐渐被呼啸的冷风湮没。
萧舒晗早就关掉手机，正图一个清静。
忽然，张扬的室友急匆匆拍门进来叫道：“那个美女刚刚昏倒了，萧舒晗，你可是罪魁祸首！”
话音刚落，马瑞便扑上去，将萧舒晗从暖和的被窝里揪出来。
萧舒晗不想妥协，可惜，美女惹大家怜爱，他这个爷们儿只能引来嫉妒和鞭笞。
“快些去吧，早点解决了，早点放人家一条生路。”众人与萧舒晗玩笑。
“靠，什么时候了，你们这帮孙子还说风凉话！老子又不是她爹，凭什么给她好脸色？”
萧舒晗一边嘀嘀咕咕，一边穿衣下床。
叶心琅没有昏倒，吹了点冷风，娇弱的身子有些支撑不住，便倚在墙上。
很快，就被“图谋不轨”的男生送进宿舍楼。
每一栋宿舍楼底下，都有一间休息室。叶心琅在装饰素朴的房间里休息，宿舍管理员递给她一杯热水暖身：“你们这些学生啊，玩什么浪漫？还不如回去睡个好觉。”
叶心琅不语，明媚的杏眼里，却藏着一抹灼热。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萧舒晗如约而至。
“你搞什么，休息够了，就赶紧回去吧。”萧舒晗神色傲慢。
叶心琅差点呜咽出声，捧着脸，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萧舒晗无语，却看向一旁的宿舍管理员，这个中年大叔坐在椅子上，正翘着二郎腿喝茶。
“大叔，你送她回去吧，咱们学校有规定，女生是不能随便进来的！”
这大叔应景地笑道：“要的要的，我就姑且当一回护花使者。”
萧舒晗转身欲走，就见叶心琅猛地起身，将包装精美的礼物一把砸在萧舒晗脸上。
“我告诉你，只有我拒绝别人，你敢这么对我，别后悔。”
果然，这美女有自以为是的毛病。
叶心琅迈着还算轻快的步子，挺着倔强的腰板儿离开了男生宿舍楼。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萧舒晗苦不堪言。
叶心琅的“报复”很奇葩，她不知从哪儿找来萧舒晗的课程表，每天守在宿舍楼门口。
等萧舒晗一出门，她就迎上来，奉上一副乖巧贤惠的笑容。
“萧哥，我买了早餐，一起吃吧？”
“萧哥，咱俩的教室很近，下课后你一定要等我哦。”
林蕉也在烦恼，同样的一招，出现在束眠身上。
“林蕉，快点！我等你一刻钟啦！”束眠显然真诚多了。
同病相怜的两人，偶尔对视一眼，竟然生出一种诡异的相惜之感。
某天，两人难得一同在小食堂里吃午餐。
林蕉有几个吃惯的菜式，平时懒得更换。萧舒晗甚是挑剔，好在饭菜品种丰富。
林蕉取下轻薄的暗蓝围巾，吃相文静，举止悠雅。
“诶？小香蕉，今天好像清静多了。”萧舒晗吃饭很快，行云流水一般。
林蕉不语，淡色的薄唇在蠕动的时候，勾起一个飘渺的弧度。
萧舒晗随意瞥了一眼。
吹过冷风，林蕉白皙的脸颊上有一抹极浅的红晕，就像温润剔透的玉质。
“你看什么呢？有人来找你了！”
林蕉忽然出声，打断了萧舒晗的注视，萧某人略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发。
“萧哥，你还吃什么饭啊！出大事了！”
竟是马瑞，这厮最近一直沉浸在初恋的美好中，甚少与室友勾搭。
“你发什么疯？有话好好说！”萧舒晗白了马瑞一眼。
马瑞急得跳脚：“叶心琅那妞儿，今天去成都市区，在回校的路上被人暴揍了一顿。”
萧舒晗登时愣住，林蕉神色一僵。
“走吧！去看看！”萧舒晗对待女生向来和气，虽然不够绅士。
林蕉默默地收了盘子，正要独自离开，就见萧舒晗冲过来，一把扯住他的手。
“喂！你搞什么！”
“小香蕉，一起去吧，有事你能帮我拿个主意。”
赶到市区的锦华校区校医院，林蕉还有些发懵，他干嘛掺和萧大爷的事儿？
叶心琅躺在病房里，正在娇滴滴地啜泣，梨花带雨。
萧舒晗看了一眼，又问了医生。幸好，伤得不重。
只是，叶心琅受了惊吓，非要在校医院里做全身检查。
“萧哥……”叶心琅见萧舒晗主动来探视，一颗芳心不免蠢蠢欲动。
“行了，医药费我付清了，这是营养费。你多住几天，等休养够了，以后走路注意点。”
萧舒晗立在病房的窗口，窗帘苍白的色调，将他如画的眉眼，衬得遥远而不真实。
叶心琅似乎怔住了，很快便尖叫道：“你没良心，你没人性！你没品！”
萧舒晗冷哼一声，目光骄纵：“还有呢？你尽管说，自讨没趣是傻子，一意孤行是白痴。你又不是情圣，跟我玩这一套，究竟图什么？”
“哇！你！你！”叶心琅不再小声啜泣，放肆大哭起来。
林蕉急忙拦住好奇的护士，将房门阖上。
萧舒晗和林蕉一起坐校车回到清流校区。两人静默了一路。
“小香蕉，女娃儿真麻烦。我以前就有这个感觉。可是，为什么我一直这样忍受呢？”
林蕉心神一颤，扬起目光，繁华的商业街，试图用温暖的灯火驱散人世的空虚。
萧舒晗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当天夜里，林蕉去卫生间，发现萧舒晗立在阳台上打电话。
他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敲响玻璃窗，用口型告诉他：“外面很冷，早点睡。”
萧舒晗无奈一笑，明丽的眼眸里，似有璀璨的光华。
周末，林蕉去学校书店借了一套漫画书。
正窝在寝室里，看得天昏地暗。萧舒晗忽然开门进来，脚步略微有些沉。
林蕉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做声。
片刻后，萧舒晗将一盒葡式蛋挞递给林蕉。
“你尝尝，肯德基新出的小吃。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林蕉本想拒绝，却觉得自己矫情，便不客气地收下。
他尝了一块，就见萧舒晗将椅子拉过来，坐在他身侧，然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用楼下的微波炉热了？”林蕉随意问道。
萧舒晗应道：“是不是味道变了？”
林蕉摇摇头，却放下滚烫的蛋挞：“你怎么了？跟叶心琅有关吗？”
“别提她了。”萧舒晗缓缓吁出一口气。
不知何故，以前见到林蕉淡漠的样子，总想逗逗他。如今，见到他清冷自持的模样，反而给自己心里注入一道冷泉，清净而安谧。他有点享受这种感觉。
林蕉见萧舒晗没有谈心的意思，便自顾自地吃起蛋挞。
突然，一只修长的手指伸过来，飞快拂去他唇畔的碎屑。
林蕉登时愣住。
“你，你别误会。我就是看你吃得欢。跟小猪一样。”萧舒晗似乎有点尴尬。
林蕉却淡然处之：“你才是猪。”
“嗯，嗯。我就是猪八戒。”萧舒晗神色一松，沉闷尽去。
林蕉扭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将蛋挞盒子揉成一团，塞进小巧的垃圾桶里。
萧舒晗却眼尖地发现，对方耳根微红。
直到就寝，萧舒晗才回过味儿来，林蕉唇畔那种柔软温热的触觉，竟然让他心中一痒。
好像有一种留恋的错觉。
第15章：陌上花开君不知
矛盾积攒到一定时候，就会像火山一样爆发。
对脾气不佳的萧舒晗来说，能够为了一个人压抑自己，多少有感情的成分在。
可是，他搞不懂，女友为什么信誓旦旦地说：“你不爱我，你从来没有将我放在心上。”
对大学男生来说，漂亮的女朋友固然重要。
可惜，萧舒晗根本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不会毫无原则地宠溺女友。
“你够了吧？你自己犯下的错误，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半夜，萧舒晗穿着棉睡衣，站在狭小的阳台上，冻得发抖，手机里却传来愤怒的女声。
“槽，说了多少次，是你先招惹我！”
“你搞清楚了，咱俩一起长大，在一个学校读书，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有办法避开你么？”
“你总算说句真话了！以前是我瞎眼，好，你有种滚远点！”
电话被切断，争执结果，似乎总在萧舒晗的预料之中。
林蕉看完漫画《GTO》，为暴走的主角掬了一把同情泪，伸手掖了掖被角，正要睡去。
房门突然被人撞开，一股寒意涌进来。
床铺挨着房门的任博昕迷迷糊糊地叫道：“干啥？天上下雪了？咋这么冷？”
林蕉探出头去，就看到一个落寞孤高的背影。
他翻了个身，终究还是披衣下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萧舒晗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视里正在播放午夜节目，却被设置成静音。
林蕉瞥了一眼，抬脚想走，却闻到一股葱茏的烟味。
他急忙绕过去，从萧舒晗手里夺走半截香烟。
“怎么了？”萧舒晗确实有些颓废，但还不至于颓丧到无可救药。
林蕉嫌弃地将烟头掐灭，然后丢进垃圾桶。
“你讨厌烟味？我没有在房间里抽，你应该闻不到的。”
萧舒晗喃喃说了几句，便抱着双膝，蜷缩在沙发上。
林蕉拿起一个花纹朴素的抱枕，这个抱枕是束眠在宜家专卖店挑了专门送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