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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椅子——byXJDEbai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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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陈家楼的病房所在楼层,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丁华那大嗓门,笑得快飞起来似的,丝毫没认识到这是个需要时刻保持安静的地方。

徐新走到门口,见门没关牢还漏了条缝,便也没多想,顺手就推开走了进去。

谁知里边儿丁华听到门吱呀一声响,突然跟触了电一样猛地跳了起来,回头一看是徐新,吓得魂都没了。

老、老大,你你咋来了?

徐新看他一眼,说什么呢乐成这样?

丁华挠头,心虚道:嘿嘿,没啥!说着眼珠一转,贼笑道:哎哥你知道不,小陈有心上人了。

徐新这下是真有点惊讶了,陈家楼跟他一块也有段时间了,平时虽然也挺会来事,却比丁华要沉稳了十倍不止。但越沉稳的人往往心思越不好猜,不像丁华,什么风吹草动都体现在他那眉毛鼻子眼上。

所以平心而论,撇开往年交情不谈,徐新更愿意跟丁华亲近一些。

可话虽这么说,徐新对陈家楼还是很厚道的,毕竟心里怎么衡量是一回事,怎么说如何做又是另一回事。

丁华在一边明显兴奋起来,挤眉弄眼手舞足蹈地向徐新打着报告:嗨哥,你还真别不信,我昨晚陪夜亲耳听见的。说着捏着丧着模仿着陈家楼昨晚熟睡时的脆弱样儿:别走……你别走……你说都这样儿了,不是惦记上人姑娘了难道还是招魂儿啊!

说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谁知刚笑了俩声,陈家楼突然在身后一声怒吼:够了没!别你妈一天到晚放屁!

说完脸色发白地开始咳嗽不止。

丁华吓了一大跳,不明白陈家楼为啥反应这么大,赶紧回过去给他顺了顺气,道:哎你别急啊别急,我这不说了还不行嘛……

嘴上安慰着,一转脸却偷偷对着挑了下眉毛,一副作弄成功小人得志的模样。

徐新笑了笑,并没当回事,他俩感情一向好,随你怎么闹也绝对没有隔夜仇。

接着徐新又留了会,见没他什么事,陈家楼状况似乎也不错,再观察休整几天暂时就能出院了,所以也没多呆,随便问了几句就又走了。

谁知刚下了楼,就见不远大厅出口处站了个人,徐新脚下停了停,继续朝前走,快到门口时那人突然回过头来,一见离他只有几步远的徐新,顿时两眼放光快步迎上。

哈哈,三儿!我刚还想着看看能不能碰上你,你居然就来了!

文伟。

徐新这次没有回避,事实上他刚下楼的时候也正想着他呢。

只是他没想到这人昨晚说得往后聚聚会这么急不可待,这才几个小时,就连番找上门来两次。

徐新朝他微微一笑,漠然不再。

文伟高兴地没边儿了,一把揽住他肩道:还是来看你那朋友的?走走走,我可候这有一会儿了,这回可算是赶上了,走,喝一杯去,我请客!

徐新肩膀一动,震开了肩上搭的手,也没拒绝,自顾自地往外走了去。

文伟跟在后面嘿嘿一乐,紧紧跟了上去。

第十六章

人民医院附近有个地道,地道旁边有个位处低势的饭店,名利到来,一般人没事不会上那儿去,其一,因为地方太隐蔽,不好找。其二便是因着虽然这店里的味道还不赖,但价钱跟周遭的馆子比起来实在不够公道。

徐新站在围墙外边儿,回头看了跟在身后的文伟一眼,就这,行吧?

行行行,你说在哪儿就在哪儿,高兴第一!文伟赶紧笑道。

徐新皱着眉在外面又打量了一下,这饭店构造委实怪异,本来就较其他地方略低一等了,还要再外面围上那么一圈,说实话,要不是刚看见高出围墙一截的招牌,他还真想不到这地儿还能藏个不小的饭店。

徐新对这一块并不是很了解,不过也对,谁没事儿爱往医院跑?就算逼不得已来了,也是恨不得赶紧完事赶紧走,更别提在附近瞎转悠了。

文伟还在身后说个不停,一会儿是哎三儿眼光就是好啊,你看看你看看,谁能想到这破院儿居然还别有洞天哪!一会儿又问哎徐新你刚看的是什么朋友啊,怎么进的医院啊?别是打架吧,唉我说你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好,怎么就老爱跟那些个不入流的掺合在一块儿哪……

徐新沉默不应,脚下生风地进了门,径直往里走挑了个最里面的位子,在服务员的尾随下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随后抬头朝穿着红旗袍儿的小姐道,先来壶热水。

从头到尾连看都没看走在一边滔滔不绝口沫横飞的文伟一眼。

前堂人少的可怜,除了他俩外,空泛的几十张桌子就被占了两张半。

丁伟察觉到里外的环境差异,讪讪住口,尴尬地笑着在徐新对面坐下。

徐新冷冷看他一眼,说够了?

文伟僵道:够了够了,那啥,我这不是……不是怕你哪天把自个儿给搭进去了嘛!

你要是有个好歹,我跟你哥约好的的事儿也甭想谈了……当然,这话他肯定是不敢当着那人面说的。

徐新低头翻菜单,随便点了几个菜,把本子扔了过去。

文伟讨好地笑道:不用不用,你点就好你点就好,我无所谓,什么都行!

说着一转手把菜单儿给了一边等着的服务员。

徐新倒了杯刚上来的热茶,喝了几口润了润发干的唇舌。

文伟在对面仔细地观察了他一会,见他似乎没有不耐烦的情绪,不由心里暗喜,独自酝酿了会后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开口道:三儿,跟你说个事儿,你那啥……咳,我说你准备什么,什么时候也回去看看啊?边说着边时刻瞄着对方的脸色,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便打着胆儿一口气说了,上回马老为着上头调职的事儿请你爸吃饭,你爸把你大哥二哥都叫去了,可见他有多重视这事儿,你,你就也不想……

徐新喝够了,杯子咚的一声搁在了桌子上。

文伟吓了一跳,舌头一拐赶紧补救,哎,你别生气。我也是刚突然想起来,就这么一提。

徐新抬眉扫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道:我哥叫你来的?还是老头子?

文伟支支吾吾,哪有的事!我这不是看你一个人在外边儿辛苦嘛。你说你家里要啥没有,好好的不呆,干什么偏得出来闹独立反革ming到处胡混?

说完又小声嘀咕了句:这事儿在外面儿传的也不好听不是……

徐新没反驳,只抬起一双眼来看他,那眼神,又深又倔,又亮,传谁耳朵里不好听了?

说着突然一笑,文伟还没来得及开腔话锋便猛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那个马溢浮?

文伟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转而也有点着急起来,嗐,三儿你可别乱说!

徐新不以为然地笑笑,掏了根烟出来点上,烟雾弥散中问道:他刚大学毕业吧。

文伟愣了下,回道:……恩,是,去年刚出来的,怎么了?

徐新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随便问问。说着稍直起身,朝前往烟灰缸里弹了记灰,继续,

什么大学?

……X大。

徐新听后抽了记烟,不说话了。

文伟屁股动了动,有点坐不住了。

他跟徐新打小的交情,虽说是把烂交情,但自认对这人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俩人从穿开裆裤起,徐新就没正眼瞧过他,一旦正眼瞧他,那就意味着自己哪里又惹着这霸王得挨人整治了,他在徐家势力无比集中的那片地儿浑浑噩噩度过的童年,其中最浓重的色彩便是自个儿隔三差五被徐家老三揍出来的两管子鼻血。

徐新这人,跟其他那些雷声大雨点小专喜作势唬人的街头流痞不太一样,他是反过来的,动手前嘴上绝没那么多唧唧歪歪,直切主题才是他的风格。打得过,来战,打不过,乖乖受着。

而马溢浮,显然只能是乖乖受着的那一类。

别的不敢说,但观察并判断徐新喜恶一个人的功夫,文伟绝对是练得炉火纯青。

很明显,昨晚那跟在徐新身后眉清目秀弱不禁风的小子,是喜,而仅有两面之缘的马溢浮,是恶。

别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你要是从小专注研究某个人的所有动作神情以备随时做出反应一整个童年,你也能具备这份无比精准的直觉。

文伟舔了舔嘴唇,这简直比他自个得罪了面前这祖宗还紧张,若徐马之间结下了什么梁子出了什么乱子,那他不仅两头不讨好,好容易说动徐光调他进卫生局的事儿也得打个问号。

所以他紧张,事关前途与钱途,紧张得他都要一路汗到屁股上。

徐新在对面依旧一声不响地吞云吐雾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文伟咳嗽了两声,想了想还是准备开口问问,谁知刚要出声儿,却被不知何时已端着托盘站到了桌边的服务员小姐抢了先。

徐新收回神思,顺手掐了烟,抬头看了看正往桌上放的两道菜。

这什么?

您好先生,这是您要的糖心莲藕和碧雪豆腐。

徐新点了点头,朝两碟子菜递了个眼色,这两个打包,再添份饭过来。

说着转头看了文伟一眼,笑了下,占了你两菜,不介意吧?

文伟哪敢有异议,猜想八成是给他那住院的什么朋友带的,立马跟着笑,哪能啊,占二十个也没问题啊。

可这一打岔,想问的倒又不知道怎么问了。

没办法,从小被欺压惯了,导致看见这人就发怵,还没来由的心虚。

文伟愁眉苦脸,正寻思着怎么找个话头好再开口,徐新倒出乎意料地自己绕了回来。

你俩怎么认识的?

第十七章

文伟一怔愣,顺嘴就往下接了:还能咋啊,咱那块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就那么一来二去的……再搭上个三言两语呗。

说着双眉倒挂,两手在桌子下边儿来回的搓。

徐新意有所会地扯了扯嘴,低下头又开始装深沉。

文伟独自笑了两声,面上有些尴尬起来,咳,我说三儿……你咋这么关心马老儿子啊?

说着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状:想,想认识?

徐新抬头看他一眼,习惯性地就要往嘴里塞烟棍子,手抬到半空才发现烟已经灭了,于是只好半路折回给自己倒了杯水。

文伟在对面坐立不安抓耳挠腮,直瞅着徐新的两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

徐新慢悠悠地喝了大半杯子茶,再次绕过他的问话。

我听说……李平前阵子被调走了?

文伟正着急着,一听这风马牛不相及的反倒呆了呆。

啊……啊对,是有这么回事儿。

徐新点了点头。

文伟挠了挠耳根子,你咋知道的?……你哥说的?

徐新皱了皱眉,不置可否。

文伟见状赶紧朝前面倾了倾身体,声音压低神神秘秘,好像藏了什么天大机密。

笑话,通风报信这种“犬马之劳”说什么也得效一效啊,此等良机岂能错过。况且对象是姓徐的,又不是别人。

徐新板着脸,看他半个身子都趴在了桌子上,眼中闪着油亮的光,小声说道:嘿嘿,不过你别担心,我听我爸说……李平那事儿明面上是飞来横祸,可等这些日子一过,就是大福!人求都求不来的。我爸说这叫先抑后扬。

徐新盯着他,马家的饭局也是为这个?

文伟嘿嘿笑了声,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马老啊,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那顿饭是请你爸的,又不是请你哥的。他想让马溢浮跑药厂的生意,这里头多少油水可捞你是不知道,但要捞出来也不容易,最近上面风头紧,李平调开了看上去是降了一大截儿,实际上一点儿不吃亏,现在这局势,人是想调都没处调去。再说了,他现在这年纪,路还长着呐,只要你爸肯提点,官复原职那是应该的,他好好干,还指不定以后能爬到哪儿。

徐新难得没不耐烦,一言不发地听他说完,忍不住又点了根烟。马家都摸不准的事儿,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文伟一下卡了壳,讪笑了两声后那股不知哪儿来的得瑟劲儿也跟着褪了个干净。

那,那啥,我爸最近不是老给你大哥开车么,就跟着听了那么两耳朵……

说着突然紧张地看着他:哎三儿,这事我可只漏了给你一个人知道,你可别往别处说啊……

徐新弹了灰,喷了口烟出来,算是答应了。

文伟放下心来,紧接着又有点儿高兴。

徐新打小对官场上的事没兴趣,这次居然肯听他啰嗦这么久,看来自己进卫生局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谁知还没高兴上一会,对面那人突然站起来,在他惊讶地目光中将烟碾灭在烟灰缸里。

随后的一句话立即将他打回了原形。

你改天抽个时间,帮我把马老那儿子约出来。

啊……啊?哪,哪个儿子?

马辉有几个儿子?

就,就一个啊。

马溢浮。徐新不再拐弯,直接报了名。

文伟俩眉毛都耷了下来。

怎么的?不乐意?

文伟笑得比哭还难看:哪,哪能啊!这,这不是心里好奇么……

说着瞄了徐新神色一眼,哎三儿,你咋突然……

徐新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打包好的饭菜,勾了手笑了笑,你今儿来不就是盼着能说动我跟你们这帮财路上走的打打交道?

文伟心里一叠声地叫开了——

哎哟喂是盼着您能早些回家负荆请罪没错来着,劝得徐老三改邪归正这得多大一功劳啊!可怕就怕您老跟我们这伙人只有打没有交道啊……您看您这一身的火气,我哪儿敢将马家那宝贝轻易带出来跟你碰头啊,伤了残了算你的还算我的……况且马溢浮那厮脾气也是个一点就着的,听说当初学校里读书的时候,一个什么学生跟他那刚到手的女朋友在公园里就多说了那么几句话,结果没过多久居然被退学撵回老家去了,好好一苗子,愣是给烂在了土里。

这事儿在他们圈里马溢浮那混子拿出来都是当笑话讲,轻描淡写的根本不算个事儿。文伟在一旁听着虽然觉得有点过,却也不好说什么。

文伟心里头嘀嘀咕咕,嘴上却是一句不敢放出来,正想着随便找个理由给他搪塞过去,徐新却显然没那个耐心等着他拨算盘,见他一副傻不愣登的样儿,往桌上丢了两张小票就要往外走。

文伟反应过来,赶紧拿过钱追上去,哎三儿,三儿!

徐新停下来,回头看他。

文伟把钱塞他兜里,哎怎么能让你掏钱啊?这不是说好了我请客的嘛!

徐新往裤子口袋的地方看了眼,也不跟他计较,行,谢了。说完继续往外走。

文伟赶紧拦着,哎三儿,别啊,这,这菜还没上齐呢……

徐新皱了皱眉,往旁边让了让,还有事儿?

文伟收回手,一堆话全堵嗓眼儿里了,半天不知道挑哪个话头好,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自己刚才因为马溢浮的事犹犹豫豫不肯答应,驳了徐新的面子把这祖宗给得罪了。

一抬头,恰巧撞上徐新那满是不耐的眼神,于是赶紧问:你,你不说要见马老儿子?总得定个时间吧,你一句抽空我不好开口约啊……

徐新手插进裤袋里,笑得文伟心里直发慌,

这个随便你,我随时奉陪。

说完再无停留地出了店门。

谁知道这话说出去没半个小时,文伟这份苦差就自动自发地消除了。

因为那位所谓的马老家马公子爷,自个儿吃了雄心豹子胆,主动上门摸老虎屁股来了。

徐新提着袋子刚拐进宿舍区,就见隔壁间的老刘正蹲在拐弯的地方,许是他手上拎的东西味儿太招摇,还没走几步就听老刘冲他招呼道:哎徐哥!您这走哪儿打得食啊,也忒香了!

徐新脚下微滞,停下接了对方丢过来的烟盒。

给小林的,徐新笑了笑,他昨晚发了点烧。

老刘跟着嘿嘿笑了两声,想起徐新那屋里林安细皮嫩肉经不得风的小样儿,顺嘴就说了句:哟小林啊,病了啊,哎您说这孩子要少了个把儿……还真跟那林妹妹没差了,姓都不顺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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