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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难忘之续前缘中——by夜笼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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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左二郎巧言试凤箫 相思苦凤弦探芳华

却说凤箫正为那香篆沮丧,听了家人的话合着眼道:“你不晓得二衙内没有回府吗?”

家人瞄了一眼他的脸色,小心的回道:“小人已告诉他了,可二公子说见衙内是一样的。小人看他似有要紧之事,衙内……”

凤箫忽然想起东城上次为他做了回人肉垫子,又听说有急事,忙睁开眼让请他进来。

疏雨,寒生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奉上茶方垂首退下去。凤箫正要问是何事?东城望了眼他的双腿,有些为难的道:“那日太子寿宴,家父家兄与舍弟归来时,恰逢云翼营的人寻上门来,说我家三郎到现在也未去。不过,算日子是无论如何也该到了。唉,他……他去时还好好儿的不曾有什么异状,四郎担心的了不得,恨不能连夜就去寻他。还是家父将他喝住,带了家兄亲自领了人往沿途寻找去了。偏这几日暴雨不断,家父家兄被阻途中不得传信回来,四郎记挂着外头的家人,急得焦虑不安茶饭无思。我见他与令弟很谈得来,本打算过来烦请他走一遭,不想……衙内既是凤弦的兄长,那日他也是对你‘哥哥’叫得不离口……”

说到此又将凤箫的腿望一眼。凤箫不待他再讲,忙吩咐人速去备轿。东城不料他这般爽快连连的致谢不已,将那悬着的心略放了放。

谁知二人尚未到大门口,便被蓝桥赶来拦下了。东城向他说明原委,蓝桥笑一笑道:“非是我不通情理。一则暴雨才住街市上积水颇深,二则他行动不便更何况风寒未愈。常听人说四公子素来体弱,万一也染上了叫我心上如何过得去?”

那东城并不晓得他与父亲不和。虽已听出弦外之音,但为了兄弟只得厚着脸皮再次相求。凤箫忽然开口道:“二公子请先往外面等候,你那里我是必去的。”

东城上一次便觉他父子二人有些不对劲儿,这会子又听他用这种口气说话。略微迟疑,向蓝桥躬身一揖往府外等候去了。

凤箫喝退左右之人,冷冷的看着蓝桥道:“你是要囚禁我终生吗?”

蓝桥微微俯下身道:“我不骗你外头委实难行得很。你实在要去等过两……”

凤箫嘿嘿地笑了几声,斜眼看着他道:“你怕些什么?怕我一去不回,还是怕我将你的丑事公诸于人前?”

深深的吸了口气接着道:“抑或是怕我寻短见?”

见蓝桥面上变颜变色的,忽然又冷笑着,用力推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道:“我逃不了也不想逃。就算是死也要见你遭了报应,我才能消此心头之恨,才能瞑目!”

蓝桥被他噎得半响无语,眼看着厮儿将他推出府去了。

因街上时有积水虽不深,凤箫也只得换乘马车。东城在旁道了声得罪,将凤箫抱在怀中轻轻跃入车厢,两个厮儿亦上去伺候。东城跳下车上马暗自道:“又不是女子抱一下怎的便紧张成那样?”

忽然又想起那日去他府上,左相见他摔下车,急慌慌赶过来将他抱在怀中。记得当时,他似乎也是面露紧张尴尬之色,还有一丝厌恶的表情藏在了嘴角边。“厌恶?”

想到这里东城紧皱了下眉,不觉回首望了一眼缓缓启动的马车。

自晴池出事后芳华立时便急了,一定要亲自去找他。时鸣更是悔不当初自作主张,如今惹下这等大祸。若三公子果真有什么山高水低,他还有什么脸面对郡王父子?想到此也要跟着一路。虽然令德与林溪,东城对晴池失望至极,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亲手足,岂有个不担心挂念的道理?令德沉吟片刻,吩咐东城在家看好芳华。因晓得林溪脾气暴躁不放心他单独行事,所以带上时鸣与他同去。谁知此事让寄优知道了,无论如何一定要跟着同去。芳华见有父亲一道,这才安心让时鸣去了。

东城让芳华赶着画了几幅晴池的小像,派遣得力之家人,分别往雄峻镖局石南朝处,并羌轻浪府中送信。此二人与他相交甚厚,手下人物众多黑白两道交游广阔,若有他们帮忙此事便容易得多。府中的家丁护院大半都随令德寻人去了,东城一来怕芳华夜里害怕,二来也好时时的看着他,因此当晚便搬进了朝雨园住下。

一连数日暴雨不断,父兄的音讯被完全阻隔在了,厚重的雨幕之外,便是那两家也无人登门通传消息。东城与芳华只得互相安慰着,盼着天晴起来,也好差人出去打探打探。不曾想君上在宫里得了消息,差遣忆昔前来传话。已派出得力之人手前往沿途寻找,叫芳华安心呆在家中切莫乱跑。

望着外头逐渐清明的天色,芳华的心情似乎也略微的好些了。正想着与东城商量,要使人往外面去探听父兄的消息,不料他竟将凤箫接进府来。芳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为何不是凤弦了?前几日暴雨阻隔不能过府就罢了,今日怎的不来?莫非他一直未曾出宫?是了,那日太子跌落受伤,他是太子伴读自该留在东宫看顾。更何况……太子还喜欢他,如此才貌无双之人,又有谁忍心拒绝了?想到此处耳畔已响起车轮之声,芳华紧赶两步迎将出去。

又是东城将凤箫抱进芳华的书房,瞧着采茗上了茶方告辞出去。

凤箫将屋内打量一番,暗自点头道:“果然他是个不俗之人。若是个女孩儿,便可与凤弦正大光明的结为夫妻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芳华见他只顾望着自己发呆,轻轻扯了扯凤箫的袍袖道:“外头虽住了雨,街上却是积水难行。哥哥行动不便倒反来看小弟,叫我如何当得起?”

凤箫见他人瘦了许多气色也不好,倒真心的安慰了几句。

本想问问事情的原委,见芳华有些言辞闪烁,想着此事很有些蹊跷必有隐情在内,自然不便让外人知到。话锋一转道:“那日太子寿宴你可见到凤弦了?”

芳华张了张嘴复又点头作答。凤箫敏锐的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望着他的脸道:“他自从那日入宫便不曾回来过,你可晓得是什么缘故?”

芳华抬眼看着屋檐坠下来的雨珠,落在地上水洼里溅起浅浅的涟漪,微微低了头道:“太子不知怎的跌伤了,泊……他……凤弦自然要留在东宫照看。”

凤箫还不晓得,兄弟已向芳华表白过了。看他神色品他话里的味道,不觉心中一喜,又道:“他虽只是个伴读却是丞相之子,并非太子的奴才。芳华也认为他该留在那里照看吗?”

芳华轻笑道:“凤弦与太子一处长大,便是为着小时的情份也该留下。”

凤箫蹙眉道:“你如何得知他与太子小时之事?”

芳华便将咏歌说将出来。凤箫道:“他是太子的表兄,不知你在哪里认识他的?”

芳华笑了笑道:“便是我坠楼那日认识的。”

于是便将雅风楼饮宴一事简略一说。

凤箫沉吟片刻道:“太子待凤弦情比手足不假,然,他最在意的只有一人。”

芳华微微垂下眼帘,忽然觉得凤箫此来别有深意,抬眼瞧着他道:“但不知是哪家名门淑媛?”

凤箫亦望着他道:“我听说那人唤作‘守真’,听来不像女子之名。”

芳华暗中大惊,凤箫只做不见。自顾将兄弟前些时,被相思之症折磨的情形细细相告。芳华坐在那里垂首不语,心里头一时喜欢一时惆怅,暗自道:“原以为我是要孤老终生的,却不料竟遇着了他。只是,你我既前世有缘今生便该偿了那份情,又何必多一飞鸾夹在其中?”

凤箫见他并未恼怒隐隐觉得,他对自家兄弟是有些意思在里面的,不由得先替凤弦欢喜起来。

芳华慢慢抬起头,眼圈儿有些泛红的道:“他肯将此事说与哥哥知道,可见他对哥哥是何等的信任与倚重。他……”

芳华说到此又将头垂了下去,凤箫听他轻轻的道:“那日他……他已对我说过了。”

凤箫哦了一声笑道:“难怪你没叫人将我打出去,唉,害得我担心了这半日。”

又望着芳华道:“你可是答应他了?”

芳华也不看他也不说话,只把个头点上一点。凤箫想着初次见他的情形,于今日判若两人。一面打量他一面思付道:“我只道他小孩子心性儿,无忧无虑凡事皆不放在心上,却原来也有害羞之时。如此韶华少年,焉能不让人生出爱慕之意?”

芳华被他看得渐渐面泛桃花,忙道:“哥哥怎么也不骂我们?”

凤箫道:“你二人皆非那轻浮之人,虽都身为男子却对彼此一往情深,没有丝毫狎浪举止。只是……你再过两年便要娶亲,到那时将凤弦置于何处了?”

芳华褪去羞涩望着他郑重的道:“只要他不负我我定不负他。”

凤箫又道:“若是家人极力阻拦了?”

芳华笑一笑道:“哥哥果然偏向自己的兄弟。若是左相极力阻挠了?”

凤箫几乎是冲口而出道:“他不敢!”

话音未落便已然查觉不妥,又不能收回,只得端了杯子假装吃茶。芳华听得一愣正要问缘故,外头采茗传报,内克典使和忆昔求见。

芳华才往门口走了两步,见东城已陪同忆昔进来了。

兄弟二人将他让至上坐命人奉了茶。那忆昔进来时已看见了凤箫,先还不觉得,等坐下来再看便觉有些面熟,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若在自己家中凤箫早就甩脸子去了,只因碍着芳华的面子,暂且将怒气压制住,冷冷的哼了声别过脸去。东城见状忙与他们做了引荐,又道:“敢是和大官在哪里见过子叔衙内吗?”

忆昔微微向凤箫抱拳道:“大衙内请见谅,小人委实觉得衙内有些面熟,故而才失了礼数,海涵海涵。”

凤箫听得一愣心上猛地跳了两下。他向来寡言更何况是不认得之人,如今倒被忆昔的话勾起了兴致,拱了拱手问道:“我行动不便绝少出府,自然不能与和大官相识。是否有些像某人了?”

忆昔又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忽然心中有个人影晃过倒把他吓一跳,面上却没有半分显露出来。抬手轻拍着额头抱歉的笑道:“都让这雨给闹的委实记不得了。”

凤箫从头至尾不错眼珠的看着他,听罢此话也不再多问,转而向芳华告辞。

芳华哪里肯让他走?再三的挽留,要他吃了晚饭再去。凤箫含笑婉拒,被东城抱上轮车后向芳华招手道:“你来,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讲。”

芳华忙上前将车推到了远处。凤箫不敢大意,拉了芳华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晓得你心里恼他怎么不过来看看?你只管放心,凤弦决计不是那等三心二意朝秦暮楚之人。他一旦认准了便不会轻言放弃,你……你要信他才是。”

芳华想起凤箫方才提及太子的言语,亦轻声道:“哥哥也知太子爱慕凤弦吗?”

凤箫微微一惊笑道:“是你猜的还是他亲口承认的?”

芳华道:“是我先看出来的,问他时他便不加隐瞒的全说了。”

凤箫颔首赞许道:“果然他是个坦荡的,很好!”

又道:“可见,他待你一片至诚。他与太子只有君臣之义手足之情,而他的心里只能容下你。如今雨也住了,最迟三两日内他便会来寻你。”

又牵了芳华的手道:“我瞧着你气色很不好,虽然是担心父兄的安危,自己也该保重才是。令尊在外头为你三哥担惊操劳,若是再听说你病倒了,岂不是叫他左右为难进退维谷吗?便是凤弦,若见你这般憔悴他必内心不安,所以你要好好儿的。”

芳华听罢凤箫的一席话,连日来忧闷的心情略见缓解。

忆昔在书房门前,见他两个态度甚是亲密,因问东城道:“只晓得四公子与二衙内要好,不想与大衙内也是这等交厚。听人说,这大衙内自残疾后就性情大变。待人清冷又孤僻,不喜与人交往,怎的偏偏肯同令弟有话讲了?”

东城远远的望着凤箫的侧影道:“凤弦兄弟虽非同母所生,我看他们却亲近的很,想必是爱屋及乌吧。”

忆昔笑道:“四公子活泼爱笑原是很招人喜欢的。”

东城冷不防问道:“大官为何不将那人告诉大衙内了?”

忆昔笑道:“小人委实记不得了要怎么说啊?”

东城负着手也向他笑了笑,见芳华在那边对他招手忙走了过去。

再一次被东城抱上马车,凤箫婉拒了他的护送。东城只得在门前,望着他去远了才回转。

马车行至岔路口时忽然停了下来,跟去的几个家人一听凤箫说不忙回府,要寻一个看得见水的茶楼坐一坐。那几个先还陪着小心相劝,待听见凤箫在里面一阵呵斥,只得灰头土脸的命车把式掉转马头,往前面不远的清凉居而来。

到在门前,凤箫不知怎的便想起了东城。正自好笑,忽听外头有人道:“还是我来吧。”

不是东城又是哪个?未等凤箫回过神,东城已掀了帘子进来,忙问道:“二公子如何来了?莫非是芳华有话要你转告与我吗?”

东城向他伸出手笑了笑道:“我有些不放心你,所以一直远远儿的在后头跟着呢。”

凤箫怔怔的望着他,连自己是如何被他抱下车的都不知道。东城虽长得不如父兄高大,在寻常人里也算得魁梧健硕。凤箫斜卧在他怀中,稳稳当当的上了二楼雅间坐下。

家人与两个厮儿都在外面伺候,东城叫伙计上了几样点心果子,并一壶凤凰单枞。二人安静的相对而坐,凤箫即不吃茶也不用点心,微微侧身远眺着依旧浑浊的沧波湖。东城亦由得他去,平心静气的在一旁相陪。哪知才坐了一柱香的功夫,东城便有些抓耳挠腮起来。偷眼瞧了瞧凤箫,见他如木雕泥塑般坐在那儿,只双眸在不时的眨动。东城在心下嘀咕道:“似你这般一动不动的,都快赶上大和尚坐禅了,那湖水污浊不堪可有什么看地?难不成还能看出朵金莲来吗?怎么总觉得他像有满腔的心事?”

想到这里那目光又落在凤箫的腿上,猛地一下醒悟过来,暗自惋惜道:“唉,也难怪,年轻轻儿的便成了这般模样,连娘子也不曾讨得……唉……”

他本是在心里叹气不觉竟叹出声来。

凤箫神色微微一变,转头望着他道:“时候不早了请二公子先回去吧?”

东城见他终于肯同自己说话,忙笑道:“我先送你回去吧?”

凤箫淡淡的道:“不敢当,我还要在此略坐坐,二公子请自便吧。”

东城不明白他为何平白的不悦起来,来在他身边道:“我……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凤箫抓着扶手往旁一侧身,头也不抬的道:“二公子何曾说错什么?我只想一个人呆会儿罢了。”

东城犹豫片刻道:“你我虽不是初次见面,毕竟我在你眼里还算个外人。你若有心事便该与凤弦说说,总好过一人憋屈。”

凤箫听罢微微扬起了脸,正与东城四目相对。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的关切之色,晓得方才错怪他了,淡淡一笑道:“我锦衣玉食享用不尽哪有什么心事?”

东城也懒得再装什么斯文做派,一把扯过张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道:“你莫看我年轻,我也是走过南闯过北,见识了许多世面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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