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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难忘之续前缘中——by夜笼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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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会儿,见他仍旧没有反应。芳华正要打起床帐,忽听一个微弱嘶哑的声音道:“放下!”

虽然很轻,倒把他吓一跳。将床帐挂在如意勾上,挨着床沿坐下,芳华抚着凤箫的背柔声道:“前儿回来还好好的,今儿是怎么了?”

凤箫再无多余的话,只是叫他回去。芳华往里挪了挪身子,打算看看他的脸。不想一低头,竟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一个锲而不舍,一个挣扎躲避。凤箫终因体力不支,被芳华翻过了身子。惊愕的瞪着他唇上大片血迹。忽然发现凤箫的眼神,微微往下一闪。这次他反应极快,猛向前探身,一把抓住凤箫要藏起的左手。只觉自家手上黏糊糊的一片冰凉,那味道越发的浓了。芳华望着那虎口处,皮开肉绽血淋淋的惨状,禁不住叫道:“哥哥你……你做什么咬自己啊?”

一面说,一面将自己的手帕子与他缠在伤口上。方要唤人进来,被凤箫死命的抓着胳膊,喘吁吁的道:“这两……这两日旧疾发作,腿……腿疼得厉害。我实在……实在忍不住了才……你何苦……何苦叫他们进来看我的笑话?”

芳华定定的瞧着他的眼睛,凤箫被看地自惭形秽,侧过脸去竟不敢与他对视。

芳华收回目光,向着屋内四下看了看道:“哥哥这里可有伤药?”

凤箫眉头一皱,咬了咬牙道:“在床角的小柜子里。”

原来,那伤药是蓝桥特意留下的。凤箫害怕芳华看出破绽,盼着他快快离去,只得依其所为。芳华何曾做过这些事?虽然别手别脚,但却格外的小心,惟恐弄疼了凤萧。凤箫静静的望着他,暗自思付道:“若他知道我的事,还会这般待我吗?只怕到那时,连凤弦兄妹也会唾弃与我,他又怎能再认我这个‘哥哥’?”

方想到这里,东城的身影又在眼前浮现。一时不觉悲从中来,慌忙扭过脸去。

芳华早见他眼中含泪,恰好伤口也包裹停当,遂握了他另一只手道:“我同二哥早看出你有心事,凤箫哥哥可愿说与我知道?我虽年轻见识浅薄,家兄却交游广阔。他很想为你分忧解难,无论何事哥哥只管说出来,我兄弟二人必会严守秘密全力相助。”

凤箫听他提起东城,脸色又白了一分,屋内昏暗芳华自然不曾看见。依凤箫想来,他与芳华兄弟的感情,就要走到头了。心下渐渐生出一丝绝望,反握了芳华的手道:“我此生能结识贤昆仲,总算没有白来世上一遭。”

芳华听他口气不对,急道:“哥哥对凤弦也讳莫如深,想来此事定然非同寻常。我并非有意揭人隐私,只是诚心想替哥哥分忧罢了。”

凤箫松开他的手,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怪道你无端起疑,你休听他混说。方才腿上很疼了一阵,因此便……便忍不住哭了。委实不曾有心事,叫我与你说什么?”

芳华紧蹙着眉,跺了跺脚道:“我来问你‘阿悫’是谁?”

凤箫闭上眼眼道:“你且回去吧,我……我想歇会儿。”

芳华倾身向前,扳着他的肩道:“那日我就在哥哥身后。”

凤箫转过脸去道:“想是你听错了。”

芳华瞧着他睫毛颤了颤,紧盯着问道:“你可是在唤那登车的男子?”

凤箫明知不能接他的话,然,那“阿悫”是他心上的一根刺,他痛苦的来源皆因他而起。至今尚不知,那人是什么身份?自那日相见,竟隐隐的对他生出一丝恨意。凤箫睁开眼道:“我叫我的,哪个要他自做多情答应?”

芳华听他语气变得生冷,犹豫片刻道:“哥哥可知他是谁?”

凤箫眼神一凝道:“你说这话莫不是认得他?”

芳华道:“他是我亲生父亲我自然认得。”

凤箫听罢愣了愣,随即便大惊失色。半撑起身子微张着嘴,瞪着他良久无语,暗自思付道:“我这个庶子竟能做皇帝的替身?哈哈……真乃三生有幸啊!难怪他多年欲求不得欲罢不能,原来那正主儿竟是官家。这等看来,我岂不要做一世的替身?若要脱得苦海便唯有一死。只是我这一死,岂不成全了那禽兽,披着这身官衣在人前做贤臣?可我若苟且偷生的活着,必然遭他无休无止的凌辱。我好恨,我好恨呐!”

芳华见他咧着嘴笑得古怪,眼中泪水汹涌而出,慌得上前抱住连声呼唤。

时鸣在外头听见动静不对,当先抢了进来。采茗紧随其后,寒生疏雨并两三个家人也跟了进去。

凤箫虽未大声哭嚎,那眼泪却如决堤之江水无法阻挡。时鸣见他且哭且笑状若疯颠,忙上前将芳华强行拉开。一个年长的家人见势不妙,推了旁边年轻的飞奔出去报信。寒生疏雨大着胆子向前,扶住凤箫啊啊的叫着。那家人朝着芳华躬身问道:“敢问四公子,我家衙内是怎么了?”

不等芳华开口,那旁凤箫伏在枕上喘气道:“送……送四公子……回……回去。”

芳华见他这般哪里肯丢下就走。凤箫忽然变了脸,对着他喝了声出去,将头埋在被子里再不说话。

正在僵持不下,只见蓝桥三步并作两步的赶过来。未等他开口,凤箫猛地坐起身,股间传来一阵刺痛,疼得他额上立时便见了汗,扑在枕上叫喊道:“你们都出去,都出去!”

蓝桥也顾不得礼数了,托了芳华的胳膊,同时鸣将他一路连哄带劝的架出屋去。

芳华被请到另一间屋子待茶。蓝桥与他行起大礼,芳华急忙侧身避让,扶了他起来道:“凤箫哥哥时常腿疼吗?”

蓝桥颔首道:“或是受凉变天,总要狠疼一阵子。”

话未说完,便见那一双琥珀眼,正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蓝桥何等老练,亦坦然回望过去,暗自道:“昨日官家召我入宫,说是鉴赏古画,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凤箫深知厉害轻重,他绝不会在人前透漏。二殿下不过小孩子家,怕他则甚!”

想到此,又问芳华适才与凤箫说些什么?芳华已对他起了疑心,自然不肯多说。只交代凤箫弄伤了手,叫他好生看护。虽不放心也只得暂且离去,待回府与东城计较一番再做道理。

临上轿时芳华又对蓝桥说,会隔三差五的过来探望凤箫。朝着那扇漆黑大门望了一眼,这才告辞而去。

少时回至府中。芳华下了轿正要由侧门进去,不知哪里跑来个二十五六岁的汉子。一身短打扮,扎包头巾,满脸精明像。不待他上前,早有家人呵斥着将他赶开。那汉子急得叫道:“可是四公子吗?小的有机密之事禀告。”

芳华回过身打量他几眼道:“你是什么人?受何人差遣到此?”

那汉子作揖道:“求四公子容小的入府细禀。”

芳华遇袭之事让时鸣吓破了胆,见此忙开口道:“这里是什么所在,岂由你个来路不明之人随意出入?若有事便只管同我讲,我自会回禀。”

说罢来在他身边立定。那汉子比时鸣矮半个头,见他脸上罩了一层严霜,双目如电的盯着自家看。虽然心中胆怯,仍旧咬牙道:“四公子有位挚友身处险境,若再不相救只怕性命不保。”

时鸣冷笑道:“可见是扯谎。你是哪里来的闲汉,竟敢在郡王府门前撒野?来人,与我将他轰走!若见他再来便送官府治罪。”

不想芳华喝了声住手,吩咐将那汉子带到雨露轩问话。时鸣转回身劝阻,那汉子却抢着道:“四公子若有疑心,只管将小的捆起来便是。”

芳华扫了他一眼道:“那倒不必。郡王府虽不是龙潭虎穴,却也不是任人撒野的地放。”

说罢转身入内。时鸣冷着脸道:“进去只管低头走路,休要东张西望。四公子问一句你便答一句,若胆敢欺哄,哼哼,小心皮肉受苦!你要仔细了。”

那汉子诺诺的应承着,低首弓身的跟了进去。

芳华入内换了衣服,采茗将一个雕有十二生肖的手炉递过去,随他往雨露轩而来。

那汉子见他进来,忙在地上跪好,芳华问他姓名,只说是叫王十一。再问他有何机密之事,十一环顾左右定要单独回禀。时鸣哪里肯去?芳华只得依他,将十一捆个结实方罢休。

等他两个都出去了,十一才向前膝行几步道:“四公子救救我家大衙内吧。”

芳华心上一惊,装作不解的道:“你是哪府上的家人?”

十一道:“小的是左相府的。”

芳华笑了笑道:“这便奇了。我方才去探望你家大衙内,他不过腿疼养两日便好,你怎说他有性命之忧?”

十一叩头道:“四公子容小的细禀。”

芳华颔首道:“若有一句不实,我便将你交与左相凭他发落。”

十一连连点头道:“此事小的忍了数年,今日实在看不下去了。拼上身家性命也要将大衙内救出苦海。”

芳华正要端茶来吃,听罢手上微微一顿。

十一跪直了身子道:“小的原有些爱耍钱。记得数年前深夜约莫丑时,小的赌钱回来。不想竟看见阿郎(蓝桥),神色……神色鬼祟的往大衙内房里去了。小的当时并未在意,次日醒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就算阿郎再宠爱大衙内,也不必夜半三更的还去看望吧?再说,那日大衙内并未身体不适啊。小的遂与浑家说了。哦,小的浑家是夫人的贴身侍女。谁知那婆娘不经事,转身便告诉了夫人。没隔几日,夫人趁阿郎上朝,亲往大衙内房中探望,出来时脸上似有泪痕。过后又嘱咐小的浑家,莫要向旁人提起此事。小的夫妻虽觉蹊跷,却再不敢多言多语。可此后数年,小的又看见过两次。阿郎夜半三更进到大衙内房中,事过后,大衙内必然连着数日茶饭不思,无端发脾气,躲在房里不肯出来。小的竟然还看见……看见……”

芳华见他停下,不由将手炉猛地抓紧了,喝道:“卖的什么关子,还不快讲!”

十一赶着道:“小的看见阿郎从大衙内院子里出来,躲在僻静处……抽……抽自家嘴巴。”

芳华紧蹙了眉头,猛地一咬牙,隐隐的从心底升起一股恐惧来。

十一接着道:“小的往日只在门口看两眼便走,这一次实在好奇,打算跟进去看看。只因不晓得阿郎几时再来,白白的守了两三个月。正要收手,那晚阿郎果然又去了。”

芳华微微睁大双眼,本想问他看见了什么?谁知莫名的一阵心虚,张了张嘴竟没发出声来。

十一忽然苦着脸道:“求四公子与小的松了绑吧。方才那几位哥哥手脚太重,小的膀子都快折了。”

芳华急着知道事情真相,亲自上前与他解开绳索。十一嘴里抽着气,慢慢立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压低了声气道:“小的绕到大衙内卧房后,躲在窗下向内窥探。里面不曾点灯,虽看不清却听见……听见……”

芳华见他神色忽然变古怪起来,自觉手心湿湿的,低声道:“你……你听见什么了?”

十一跺跺脚道:“小的听见男女欢好之声。”

芳华啊了一声道:“屋内有女子吗?”

十一摇头道:“不是……不是女子,是……是父子……父子相女干。”

芳华惊愕的往后退了几步,若非十一拉了一把几乎跌倒。直觉那心,快打腔子里跳出来了。一手按在胸口上,靠着博古架站稳身形。十一忙将案上的茶端过来,正要上前献殷勤。忽见那小公子双眸一睁,目光如利剑般直刺过来。

十一在左相府当差,远远的曾看见过芳华几次。只觉这小公子既温婉又不失活泼,乖乖巧巧很惹人喜爱,不想竟会有这等威仪。当下唬的手一抖,热热的茶溅出来烫得他直抽气。

芳华沉着脸,当胸一把抓住道:“王十一你好大的狗胆!竟敢以下犯上污蔑朝廷命官。说,你受何人指使,到我这里来搬弄是非?意欲何为?若再敢有一句不实,我即刻捆你去见左相。到那时不止皮肉受苦,只怕更有牢狱之灾呢。你还不从实招来!”

十一苦笑了几声道:“小的想了不下半个月,既然敢来还怕的什么死?小的一死不打紧,只怕大衙内不堪凌辱,迟早会……会出事的。到时,公子定会为今日不出援手,而追悔莫及。”

芳华此时心乱如麻,一把推开他,那茶杯跌落在地摔个粉碎。

时鸣当先抢进来,见芳华脸色很是难看,十一又被松了绑,过来便要拿人。芳华及时喝住,挥手令他们出去。时鸣还要磨蹭,被他上前一路推将出来。

芳华转回身,慢慢在十一身前站定。那月牙般的眸子里,再找不到一丝温情。连十一也暗中纳闷儿,明明是个棉花人儿,怎的顷刻间就变成了冰块儿?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缓缓跪下。芳华冷冷的叫他抬头,目光在他上刮来刮去。十一虽心上发慌,可看他方才举动,分明是有五成信了。于是,大着胆子仰头与他对视着。

芳华俯视着他道:“好一个大义凛然,好一位义士。你话中漏洞百出,却还敢在我面前扯谎?我来问你,为何不将此事告知小衙内?却要舍近求远说与我个外人听?就不怕我将此事泄露出去吗?再有,为何回回都叫你碰上?你难道能掐会算不成?”

十一道:“请四公子听小的慢慢回禀。此等家丑若泄露出去,莫说小衙内的前途无望,便是我家阿郎,也会丢官罢职的,弄不好便是家破人亡。二位衙内并非一母所生。二娘(凤箫生母)早丧,大衙内身落残疾无有依靠。此事关乎个人利害,谁肯出来与他主持公道?据小的想,夫人只怕早就知道此事,一来拦不住,二来也是这个缘故。再者,小的无凭无据啊。若贸然开口,只怕要招致杀身之祸。便是有凭有据,说不好也会被灭口的。”

芳华狠狠地抓着他的肩,咬牙道:“凤弦不是那样的人!他临走之时,还托我看顾凤箫哥哥了。”

十一道:“可小的害怕呀。大衙内没什么朋友,小的见四公子不辞辛劳,时常带他出去散心。而大衙内每每提起公子,亦是赞不绝口。说实话,自大衙内跌伤后,还从未见他这般开怀过。小的思来想去,此事只有依托公子了。若说小的回回都撞见,那也不尽然。小的方才说过,有时爱跟几个兄弟小赌两把,回来时自然很晚了。小的怕人看见告诉总管,因此行路格外的小心。阿郎正好此时出来,我看见了他,他却未曾看见我。再说,数年间小的也只看见了几次,还有没看见的了?”

芳华喘了两口气,瞪着他道:“如何当日怕灭口,今日便不怕了?你家小衙内与我有救命之恩,就不怕我将你交到左相手中,权当是报了他的恩。我记得你方才说好赌,焉知不是欠了赌债又借贷不成,或偷窃主家财物被拿住。因此怀恨在心,跑到我这里来搬弄是非污人清白,可是也不是?”

十一忽然一笑道:“果真如公子所说,小的便该隐瞒才是,何苦说出来惹人猜疑?若说欠了赌债,不瞒四公子,小的只头两年输了些钱,如今……哈哈,只有人欠我的,断乎没有我欠人的。小的当初害怕是因为孤掌难鸣,如今有四公子在,小的还怕些什么?小的冷眼看了许久,知道公子是真心待大衙内的。可即便如此,小的仍有些胆怯。只是昨日一早,听人说大衙内又无端的发脾气。不进饮食不出屋子,更不许人靠近。依小的看,必定是阿郎前晚又去了。小的委实看不下去,因此才冒死前来求救。公子方才去探望大衙内,竟不曾看出他有什么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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