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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猫 下——by恩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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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贝努力让声调尽可能地平缓:“邱正夏,你对我说的话,到底有几句是真的?”

邱正夏被巨蟒箍得满脸憋红,额上青筋暴起,“韩贝!我对你说的话全是真的!你相信我!给我时间!我慢慢跟你解释!”

周王言火上浇油:“我也没想到,满悦的未婚夫竟然是他啊!韩少爷,你问问满悦,他骗你那套几年前就骗过这可怜的小姑娘了。”

满悦伶牙俐齿地接上话:“就是!哼!那时他才十几岁,骗我说自己是什么霹雳天才少年组警察!呸!逃婚时还把我家一个古董神龛偷走了!”

杜寅头疼:“别闹了!满悦,快带你老公滚滚蛋,吵死了。”

巨蟒一卷,只给邱正夏露个鼻孔,满悦吐吐舌头,比了个“遵命”的手势,“周老师,要不要帮你们对付警察?”

“不用不用!快走吧!”周王言挥挥手:“小心别被警察抓了。”

满悦真是个奇女子,腾龙驾雾般神出鬼没,说走就走,骑着巨蟒飞檐走壁,转眼不见踪影。

韩贝万念俱灰,没脸面对周王言和队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说什么都不合适。

周王言及时打破尴尬,“韩少爷,我们遇到麻烦了,回来想找个人帮忙,但他们很忙,我的身份也不便公开,你来搭把手。”

韩贝尽量振作起精神,“走吧!”

66.炸药

周王言身形一动,脚没抬起,头先往前栽,杜寅伸臂一抄,扶稳他关切地问,“兔子!你怎么了?”

韩贝手掌抚上周王言的额头,皱眉道:“他在发高烧。”周王言体温滚烫,连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病成这样至少烧了半天一天,他却没事人样,怪不得没人察觉。

杜寅嫌弃地掸开韩贝的手,把周王言的脸捂了个严严实实,“兔子,你哪里难受?”

韩贝诚心建议道:“说起来,他肩上有一个血窟窿,还有不少皮外伤,这几天药物不够,又没吃没睡的,会不会是发炎了?我看,他还是快休息吧。”

“不用了,我没事!”周王言拍拍杜寅的手,反倒安慰他:“可能是肺部的旧伤引起的,你也知道,这是老毛病了,别担心。”

杜寅没说话,冰封的严峻脸孔上快结了霜。

周王言从他怀里挣出来,装出步伐轻快,“韩少爷,我们走,去前室,我们在那追丢了图刚。”

韩贝偷瞥杜寅的脸色,调头跟上周王言,“我看了邱正夏的古墓地图,还记得路线,先带你们走出西耳室。”

据周王言介绍,他俩追图刚追到前室,机关为了困住侵入者,在图刚进入后下了个反扣,有效杜绝侵入者打扰墓主后还能从内开启机关逃逸。“再精密的机关都有漏洞,外部有破解方式,但最少需要三人合力。”出了西耳室后,周王言带路赶往前室:“前室接通主棺室,那道机关以内,陪葬品最珍贵,地形也最复杂,人多不一定好办事,我们甩掉其他队员,速战速决,否则图刚取到陪葬品,发现出不来,会用炸药炸开机关,损坏就大了!”

言下之意,除掉图刚刻不容缓!

一扇低矮的铁门便是通往前室的阻碍,铁门上锈迹遍布,看不清上面的浮雕纹饰了。韩贝用匕首柄敲了敲铁门,哐哐作响,西汉时期冶铁技术有了大发展,可没有青铜应用广泛,古墓里装铁门相当少见。

按照周王言的安排,韩贝与杜寅合力搬动倒扣在鉄门下的巨型卧马,维持卧马半边支着地面,半边离地。周王言抽出一根扁口凿子凿进铁门下方缝隙,再用带凹槽的铁块垫在凿子下,准备就绪后,勾手道:“放吧。”韩贝与杜寅一起放手,卧马落下将凿子另一头压实,利用杠杆原理撬开铁门一寸。周王言伸手进去,从头摸到尾:“这铁门厚达二十公分,中缝排列五个滑轮,要同时旋转保持平衡,我和杜寅分别负责两个,韩少爷,你旋一个就好。”

“好,没问题!”韩贝感慨:比起邱正夏,周王言实在靠谱太多,瞧瞧这机关开得多稳妥!他不是王牌卧底,真没天理了!

铁门往上拔高半米宽,三人依次爬了进去,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辆等比例马车,拉车的五匹马栩栩如生,配套的马具饰物缀满珠宝,整齐一致。

“哇!真惊人!”韩贝昂头看得脖子都酸了。

“后面还有更多,”周王言嘱咐道:“你们俩小心,别撞翻东西。”

墓室呈梯形前窄后宽,往后走,四马驾行和三马架行的华丽马车接二连三涌现,车边步行陶俑个个笑容可掬,形态各异,身上彩绘保持了两千多年,色彩仍然鲜亮如昨。韩贝提心吊胆地小步移动,在国宝中穿行压力山大,万一不小心碰翻一个,它们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翻个全军覆没。

“这是赵佗的马车!”前方,周王言对杜寅说:“你上去看看有没有少什么,手脚轻点。”

《王度记》上记载:“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在王侯贵族们繁华壮观的马车之间,帝王赵佗的坐骑显而易见,是头南尾北,六马驾行那辆。杜寅扶着车轸翻进车厢,不多时下来,遗憾地摊手:“有个被损坏的镂空象牙盒,空的,不知道丢了什么。”

周王言脸神凝重:“走!再不快点,什么都被他毁尽了。”

杜寅疾步往里走,“韩贝,你还看什么看?快走!”

“不,你们等一下!”车轴下的阴影内有一团东西,韩贝凑近认真一看,汗毛倒立——那是一支炸药。

“干!”杜寅拳头握得咯咯响:“韩贝,兔子不会拆弹,我手臂有伤,手抖得厉害,你会不会拆弹?”

“学过这门课。”

“成绩多少?”

“满分。”

“非常好!”

韩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谦虚道:“嘿嘿,技术型的课程基本是满分,拼体力的就不行了……”

杜寅赏他一个爆栗:“哪来这么多废话,还不快动手?”

韩贝狂汗,弯腰用手电扫一轮被五花大绑捆扎的炸药,说:“引爆装置不在这。”一条长线缠着车轮龙骨,接到后面一辆马车上,他跟着线走,隔两、三辆马车就有一支炸药,看来图刚炸药有限,不能炸碎墓室,也要炸个千疮百孔,搬不走的宝贝全毁掉,气死警方。

长线连向末尾一个陶俑,韩贝转过去,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僵僵地坐在陶俑背后,他唬了一大跳:“谁?”

惨白的手电光照出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右脸上有一道新鲜的刀口,皮肉翻出来,触目惊心!韩贝盯着那张脸辨认一遍又一遍,抖着嗓音问:“琼达?是你吗?”

可怜的小喇嘛双手反剪在身后与两支炸药绑在一起,门牙掉了一个,鼻底嘴角鲜血淋漓,引爆装置塞在嘴里,一条线露出来。他不敢动不敢说话,黑黝黝的一双大眼睛不错珠地盯着韩贝,浑身发抖,只顾着掉眼泪!

“图刚真他妈变态到极点了!”韩贝胸口剧烈起伏,肺都要气炸了!

周王言摁住他的肩膀:“冷静点。”

杜寅往琼达嘴里查看后说:“里面的装置是分好几瓣的球形,体积不大,每一瓣牵着一条线,依靠口腔均匀的积压保持平衡,如果在取出来的过程中,哪个瓣没控制好就会弹开,万一牵带到回路线,直接引爆。”

“那别取出来了,琼达,嘴巴再张大!对了,琼达很勇敢……”韩贝旋掉球形装置上的一个螺丝,拨开铝片,用镊子伸进小孔里挑出一条黄线,碎碎念地扯闲话:“琼达,等出去后你也别回老家做喇嘛了,大哥送你去寄宿学校念书吧?”

琼达眨了眨眼,睫毛上的泪珠全抖落下来,发出一声鼻音,表示“可以”。

“要不然,大哥替你找个高僧为师,你多念书,做个有文化的喇嘛。”韩贝抖索索地又挑出一条黄线!

“唔。”琼达还是回应一声鼻音,表示“也行”。

勾出来的第三条,还是黄线!韩贝求助现场观众杜寅:“剪哪一条?”

杜寅利落地回他仨字:“不知道!”

日哦!邱正夏在的话就好了!韩贝叹气:“那我随便剪了,你们俩往后退。”

周王言不同意:“韩少爷,你和杜寅拆弹都是半桶水,别冒这险!我们先去追图刚,让他在这等警方的拆弹专家来。”

韩贝想了想,说:“对哦,这又不是定时炸弹。”

“唔——”琼达自暴自弃地扭动起来。

韩贝不忍心,只好坐回他身边,“你们去吧,他一个人怪可怜的,我不放心。”

“唔……”琼达望着韩贝,泪如雨下。

韩贝苦笑:“不哭不哭,大哥坐这儿陪着你。”

“也行,有你守着更安全,以免有人误撞进来引爆炸弹。”周王言没强求,朝杜寅一扬下巴,双双消失在墓室的底端。

韩贝别提多挫败了,等着警方发现他们,意味着自己没做什么就结束任务了。如果邱正夏在的话……他禁不住伤感:如果那小子在的话多好,拆掉这小炸弹分分钟的事儿!

唉!怎么又想起了他?

韩大少爷心中一轮明月照进沟渠,不想则罢,一想怄得快吐血!为了转移视线消磨时间,他找琼达聊天:“小喇嘛,图刚为什么打你?”

“唔?”琼达不能说话。

“这样吧,我问你问题,你想说‘是’或者‘对’,就眨一下眼睛,别的答案眨三下。”

琼达眨了一下眼睛。

“图刚抓住你,要你替他办事,你不听话,他就打你,对吗?”

琼达眨了一下眼睛。

“好样的!咱们不替那种坏蛋做事!你是男子汉!”韩贝竖大拇指。

琼达骄傲地眨了一下眼睛。

咕噜咕噜,韩贝的肚子唱起空城计,他揉了揉肚子,又想起邱正夏了:“那小子在我身边的话,非得三分钟叫一次饿……”

琼达眨了一下眼睛。

韩贝垂头丧气地说:“我不是说你,是说邱正夏……那小子真可恶!”

琼达眨了一下眼睛。

“你也讨厌他?”

琼达眨了三下眼睛。

韩贝感到意外:“你不觉得那家伙很可恶吗?”

琼达眨了一下眼睛。

“你讨厌他吧?”

琼达眨了三下眼睛。

韩贝忍俊不禁:“哈哈!我也讨厌不起来,他明明那么可恶!说实话,他是真聪明,脑筋不知道怎么转,总能想出脱离常规的鬼点子……”自言自语了几句,他一拍大腿,眼睛发亮:“对哦!我有办法了!”

琼达不解地发出疑问:“唔?”

韩贝挨个搜自己迷彩裤上两排口袋,搜出了个安全套,高兴得想欢呼!当时他把小红蛇倒进塑料罐后,觉得随地乱扔这玩意儿太不雅观,顺手揣口袋里,哪想现在能派上大用场!洁癖的韩大少爷拿着脏兮兮黏糊糊的安全套,只犹豫半秒,毅然塞进琼达嘴中空隙里,心中哀叹:对不起,琼达!要怪就怪邱正夏,害我也堕落了!

先把安全套推到琼达的口腔底部,再用手指挤进去上下左右地拉扯安全套的边缘套住球形装置。琼达很不舒服,连连作呕,韩贝龟毛洁癖症又犯了,恼火道:“给我忍着!”

琼达哪忍得住?鼻涕口水眼泪弄了韩贝满手,搞得他也想吐了!忙活半天,琼达囫囵完整地吐出安全套包裹扎牢的引爆装置,韩贝拆开他手腕上的绳子,两个人都累趴了。

韩贝两手直蹭裤子,怎么蹭都觉得蹭不干净,把恶劣心情都体现在脸上:“琼达,你真是恶心死了!”

“嘿嘿……”琼达摆脱危险后,松懈下神经,软骨病状趴着嘟囔:“好饿啊,好困啊……”

韩大少爷爬起身,来得快也去得快的同情心随着险情结伴飞走了,“那你躺着睡吧,我先走了。”

“别啊!大哥!大哥——”琼达踉踉跄跄追上来,抽泣着攥住他的衣服,“别丢下我啊!”

“你真是很累赘!遇到你肯定没好事,烦死人了!”韩贝骂骂咧咧,拿绳子拴住他,怕他又丢了再受虐待。

67.奇妙

墓室低端没有门,有一条长长的笔直窄道,尽头在三十多米开外,远远瞧去是一面石壁;窄道的上顶砌成穹形,绘满壁画,壁画保存不够好,剥落了许多,依稀能看出波涛腾空呈祥云,仙人执手,驾云登天;耳边传来涛涛水声,然而周遭没见一滴水。

“大哥,前面是死路。”琼达甩甩韩贝的衣摆,想引起重视。

“要你说?我有眼睛!”韩贝疑惑道:“奇怪,他们明明往这走的……”

似乎为了指引他,远处响起密集的枪声,韩贝斩钉截铁拎上琼达奔过去。窄道尽头不是死路,是直角弯,转弯后跑进一条只能通单人的窄道,胖子还不一定能挤过去,韩贝责骂琼达:“这是死路吗?啊?什么眼神!”

“……对不起,大哥。”琼达眉梢抽了抽,不过他眼睛肿得厉害,看不太明显。

窄道曲折归曲折,没有多余分岔,韩贝暗自庆幸,“这样一条路走到底多便捷!好好一个墓修得像迷宫有意思吗?”

“大哥啊,不对劲哦……”琼达说出来的话随风飘去,没有回声。

韩贝一僵,窄道还是那条窄道,两侧石壁不见了,空落落的,在手电筒的光照下,单独一条窄道悬在半空中,地砖腐蚀破败,阴森又惊险,哪个导演想拍什么通往冥界的桥梁可以在这采景了。手电筒往下,十几米的下方是汹涌流淌的地下河。

琼达怕掉下去,四脚着地,“大哥,我们是不是跑进地狱里了?”

“我说你嘴能吉利点吗?”韩贝两腿打颤,也趴下来两手贴地,“这墓大手笔啊,复式豪宅还带观景走廊。”

“大哥,你的腿在抖,别害怕!”

“放屁!这有什么好怕的?”要不是地方太窄,韩贝真想回身扇他:“别说话!”

“为什么?”

“没回声我心慌。”

“……哦。”

两个人得了帕金森似的颤巍巍爬过长廊,钻进一方小门洞,脚下是与走廊对面同规格的窄道。韩贝直起腰杆子恢复一派玉树临风,肩两侧石壁坚硬,伸手能触到顶,他紧绷的神经舒展开,活动活动脖子,说:“这样自在多了!”

琼达为了讨好他,附和道:“是啊是啊,还是在墓里安心啊!”

韩贝眉目扭曲地斜视过去:“会不会聊天?”

琼达垂头:“对,对不起……”

“格局对称的话,应该也有个墓室。”他满腹疑虑,揣测:悬空走廊两端都不像连接主棺室的前室,周大哥猜错了吧?

如他所料,步行十分钟,拐过直角弯,是连接墓室的壁画窄道。

“大哥,有动静!”琼达像只机灵敏感的小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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