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明白也不算太晚。我考上大学了，董老师，这一年我不敢来看你，因为我害怕想起过去……”
“大学真的很有趣，我认识了很多人，学到了很多，同学老师都很好，很想带你去A大看看，你一定会喜欢我的朋友们。”
“对不起，我曾经在这里答应过你不再玩吉他，可是现在却食言了。”苹果皮削断了一块，刘其元把它扔进垃圾桶里继续说，“因为真的很喜欢，原来只是玩玩，现在想要认真对待。”
“我发现一件很神的事，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你认真对待，好像都可以变得奇妙起来。”
“你是不是也想要告诉我这些，现在我都明白的。”
“可还有很多事情，我做不到。我不敢告诉别人家里是黑社会，我不能接受别人的心意，我不能让你醒过来，也没办法让小舟原谅我……”
“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时间没法倒流……”
“小舟现在也不上学，我听我哥说在一个好像在一个盘口看见他跟别人混。”
“我以前就是这样才导致今天的结果，我不想小舟也跟我一样，董老师，要是你的话，会怎么办……”
“你都听到了，刘其元其实很关心你。”冯霖靠在墙边。
“太迟了。”于新舟红了眼睛：“现在他说什么都太迟了，我不会原谅他，永远也不会。”
“你现在这样确实会让他更愧疚，可是这代价却会毁了你自己。”
于新舟不耐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对我说教？”
冯霖恍然看着面前倔强的少年，这句话这个表情，都似曾相识。
“你真的很像他。”
“谁？”
“刘其元。”
“你！你跟他关系很好吗，你也知道他是黑社会，我劝你不要跟他扯上关系。”
“我也想离开，可是我很喜欢他。”
“喜欢他？”于新舟显然将其理解为了朋友之间的喜欢，“你这样叫喜欢？我妈那才是真的对他好，把他当做亲生儿子似的，我跟你说这个干嘛……”
冯霖笑道：“你其实也没那么讨厌他的吧？”
于新舟有一瞬间的窘迫，马上脸色一变：“你是不会明白的，我，我不想见到刘其元，晚点再来看我妈。”
说着便悄悄地离开了。
后来冯霖等刘其元也走了才走进了病房，吃了一块刘其元新手削的苹果。
“是啊，我这样怎么能叫喜欢？”
第三十五章：旅行
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刘其元跟刘其争提起了这件事。
“哥，我今天去看过董老师了。”
“董老师情况怎么样？”刘其争倒是并不反对刘其元去看董兰青，毕竟她平时很照顾刘其元，会这样他们也多少要付些责任。
“还是老样子，医生说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刘其元顿了顿，不愿再说下去，转而道，“哥，真的很谢谢你，我听医生说，最近一年的医药费都是你付的。”
刘其争放下了筷子：“小元，我知道你一直很愧疚，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董老师有旧伤的事谁都不知道，就算知道，有些事情也是无法人为控制的。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能好过一点。”
“我知道的，哥你放心。还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
“你是说于新舟的事？”
“……你能不能别让小舟加入黑-帮？”
“可以是可以，不过他混的是神风帮，这件事情，我会跟唐昀打个招呼。”
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又过了大半个月，暑假只剩三分之一。刘其元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家里，偶尔翻翻高数，有时候会想起冯霖，拿起电话又放下，就算打了也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近还好吗？
没什么事，我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上回的事……
见鬼，为什么要向他解释这件事，明明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在刘其元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的时候，接到了王小南的邀请。
学生会会长大人心血来潮组织了一次暑假校外旅行，主要成员有学生会及相关人员若干，目的地就在王小南家乡，L省的“雪拥山”，是攀登游览的名山。
王小南为此特地打了个电话给他，据说还邀请了其他几位校乐队的成员，刘其元想想自己在家也挺无聊，而且有人安排行程也很方便，于是就答应了。
家在B市的同学是一起出发的，刘其元到了车站先是看到了顾安安和顾宁宁姐妹俩，还有几个学生会的人，临检票的时候才看到冯霖姗姗来迟。
刘其元背着书包已经扭头走了一半，被顾安安一把拉住。
“阿元，你上哪去？”
刘其元结结巴巴道：“我……我突然想到有点急事……”
“什么事情回来再说，王小南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务必把你带去，你可不能偷溜了。”
顾安安一直抓着他的衣服，冯霖倒是奇怪地朝这里望了一眼，接着继续和顾宁宁说话。
刘其元就这样一路上被拽着上了列车，L省是B市的邻省，有一班直达的列车，大概需要三小时的路程就能到达。
这回刘其元和顾安安坐在了一起，冯霖和顾宁宁很自然地坐到了他们后面。
一开始大家还叽叽喳喳地有说有笑，四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都是顾家姐妹在说话，冯霖和刘其元偶尔插上两句。刘其元不知道冯霖是怎么想的，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眼神偶尔落在他身上，轻飘飘地掠过。刘其元感觉得到，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把头转过去。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大家都有点累，顾安安睡相很好，歪在自己的椅背上好像睡着了。刘其元把头侧过去，正巧看到车窗的玻璃上反射出后面那排的情景，顾宁宁的脑袋靠在冯霖地肩头，睡得很香。
他愣了一下，好像冯霖也正好在看着车窗。
马上转过头，不敢再乱动，身体都有点僵硬。
突然冯霖从后面搭住了他的肩膀，刘其元下意识地转过了头。
“别转过来。”冯霖捂住了他的眼睛。
刘其元挥开他的手，压低声音道：“为什么？”
冯霖看了看肩上的顾宁宁，别过了头没有说话。
刘其元又道：“那你刚刚在干嘛？”
“……刚刚不小心碰到了你，抱歉。”冯霖眼神暗了暗。
“你！”刘其元气急，憋了许久才说出了四个字，“莫名其妙！”
“嗯……到站了吗？”顾安安醒了过来。
刘其元赶紧转过去正襟危坐：“还有一个小时，安安姐再睡会吧。”
顾安安伸了个懒腰：“不睡了，来陪我聊天。”
“上学期郑嘉倒是全都过了，你小子这么聪明怎么就挂了？”
“安安姐，能在挂后面加个科吗……”
“挂什么不是挂，快回答我，不要避重就轻！”顾安安大手一挥。
刘其元擦了擦汗，正要说话，却听冯霖道：“安安姐的消息落后了，他没挂科，只是申请了缓考。”
顾安安诧异道：“我只听说你错过了考试，这样都能申请缓考，老实交代，纪检部长是不是开了后门？”
冯霖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我能做什么，碰巧有一张空的申请单罢了，是刘其元运气好。”
顾宁宁也醒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运气好？”
顾安安眨了眨眼，笑道：“我们在说，还好你跟冯霖坐在一起，要是我知道你睡觉流口水才不会让你靠。”
“姐你别乱说。”顾宁宁擦了擦嘴巴，脸颊瞬间红了起来。
顾安安哈哈笑道：“不信啊，你问冯霖。”
冯霖笑着没有说话，看着他们闹。
到了L省后，他们又辗转换了几班车才到达“雪拥山”附近的一个小镇上。一群人在一家旅馆门口等他们，刘其元一眼就看到了王小南、赵易升，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竟然还有叶涵和郑嘉。
学生会长范林燕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圆脸女生，皮肤白皙，为人爽朗，等人齐了之后就招呼大家先到旅馆休息安顿。
首先分配房间，他们预订的都是双人间，两两组合，王小南和赵易升一间，顾安安和顾宁宁一间，叶涵和范林燕一间，另外两个个学生会的人一间，郑嘉不喜欢与人同住，早就自己开了单独的一间，剩下刘其元和冯霖两个人，很自然地被分到了一起。
接着大家各自到房间整修，冯霖拿过房卡，刘其元心里有些忐忑，他很想反对，可是这时候提出换房难免被别人猜测，只能默默跟在后面。
房间在走廊的尽头，“嘀”的一声，房门被刷开。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刘其元一直低着头走路，冯霖却突然停了下来，他的头差一点撞到他的脊背。
“刘其元。”冯霖转过了身，此时两人的距离格外地近，“你要睡哪张床？”
刘其元被他这么近距离地盯着快要喘不过气，连忙退开两步：“我……随便吧。”
冯霖也没再问，径直走向了靠里边的床，就好像他们那天在柳城住的那样。
刘其元觉得自己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我看我还是去再开一间房吧……”
冯霖整理着东西，头都没抬一下，随意问道：“为什么？”
“冯霖你……”刘其元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难道问他为什么躲着自己，现在又为什么一副冷漠的样子，难道两人不能继续做朋友吗？可一句都问不出口。刘其元这才发现，两人之间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横在中间，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冯霖。
看他呆呆傻站着，冯霖叹了口气，放下东西，走到他面前：“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什么没说过？”
“你想让我再说一遍吗？”冯霖的眼神深沉地可怕，“就是那句你不想听的话，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们还是朋友。”
我们还是朋友。
这不就是他想听到的话吗，可是不知为什么，刘其元心里反而沉重起来，好像事情并没有因此解决……
他马上控制住自己的心神，说道：“是吗，那太好了。”
冯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快收拾东西，十分钟后我们还要集合。”
在王小南王导游的带领下，一行十几人饱餐了一顿，接着来到小镇东边，一处自然石壁公园。
鬼斧神工，不过如此。
一边是自然形成的悬崖峭壁，另一边是广阔的水面。
十几人分成三组，租了三艘小船。刘其元、赵易升、王小南、叶涵是同班同学，上了同一艘船。这一路上王小南就有意无意地撮合着他和叶涵，这回更是难得的机会，跟赵易升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识趣地让刘其元和叶涵坐在一边。
受过训练的当地船夫摇着船桨站在船头，天地被石壁局限住了，仿佛这一刻只有这山这水还有这人。
“刘其元你缓考行不行啊？”叶涵问道。
“就那样吧，我会努力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来问我。”
王小南道：“没错，咱们叶班花这次高数得了满分，有她的帮助，事半功倍。”
“……”
接着不知几人说了些什么，刘其元有些走神。
他远远望过去，看到另一艘小船慢悠悠地驶来，两船短短一瞬的相交，两边人互相打了招呼。
刘其元笑着看向那人，他却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终究是不一样的，到底什么是真的发生过的，什么又是幻觉。
原来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感情就像说过的话，是可以轻易收回的。
也不过如此。
第三十六章：登山
夜晚慢慢降临，一行人经过下午的游船，心情舒畅。吃过晚饭，大家觉得还不够尽兴，便提议去逛夜市，刘其元本来不太感兴趣，却被一把拉走。顾宁宁有些晕船，顾安安和冯霖就陪她一起回宾馆。
大家走得很快，好像是故意把刘其元和叶涵两个留在了最后。
所谓的夜市就是在晚上车流量较少的马路两边摆出的小摊贩，长长的一条街灯火通明，行人你推我攘，热热闹闹。
叶涵尴尬道：“他们闹着玩，你别介意……”
刘其元摇了摇头：“我倒是没什么，肯定是王小南的主意，看我回去不好好教训他。”
叶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们感情真好。”
刘其元也笑了。
“对了，上回多亏你带我去医务室，差点忘了跟你说谢谢。”
刘其元愣了楞，才想起来是上学期体测时候的事，摆了摆手：“我碰巧就在旁边，换做别人也会那么做的。”
叶涵低下了头：“我那时候没有说奇怪的话吧——我是说我昏迷的时候可能会胡言乱语。”
刘其元费力想了想，过去了这么久，不提起来他都忘了有这事：“没有吧，你说了什么？”
叶涵抬头看他，笑得有些勉强：“那就好……”
“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们走快点吧，都看不见他们了。”
刘其元和叶涵是最后回到宾馆的，和叶涵道别后，走到房间门口才发现自己没有房卡，就在他犹豫是敲门呢还是去找前台的时候，被一个人叫住。
“郑嘉？你不是刚才跟他们一起回来的吗？”
“你怎么了？”郑嘉没有回答他，反而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我……我没事啊。”刘其元一脸疑惑。
“我看你今天好像不大对劲。”
刘其元愣了一秒钟，马上道：“我能有什么不对劲的，你别想多了。”
“那就好。”郑嘉靠在墙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上回在柳城的事情，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
今天这是怎么了，已经是第二个人跟他说谢谢了，刘其元一边说道：“谢我干嘛，我又没做什么。”
“你们不觉得我跟方唯，方唯跟宋烨，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不对的吗？”
确实，他和冯霖当时的表现都太过正常，他当然是因为他哥的事情，不歧视同性恋，可是冯霖呢？
他能接受他哥喜欢男人的事实，说来也跟冯霖有关，而冯霖是因为亲见识过到孙知彦的遭遇。现在想来，那时候的冯霖就表现得有些反常，陪着他不管不顾地跑到柳城，后来出力的反而是他。
他现在还记得冯霖看完方唯的信之后的表情，以及后来帮他擦完头发之后，那个格外诡异的眼神，他原来看不懂，现在才明白，冯霖当时的心情恐怕和方唯出奇地一致，他要是一直不说出来，两人也不过是做一辈子的兄弟，可是说出来呢，可能连兄弟也做不成。
他也许早就打定了注意却又忍不住告白。
就算得不到回应，也想要一个结果。
“不要喜欢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