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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舍身成仁上——by晏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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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孟庭看了那殷红血迹半晌,只憋出两个字来:“胡闹!”

陈念磕了个头:“师尊拳拳爱护之意,弟子心领,但弟子冒犯师尊,理应受刑。”

他一句话说完,薛孟庭又气又急。冒犯师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这种事……这种事有什么好自己来刑堂领罚的?先前还道他不算迂腐,如今看来简直是迂腐至极!

这厢说话的档口,楚嵋也匆匆赶到。她看惯二师兄的面无表情,自然分辨得出二师兄与往常的不同之处。

见师兄真的动怒了,楚嵋收剑站好,也不敢胡乱插嘴。

薛孟庭冷哼一声,不再理会陈念,问司刑道:“他是自己来领罚的?”

“是。”刑堂虽属执法长老掌管,但自有一套规矩运作,平日里薛孟庭也不大会来,所以刑堂众人同薛孟庭并不如何亲近。如今见薛孟庭说话冷硬,司刑不免有些惴惴,“陈念说自己冒犯师尊,自请杖责。”

“他说杖责就杖责?你们都不来我这里问一问?刑堂便是这么个规矩?”

“刑堂本来是要查清再罚的。”司刑被薛孟庭的语气骇了一跳,忙道,“但陈念手上有您的命牌,所以我们也不敢多问,请薛长老明察。”凌空门上下人人都有一块命牌,既可辨明身份,又可在危机关头召集同门来救。薛孟庭的命牌象征执法长老的身份,同掌门和另两位长老一道,非不得已不能将命牌交给旁人。所以司刑看见这块“如见执法长老”的命牌,哪里还会多想?只当薛长老已是怒极,面也不愿出,直接打发了弟子来领刑。

当初薛孟庭觉得命牌拿在手里没用,又怕有人在他不在时欺侮陈念修为低弱,便把这块命牌给了陈念,谁能想到陈念能利用命牌来刑堂领罚?

薛孟庭捏了捏拳,提溜起陈念就往外走。陈念还要说什么,薛孟庭瞪了他一眼:“闭嘴。”

刑堂众人眼睁睁看着师徒二人离去,面面相觑,也不知该作出什么反应来。

楚嵋见陈念乖乖地不说话,后背上的杖痕越发鲜红,到底起了怜惜之意,从旁边蒲团上捡起陈念外裳,赶着师兄的步子给陈念披上了。

薛孟庭脚步一顿,楚嵋趁机上前给少年扣上前面一枚扣子,道:“师兄教导弟子,师妹本不该插手,但陈念不是顽劣性子……”

“师妹。”薛孟庭打断了楚嵋,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可是心疼了?”

楚嵋一愣,薛孟庭又回头侧头看了看陈念:“迂阔不堪,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还不算太丢为师的人。”

莫说楚嵋,便是陈念也一句都没听懂。但他总还听得出师尊的语气松动了许多,当下背上火辣辣的伤痛都消去不少。这趟来领罚的目的是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清楚,师尊说他迂阔,那他便是迂阔好了。

薛孟庭对楚嵋道:“师妹有空常来严正峰坐坐。”

“啊?”楚嵋显然跟不上薛孟庭的思维,但见薛孟庭认真的眼神,便愣愣地“哦”了一声。

薛孟庭微微点头,带上陈念回严正峰去。

“现在知道痛了?”薛孟庭听到陈念轻轻的抽气声,毫不留情地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手下的动作越发轻柔,“不过是……也值得你跑到刑堂去自领杖责,为师与你说过多少次,当爱惜身体爱惜自己,你将为师说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抹过药膏的杖痕并未消去,仍旧鲜红一片,刑堂的杖责岂是儿戏?

薛孟庭叹气道:“若是再像今天这样不听为师的话,你自己看着办吧。”

陈念身体一震,急忙转身,像是又要跪下。他抬眼看到师尊神色,又想起师尊刚刚才叫他爱惜身体,便只好躬身道:“弟子怎敢不听师尊之令?”

薛孟庭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讲与陈念听,临了见到陈念这样惊慌便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干巴巴道:“行了,歇着吧。”

“师尊!”陈念叫住他,却半晌不说话。薛孟庭见他面色踌躇,心下了然,弹了一下他的脑门道:“是为师一时失态,竟把你吓住了。我于你亦师亦父,有什么好多虑的?不过是……一不小心罢了。”

陈念本就因杖刑面色发白,闻言更是惨白一片:“我对师尊来说,到底还是个孩子。”

“不然呢?你我十年师徒,为师早已视你为至亲,你平日里别总是胡思乱想。”薛孟庭摆摆手,“痛得脸都白了,好生休养,为师要去巡视了。”他说完将陈念按着坐下送了点灵力过去,这才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不见陈念有什么反应,薛孟庭不由回头看了他一眼。

陈念抿着唇看他,下颔绷得紧紧,形成了一道冷硬的线条。

这天之后,薛孟庭就发现,陈念待在严正峰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三日一去的剑峰改成了每日必去,起初还知道晚上回严正峰,过了几日便回也不回,三五不时地直接在剑峰住下。

一开始薛孟庭没当回事,但次数多了,他也觉出不对劲来。在一次陈念回严正峰的时候,薛孟庭特意与他说了一会话,大意是告诉他叶长老只是他的师叔,剑峰也是别人家的地盘,老往别人家跑算什么呢?

陈念当面应承得很好,背过身不但不改,反而变本加厉。如此半月过去,薛孟庭竟没再见到陈念一面。

薛孟庭心里不大痛快。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被师弟拐跑了,能高兴起来才怪了呢。他思前想后,觉得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不是这么薄情的人,便暗中观察了一番徒弟言行,得出一个结论。

陈念在闹别扭。

幸好不像是害怕“变态”师父的样子。可是先头发生了什么好闹别扭的事吗?薛孟庭实在想不出,只好把他这个原因归结到青春期综合征上去。薛长老当然不能和一个十九岁的少年人闹性子,这就开始考虑#与徒弟和好的正确姿势#。

他正在苦思冥想,忽然逢上师弟师妹找上严正峰来,要讨论本次开山门之事,才恍然悟到如今十年过去,又到了开山门收徒的日子。

“烦请叶师弟、小师妹先分担此事。”薛孟庭脑子里蹦出一个绝妙主意,“师兄想趁这次机会带小念回陈家村看看。”

楚嵋自是无有不应的。叶钧表情冷冷,虽然不大高兴,但也点头应下。

薛孟庭想起陈立,假惺惺加了一句:“陈立也是陈家村出身,若是师弟放人,师兄也带他回去瞧瞧。”

“资质愚笨,剑道未成,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出去闲逛?”叶钧多说了些话,转身就走,没几步又回头看了薛孟庭一眼,眼中浮现出熟悉的似笑非笑:“你对这个徒弟未免太好。”

薛孟庭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师弟十年前便这样说。”

叶钧收起眼中笑意,照例冷着脸走了。楚嵋跟在他身后,给了叶钧肩膀一锤。

带陈念回陈家村的主意果然极妙,看到薛孟庭就走的陈念总算是愿意与他讲话:“弟子多谢师尊体恤。”

薛孟庭扯了扯嘴角,对陈念过于客气的语气不置一词:“陈师姐之墓该好生修葺了,要带什么自己拿上,严正峰的东西随你挑。”

陈念面色微动,含糊道:“师尊……”

“嗯?”薛孟庭以为他要自己身上的东西,戏谑道,“为师的飞景剑可不能给你。要是你要剑,等剑冢开启的时候为师带你去找一把好剑。”

陈念一哂:“师尊对弟子有信心得很。再过五年,剑冢就要开启了。要进剑冢选剑,需得筑基才可,师尊认为弟子能在五年内筑基成功?”

薛孟庭掐指一算,五年后陈念二十四岁,可不就是原著中筑基的年龄?他也不去管被自己改得乱七八糟的剧情,信心满满地说:“自然,为师对你很有信心。”

陈念眼中升起光芒,但转瞬即逝。

十年一别,陈家村却还是那个陈家村。薛孟庭带着陈念到陈家村的时候,村民们正在村头嗑瓜子话家常。

陈念从云端看见,微微一笑,随即敛容道:“师尊,弟子想去祭拜一下娘亲。”

“嗯,那咱们便不在这落下了。”薛孟庭说罢,心神一动,飞景载着两人飞向了村旁山林。

当年为陈如挑选的好地方,便是山中碧玉竹旁。多年不见,碧玉竹依旧通透如玉,随风摆动时发出阵阵金石之音,让人闻之心喜。

薛孟庭在陈如墓前深深一揖,看了一眼正在磕头的陈念,眼神一暖,背过身去悄悄走开了数丈,不再打扰陈念。

墓前已生杂草,自有萋萋之感。陈念磕完头便开始修葺这方矮墓。他动作迟缓,却不是因为气力不足,只是心中百感郁结罢了。

薛孟庭看得明白,便只负手站在远处,并不上前。

良久,陈念将一切打理清爽,从腰间乾坤袋中取出一支洁白玉芝兰放在墓前。

幽兰微颤,仍有余香,花瓣上一滴晶莹水珠慢慢滑动下来,润入墓前泥土。

陈念对着母亲墓碑低低道:“娘亲,师尊对我很好。”他说完这一句,顿了许久,方才缓缓再说了一句,“是真的很好。”

以薛孟庭耳力,这两句话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眉心微动,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这个笑容与从前扯起面皮的笑迥然不同,非但不怪异难看,反倒给人温暖舒适之感。

薛孟庭本就生得清俊,平日不苟言笑也就罢了,此刻微笑起来,当真算得上公子如玉。

正巧陈念告别母亲,正要转身。

他甫一回头,映入眼帘的便是师尊浅笑晏然的模样。

陈念一呆,只觉今日方知何谓色如春花。其实春花又如何?也比不得师尊展颜一笑。

他刚刚这样一想,空中便缓缓落下粉嫩桃花,仿佛要印证他方才所想一般。陈念胸口处,温热的心脏跳得越来越激烈,反复镇压的浓烈情感仿佛下一秒就要不受控制地奔涌出来。

师尊?

薛孟庭当然知道自己没有如此强悍的玛丽苏技能,一笑就能起到天雨桃花的效果。桃花出现的同一瞬间,他瞳孔一缩,飞景剑呼啸而出,竟直接施展出寸缩土遁之术护到陈念身旁。

此时桃花落地,春意无边,空中响起嘶哑老者声音,恁地破坏大好春光。

“陈小子,十年时间,可把事情想清楚了?”

却是以前见过的熟人,长眉雪白,薛孟庭苦寻不见的白眉老魔是也。

白眉苦守多时,有备而来。

第十五章:妖魔王

本以为是来了厉害的魔修人士,没想到却是十年前被一弹指惊走的白眉老魔。薛孟庭心里微讶,稍一思量,心里清楚地明白,这老魔头怕是得了什么了不起的机缘,要不怎敢如此大喇喇地出场?不过,就算白眉不来找薛孟庭,薛孟庭也定会找到白眉,问出洗灵根之法。

白眉老魔手持金钩落在两人面前,面色森然,皮笑肉不笑。也不知这钩子是修好了还是另换了一只,金光灿灿,比起从前更显威力。

薛孟庭动作的同时,陈念心中一紧,早收敛心神全神戒备,自然将白眉老魔的问话听得一清二楚。但师尊不曾说话,他怎能开口?是以陈念闭嘴恭立,只作未闻。

白眉老魔见他这番姿态,冷笑一声:“你跟着这位凌空长老整整十年,修为却恁地不堪,也不怕人笑话么!”

陈念眼观鼻鼻观心,仿若未闻。

薛孟庭随手挽了个剑花,也不去管白眉无视自己的态度:“听你意思,若是小念愿意拜在你的门下,便能立时突破境界不成?”

“那有何难!”白眉老魔眼神倨傲,浑然不似当年胆怯模样,“陈小子纯阳之体,落在你手上却是这般境遇,亏他还能尊你为师。”

陈念早知道自己是纯阳之体,也知道自己灵根斑驳,更知道薛孟庭为他寻找洗灵根之法费了十年之久,哪里会为这几句轻飘飘的话打动心神?

薛孟庭听到身旁气息平稳,便知不用担心徒弟心境,当下全神应对白眉,估量了一下魔头所言,心中便是一喜。白眉言语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手上必定有洗灵根之法!

桃花又起,花香扑鼻。桃花香,醉人心。

“我说你白眉老魔怎么今日如此不客气,原来是请来了厉害帮手。”薛孟庭眉梢微动,剑尖一挑一立,犀利剑气破空而出,毫不留情地将面前的缠绵桃花劈成两段。

花香消散,唯余残花满地。

薛孟庭看着白眉老魔身旁虚空,道:“桃花仙子既然来了,为何又不现身?”

他口中的桃花仙子指的是满地桃花的主人,这自然是客气话,与老魔联手来此地的又怎么会是什么仙子?所谓桃花仙子,却是魔道上的一号有名人物,名字唤作赤媚儿,邪法也算了得,曾用一支绿叶桃花枝斩杀数名金丹正道,其中关键就在于这漫天飞落的娇嫩桃花瓣。

而原著中,陈念能反咬老魔一口,和这个桃花仙子脱不了干系。依原著种马的性子,向来是来者不拒,更何况赤媚儿艳若桃李,所以这个赤媚儿是原著后宫的重要一员。

但现在陈念成了他的弟子,又早已心有所属、情根深种,自然不会再留恋魔道妖女。想通这一层,薛孟庭心下一定,待会打起来,便不用有所顾忌。

赤媚儿见瞒不住薛孟庭,便也不再遮掩,娇笑一声显出身形。却是身着粉色襦裙,手中执一支粉红桃花枝,但却并无绿叶。桃花枝映在赤媚儿脸侧,称得她一张娇俏脸蛋越发惹人怜爱。

“薛仙师好眼力。”赤媚儿盈盈行礼,巧笑嫣然,“能得薛仙师一眼认出,媚儿今生无憾。”

薛孟庭执剑在手,上前一步道:“桃花仙子的绿叶桃花枝闻名正邪两道,在下岂敢认不出来?”赤媚儿抿唇一笑,薛孟庭等她笑完,继续道,“便是在下认不出来,在下的剑也不敢不认出来。白眉,赤媚儿,你们所求何事,不如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他面上一派正道气度,肚子里却在琢磨怎么合理地把白眉的洗灵根之法抢过来。除魔卫道不难,难的是寻个由头翻一翻魔头的乾坤袋。

“老夫十年前便已说过。”白眉老魔冷冷压眉,“要的便是你的好徒儿,陈念。若是你乖乖放人,或是他心甘情愿地跟老夫走,老夫还会留你一条小命,否则,今日便是你师徒二人生离死别之时!”

先前薛孟庭还埋怨过老魔胆小,一藏就是十年,如今看来,哪里是胆小,分明是胆大包天!好家伙,都骑到他脖子上作威作福了,区区白眉老魔,带上个桃花妖女便有了天大的本事不成!

数十载凌空习剑,便是普通如薛孟庭,也早在心中生了一分凌厉剑意。他心中一动,飞景应和,清鸣一声。

薛孟庭沉声道:“白眉,你胆子很大。”

“老夫的胆子大不大用不着薛道友担心。”白眉老魔不怒不惧,古怪笑道,“但薛道友,你的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薛孟庭不解此意,但见白眉老魔笑容古怪,心里一突,正要放出灵识探查四周,忽然耳朵轻轻一抖,瞳孔微缩,闪电出手揽住陈念,运起寸缩土遁之术急掠到数丈开外。

而他们原本站立的地方,一个青袍修士突兀出现,笑意盈盈地打招呼道:“道友,我们又见面了。”

“原来是隗尚兄。”薛孟庭语气一松,像是遇见熟人一般,陈念却微微皱了皱眉。

隗尚惊喜道:“道友还记得在下?好生荣幸!”

旁边白眉霍然变色,眼神惊惧地来回扫视隗尚与薛孟庭。便是一直浅笑的桃花仙子,笑容也淡了许多。隗尚是什么人物,旁人不知道,他们可是清楚得很,若他真和薛孟庭交好……此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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