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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舍身成仁上——by晏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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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道友便觉得极为有缘。”隗尚微笑上前,“今日再得一见,果然如此。”

薛孟庭点头:“在下与道友缘分在此,送上一点心意。”说罢一拍乾坤袋,一副黑色山水画飞向隗尚。此画光华内敛,明眼人一看便知是真正的好宝贝。

画幅飞得极快,瞬间便到了隗尚手边。隗尚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就在同一时刻,薛孟庭眉心收敛,抓住陈念便御剑暴退,没有半分犹豫。陈念全程紧抿嘴唇,一言不发,只指关节处骨戒隐隐生辉。

一系列动作不过在半息之间。再过半息,画幅自己展开,金光大盛,正气逼人,有四个金字飞出,印在隗尚半边肩上,生生融去了隗尚半边身体,却不见一滴鲜血,骇人无比。

明明应是痛到极致,但隗尚不但不呼痛,反倒笑容不减,非但不减,分明是愈加开怀。他朗朗温和道:“道友何必着急离开,不如留下畅谈论道,也算不枉此番机缘。”

薛孟庭遽然停滞。不是应他所言,而是退无可退。此片空间,竟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封锁了。

他迎向隗尚笑意凛然的目光,手心捏出一把冷汗。

隗尚,隗尚,先前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哪里是什么隗尚,分明就是尚魁,数名元婴大修士不能斩杀的妖魔至尊尚魁,师尊身死道消的罪魁祸首尚魁。

妖魔王,尚魁!

薛孟庭面无表情,努力冷静下来。可是怎么冷静?就算一定要打这个*oss,那也是数百年之后,陈念结婴之后的事,现在怎么打?一个金丹,一个炼气,怎么打?

没法打。实力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所幸陈念戴着骨戒。

薛孟庭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陈念的手指,松开了抓住陈念的右手,往旁边走了一步。

事情已经很明显,白眉老魔的倚仗自然不是桃花仙子,而是这尊穿越罅隙的大妖魔。原著里写得明明白白,尚魁行事叵测,邪逆难料,唯独一样,守信。也不知白眉用了什么法子请动了他,但他既然会出现在这里,就一定会做完自己应承的事情。

难怪白眉敢口出狂言。今日他不死,谁死?

死就死罢,两世为人,加起来也活够本了。只是陈念还小,就算白眉老魔有洗灵根的法子,也绝对不能让陈念落在他手中。白眉心性狠辣,又睚眦必报,先前被陈念骂过两句,必定会想尽办法归还,若是陈念落在白眉手中,性命无虞,却会吃尽苦头。魔道邪术,岂能好过?

但若尚魁认出陈念,带他回域外,虽说今后做不成人,只能成魔,但也是他血脉所致,更是原著所指,应是无碍的。更重要的是,原著中尚魁屡次放过陈念,足以证明尚魁心中存有父子情谊,对陈念总比只为练功的白眉好上许多。

一息之间,薛孟庭思绪飞转,已将前后关键梳理清楚,当下松开手,不再靠在陈念身边。

尚魁半边身体兹兹冒烟,令人毛骨悚然。但他浑不在意,手指轻弹,将画幅送回薛孟庭手中,同时一步一步慢慢走上近前。

画幅入手,薛孟庭心中更是一沉。他并不展开,而是一翻手,将画幅收进乾坤袋。

此画名为山河正气图,飞出的四个金字便是山河正气,是薛孟庭师尊所赐,满幅正气专克魑魅魍魉,一共可用四次。为对付妖魔王,薛孟庭抛出了这幅大修士亲自炼化的灵宝。可如今画幅轻如纸帛,不过一次,内里正气已然耗光了。

若是将尚魁重伤也就罢了,偏偏这妖魔王虽然半边身子销毁,但面色不变,行走如常。再仔细一看,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兹兹声中,半边血肉正在蠕动生长,不过是数丈的路程,已经长好了肩膀,只剩下手臂手掌。

“道友的宝贝太好,送不得,送不得。”尚魁煞有介事,到了薛孟庭一丈以内便停下脚步,礼貌微笑。

薛孟庭不吃他这一套,横剑胸前:“何须多言,除魔卫道,正道本色,尚魁,出招吧。”他本意是要立刻遁走,但既然退无可退,逃无可逃,不如轰轰烈烈打一场,总不能占了人家身体,还丢了人家脸面。

说话的功夫,尚魁的手臂手掌已经生长齐全,并无半点伤痕留下。

尚魁“咦”了一声:“叫你识破了,好聪明。”他手指一屈,微微笑道,“礼尚往来,道友送我画幅,我便送道友笔墨。”

话音落下,破空之音响起,一点乌黑墨水自尚魁指尖出现,射出!

躲避无用,那又何须再躲?薛孟庭长剑轻抖,一跃而起,飞景清鸣,迎上强敌!凌空门,凌空剑门!

墨点平凡无奇,不过激射而来,但落到与之对战的薛孟庭眼中,小小墨点何异于千钧大山?大山压顶,遮天蔽日,薛孟庭眼前一片漆黑。

厉害却不在此处。妖魔王随手一指,弹出的是滔天魔气,凶煞已极,如万千凶兽厉鬼,铺天盖地怒吼而来!

这就是妖魔至尊的实力。

压倒性的实力。

第十六章:生死激战

这一击来势凶猛,薛孟庭知道自己躲不过、挡不住,但他没想到,他倾尽全力之下,竟也不能让这一击停滞一息一瞬。

墨汁覆天,将封闭的空间渲染成一片漆黑。天地失色,日月黯淡,带来一股蚀骨寒意,森然可怖,不能不令人心惊肉跳。

长剑如虹,灵气激荡,万千剑意汇聚一点,暗黑苍穹之上数点繁星闪烁,点亮了方寸天地,虽然微弱渺小,但却有着惊人的锐意。

不过是瞬间的比拼,飞景被黑墨洞穿,发出一声悲鸣。苍穹复明,剑失灵气。

飞景受了重创,薛孟庭不能幸免。他胸中气血翻涌,连退数丈,直直地撞上了翠绿碧玉竹。

碧玉竹“铛铛”作响,薛孟庭重重地落在地上。他撑起身体,将飞景召回体内滋养,忍了又忍,终究没有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来。再看身体上,衣袍破烂不堪,半边身体血肉模糊,绽开的皮肉中鲜血直流。

果然是礼尚往来,尚魁是守信之人。薛孟庭自嘲地想。

“这里的竹子有趣得很。”下了这样的杀手之后,尚魁依然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薛道友以为如何?”

他说着便要上前,迈出一步后惊奇地“咦”了一下。

陈念手执灵剑,挡在薛孟庭身前,面色决绝。

“有趣,你比那竹子更有趣。”尚魁饶有兴致地看着陈念,“你,要拦我?”

“要动师尊,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陈念左手掐剑诀,右手架剑,摆出对战前的姿势。

“你?”尚魁失笑。

白眉老魔有些急了:“尊上,他不能杀……”

尚魁摆摆手:“答应你的事我自会做到。”他说完温和地看着陈念问道,“你是薛道友的徒弟,叫什么?”

“他叫陈念。”薛孟庭随手抹去唇边鲜血,袖口立时一片血红。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样平凡灵剑,拄着剑走上前来。

这时尚魁又发现了新奇的玩意:“这枚骨戒……”他手一勾,陈念手指上戴着的骨戒便落入了他的手中。陈念脸一沉,嘴唇紧抿,眼中怒气更盛。

薛孟庭悄悄松一口气,以为尚魁认出骨戒。

没想到尚魁抛了抛手中戒指,笑道:“好宝贝,这可比那画幅有意思多了。”

“你不认识它?”薛孟庭心一沉,脱口而出。

尚魁挑了挑眉,十足诧异:“我应该认识?”语气疑惑,并无半点伪装的意思。

尚魁在手中把玩了一阵骨戒,随手扔回给陈念,道:“别瞪着我,在下只是借来赏玩片刻。”

是失去记忆还是蝴蝶效应?薛孟庭毫无头绪,却在片刻间冷静下来。刚刚任由陈念挡在自己面前是因为笃定妖魔王不会伤他,但现在妖魔王根本不记得陈念与自己的关系,他便不能不喝退陈念。

“退下。”薛孟庭沉声道。

陈念恭敬道:“是,师尊。”说话完毕,脚下一动不动,就像扎了根一样稳固。

薛孟庭被他气乐了。这倒真是陈念的作风。

他没空与陈念多啰嗦,尚魁也不会站在原地等他们纠缠清楚。所以薛孟庭干脆利落地踹了陈念一脚,直接把陈念踹到边上去。

陈念猝不及防,脸扑到地上,大约是吃了一嘴的灰。

薛孟庭没去看他,迎向尚魁感兴趣的目光,扯了扯嘴角:“白眉给了你什么好处,我出双倍行不行?”

“好啊。”出乎所有人意料,尚魁竟点了点头。在白眉老魔霍然变化的注视下,尚魁慢悠悠道:“他帮我弄了个分身上来,所以我替他杀人抢人。要是你能把我的本体弄上来,我就反过来替你杀人,怎么样,划算不划算?”

“妖魔王打得好算盘。”薛孟庭摇头,“要把你的本体弄上来,非得撕开罅隙不可,这个成本可比杀了你和白眉的代价高多了,实在不划算。”

尚魁再次失笑:“你要杀我?”

白眉老魔恢复镇定,讥嘲道:“薛长老位高权重久了,便拎不清自家几斤几两了不成?要杀吾主尊上,你也配?”

薛孟庭懒得搭理他,只回答尚魁的话:“你不光记不清东西,脑子也很不好使。”

尚魁抬眉:“哦?”

“你最不该的就是把分身的事情告诉我。”薛孟庭架起灵剑,忽然猛烈地咳嗽了数声。他以袖遮挡,擦拭干净咳出的鲜血后,方才继续道:“若是你本体上来了,十个我也不够你杀,可是来的只是你的分身,那将死的便不是我,而是你了。”

尚魁伸出修长手指,点了点薛孟庭血染的袖口,道:“你看,你已经这样了,为何非要说大话呢?”

“我有没有说大话你比我更清楚。”薛孟庭的胸口剧痛无比,他顿了顿,挨过这阵疼痛,道:“刚刚我就在奇怪,既然是你要出手,为何一开始还要白眉和赤媚儿来拖延时间?”尚魁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薛孟庭便继续道,“后来感受到空间被封锁之后,我隐隐有了一个猜测。或许妖魔王实力大不如前,怕我用秘法召来同门,不仅杀不了我,还要折在此地。而且小小空间封锁之术,竟还要先拖延许多时间才施展得出,可见你如今的能耐是如何不堪了。方才你又说自己是分身,我便知道自己一定猜对了。”

薛孟庭强忍疼痛,挺直脊背,眼睛明亮:“你出招时轻描淡写,其实用尽本事,无以为继,我说的是也不是?”

他话音方落,尚魁塌了半边身子,面色瞬间黯淡下去。原来他也受了重伤。

“你说得不错。”尚魁无所谓道,“不过那又如何?你比我伤得更重,最后还是你死。”他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你看我们现在的身体,是不是很像?”

薛孟庭也笑了一下,不太好看,但很轻松:“不像,我可比你强多了。”

可不是强多了?他半边身体还在,不过是不成样子,可尚魁的已经消融了。

“我每说一句,你便要反驳一句。”尚魁叹了口气,面露遗憾之色,“话不投机半句多啊。”

薛孟庭终于点头,道:“既然如此,只好再打一次了。”

尚魁也点头:“打之前能不能告诉我,我忘记的东西是什么?听你的意思,我好像和那枚骨戒有些渊源。”

“我不知道,只是见你唯独对骨戒感兴趣,胡乱猜测罢了。”尚魁不记得骨戒,薛孟庭便绝不能说。先不提尚魁信不信他,单就因为陈念是凌空门弟子这一点,他就不会把陈念的身份说出来。

这是他的私心吧。能多做一刻师尊,便多做一刻,要他亲手把徒弟推到对头妖魔那一边,他真的做不到啊。

薛孟庭在心里苦笑一声,随即放下种种情绪,毫不畏惧地对上尚魁。

陈念脚下动了动,薛孟庭头也不回,道:“要是你还敢上前,就与我再无瓜葛,断绝师徒情谊。”

这句话十分好用,陈念乖乖听命,再也不敢乱动。

尚魁见他不告诉自己,也不追问,轻轻一笑,尚存的那只手上血光涌动,片刻后一只血淋淋的手臂出现在手心。

仔细一看,正是妖魔王的另一只手臂,只是手掌成爪,指甲指缝间全是鲜血。

尚魁伸手道:“请。”

薛孟庭闭了闭眼,点头的同时两个人同时动了。

一个掀起重重血影,一个惊起激昂剑意,或许不如方才声势浩大,却比刚才更加决绝惨烈。

“杀!”

“杀!”

“杀!”

血气与剑气对撞,两人各退数丈,停顿了一息,再度出手。

若是飞景还能用,只需再引一颗星辰,便能立时斩杀此具分身。但飞景受到重创,几乎失去灵性,没有五十年滋养不能复原。薛孟庭只能用普通灵剑。但那又如何?

若是他输了,陈念必定会被白眉老魔带走,备受折磨。他怎么能输?

飞景剑,说的不光是他手中剑的名号,更指他心中锐利剑意。便是如今只能手握普通灵剑,他也要翻出蛟龙之势。

尚魁面色不复淡然,眼中隐隐有血气涌动:“薛长老不是有除魔卫道的好志向?没想到恁地不堪!”

“我实力不济,但要斩杀你一个妖魔分身还是绰绰有余。”薛孟庭的剑越来越快。灵剑断了便换,换了又断,短短片刻,地上堆了三五把废弃灵剑。

血光与灵气交错不断,隐隐有虎啸龙鸣之音响起。狂风乱卷,竹林声响,数十株碧玉竹连根拔起,在空中一阵乱飞。陈念修为低弱,已经伏在了地上。白眉与赤媚儿努力站稳身形,额上大滴汗水淌下来,沾湿一片衣衫。

“想为师尊报仇?”尚魁故意激怒薛孟庭,扰乱他的心绪。

果然,血手印到了薛孟庭胸口,裂骨之声响起。

薛孟庭“嘶”地吸了口凉气,几乎要立时晕厥过去。他也红了眼睛,再换一把灵剑,一招削下血手五爪,厉声道:“想!”

没想到妖魔王还记得这番恩怨,这一战却是为了给师尊报仇,更有意义了!

尚魁干脆利落地扔了断臂,残存之手化作利爪,朗声笑道:“你家师尊确实厉害,可惜如今已在黄泉之下。”

尚魁故技重施,薛孟庭面不改色,手中灵剑再次断裂。他再去摸乾坤袋,其内已经没有飞剑了。

风沙渐停,碧玉竹尽数落到地上。陈念抹了把脸,站直身体死死地盯着对峙的两人。

尚魁已经扑到薛孟庭门面上来。爪状手掌魔气森然,与此对应的是剩下的身体也渐渐消融。但他全不放在心上,反倒十分高兴。

“中土有趣,他日必定带领族人来此常住。”他见薛孟庭摸不出剑来,笑意更浓,“薛长老,你可能拦我分毫?”

后一句话一语双关,既说薛孟庭此刻拦不住他的最后杀招,也说日后中土无人拦得住妖魔进攻。

薛孟庭一翻手,戒尺显现在手心:“拦不拦得住,可不是你说得算!”

戒尺当头迎上,最后一击,成败在此一举。薛孟庭全身浴血,咬紧牙关,咽下喉头涌上来的鲜血。

戒尺上有积年戒训,也是满腔正气,未尝不是妖魔克星。只是戒尺并非法宝,非得等妖魔王后力无继时才能使出。两相对撞,不过一瞬功夫,戒尺断裂,手掌崩灭。下一刻,尚魁残臂轰然炸开。

薛孟庭落回地上,反手收回损坏的戒尺,看向尚魁,道:“承让。”

尚魁沉默了一会,看了看两边空空的肩膀,洒然一笑,毫不吝惜赞美,真心实意:“厉害。”

薛孟庭眨了眨眼睛:“还不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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