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到今日在书房里顾若凡跟霍擎宇下棋时候的样子，顾淮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眸含笑。
“下棋的时候。”
其实顾淮莫明的就觉得很奇妙，从小到大，不知为何，尽管顾家的教养里面有下棋这一项，他一直以来也都学的很好。但是就是抵触，可以坐在旁边看，但是绝对不会去下。
而今天，看着顾若凡抿着唇三十秒钟落一子，不动声色的样子，顾淮突然就想到了自己。
顾若凡的棋风，怎么讲呢，大局清晰，判断极快，观子准确，甚至还带了些跟少年性格本身截然不同的险中求胜跟杀伐果断。
“哥，爸说你会下棋，而且下的很好，可是为什么你从来都不下呢”
沉默片刻，顾淮眉心微蹙，似乎是在思考，但是却始终给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顾若凡浑身一震，呼吸也是一滞，对上顾淮那双深邃的黑眸，眼神恍惚。
你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
第五十九章：爱是本能
后世史书记载，南楚淮帝擅谋略，擅围棋。
尤其有南楚世代珍藏瑰宝——暖玉围棋为淮帝心头之好，夜夜把玩，日日对弈，宫中内外，无一敌手。有幸曾与淮帝对弈之人曾说，淮帝落子速度极快，棋风凌厉，无人能敌。
可是令后世百思不得其解的，便是南楚淮帝而立之年，命人毁去暖玉，此生再不碰围棋。
顾若凡微微苦笑，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知道。
顾淮而立之年，怕就是自己死去的那一年吧。
轻轻抬手抚上胸口，上一世那里鲜血喷薄而出，痛彻心扉的感觉似乎还缭绕着不肯散去。
他还记得啊，上一世的自己，最后的那一刻，就是倒在顾淮最爱的那一副围棋之上，血一直流，一直流。
顾若凡当时还在想，用力一点，用力的捂住胸口，不要让血染了阿淮最爱的围棋。
坐在车里，顾若凡抬起头来望向侧面顾淮锋利英挺的侧脸，突然就觉得心里闷闷的。
这一世，再也不碰围棋。
明明会下，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就是这一生，再也不碰围棋。
至于自己，顾若凡缓缓抬起右手，方才跟霍擎宇下棋的时候，他们眼中的惊讶，自己并不是没有看见的。顾若凡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微笑，眼神有些恍惚。
上一世，顾淮总喜欢拉着自己对弈，手把手的教。
若凡，我们来下棋。
错了错了，这一步不该那么走。
又错了。
下棋如同做人，不能太过优柔寡断。
又错了。
顾若凡嘴角含笑，上一世顾淮一遍又一遍的跟自己耳提面命的样子还犹然在目，可是自己却总是不记得，总是手段太过温和，导致每一次，都被顾淮的棋子杀的片甲不留。
顾淮远征北齐的时候，因为思念，所以自己每天都把暖玉拿出来摆在书房里，自己跟自己下棋，就像是当初顾淮还在身边一样。
可是啊，我终于学会了该如何下棋，该如何去赢。
你却再也不下了。
“若凡，不会下棋没关系，有我在，你根本不需要机关算计，不需要步步为营。”
顾淮龙袍加身，站在顾若凡面前，张开双臂，眼神深邃。
顾若凡眼眶突然就有些酸涩，情不自禁的抓住顾淮正在开车的手，颤抖着喉咙，差一点就叫出声来。
顾淮这一次彻底地意识到了顾若凡的不对劲，皱了皱眉头，直接将车停在了路边，反手握住顾若凡的手，有些疑惑的望向他已经是微微红了起来的眼眶，声音严肃低沉。
“到底怎么了”
顾若凡低着头，顾淮看不清他的表情。
的确是太混乱了。突然遇到了霍擎宇，听到他叫阿淮，顾盛杰说顾淮从小都不下棋。
一系列的事情混杂在一起，让顾若凡抑制不住自己心中喷薄的欲望。
他想要告诉顾淮，他想要让他爱他，想跟他在一起，想让十八岁许下的那个心愿成真。
不想，继续当他的弟弟。
“哥，我跟你讲个故事好么”
揉了揉少年的头，顾淮在心中叹了口气，在外人面前雷厉风行无所不能的自己，面对这个唯一的弟弟，居然也有这么手足无措的感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不舒服，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伸出手揉了揉有些紧绷的太阳穴，嘴角勾起一个有些无奈的微笑。
“说吧，哥听着呢。”
“这是我以前在书上看到的故事，今天突然就想到了。”顾若凡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有些恍惚。
看在顾淮眼里，只觉得他是在回忆故事罢了，于是便也没有多问，微抿着唇，安静地等待着顾若凡接下来的故事。
“以前有一个皇帝，是世界上最完美最完美的人。”
摇了摇头，顾淮眼中浮现了些许无奈，拍了拍顾若凡的脑袋，“什么叫世界上最完美最完美的人怎么可能有这种人。”
顾若凡却是有些执拗的样子，仰着头对上顾淮的视线，咬着唇。
“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
“就像哥你一样。”
顾淮顿时哑然。看着仰着头望自己眼中满满的全部都是信赖的顾若凡，心中轻叹，若是被这孩子知道，自己这双手，究竟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自己这颗心，究竟有多黑，多硬，他还会这么讲么
顾若凡却是没有在意顾淮的表情，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面一样。
“他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那个皇帝曾经发誓，这一生，永不负所爱。”
微蹙了眉，忽略了心中那一丝有些怪异的感受，顾淮挑了眉，“可是古代皇帝不都是后宫佳丽三千”
“他是这么承诺的，后来他也是按照他的承诺去做的。甚至到最后，不惜为了那个他爱的人，举国起兵，远征邻国。”
顾若凡抬起头，有些好奇的问道：“哥，你说，如果你是那个皇帝，你会那么做吗”
“你会为了一个人，而践踏天下所有人的生命吗”
看到少年眼中的认真，虽然觉得有些好笑，但是顾淮还是沉吟片刻，思索着顾若凡话语中的意思。
片刻之后，顾淮轻轻地摇了头，“按照你这么讲，那个皇帝有些太不理智了些。”
不理智么
顾若凡的脸色骤然苍白，低下头，就连咬破了嘴唇都没有感觉到。
顾淮却是淡淡地笑了起来，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头发，有些慨叹一般地说道：“不过啊，这个皇帝做的选择是对的。”
望向窗外，男人黑如曜石的瞳中爆射出一股极其强烈的自信。
“作为一个男人，就算是跟全天下人作对，都必须要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那个人。”望着顾若凡的头顶，顾淮眼神深邃，黑眸灼灼，他不是在跟顾若凡分析这个故事，而是在告诉他，要如何，才能够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顶天立地的男人。
这是教养，是传承。
顾淮在期待着，自己捧在手掌心的弟弟，也能够成长为自己期望的那样的人。
“哥，你还没说如果你是那个皇帝，你会怎么选择呢”
摇了摇头，顾淮沉默不语，他向来都不喜欢做这种假设性的问题。
而这次，顾若凡却是表现出了跟往常截然不同的执拗，咬着唇，仰着头望着顾淮，似乎他如果不回答，他就不罢休一样。
对视良久，顾淮叹了口气，温软了眉眼。
“我现在还没有爱上那个人，能够让我为了她，去跟全天下作对的程度。”
顾若凡浑身一震，正准备说话，却又被顾淮打断。
“不过你也知道，这么多年，哥哥唯一的一点温情全部都给你了啊宝贝儿。要是哪一天……”顾淮没有往下说，揉了揉顾若凡的脑袋，眼中满满的全是心甘情愿的无奈跟宠溺。
若是有一天，顾若凡出了什么事。
顾淮眸色陡然变暗，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这是他唯一的弟弟，唯一的温情所在。
他不是故事里面的那个皇帝，他是顾淮。
他不允许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伤害到他在乎的人。
“其实我觉得，皇帝喜欢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值得皇帝爱。”顾若凡唇角含笑，眼神却是微不可察的有些黯淡。
“怎么”
“你不知道啊，我看到那个故事里面，那个人不仅不相信皇帝，将他往别人怀里推，最后还用自己的死，报复了皇帝。”
察觉出了少年语气之中的黯淡，顾淮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后来呢
恩，后来啊，故事里那个皇帝为了那个人一生未娶，孤独终老。
顾若凡抬起头来对上顾淮那双深邃黑眸，哥，你说，这个皇帝是不是特别傻
顾淮淡淡摇头，微蹙了眉。
我想，你故事里那个皇帝，他这一生，都不曾悔过。
顾若凡浑身一颤。
你是顾淮。
就算你不记得我了。
但爱是本能。
对么
顾若凡猛地握紧了顾淮的手，胸中抑制不住的欲望让他拼命地告诉顾淮上一世所有所有的一切，咬了咬牙。
“哥，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点了点头，顾淮示意顾若凡讲给自己听。
顾若凡刚准备开口，顾淮口袋里面的手机就开始拼命地响了起来。
掏出手机，本来平静柔和的的脸庞瞬间变得冷冽了几分。这个号码，只有骆豪跟黎昕他们才有，能够打进来，就说明是真的有要紧事情要处理了。
拍了拍顾若凡的肩膀，顾淮示意他先不要说话，然后接起电话。
锋利冷硬的侧脸，捏着手机，短暂点头恩了几声，然后挂掉电话。
点火，打方向盘。
“哥现在有点事，先送你回家。”
顾若凡自然知道顾淮是真的有事，默默地咽下了喉咙中即将说出来的话，点了点头。
下了车，站在顾家门口，顾若凡看着顾淮绝尘而去的车子，伫立良久。
顾淮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回家之后，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
为了不打扰到顾若凡的休息，顾淮本来是准备今晚就在客房洗个澡将就一夜的，可是走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却发现房间的灯还在亮着。
皱起眉头，犹豫片刻还是拧开了房间的把手。
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顾淮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轻手轻脚的走进去。
顾若凡已经睡着了。
整个人都蜷缩着，没有安全感的姿势，眉头紧锁，好像连做梦，都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一样。
走到床边，顾淮抬起手，长指微伸，轻轻地抚平了少年眉间的褶皱，摇了摇头，总爱皱眉这个习惯，莫非是跟自己学的
顾若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眶酸涩，第一眼就看到了顾淮的脸。
熟悉的样子，黑眸灼灼，棱角分明。
还沉浸在方才关于前世的梦里面无法自拔的顾若凡昏昏沉沉的抬起手抱住了顾淮的腰，直起身来，仰起头，将自己的唇，印在了顾淮的嘴上。
这一吻，几乎是用尽了顾若凡全部的力气，灌注了他这么久以来，所有的惶恐，思念，深爱，痛楚，跟刻骨铭心。
或许是因为尚未清醒的缘故，少年的吻青涩的可笑。
有些横冲直撞的吻住顾淮，在男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的舌头伸了进去。牙齿却是硬生生的咬到了顾淮的嘴唇上，咸腥的味道顺着两个人的口腔蔓延。
顾淮眼睛猛地睁大，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最最宠爱的弟弟，现在究竟是在做什么！
第六十章：亲吻
顾若凡微阖着眼，搂住顾淮的腰，尚且还没有从方才的睡梦之中清醒过来。
怕少年摔下床，顾淮摇了摇头，微微叹息，却还是伸出胳膊反手把他抱住，准备将少年往里面抱一点。心中还在暗自庆幸，若不是自己进来看一看他，怕是这孩子这睡相，万一要是掉到床下面去了……顾淮摇了摇头，带着些许疲惫的眼中却是满满的含着宠溺的笑意。
顾若凡朦胧之中，睁开有些微微酸涩的眼睛，只觉得猛地自己就陷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之中。
黑暗中，顾淮长身玉立，黑眸灼灼，带着些许深邃的眸子满满的全部都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阿淮，阿淮……
顾若凡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抱住了顾淮的腰，一时之间竟是忘记了如今的自己，只不过是顾淮的弟弟，而不是阿淮的若凡。
仰起头，箍住了顾淮的腰，有些意乱情迷，睁大了眼睛，眸中带着黑暗中看不太分明的氤氲的艳色跟深刻隽永的爱意。
抬起手来抚上顾淮的侧脸，从眉峰，到眼角，到高挺的鼻梁，脸颊，微抿的薄唇，男人身上还带着刚从外面回来的些许寒气，脸颊冰凉。
顾若凡却是一遍又一遍的伸出手描画着。
顾淮微蹙了眉，只当是少年还没睡醒，有些迷迷糊糊的样子，便也没有多想，只是握住了他在自己脸上胡作非为的手，摇了摇头，把他往床里面拖过去。
顾若凡却是皱了眉，有些固执的抱住顾淮。
将脸贴在顾淮的胸膛上，男人的心跳缓慢，有力，又清晰。在这一片黑暗之中让顾若凡的心，如同是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中缓缓漂流的感觉一样，带着毫无根据的安稳跟情不自禁的叹息。
抬起头，顾若凡张了张嘴，比出一个口型。
阿淮……
无声，但却让他整个人都冲动起来。
迫切的，强烈的，想要抱紧他，贴近他，想要亲吻他。
于是，顾若凡也就按照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么做了。
仰起头，勾住顾淮的脖颈，将自己的唇送到顾淮的嘴上，伸出舌头，如同小孩一般先是轻轻舔舐吮吸着顾淮轻抿的薄唇，带着些许的渴望，微阖了眼，顾若凡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在心中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顾淮猛地睁大了眼睛，一瞬间终于意识到，自己最最宠爱的弟弟，现在竟然是在……吻他！
一时之间无所不能精明透顶的顾淮脑袋居然是出现了一秒钟的停顿，一片空白。
深吸口气，顾淮皱了眉，将胶着在自己身上如同找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一般吮吻的少年推开。
顾若凡却是皱了眉，如同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一般，不依不饶的抬起手箍住顾淮的脖颈，再度将自己的吻印了上去。
这一次的亲吻，带着些许的固执，霸道，几乎是宣泄了上一世顾若凡从未说出口的所有刻骨铭心的爱意。
微阖了眼，用尽全力箍住顾淮不准他动弹，毫无章法的吻了上去，趁顾淮微微错愕的时候，将舌头挤了进去，在顾淮的口腔之中肆意掠夺，情不自禁的抱住顾淮，用力的，想跟他贴的近一点，再近一点。
顾淮瞳孔猛地一缩。
唇上的温热还有少年贴近自己到毫无缝隙的身体，强烈的身体感官的刺激让顾淮喘息猛地加快了几分，低下头，顾若凡微阖了眼睑，本来不甚出众的五官此刻却是微微泛红，带了些让顾淮呼吸都忍不住一凝的妖娆风情来。
吻的越发动情，顾若凡的喉咙抑制不住的溢出几声断续的呻吟来。
偏偏是这几声，激的顾淮瞬间清醒过来。
猛地推开顾若凡，顾淮闭了闭眼，揉了揉太阳穴，眼中闪过一道晦暗的光。
自己方才到底是在做什么
顾淮心中懊恼又复杂，太过纠结缠绕的心绪，还有对于顾若凡习惯性的宠爱，导致顾淮此刻竟是完完全全将所有的责任全部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
顾若凡睡得迷迷糊糊，吻了自己。而自己不但没有立即推开……顾淮抚上有些胀痛的额头，闭了闭眼，有些艰难地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怀着复杂难言的情绪，顾淮眉头紧锁，站立良久之后，方才缓缓转过头去，将重新陷入熟睡的顾若凡抱到床中间，盖好被子。
一系列的动作坐下来，顾淮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移到顾若凡泛着不正常嫣红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