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自然规律。
但等公司那边都角逐了好一会了，公司领导旁敲侧击问了陆云开要不要换个经纪人，陆云开就直接反问说“为什么要换，张方不是做得还挺好的么”。
这下子公司里那批已经斗得不可开交的人直接坐蜡，至少百分之九十都一脸尴尬的偃旗息鼓了。
等张方辗转从公司里得到了一些内幕的消息，知道了是陆云开态度明确地保着他的时候，一个大男人当时就有点想哭了。
他心想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陆云开不解雇他，他就铁了心的要和陆云开混了。
所以现在，张方特别冷静特别淡定还特别温柔地劝了陆云开说：“小心点，要是卡了喉咙怎么办？”
这话音真的特！别！的！温！柔！
陆云开的耳朵在捕捉到之后，一个岔气，还真的被一粒花生米给卡住喉咙的。
他登时低下头来大声地咳嗽了起来，旁边的张方也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又是给陆云开倒水又是给陆云开拍后背，努力了半天才把那颗花生米给咳了出来。
陆云开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喉咙，试了试嗓音，发现嗓音果然因为这一番折腾而沙哑了一些，就听张方在一旁小小的埋怨说：“还好你不是唱歌的，要不然这嗓子可怎么办啊！”
陆云开：“……”鸡皮疙瘩……
他定了定神，觉得自己现在实在有点受不了经纪人的态度，就主动出击说：“你刚才说的那个手表代言？”
说道工作上，张方倒是恢复了常态，他心道陆云开原来有在听啊，嘴上说：“那是国际上一线牌子的副牌，主打年轻路线，但专业做表的，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就是再走年轻路线，也是一种奢侈品，和你现在的地位是比较符合的。而且他们给的代理费也挺有诚意的，是一年八百万，如果再要争取，我觉得还是可以再往上争取一点的……”
陆云开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张方又说：“还有最近你打算演什么样的片子？我已经筛选出了一大部分，基本都是名导大片——”
“最近想休息。”陆云开打断对方。
张方：“……”
“有什么比较有意思的小短剧吗？”陆云开问。
“这个……”张方稍微愣了一下，这是比较冷门的，但他稍微一想，还真有，“好像是一个编剧投稿过来的。公司的编剧部审核了一下，觉得还有点意思，就留下来了，我那时候稍微瞥了一眼……”
他说着用陆云开的电脑联网自己公司的系统，从中调出了这份档案。
那篇短剧从头到尾也就一千来个字。
是双男主短剧，名字叫做《生活算什么》
这部开头的第一个画面，就是男主之一从悬崖上跳下去，然后开始闪回，闪回中出现过去的点点滴滴，其中和另外一个男主的对手戏占据绝大多数的画面。
剧本不长，看完也就五分钟的事情。
看完剧本的陆云开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还有点意思。”
张方不得不提醒：“这种短剧……基本给不出你的身价的。一般都是友情出演。”
陆云开不以为然：“我又不缺钱。”
张方无语了一下，主要是陆云开还真没有说错。
陆云开看了剧本一会，突然说：“哎，这就是一个剧本？”
“对？”
“没有投资人？”
“对？”
“也就是说没有导演没有制片没有投资——也没有两个男主演喽？”陆云开问。
“是的……”
“那就是说，只要我把这个剧本买下来，那一切都能我自己来搞？”陆云开问出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张方这时又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演而优则导，在现在这个娱乐圈里头也是大趋势了，陆云开想玩一下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然后他说：“这个无所谓，买个这种短剧本市价五千。重头是在后期的拍摄上，不过二十分钟的话，再烧钱也烧不到哪里去……”他话还没有说完呢，就看见陆云开已经掏出手机拨通电话，然后兴冲冲地说：
“江哥！”
张方闭嘴，听见电话那头隐隐约约传来了点声音，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太过缥缈的缘故，听上去竟然还挺温柔的。
陆云开这边已经说了：“啊，是的，是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我这边看重了一个短剧本，对，大概二十分钟的那种，挺像人性测试的吧，我看着还觉得有点有趣，说的是一个Loser中年男人，一开始从悬崖上跳下去，回顾自己平生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直羡慕嫉妒的以为是人生赢家的上司，也能从很多小细节里看出对方并不太幸福……”他这边简单的将剧本的情节给说了一下，然后问江兴，“江哥你有兴趣演那个被羡慕嫉妒的上司？”
他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兴奋地准备等待江兴的肯定的回答了！
但江兴的回答略带歉意：“最近已经在洽谈新片了，恐怕没有办法参演这个项目……”
好比一桶冷水突然从头上浇下来，陆云开这会都懵了一下子。
然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哦，哦……那好的，我们下次再合作……”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大概都是关于近况的，然后江兴那边有事情，陆云开就挂了电话。
挂掉电话的人神情低落得都让一旁的张方不忍直视了。
然后陆云开的电话就又响了起来！
陆云开一开始还以为是江兴打过来的，等他赶紧拿起来一看，发现是薛盈的！
……这还真是两种不同的期待值。
陆云开冷静了一下，然后接起电话说：“小盈？”
“找我出去？”
“当然，我有空！见你怎么会没有空！”
三句话说完，电话那头的人又挂了电话，陆云开转脸看张方。
张方说：“什么地点？我送你去吧……对了，隐蔽点的啊，你现在这地位要被人看到和女星有亲密的行为，能闹出大事的。”
陆云开无奈说：“我知道，挺隐蔽的了吧，在之前公司的庆功宴上她都没有过来呢。”他说着就将薛盈所说的地址报给了张方。
张方在这个城市也呆了很久了，他听见地址一想，确实是个很隐蔽的地方，也没有反对，就收拾东西，载着陆云开直奔目的地。
薛盈已经等在了座位上了。
这是一家地处偏僻的咖啡厅，室内的光线很昏暗，每一个卡座的间隔又被各种摆设与活动木门和屏风严严实实地遮挡着，每一批客人的隐私权被极大的维护了。
陆云开走进来坐下的时候，薛盈慢了一拍才站起来对陆云开笑一笑。
陆云开觉得对方的举动有些奇怪，但他到目前为止也就只谈了一个女朋友，其实真的不太明白女孩子的心思，因此就略过去，又见薛盈桌上只有一杯水，坐下来的时候就说：“要吃点什么吗？看看菜单？这里有什么招牌美食？”
薛盈说：“不，不用了……”
她的手指在透明的水杯上稍一用力，苍白的指头浮起一抹红晕。
接着，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语气虽然还有些起伏，但整体上比较平静地说：
“这次我叫你出来是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说的。”
“嗯？”
“我们分手吧。”
“……哈？”
第七十五章： 得奖之后的路②
为什么？
开什么玩笑？
这两个问题是陆云开听见薛盈分手决定之后第一时间的反应。
第一时间的反应还没有过去，他就自然而然地开始想：也许是因为什么误会？也许是因为有人这样在背后给薛盈施加了压力？也或许是因为对方觉得自己最近没有怎么陪过她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
陆云开决定询问和解释，但薛盈并不像许多女孩子一样，在这个时候总等着男性来问理由。
她在说完了话之后，并不给陆云开多少反映的时间，就继续开口，解释自己的行为：“在这个应该恭喜你得奖的时候专门提起这件事，不好意思。不过在做这个选择的时候，我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我并不是一冲动就坐下决定的……”
“为什么？”陆云开打断薛盈的话。
“你进步太快了。”薛盈说。
“这不是理由！”陆云开说。
“为什么不是？”薛盈反问。
两次回合对话之后，陆云开稍微冷静了一点。
他的眉头先是皱成一个疙瘩，接着再缓缓展平。
他低了一会头，然后说：“具体一点？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决定和我分手？我刚刚获得了最佳男演员……”
薛盈突然静静地“嗯”了一声，打断陆云开的话。
她说：“我说过了，是因为你进步太快了……出道，蹿红，获得国际影帝。我出道的时间其实和你差不多，云开，都是三年，但我现在还在不知道几线上头打拼着，每次看到你，我都会有一种暗暗嫉妒的心态。”
“这样的心态不好，我极力克制了，但是从你在水上国际电影节那边摘得最佳男演员桂冠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打电话恭喜你——”
“对。”陆云开点头承认，“我接到你的恭喜电话很高兴。”
“但挂掉电话之后，沮丧一瞬间就淹没了我，我连着三天都没有好心情，控制不住脾气，明明只是小事，明明知道不应该，还是对身边的人乱发火。”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陷入嫉妒的漩涡不可自拔了，和你的交往让我感觉压力沉重，像是在已经背上身的登山包之上再加了一副枷锁……我试着想把嫉妒转为更正面的崇拜和羡慕，但我发现也不行。也许是因为我们太过亲近的关系，我很难对自己的男朋友产生崇拜的情绪。”
薛盈短短停顿了一下：
“哪怕他是国际影帝，哪怕他确实是一个极为优秀的演员。”
薛盈将自己糟糕的心态说得这么坦白，陆云开一时半会之间反而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静默了好一会，然后试图去挽救：“不能这样说，我也许给你带来了很多的压力，但你告诉我的话，我会去帮你，演技或者其他什么——”
“其他什么是指片源和人脉吗？”薛盈问。
这一句疑问并不是以很尖锐的声音说出来的，但在陆云开听来却实实在在的有些刺耳。
陆云开缓了缓才说：“是的，资源共用没有什么……”
薛盈的唇角轻抿了一下。
接着她突然问：“你对女朋友有什么要求？”
“嗯？”陆云开都因为话题的跳跃性而愣住了。
“我觉得你没什么要求。”薛盈自顾自地往下说，“你一开始和我交往是因为我的外形符合你的审美吗？”
“这个——”
“这个是很正常的。”薛盈打断陆云开的话，她的语速很快，语调却很冷静，相较于这一次进退失措的陆云开，显然薛盈是真正如她自己所说，已经认真想过了，“我一开始同意和你交往也是因为你的外形正好符合我的胃口。”
“但这只是第一要求吧？”薛盈说，“在最初交往之后，我发现你的性格不错，我对你的感情加深——”
“对，没错，我也是。”陆云开果断说。
“这是第二步。”薛盈说，“等到第三步，我和你亲密起来，我在你身上寄托了感情，我就期望从你这里获得更温柔更亲密的回馈。”
“……”陆云开。
“但是我感觉我没有得到。”薛盈说，“我不要求我男朋友多有钱，多帅，多能给我找关系；但我希望我的男朋友在我需要的时候呆在我身边做我心理上的支撑，我想找一个温柔的可以陪在我身边的人当男朋友……”
陆云开想说话。
薛盈突然轻声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都在同一行工作，大家都知道拍戏有多艰难，我指责你没有时间陪我其实不太有道理，毕竟主演徐中奇导演电影的这个机会很难得，如果我们易地而处，我也绝对没有办法说我会为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而放弃这个机会……”
陆云开终于把话给说出来了：“是我忽略了你……”
薛盈双手相碰，像大冬天呵气那样按在嘴前。
她问：“云开，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无理取闹的？”
陆云开诚实说：“不至于。但其实我不怎么理解。我现在刚拍完电影，获得了国际奖项，接下去必然会有一大段的休息时间，你说的我们之后都可以解决。”
薛盈不说话了。
但这样的沉默只是几秒钟。
几秒钟之后，薛盈说：“陆云开，有时候我觉得你很自大。”
这句话她是以很平常的口吻说出来的。
在说出来之后，薛盈又继续说：“但因为你确实有实力，有运气，而且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实力和运气，所以你的所有自大都变成了自信。”
“但是。”她语气淡淡，“如果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不想借你的势，不想借你的人脉，甚至不想红不想长久地呆在娱乐圈里，我只要有一个温柔的能够陪伴我的男朋友，那你是国际影帝甚至是宇宙大帝，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薛盈最后为自己今天的这一席话做了一个注脚：“不是你不够好，是我们互相的期待不太一样。”
说完之后，她就铁了心的、干脆利落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拿了一旁的包包就要往外走。
但在推开隔断这个卡座的活动木门的时候，她又回头过来看着陆云开。
陆云开：“……嗯？”
薛盈说：“刚才只是打个比方，事实上我还挺想红的，也打算在圈子里好好拼搏个几年。”
陆云开想要说话。
但薛盈抢在他之前莞尔一笑：“你就当我是个傻逼吧，虽然我可能一辈子都到达不了你今天的这个高度，也许过个一年，过个两年之后，我也会骂今天的自己是个大傻逼，但至少在这一刻，我还是希望我们之前的关系能终止在平等的男女朋友之上，而不是某一方是某一方的附庸，或者两方之间只是各取所需。”
“陆云开，你挺好的，我只是追你追得太累了又看不见一点追上你的希望。而且在我的感觉中，你也没有真的非我不可，我也还到不了要为你生为你死为你生死不能的地步。”
她还是开了个玩笑，然后说：
“嗯……再见。”
“……再见。”陆云开。
在薛盈毫无留恋地离开之后，陆云开自己在位置上傻坐了有一会，直到在外头的经纪人张方都摸进来为止。
张方问：“怎么了？薛盈怎么先走了？”
“我们分手了。”陆云开说。
张方：“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