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有淡香的名片在五分钟之前被这位大美人的素手推到了桌子的中间。
但江兴微一抿唇，露出一个似乎微笑的表情，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恭维说：“先锋的aina小姐，谁不认识，还需要看名片？”
Aina的笑意加深：“江老师真的太客气了。这是礼节，也是我们先锋对江老师的一些想法——我知道江老师和辉煌娱乐的合约差不多到期了，不知道江老师对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Aina从妆容上看是一个很时尚的女人，而从她剪裁恰好的灰色西装和围在脖子上的彩条围巾来看，她同时又是一个干练的女人。
事实上也确实是的。
Aina的东家是先锋在线，先锋在线在娱乐圈中是仅次于万宝与众星的大经纪公司。而在这大经纪公司之中，Aina又是占据有一席之地的大经纪人。
要论从前，她当然是比不上陈良的。
但要以现在来看，Aina与陈良的地位相比，就正如她现在的神态与口吻。
她细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烟，指甲涂上醒目的大红色。这种热烈的颜色和她微笑却冷淡的表情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交织出一种奇异的魅力。
Aina说：“刚刚打电话来的是江老师目前的经纪人陈先生吧？陈先生肯定是在说服江老师留在辉煌吧？辉煌也许会给江老师一些比较破例的优惠？”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Aina的表情十分高傲，语气十分不以为然。
但实际上，她正在暗暗观察着江兴的表情，希望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辉煌压下的砝码。
但她失望了。
好在这并不如何出人意料。
Aina很快就继续自己的说服之旅。她淡淡一笑，仿佛漫不经心地抖了下女士烟的烟灰，说：
“但江老师是很有智慧和进取心的人。江老师应该明白，不管辉煌娱乐对江老师再上心，它始终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有些人或许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停下来吊人胃口。
但Aina不是。
她以一种斩钉截铁地口气说：“娱乐圈中最重要的是什么？钱吗？谁没有钱？娱乐圈中最重要的是关系和门路！别的不说，老一点的公司在局里、台里都是有门路的，辉煌呢？辉煌现在搭上线了吗？”
江兴并不多言，但他听得很专注，表现得很礼貌。
Aina看不透对方的想法，在心中狠狠一皱眉。
但娱乐圈里里龙蛇混杂，蠢得出奇的不少，精得出奇的也不少。
她对于任何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案。
结合江兴平常的口碑，她很快从自己的坤包中拿出一份草拟的合同，说：“江老师不妨看看，我们是诚心邀请江老师加入的，各方面的待遇尤其是资源的倾斜上，绝对不会吝啬！”
江兴接过了合同。
一份艺人合同的重点就那些。
他很快找出了那几点。
对于艺人收入公司与艺人的分配比为5：5。
也就是说江兴所接的所有工作的报酬，他能拿到百分之五十。
是否有自主接受拒绝甲方安排工作的权利。
……嗯，没有——默认模板。
签约的年限。
五年——还是默认模板。
江兴将合同掩了掩，他对Aina说：“我需要考虑一下……”
“当然。”Aina看上去十分自信，她微笑说，“我相信江老师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什么所谓的‘做生不如做熟’，‘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不过是失败者的自我安慰而已，越大的池子，对于越能干的人而言，才是越有利的，不是吗？”
江兴再次笑了笑。
当人不太想正面回答什么事情的时候，微笑总是一个很好的回避回应。
两人一前一后低调地离开茶室，现在江兴还没有那种娱乐记者破除万难随时蹲守的咖位，所以他顺顺当当没引起任何风波地回到了家里，当天晚上，就接到了辉煌发来的合同草稿。
对比先锋给的，同样的三个条例下，辉煌的是：
合同70%的收入；在艺人不破坏自身及公司形象的条件下，不干涉艺人接受与拒绝工作，但艺人需承诺尽量配合公司工作；三年的合同签约年限；以及对于江兴在辉煌地位的额外保证条款，保证公司所接到的投资的片子江兴能优先选择等等。
——
Aina在回到公司向老总报告了一下自己下午的行程和结果之后，就在办公室里踢掉了自己两双十公分高的红色高跟鞋。
正拿着文件进来的助理一见就放下东西，走到Aina身前蹲下来，说：“哎呀Aina姐辛苦了，我帮你揉揉脚！”
Aina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在想自己的事情。
万宝、众星——行业内的两大巨头，里头的人自己是不要想了，底子虽然好，但是一个个眼高于顶的，从大公司跳到小公司来，全部都是溢价。
先锋在线、无极传媒、联合娱乐、还有隆天制作……这些都算是业内二线的。
但娱乐行业发展的时间久了，二线之间也有划分，如果说隆天制作是后起之秀，那先锋在线就有点日薄西山的意味了。
当然，这个所谓的日薄西山是和过去比。要和辉煌娱乐这样不入流的公司比？那有眼睛带脑袋的人都知道怎么选择。
先锋在线现在的问题是，钱也不是没有，人脉也不是没有。
但没有捧得起来的演员。
简直开了个玩笑了，二线的大公司，台柱居然是两个半息影的影帝！
至于小生，年年捧，年年塞钱，还拿不到一个二类的最佳主演！
全是一群废物！……
哦，对了，网上倒是很红。
——网上红有个屁用？
除了自己公司的投资，推荐出去拍个男二都要被人嫌弃！
Aina用手撑了一下额头。
都这种局势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是是是，还没有拿到第一个提名不好下手谁知道后期会不会滑铁卢。
但你不看看人家拍片的路？
两部电视剧配角之后直接电视剧主演，电视剧主演之后直接电影配角，虽然人家是再回头是接了几部电视剧的配角，但那几个配角看人设就明显不是走偶像路线吸粉用的好吗？再回头过来，四部拍完了，现在电影上映大火了，就算不被提名奖项，下一部也很有可能继续接大荧幕大制作的重要配角好吗？
就这样了还看不上。
是是是，不像影帝有咖位高端洋气上档次！
是是是，不够新人论打算物廉价美多优惠！
但影帝你挖得过来吗？新人你肯定捧得起来吗？
等你能够看上的时候，就该人家看不上你了！
算了……
Aina心烦意乱地重重吐了一口气。
也不急，看着吧，三类奖项还是配角奖，也确实只是个开端……等提名明朗了一点再说吧……
陆云开这时候正在自己的酒店里上网。
虽然说是封闭训练，但徐中奇也不是古代的周扒皮，一周一个晚上的放风还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这个放风不是让陆云开出去泡吧喝酒狂欢什么的，也就是让他拿个手机拿个电脑——连游戏也不行打——就用电话和家人联络一下，用电脑上上网浏览比较新的资讯而已。
现在是晚上九点钟。
他要在十一点钟之前准备睡觉，刚才他花了一小时和薛盈聊天，又花了半小时安抚自己的老爸老妈——所谓家人哪有隔夜仇嘛，都这么久了，他父母早忘了那天的矛盾，都在电话里对他嘘寒问暖了一番才挂掉。
然后是和经纪人，然后倒拨了之前有打电话给他的几个同事朋友，相互聊天一下询问有什么事情，三个小时就过去了。
九点到十一点，两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要干什么是来不及的，但只浏览网页的话好像又无聊透了……
总之陆云开现在有点儿无聊。
他披着件松垮垮的睡袍，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呆，突然想起了快被自己弃置不用的云舟火乱……
对，没错，就是那个写了口口口口口口口的笔名……
大凡有这样经历的人都明白这样的感觉：当一个人做了什么很羞耻或者很不同于寻常的事情的时候，如果这个人能够躲在安全的龟壳下的话，他一开始会无法面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越来越想去看看那件事情的结果和周围对这件事的反应。
陆云开现在就是怀抱着这样的感觉，又登陆了那个论坛。
他事先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自觉不管怎么样自己也不会被打击到——反正就是看个结果不再惦记而已。
他在论坛里看了第一个五分钟。
他翘在桌子上的两只脚放了下来。
第二个五分钟。
他从侧坐变成了正坐。
第三个五分钟。
他的双手已经交握着，肘部顶在桌面，两手撑着下巴。
第四个五分钟。
他猛一下合起了笔记本的盖子！
妈啊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有以他为男主角和以江哥为男主角的《北渡》和《苏式传》的拉郎！
问题是拉郎也就算了，怎么拉郎还能拉得这么OOC！？
第五十五章： 段子
“叩叩，叩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明明声调很低节奏舒适，听起来十分地温柔，但坐在座位上的陆云开愣是被吓了一大跳，接着就莫名感觉到淡淡的羞耻和心虚。
这羞耻和心虚从哪里来的不需要多做分析。
唯一的问题是。
又不是我写的，我心虚个什么劲……
陆云开在心里嘀咕了一番，扬声说了句“来了”，就穿着睡袍走到酒店房门处打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是陆云开的经纪人张方。
刚刚和陆云开说过电话的张方手里领着一个购物袋，走进房间里打开来一看，牛奶水果麦片芝麻糊，全是吃了有营养的！
陆云开诧异：“张哥怎么来了？”
“公司里头这两天放假，看看时间刚好也是你休息的日子，就顺便过来看看了。”张方笑道。
张方是众星里的经纪人，手底下不可能只带着陆云开一个人，平日里的事情也多，当然不可能陆云开在外地封闭训练多久，他就陪着多久。
但陆云开是他十分重视，也是他手上目前来说最有分量的一个艺人，他现在就指着能靠着陆云开在众星往上爬呢，所以就算不能随时跟踪，一有时间，也是不远万里地赶来封闭训练的地点对陆云开嘘寒问暖。
“哪里用张哥这么麻烦呢。”陆云开笑道，见张方带来了一袋子的零食，倒是不客气，直接挑了牛奶盒子喝睡前奶。
“一点都不麻烦，应该的。”随着陆云开地位的上升，张方再没有像开头那样在陆云开面前充大哥，而是变得越来越温柔，要不是他本质上是个糙汉子不是女经纪人，只怕真能像圈子里大多数女经纪人对艺人那样提着靓汤粥煲过来给辛苦极了的“X老师”加餐加营养，“倒是你最近的训练怎么样了？”
陆云开咬着牛奶吸管：“还行？徐导还挺满意的？”
“千万不要得罪徐导，得罪了徐导你就在圈子里混不下去了！”张方第一百次叮嘱陆云开。
陆云开：“……嗯，我长得很像小孩子吗？”
“小孩子？小孩子怎么可能帅到你这个模样？”张方没多想，还顺口恭维了一下。
“那为什么张哥一直觉得我就那么天真呢？”陆云开开玩笑。
自己这是太过于患得患失了啊！
张方顿时就惊醒过来了，他暗暗警惕一番，顺势就转了口风，提起别的话题：“徐导是老前辈，尊敬一点总是没有错的。对了，你这次主演的《鳏夫》，培训到了哪里了？”
这时陆云开正因为嫌房间里气闷而走到窗户前打开窗子。
野风呼一下将窗户上短短的窗帘吹起来。
从光明的房间里向黑暗的外头看去——老树枯着枝桠，隆起的田埂把大地切割得支离破碎，矮小的、零散的房子，在深沉而满是星子的天空下，静静地伫立着。
陆云开转会了屋子里，他说：“最近刚下地试着松松土施肥什么的吧……”
张方没有在陆云开这里打扰太久，小坐半个小时之后，他就离开了招待所的客房，离开之前还不忘叮嘱陆云开早点睡。
陆云开嗯嗯呀呀地答应了，送走了张方的第一时间，就是将自己复杂的目光投注电脑上。
然后他怀揣着更复杂的心态重新打开了闭合的屏幕。
他先看了看自己之前写过的那篇同人……
说起来这同人也是一波三折命途多舛……
他本来就是写个友情向的小说的，结果一怒之下变成了高H向，然后自己觉得不能面对，就一神隐几个月。
于是底下本来虎躯一震纷纷掐他的黑子们都退散了，剩下全是敲着碗说“肉好香LZ快回来”的粉丝，但他不是失踪了嘛，于是要肉的粉丝为了让他回来，先开始和还没有散去的黑子大战了三百回合……说不清楚是谁赢谁输……总之黑子们走了，要肉的粉丝蹲着，然后他不是还没有回来嘛，于是要肉的粉丝也变成了黑粉……
这啥走向啊。
陆云开简直无力吐槽。
不过相比隔壁的那篇江兴和陆云开同人，自己写的舒百川同人文算什么……哪怕高H同人文又算什么……
陆云开简直一秒想通！
他平淡地正直正视着自己前几个月写的高H内容，想了想，觉得一群人等着一个坑也不容易，就披上马甲在论坛中留言说：
“之前有事，之后有事。归期不定，不日完坑。——云舟火乱。”
接着他关闭了自己的页面，坐在电脑前深吸一口气，然后专注地去看那篇拉郎……
这篇拉郎与其说是文，其实更适合说是小段子或者梗。
标题就是[江兴陆云开]《万万没想到我就这样被征服了！（又名红烧肉痴汉跋山涉水破除万难赢得美人心）》
这虎躯一震的标题，谁都无法代入好吗……
还有那个又名是什么意思，每个字都看得懂但一旦连起来就完全不明白？……
C.H.1：
宋兹在一个雨夜里见到了他。
他坐在破旧的酒馆中，发如泼墨，青衫落拓。
他向宋兹举了举杯，笑起来，眼睛微弯，浅浅的月牙：“有酒安能无朋？”
宋兹走过去，坐下，神色略带着矜高，他将手中拿着的卷轴小心地放在木桌子上，放到一半就被对方劈手夺去。
木桌子吱呀的一声，正代表着宋兹的恼怒。
宋兹冷冷地看着他。
他用还有着残酒的手打开卷轴，看着画，上下点头。
他忽而转头看向宋兹：
“你找这幅画的作者？”
“是。”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又何必知道？”
一句话落，问话之人纵声大笑。
C.H.2：
宋兹终于知道了和自己说话的人是谁。
他还在为自己最开始的态度别扭着，对方就已经和他同起同卧，亲密宛如一体。
宋兹大多数时候还是满意于此的。
就是有时候有些烦恼。
比如：
苏式忽然将折扇放在他下颔一挑，冲他微微一笑，神色邪异：“刚才在想什么？”
妈，妈啊……
这走错片场了吗……
陆云开刚才粗略扫过时就已经觉得头皮发麻了，现在他更直接鸡皮疙瘩暴起，从脖子到之间都感觉到丝丝电流在流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