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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于飞——by李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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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想法,强迫我抛开一心寻死的念头,入睡无门,我开始细细的为篆儿谋划出路。

翻来覆去的思考中,我竟然一夜无眠。

天光大亮,篆儿急忙的爬起来看我的情况,见我睁着眼睛,高兴的来探我的额头,"公子,你好些了么?"

见她日渐憔悴的面容,我忽然觉得,自己未免有些自私,竟然从来没有真心为她着想过,害她日夜悬心。我对她微微笑,"我口渴。"

她慌忙的答应着,连衣服都来不及披,就出去生火烧水。我缓缓的用力撑起身体,自己穿好衣服。这一系列平常的举动竟然使我出了一身的汗。我苦笑,凤飞啊凤飞,你竟然虚弱至此,这样的你,拿什么搭救别人?!

在昨夜的细细考量中,我下定决心要为篆儿安排出路,然后再自行了断。但目前首要的,却是蓄积精力,再做图谋。

我静静的喘息一会,慢慢的走到桌前,拿起梳子想拢一个发髻。却发现自己的双手酸软,力气全无。我只能怔怔的看着无力的双手发呆,这样的我,跟一个废人有什么区别?!

篆儿提了一壶热水进来,见我坐在桌前发呆,又看了看我面前的梳子,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倒了一杯热水放在面前,然后接过梳子,小心的替我梳头,还在不停宽慰着,"公子凡事宽心些,你的身体是虚了点,可是如今这形势,也没个可能让您好好将养。这里比不得咱们西蜀家里,到底是在别人的地界,所以公子千万别钻牛角尖,等将来您养好了身体,多少大事还等着您去筹划决断呢......。"

我双手捧着杯子,缓缓的喝着热水,精神似乎又好了些,看着铜镜中模糊的容颜,发现自己真的脱了形,加上一宿未眠,脸上顶着两只大而圆的黑眼圈。

我打断篆儿的唠唠叨叨,"肚子有些饿,篆儿,今天吃什么?"

她灵活的在我头顶梳好一个发髻,用一根木钗穿过,"能不饿嘛,公子都两天没正经吃东西了,老这么着,身子怎么能健壮呢。昨天公子又昏了过去,来的大夫可嘱咐了,不许给你吃的过饱。我方才烧水的时候,已经在一旁的灶眼上熬了甜甜的红枣粥,又养气又补血,再用厨房送来的小菜佐餐,那才叫美啊,等会儿公子可要喝上一碗,不许再吐。"

我笑着点头,看着她用剩下的热水注到盆中,帮我仔细的梳洗。

这小丫头手脚麻利的很,一会的功夫,连倒水带盛饭的都忙活妥帖。而我也在饮食梳洗后,感觉精神又健旺了许多。

"咦,雪儿呢?"只有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房子中少了什么。

篆儿不满的嘟起嘴,"公子您别说了,那小东西根本不听我的话。您前脚被宇文秋带走,后脚它就跑的没影了。这不,都两天了,现在还没个着落呢。"

雪儿聪明又多疑,估计不会吃什么亏,多半又是去内院跟公主捣乱,等它玩够了,肯定会找到这里来的,我不担心它。反正现在身份已经被揭穿了,也不用整天拘禁它在房子中,不如让它出去透气。

篆儿见我精神还不错,便靠着我坐下,"公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好好的把我们弄到这里来了?"

我苦笑,"既然身份被拆穿,我便利用这个机会先小小的打点秋风,目前的食宿改善,就是油水之一。"

"啊?"篆儿惊呼了一声,"真的被拆穿了?!这下可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我浅笑不语。

篆儿说的没错,这一步棋,还真不知道是福是祸。然而它是变数却是一定的。

对于一般人来说,是讨厌变数的,因为变数就意味着风险。然而对我来说,却不讨厌变数,因为风险,同样也意味着机会。现在的我已经陷入绝境,绝境的人怎么会讨厌变化呢,绝境的人只会欢迎它,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方闲聊着,"变数"就在窗外响起。

"小凤公子好些了吗?"宇文秋的声音懒洋洋的升起来。

我对篆儿示意了一下,让她去开门。

果然,宇文秋踱着四方步,摇摇摆摆的从外面晃荡进来,就像以前京城那些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一样。一进门,他就瞅着我的两个黑眼圈哈哈大笑,声音里说不出的幸灾乐祸之意,"凤公子好些没有?你总这么三晕两昏的,实在让解忧担心。小可已经按照公子的要求准备了这舒适温暖的别院上房,可是公子怎么还不能安枕呢?莫非是缺少那红颜荐枕,因此事公子无心睡眠......。"

我狠狠的打断了他的调侃,"宇文大人越说越离谱,你此番前来又有什么贵干?"这个浪荡子,由着他说,还不知道要下流到什么地步。

他笑嘻嘻的坐在我对面,"我不是怕凤公子气闷么,所以来请公子去王爷那里喝茶。"

篆儿一听吓的脸都白了,连忙插嘴,"宇文大人,我们公子昨天又昏倒了。今儿才能坐起来,能不能请您高抬贵手,容他缓缓?"

宇文秋谐谑的看了一眼篆儿,"好一个忠心护主的俏丫头,你急什么?我又不是拉你们公子过堂,不过是请他去喝喝茶而已。"

篆儿的眼睛机灵的转一转,"宇文大人说的是,婢子不懂事。可是就算是喝茶,也要等公子再缓和些才成啊,公子现在这个样子,坐不得车也乘不得轿,怎么能跟宇文大人您走呢?!"

宇文秋笑着问:"那他路总是能走的吧,不远,出门也就两步到。"

什么?!我和篆儿不解的看着宇文秋。

宇文秋得意的看着我们两个迷糊困惑的样子,哈哈大笑:"你们还不知道呢吧,这里就是新都的宫城内苑啊,这下子凤公子该不用怕气闷无趣儿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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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秋开心的看着我们两个迷糊的样子,哈哈大笑:"你们还不知道呢吧,这里就是新都的宫城内苑啊,这下子凤公子该不用怕气闷了,哈哈哈哈。"

什么?!这里是宫城!他们疯了吗,怎么把我一个大男人弄到宫里头来了,我摇头,真不知道北晋人的脑袋是怎么长的。虽然以前我也在皇宫里住过,可是那是我在十四岁以前,还没有成年的时候。在天朝,让一个已经超过十四岁的男子住在内苑是不可以想象的事情,现在禹天的这种安排开始让我感到疑惑不解了。

大概是看出我们难以置信的表情,宇文秋笑嘻嘻的说,"谁让公子的身份如此特殊呢,万一哪天走漏了风声,可就不好收拾了。王爷和我只好把公子安置在这里,既安全又舒适,一举两得,双方安心。就算公子一天昏迷个两次三次也无妨,太医院就在隔壁,方便的很,哈哈,哈哈。"

切,又找一切可能的机会来讽刺我,鬼才相信宇文秋说的话。他们这样安排一定是有原因的,现在的我必须要找出真正的原因,然后加以利用。

细细从宇文秋方才的话中寻找蛛丝马迹。

第一,禁宫的确是一个最最封闭不容易走漏风声的地方。然而单凭这个就一定要把我安置在这里才不可能。如果单纯的要把我当成一个尚有利用价值的人质,找任何一个封闭隐秘的地方就可以,何必要巴巴的把我弄到这个北晋权力与

消息的中心来?!

第二,把我安排在禁宫里,除了安全因素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双方的距离被拉近,便于他们就近观察、就近监视。可是这种优势是双方对等的,他们能够就近观察我对一些消息的反应,从而来判断事情的重要性与准确性。我当然也同时能够从他们哪里弄到足够多的情报,甚至可以利用相应的机会制造假象。不过像宇文秋和禹天这样的人,一定已经预见到这个结果,所以这一点上我们打

平手。

第三,既然安排在禁宫,那么还有一个可能,就是禹天不希望我的真实身份能被除了他的核心嫡系之外的人知道。为什么呢?恒澜关这一役,北晋是明明白白、彻彻底底的输了。那么北晋现在的联盟局势是怎么样的呢,是更加牢固了,还是已经非常脆弱了?!莫非他保留我的真实身份,是跟这个有关系的,他们并不希望这个棋子过早的暴露出来,也就是说,我不仅仅是要挟天朝和北晋的一个

人质,也是关键时刻制约、打压诸侯王的一个底牌。

想到这里,我浅笑。

禹天,现在我们手里各扣着一张底牌,就看我们双方谁能先猜出对方的点

数了,既然这样,就让我们彻底的过招吧,看究竟鹿死谁手。

宇文秋啊宇文秋,你聪明一世,可枉自糊涂一时,你太过自傲,因此你不屑于输我。你要在每一个细节上都赢我,因此你说了太多无关的话,可是这些无关的话放在一起,往往可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图案,一个你绝对不希望我知道的

真相,所以这个亏你吃定了,你也输定了。

宇文秋终于收起笑容,搓搓手,"既然如此,那就闲话少说,凤公子,哦,不,是‘曹'公子,咱们这就请吧,王爷还在书斋等着你呢。"

于是我缓缓的站起来,作出一个请的姿态,跟在宇文秋的后面走了出去。

一出房门,眼睛就被金灿灿的阳光扑的白茫茫的。

虽然是隆冬时节,可是今天的天气似乎特别温暖,阳光遍地不说,连青石板路旁边的积雪也都消退的差不多了,地面上露出湿漉漉的黑粘土,空气中竟然飘荡着泥土草籽的芳香,肆意的在阳光下招摇,扑到脸上的气息,清新又充满生机。

"好暖和,跟前几天不同呢。"我张开双臂,让暖风轻轻入怀。

"是啊,每年这个时节都会有几天小阳春,特别暖和,让人感到春天就要到了,充满希望呢。天朝这个时候,已经是杏花开春雨绵的季节了吧?"宇文秋也仰面对着太阳,深深的呼吸着。

"哪有那么快,"我浅笑,"虽说比北晋要暖和很多,可这个时候还是要拢炭火的,要说桃李芳菲的春天,至少还要等一个月呢。"

他回过头,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是吗,公子对天朝的气候时节很清楚呢。"

糟了,被算计了。虽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宇文秋眼睛里那股得意的神采真让人讨厌,小人,小人得志的那个小人。我愤愤的转过身去,不再理睬他,掩住耳朵不肯听他得意快活的笑声

就这么别扭着走到了禹天的书房,你别说禹天的书房离我住的地方还真不算太远,这次宇文小人没有说谎。

一进门,禹天就从一大堆书册中抬头,"今天什么事这么高兴,一路上还哼着小曲儿就进来了。哦,小凤公子也来了,你好像不太高兴么?"

我从鼻子底下哼出一口气:"能高兴么,一出门就遇到呱噪的乌鸦,吵个不停,难听死了。"

宇文秋睁大眼睛疑惑的问:"有乌鸦吗?怎么我没看见,而公子却看见听见了,难道说是物以类聚?!"

我当然是客气谦虚的彬彬君子,有礼而谦和的说:"哪里哪里,宇文大人说笑了,我怎么敢跟大人的贵戚同流合污、沆瀣一气。要不是跟着大人,在下就是想见乌鸦之流,那也是缘悭一面。"

宇文秋还要说什么,却被禹天哈哈的笑声打断了,"你看你们两个,就像红了眼儿的斗鸡,不要再吵嘴了。听说小凤公子昨天身体不适?"

我瘪瘪嘴,你当然偏着宇文小人了,算你们狠,少爷我不跟尔等蛮夷计较。

可实际上我却微微躬身,"多谢王爷挂念,要不是宇文大人一早起来就拉着我说话,又毫不体恤的让小人觐见王爷,而后陪王伴驾,连饭也来不及吃、水也喝不得一口,小人的身体还不至于虚弱到有劳王爷过问的地步。"

宇文秋一直透过门缝看着户外丝丝缕缕的阳光,坏蛋,卑鄙,居然假装听不到。

禹天却说,"这可怨不得小秋儿,其实是我让他找公子来的,真没想到让你如此伤了身子。"

跟宇文秋这样转弯抹角的小人好打口舌官司,偏禹天这厮惯会单刀直入,让人无处下手,因此我只能眨巴眨巴眼睛,闷声发财。

禹天搓了搓手,站起来问我,"小凤公子,今天感觉怎么样,好些没有?"

到现在只能见招拆招,我才不信他把我弄来是闲话家常的,"承王爷挂念,比昨天好些,只是还有些头晕。"

宇文秋忽然转过头来,"我问过医正了,他们说小凤公子是急怒攻心、肝火失调而风邪外侵,需要慢慢将养,不可妄动七情。大概是躺久了,所以有些头晕,却不妨事。"

禹天摸着下巴,恍然大悟,"啊呀,那可不行。小凤公子如今是我北晋的贵客,是哪个如此大胆,让公子如此激怒,小秋,你速速去查明。"

原来如此,他们转弯抹角的,却是为了这段公案。我沉声不答,静观其变。

宇文秋果然开始了,"回王爷的话,微臣早已经打探清楚,最后跟凤公子在一起的,是我们工部的文正大夫,凤清梧。"

禹天用力的拍打桌案,"他好大胆子,连本王的贵客也敢得罪吗?"

宇文秋拱手回答:"下官已经去查明,凤大夫并没有刻意的去为难、顶撞于公子。"

禹天还在做戏,"一派胡言,他要是没有惹凤公子生气,那凤公子怎么就急怒攻心了?!"

"下官也是怕这里面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因此问的甚是详细。凤工部说他当日言语中绝对没有什么得罪公子的地方,只是讲了讲自己家族十年前的一段血案而已。至于小凤公子为什么忽然昏迷不醒,这个,他也是不知道的。"

我听着他们一唱一和的言语,面无表情,手指在暗中用力攥紧,忍住,一定要忍住,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禹天恍然大悟一般的点点头,"哦,原来如此。可是这就奇怪了,凤家十年前在天朝发生的血案能跟小凤公子有什么关系啊,犯得着如此挂心,惹得自己旧疾迸发么?"

宇文秋继续说,"这个王爷就有所不知了,虽说小凤公子籍恒澜关之战而一役成名,又因为是跟着西蜀大军一道出发的,所以世人多以为小凤公子乃西蜀世族。可是下官曾经对西蜀名门世族多有关注,并不曾听说过有凤氏一族,加之小凤公子的口音又与西蜀大有区别,反而与天朝口音多有相似之处。所以据下官推测,小凤公子恐怕不是西蜀人士,多是天朝世族之后。"

禹天摇头,"哎唉,这种事情你怎么能枉自推测呢,单凭你所说的,还不足为凭啊。"

宇文秋,"下官还有证据的。解忧曾经派出探马去彻查凤飞的来由,从西蜀得来的消息,说小凤公子乃是西蜀王爱妃的胞弟。可是根据我们以前的情报,并没有凤飞这人的丝毫消息,而且下官特意去翻查当年搜集的密报,得知这个嫔妃乃是西蜀原戍士谭总文的养女,小字簪瑛。后经举荐入宫,因其性格温婉大方、才艺双绝,而甚得王溺,专宠后宫多年。"

禹天,"这么说,凤飞也是谭家的养子了?"

宇文秋,"这个却不是。当年的密报只说在此之后,谭家多得苏王赏识,君恩甚厚。却从未曾提过有什么胞弟、养子之说。而且下官近期派出的探马搜集来的情报,也从来没有提到过凤飞的事情。"

禹天,"虽然如此,但也可能是当初我们情报收集有所疏漏。"

宇文秋,"王上说的是。可是解忧曾经仔细询问过一路照顾凤公子的军医,据这个军医讲,凤公子非但胃口极其刁钻,而且饮食习惯也甚是讲究。一个人可以刻意的掩饰很多特点细节,只有自小养大的习惯却总是不自觉的流露出来,这凤公子吃饭时总偏爱清淡精致的小菜,跟西蜀浓辣的口味完全不同;而且进食姿态极其优雅,席间不语,以羹进汤,但凡有吃过撤下的盘盏,剩菜皆齐列于左侧,未曾有过翻动,双箸用毕一定是整齐倒置于托盘之上......,这种种的细节,一望便知是天朝世族大家的规矩,旁人是再也装不来,学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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