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谭清晨有些苦闷了，那大概是他过得最惊心最酸楚的一个生日，“还说呢，晓琪姐这份礼物的代价可大了，我那天可是哭着睡着的。”想了会儿又笑起来，“不过，却是我最喜欢的。”
“嘻嘻，”谢晓琪贼贼的笑，揉着谭清晨的脸说，“你当然得喜欢了。”
“你们两个正经点，小诺还在呢。”一直旁听的谭暨中终于开口。
“咦咦，一说到过去，谭哥就会害羞，一害羞就装严肃。”谢晓琪故意尖声怪气地说。
谭暨中偏过脸不理她。
见他不承认，谢晓琪便凑近萧诺说，“萧诺，想不想知道现在这个温文尔雅的大作家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萧诺看了谢晓琪一眼没说话。
谢晓琪知道他感兴趣了，也不顾谭暨中投过来的警告眼神，对着萧诺说，“我们上小学那会儿，班主任是个超级近视眼，有一次课间他摘了眼镜在那养神，谭哥悄悄过去把他的眼镜拿走藏起来了，到了上课时间班主任找了半天没见，问也没人理，最后还在讲台摔了一大跟头，这事让全班人乐了好久，也因为这谭哥丢了班长的位子，把谭伯气得不轻呢。还有还有，”谢晓琪越说越兴奋。“有次我带着小晨玩，被村里几个年纪大点的小孩欺负，谭哥知道了，你猜怎么着，直接把家里洗画笔的脏水泼人家身上，然后扭在一块打，最后，哈哈，最后每个人身上都是五颜六色的，可好玩了。”
“这个我记得，我记得，”谭清晨也两眼放光地跟着爆料，“那身上的颜料可难洗了，第二天谭哥脸上还是花的呢。”
“哈哈，是了是了，第二天就要照毕业照，我那还有照片呢。”
看着笑得前翻后仰的两只，谭暨中忍不住轻咳一声，绷着声音说，“够了啊。”
萧诺开始只是安静地听着，平时见惯他温和的模样，确实难以想象那么反差性的场面。
只是说到孩子气，萧诺脑中突然闪过谭暨中那个满头乱发，胡渣一片，神情迷糊的形象，不禁轻笑出声，原来第一次见面就已经见过了。
本以为萧诺不会在意他俩说的，可这一声直接笑得谭暨中偏过头，脸上阵阵发热，好在天色黑，看不出什么。
在谭清晨对着壁画拍了一通，且再三向谢晓琪保证不流传出去后，一行人才离开那儿，沿着巷子往人工湖的方向走。
一路上谭清晨他们笑笑闹闹地说着小时候的趣事，那些纯真美好的时光让萧诺也不自觉地感到轻松。
一阵晚风吹过，带着宁静的气息，萧诺深吸气，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畅过了。
前方一片大亮，已经能看见湖了，还有细微的说话声传过来。
谢晓琪本就是奔着看湖来的，这会儿已经兴奋的小跑过去，谭清晨爱热闹也跟着凑过去。
现在只剩他俩在后边并排走着。
“不好意思，没提前跟你说声就把你带来了。”
虽然是谭清晨提出直接去道馆堵人，可最终决定答应的是他，所以怎么说自己都有责任。
“没关系，”萧诺微低头，“该谢谢你们，今晚……很开心。”
谭暨中会心轻笑，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呵，你能开心就好。”
人工湖是个不规则的弯月形，没有很大，沿边种着小棵的杨柳，安着路灯，这会儿路灯全亮着，能清晰的看见杨柳摇曳的姿态。
这里原本是个供村里人散步消遣用的大型广场，后来有个匿名开发商买下了周围的地块，连并广场修建了这个湖，才刚完工不久，谭暨中也是第一次来。
这个时候湖边汇集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村里的画家，各年龄层次的都有，本来嘛，艺术也就不讲代沟。
其实村里画家的生活作息相当规律，一般都是白天作画或是卖画，到了晚上就会拿着自己收藏许久的作品来到这儿，当然现在的目的不是出售，而是以画会友，互相评论指点。
其他也有一些是纯粹来湖边散步的村民，三三两两的走在一块，吹吹晚风，看看夜景，偶尔听到有争论激烈的也会好奇地停下看看。
谢晓琪和谭清晨边看边惊叹，暮曦村果然是名家如云。这里画摆的虽然不多，但都是一些难得一见的高品质作品。
一行人边走边观赏，不知不觉已经绕到湖的背面。这里已经没人摆画，很安静。
放眼望去，不远处有栋小瓦房，房前摆着画桌、画架以及其他一些画具，还有个画家正在埋头作画。四人默契的走过去，许是那画家太专注，没注意到有人走到他跟前。
“好逼真啊。”看着眼前相当有真实感的人物画像，谢晓琪由衷地赞出口。
画家停笔抬起头，是个没比他们大多少的青年男人，温和地笑问，“要画像吗？单独画也行，一起也可以。”
第十章：接触
“哦，是现场画吗？”
“是啊，现场画，不满意可以不用付钱。”
合照到是经常有，合像还没试过呢，看着那些已完成的精美画像，谢晓琪很是心动，这画出来后肯定是相当好的，于是偏头对着他们说，“我们合画一张吧。”
“好，我赞同。”谭清晨开心地举起手，他还从没被人画过呢，看这人的技术不像是差的。
“嗯”谭暨中点头，又对着萧诺说，“小诺和我们一块画吧。”
萧诺摇头，“你们画吧。”
这是该属于定格他们的温馨画面。
“诺诺别呀，一块嘛，你不在就不完满了。”
虽然他们三个人画也可以，但是总觉得还是四个人一起更好。
“是呀，萧诺，这可是专门为今晚才画的。”
“一块吧，我们都想把今晚完整的珍藏起来，这最后一步，不能没有你。”
谭暨中看着萧诺，放轻声音说，“不强迫你日后还记得，只是现在需要你成为我们记住的一部分。”
谭暨中的话将他心里最后一丝顾虑也消除了，萧诺看看微笑期待的他们，便知道自己考虑错了，最起码这次不能把自己当成局外人。
“好。”萧诺轻声答应。
“好嘞，赶快排好，”一等萧诺点头，谢晓琪立马催起来，又对着画家说，“那就有劳您了。”
画家点点头，把从房内接出的灯全部开亮，顿时那一片的光线亮如白昼。
准备就绪后，画家看了下他们的站位，笑着说，“最右边的那位小哥，再靠近点儿，一家人别害羞啊。”
萧诺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澄清。
倒是谭清晨被画家逗乐了，前倾着身体说，“诺诺，你乖，不要害羞哦。”
萧诺好气又好笑，想了想终是算了，不过一句话而已。
可让他再靠近一点，他却也做不到，因为身边站的是谭暨中，若是谭清晨他或许还能自然点。
于他而言，两人现在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只是没近到让人觉得亲密的程度，不过确实，也不亲密。
见萧诺没动作，谭暨中便猜到他在想些什么。为了不让他为难，主动的事还是自己来的好，于是伸手搭上萧诺的肩，把他的身体拉向自己。
“谭先生，”萧诺没想到谭暨中会这样，惊讶地抬头看他，声音也变得僵硬，“请放手。”
“仅限作画时间。”谭暨中平和地看回他。
萧诺抿着唇，见他没有放开的意思，眉眼已不掩饰地皱起。
“好，保持这样，大家看向这边，神情放自然。”
萧诺本想挣开，但见画家已经托着调色盘在上色，又想起自己才刚决定不做局外人，便压住心里的不适，慢慢松开了紧握的拳。
这之后，谁都没再开口说话，只静静地保持着姿势。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听不见湖对面人群争论的声音，天地间只有蛙虫的鸣叫和画家刷刷的落笔声。
萧诺渐渐平静下来，这才感觉到呼吸间都是谭暨中的气息，清清淡淡的带着一股让人沉醉的馨糜。
他们相互接触的地方清晰地传来对方规律的心跳以及温热的体温，萧诺静静感受着，心内升起一股似曾相识的触感……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接触过别人，久到不记得还有种感情叫做依靠，久到不记得还有种人叫做家人。
萧诺闭眼轻舒口气，再睁眼时，神色已是相当轻松。
尽管自己不配得到，但他仍决定这段时间让自己放纵地享受一次类似于亲情及友情的温暖。
感觉到萧诺的身体不再僵硬，谭暨中微微低头，见到他弯起的柔美唇线，他脸上的笑容也不自觉加深，已经可以放松的沉浸在萧诺的气息里了。
被人画像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因为长时间不能动。
在谭清晨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变身雕像时，画家终于落下笔，笑着对他们说，“好了，大家辛苦了。”
谭清晨立马哀嚎，决定以后再也不会轻易让人画了。
谢晓琪扶着腰上前看成品，果真是一流水准，开心的说，“所以说辛苦没有白费的，哈哈，谢谢，您也辛苦了。”
谭暨中活动着右肩，虽说是搭着萧诺，却也不想把重量放在他身上，时间一长僵硬的很。不过如果可以，他宁愿这幅画一直画下去。
谢晓琪付过钱拿过来给他们看。
确实画得很好，一点不比拍的差，却比拍的更有欣赏的韵味。
在四个人一致表示很满意，最后再次道过谢后，他们今晚的旅程完满告终。
画家看着他们渐渐隐进黑夜的背影轻笑。
这时从屋内走出个比他年龄小一些的男人，“都叫你晚上不要接活，就不怕伤眼睛。”口吻虽然责怪，手上却帮着他收拾东西。
“怎么还没睡，已经很晚了。”画家笑着避开责问。
“你还知道晚么，”男人白了画家一眼，继续收拾，声音却低了许多说，“你不进屋我怎么睡得着。”
“好，那以后晚上都不画了。”
“哼，是男人就得对自己的话负责。”男人挑着眉强调一句，却掩不住脸上的笑容。
突然想起那个气质清冷，像是孤立了自己很久的人，男人说着心里的疑问，“我看最边上那个小哥不像是他们的家人啊。”
“总有一天会是的。”画家说的肯定。
“你又知道了。”
画家看着他轻声说，“就像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会成为我的家人一样。”
男人轻咳一声，偏过头不理他，脸上泛着微红，隔了会儿催促道，“快收拾，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好。”画家温和地笑着回应。
先后送了谭清晨和谢晓琪回去，到家时已是凌晨两点，萧诺一脸倦容，看得谭暨中心里发疼，他还要早起去工作，真不该在村里逗留那么久。
说服萧诺先去洗漱，谭暨中把刚放在客厅里的画搬到书房，一幅红海蓝洋，一幅四人合像。
合像还没裱框，只是卷成直筒状。
谭暨中摊开细看，整幅画背景清爽无污，仿似专门为他们创设了一个独立的纯净空间。
画中谭清晨和谢晓琪互挽着手笑得灿烂，视线略过自己，最后定在萧诺浅笑的脸上，谭暨中嘴角微微上扬，这是认识萧诺以来见过的他最自然最舒闲的笑容。
其实谢晓琪对这画爱得很，只是无奈她现在还在巡展中，一个地方呆不了太久，怕拿回去日后搬东西的时候弄丢了，思考再三只好作罢。不过，等她巡展结束她一定会回来把他带走。
谭清晨也是想要却不敢拿，他和谭裕城住在一起，总不好拿着自己和别人的画像挂在家里，更何况裕城哥和哥的关系一直处于微妙状态，想想也只得垂头弃权。
最后在谭清晨和谢晓琪对着画像一顿猛拍后，才让谭暨中带了回来。
谭暨中想着这些突然眉眼一跳，慢热的反应过来，掏出手机对着画像中的萧诺拍了一张。
很好，谭暨中看着萧诺的独照轻笑。
上午九点开始教课，萧诺照常早到了十分钟。好在方子安家和谭暨中家在同一个小区，只需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
昨晚萧诺睡的时间很短，却睡得很沉，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梦见了一些以往的温馨画面，又想见昨晚发生的事，萧诺若有似无地弯起嘴角。
方子安从房里出来，就见萧诺坐在沙发上，边看着教材边在，笑？应该能定义为笑吧，对于他那种面瘫来说。
见不得萧诺心情好的样子，方子安故意把拖鞋穿的哒哒响，“到点了，老师。”
萧诺看了他一眼，脸上已经没了表情。收起摊开的资料，“一会儿先把昨天的练习交上来。”说完没再看他就进了书房。
方子安对着萧诺的背影暗切一声，不爽他对自己的冷淡。
书房里，萧诺在书桌前站着，翻看方子安做的习题。
方子安没事偷偷盯着萧诺的脸看，不相信就这么一张面瘫脸竟然还会笑，可明明又让他看见了。
郁闷的倒向椅背，碰到椅背的那一刻突然记起上课第一天发生的事，不由把视线移到萧诺手上，以他这会儿的角度只能看见萧诺结着痂的手指骨节，看样子已经没什么事了。
前几天上课见他绑着绷带，拿书拿笔也有些不稳，还以为有多严重，原来是担心过头了。
“做得还不错。”看完所有习题，萧诺中立地评价一句。
“是你选的题目太没深度了。”方子安无所谓的回一句。
萧诺把练习本还给他说，“今天的习题还是这些。”
“什，什么？”方子安以为自己听错了。
“今天的习题还是这些。”萧诺重复了一遍。
听清了的方子安讽刺地笑起来，满脸质疑的说：“你行不行啊。”
“你可以试试。”
第十一章：沉淀
萧诺的平静让他来火，看了他一会儿，方子安站起来走出书房，没多久又回来，手里多了一本奥数模拟题。
放到桌上，“这些折页里打勾的你能做出来我就服你。”
“不需要你服我。”萧诺扔下一句，拿过模拟题开始看。
方子安被堵得气怄，爆冲着说，“你要是做不出来，可别想我还会听你的课！”
萧诺没理他，拿着纸笔开始做题，留下一片安静给方子安独自燥闷。
方子安边气闷边看着萧诺写写画画，不多久见白纸上每道题都只留着几种解了一半却没能继续的答案，不由得在心里哼笑，让你没有自知之明，那句“难堪都是自己给的。”还给你。
这时萧诺抬起头，冷着声说，“看你的书。”
方子安这会儿心情好，不跟他计较，笑着端起书假装认真地看，却兴奋地思考着一会儿要怎么挖苦他，过了会儿想想又觉得还是算了，毕竟他就一个大学生，也挺不容易，只要扯平他上次给的难堪就好。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萧诺停下笔把答题纸递给他。
方子安已经平复好了心情等着，接过没一题有完整答案的答题纸，压抑着心里的欣喜，轻佻地笑着说，“老师你不会是要我帮你继续解吧，这也太为难我了。”
“那就不为难你，每题挑出你看得懂的前半部分解答。”萧诺轻淡的说。
方子安震惊地看着他，不可能，意思是这些题他都能用好几种方法解答出来？这些可都是高中奥数题。抱着最后一丝萧诺是在唬自己的思想，方子安勾出答案选项，他还是不信，不信萧诺真能做得出来，虽然心里已经很明了。
萧诺又低下头继续做题，没多久便填完整了递给他，“可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