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迪皱眉：“什么意思？”
“我曾看到……”零忽然停止了抽泣，双眼出神地望向前方，可前方的任何东西都没映在他眼中，“我曾看到，长达十年的黑暗笼罩着这颗星球，就从今年开始，尘埃将遮蔽天日，植被将成片地枯萎，动物将接连地灭绝。”
“哈？”布拉迪显然不相信，干脆利落地给零戴上了手铐，“或许这些胡话你可以跟我去警察局慢慢说。”
“你不信！你不信为什么还要问！”
“不错，继续这样，你就有理由被判无罪了。”
“为什么不信！愚蠢的人类！”零猛然扑了上来抓住布拉迪的衣领，好像比被逮捕更糟糕的是自己的话遭到质疑，不过他很快松开手，落寞地躲到墙角的阴影里。
“好吧，或许这东西离你太远了。那我来说说离你较近的吧，比如说……”零同时指向布拉迪和肖斐扬，“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分手。”
“分手？”布拉迪扬起眉，“或许你应该先预言一下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
零抹抹眼泪：“把我身上的减幅器取下来，我就能看到一年以后了。”
“把你送出新星城，你就能看到十年以后了。”布拉迪撇撇嘴，将零从地上拉起来，“走吧。记得在警察局的时候说你这是‘乌鸦嘴能力’，这样要可信的多。”
“愚蠢的人类不相信我！还嘲讽我！我不要和愚蠢的人类走在一起！我要和三千块走在一起！”零灵活地避开布拉迪的手，扑向肖斐扬。
“不要随便给别人起代号啊！”肖斐扬抱怨着避开。
布拉迪轻轻哼了一声，一把将零抓了回来。即便已经决定不出手，他也不想让别人，尤其是这种奇怪的家伙，随随便便碰肖斐杨。
第三十章
“哟，布拉迪。”
“罗伊。”
布拉迪回过身与来者击拳打招呼，笑容中有一种解脱的轻松。
来者穿着雇佣兵团的制服，领口随意地敞开着，嘴角挂着微笑，眼睛中却透出不屑，令人怯于靠近的强大气场，使他与在场的其他那些雇佣兵区别开来。更加与众不同的是，在他的领子上别着一对领花，双肩上佩戴着肩章，这些都是具有军部背景的人物才可以配备的装饰。
果然，看到罗伊走过来，原先围在布拉迪身边的女士们纷纷知趣地回避开来，以防听到什么她们不该听到的谈话。
但布拉迪知道自己这位多年的好友并不像看上去那么难以接近，实际上恰恰相反，只要你敢开口和他说话，他就会滔滔不绝地回应，而且从来不挑话题，而且——一般来说，也不会有什么正经话题。
“我没想到会是你来，罗伊！雇佣兵团的聚会不都要求团长出席么？”
“凯利说他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我就替他来了。”
罗伊答得轻松，却被布拉迪抓住了把柄。
“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下属了？”布拉迪揶揄道。
“当他哭着求我的时候。”罗伊一点儿都不觉得尴尬，反而吃吃地笑了。
炫耀——两个大字从布拉迪眼前飘过。
“看来你们还处于甜蜜期。”
“当然。”罗伊耸耸肩，“说实话，要不是凯利认为骑士团必须要有一个人出席，我是不想和他分开这么多天的。要我说，这种雇佣兵团的聚会我们根本没必要出席，和平年代总团长的位置从来都与骑士团无关，不是吗？”
“至少还有美食。”
“但我唯一想要的‘美食’又不在桌上。”罗伊叹了口气，“倒是你，布拉迪，我听说今年你是当选的大热门。”
“除了排名第一的家伙以外哪还有什么热门啊。”
“你前几天不是把那个空间异能者抓住了么？再者，这东西也不完全靠排名的，要不凯利早当上总团长了。”
明目张胆的炫耀——一排大字从布拉迪眼前飘过。
“说起来，他们打算怎么处决那家伙？”罗伊问道。
“你知道的和我一样多，何必再问呢。”
布拉迪的眼睛开始向旁边飘开——当然了，有这么一个三句话秀一次幸福的家伙在眼前，很难不让他想到自己那无处抒发的情感。
但当他看向入口大门的方向时，眼睛瞬间被点亮了，连同他心中的火。
“多丽丝！”
他惊喜地打着招呼，大步走了过去。
“哦，哦对，你的女神来了。”罗伊撇撇嘴，“好朋友什么的就可以不要了。”
布拉迪没有理会罗伊的调侃，他张开双臂与多丽丝拥抱，亲吻彼此的脸颊。
“多丽丝。”
布拉迪感叹地上下打量着多丽丝——他两年未见的青梅竹马，现在已是黑水晶团的团长，如同她的父亲一样。
“多丽丝。”
布拉迪再次念出她的名字，惊喜之外又多了几分赞叹。
此时的多丽丝，黑色长发高高束起在脑后，没有那恼人的刘海，湿润如黑水晶的双眸肆意闪亮着，一派天真景象；但这样天真的小姑娘，此时却身着黑水晶团的制服，玲珑有致的身材挺拔笔直，散发着令人不敢违抗的强硬气场——那个曾经和布拉迪在泥地里打架的假小子，那个仗着性别优势撒娇耍赖和家长告状的小丫头，现在已是个英姿飒爽、可以肩负重任的女战士了。
“很奇怪吗？”多丽丝微笑着问道。
“不，一点儿也不。”
布拉迪夸张地摇头。他记忆中多丽丝的形象因为这久别的重逢再次生动起来，也因此让他对自己之前的移情别恋感到更加愧疚。那不可能得到回应的爱恋，那无处宣泄的情感，似乎又再次找到了抒发的对象。
出乎意料地，多丽丝将一个小盒子放入布拉迪手中：“生日快乐，布拉迪。”
布拉迪把玩着这小盒子，心中被喜悦填满：“只有你还记得我的生日，多丽丝。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虽然你只会送我领带。”
“这样我可以确保你有好好保存我的礼物，因为你从来不会戴。”
布拉迪大笑，再次亲吻多丽丝的额头：“谢啦，多丽丝！”
是啦，这才是爱的冲击呢！布拉迪在心中对自己说：扬给予我的不过是魅惑术的冲击罢了。
此时，在宴会厅另一端的楼梯上，肖斐扬停下了自己兴冲冲的脚步。他看着布拉迪和那个陌生的黑发女子嬉笑着避开众人，进入雇佣兵团协会总部后面的花园。他撇撇嘴，耸耸肩，继续哼着歌原路返回。
不受欢迎的身影却突然挡在眼前。
“嗨，你好。”瓦瑞懒懒地倚在栏杆上打招呼。
“你好。”肖斐扬向着他的方向迅速地一点头便匆匆掠过——那家伙竖瞳的金色双眼依然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别那么着急走嘛。”瓦瑞追了上来，“你有胆量往一群吸血鬼猎人里面冲，没胆量和我说话么？”
肖斐扬停了下来。
“还是因为你的饲主现在不在，让你怯懦得像只小兔子？”瓦瑞也放慢了脚步，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我只是不想理你罢了。”肖斐扬眨眨眼，“另外，布拉迪不是我的饲主。”
“是这样么？”瓦瑞停在了肖斐杨下一级的台阶上，但他依然可以俯视肖斐扬，“是什么让你对我的印象这么差？是我的原形吓住了你，还是那些有关变形虫专食吸血鬼的传言让你感到恐惧？”
“我只是不想理你罢了。”肖斐扬重复了之前的回答，转过身继续爬楼梯，这次他是真的打算不理瓦瑞了。
“嗨，别这样！我们并不是敌对的关系，只是恰好我们的血对你们有麻痹效果。”瓦瑞锲而不舍地追了上来，“如果我有任何地方让你感到不舒服，那我道歉。”
“接受你的道歉。”肖斐扬再次停了下来，他们现在已经拐进了二楼的走廊里，没有人能看到他们了——一般人可能会觉得不安全，但吸血鬼却觉得刚好方便，“不过，你这样对我穷追不舍，会让我误会你对我感兴趣的。”
“我的确对你感兴趣。”瓦瑞伸出手臂，将肖斐扬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准确的说是对你的血感兴趣。”
肖斐扬侧过头：“哦？”
“从古地球来的七个吸血鬼家族……五个的血我都尝过，只剩下沃恩图和勒森布拉的。”瓦瑞有意地更贴近肖斐扬的脖颈，“我听说吸血鬼都是好奇心重的家伙，你会满足我这小小的收藏癖吧？”
“你打算用什么东西交换呢？”
“我的血。”
肖斐扬翻了个白眼，推开瓦瑞的手臂径直走开。
“别那么急着拒绝嘛。”瓦瑞却没有再次追上来，而是站在原地说道，“我们的血之于吸血鬼就如同美酒之于人类。你有多长时间没喝过酒了，嗯？我保证，喝起来的感觉是一样的。”
一句话果然让肖斐扬回转了过来——可以如生时一般饮食，这是任何古老的吸血鬼都无法抵挡的诱惑——虽然肖斐杨还是幼仔，但他的确有很久、很久没有喝过酒了。
“我想我们需要找一个正式点儿的场所。”肖斐扬提议道。
“当然。”瓦瑞点点头，先一步踏上楼梯向楼上走去，“随我来。”
第三十一章
“CHEERS！”
在这无人的酒吧间中，瓦瑞举起高脚酒杯，没有任何的祝酒词 ，当然。吸血鬼和变形虫都不喜欢那种走形式的东西，他们更喜欢直接举杯痛饮。
肖斐扬倒是不急，碰杯之后则是先观察了一下杯中液体的色泽、嗅了嗅它的味道。
“闻起来倒是不错，但这个颜色好诡异，柠檬黄色的。你们的血都是这种颜色的么？”
“很诡异么？我家人也觉得我的血液颜色很诡异。一般来说，变形虫的血液是白色的。”瓦瑞晃着他的酒杯，其中红色的液体已经减去了大半，“快点儿尝尝吧。”
“哦。”
肖斐扬试探着用嘴唇碰了一下，舔了舔，才喝下了第一口。只是一小口，却足以让他皱起了眉头。
“是胡萝卜味儿的！”
“怎么会！明明是葡萄酒！”
“这么难喝，怎么会是葡萄酒！”
“你怎么判断出来的？你现在分得清胡萝卜味儿和葡萄味儿吗？！”
“反正不喜欢！不喜欢的就是胡萝卜味儿的！”
瓦瑞汗颜：“行吧，胡萝卜就胡萝卜吧。快点儿喝掉吧，我这一杯已经见底了，又不能再还给你。”
“不喜欢的干嘛要喝掉？算我亏了好了。”
肖斐扬将酒杯放在吧台上，跳下高脚凳向房间门走去，却忽然被绊倒。巨大、犹如蛇尾一般的东西迅速缠住他的双腿并向后拖行。肖斐扬惊慌之下向后望去，只看到瓦瑞金色的竖瞳，那其中闪烁着专属于捕食者的光芒，因即将到来的掠夺、侵占和征服而兴奋的光芒。
肖斐扬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在食物链上可以说是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吸血鬼，在这个星球上是有天敌的——变形虫，一口下去往往只能咬到层层的皮，如果碰巧咬开了血管，那一定是变形虫想要捕食了。
来不及为自己的再次轻信做自我批评，肖斐扬拼命地踢踏，总算抽出一只脚，继而一脚踩在那蛇尾上打算借力将另一只脚也抽出来。谁承想，这一脚就如同踩在沼泽地里一般，直接陷了下去。
很快，肖斐扬便失去了挣扎的可能，瓦瑞的下肢已经不再是蛇尾的形态了，而是像一个紧裹着的大布袋，将肖斐扬直接从脚一直包到脖子。
“我不喜欢占人便宜，所以你最好全部喝掉。”
瓦瑞将肖斐扬举在半空中，捏着他的下巴，强硬地将那杯柠檬黄色的液体灌进他口中。
肖斐扬摇着头躲避，但瓦瑞的一部分变形直接拉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也固定住。
“不。”
肖斐扬微弱地反抗着，但起不到任何作用。变形虫的血液很快令他的神经麻痹，让他的意识涣散，只能目光呆滞地任瓦瑞为所欲为。
“看吧，多喝就会喜欢上。”
瓦瑞愉快地亲吻着肖斐扬，从额头到眉梢，从眼睑到鼻梁，最后，他吻上那微启的淡红的唇，准备从那里接收肖斐扬所有的血液。
“终于找到你了，瓦瑞……你在做什么！”
瓦瑞停下了动作，目光冰冷地看向门口。那里站着他的雇主，在这关键时刻破门而入的威廉奥莱。
“倒霉！”
瓦瑞低声嘟囔着，在威廉冲上来时迅速收起所有形变恢复人形并向后退了一大步。他捏着鼻子靠在一旁的吧台上，一脸嫌恶地看着威廉去扶落在地上的肖斐扬。
“一个大男人，整天喷什么香水！是有多需要防备我！”
“不防备着行么！你差点儿把他吃了！”
“切！”瓦瑞完全不以为意，“这是当初说好的报酬，何况在任务之外我还救过你的命。好几次！不应该额外地给些回报么？”
“我是答应会让你饱餐吸血鬼，但没说是这一只！”
“这一只不行么？”
“不行！”
瓦瑞哼了一声，但威廉身上挥发出的化妆品的香味儿实在让他不敢放下捂着口鼻的手。所以，这一声“哼”没能充分表现出他的不屑。
“我为你出生入死，连这一点儿小小的报酬都不愿意给。那个布拉迪处处和你作对，你还帮他护着东西。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也没有！我只是不想再惹上麻烦！”
“麻烦？”瓦瑞睁大了眼，随即更重地哼了一声，“这能有什么麻烦？你那么怕那个布拉迪么？”
“谁会怕他！”威廉终于不耐烦了，“总之，这一只你不能碰！现在我送他回卧室，你回去参加宴会。”
“切！知道啦！”
瓦瑞挥挥手，悠然地走出酒吧间，就好像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然而，当他刚刚再次步入宴会厅，拿起一杯鸡尾酒时，巨大的响声突然从头顶方向传来，紧接着威廉落在了他的脚边。
威廉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额头上的伤口不住冒出鲜血，模糊了他的整张脸。
整个大厅都因这突然的声响安静了下来，人们向这边张望着，想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瓦瑞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威廉，呼吸逐渐变得沉重，手背上的皮肤不断翻涌着，最终将酒杯压碎。
“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瓦瑞的声音依然是平静的，但他的目光却格外阴冷，竖瞳收缩近乎成一条线。他看向楼梯上方，红色眼瞳的肖斐扬从转角处走了出来。
肖斐扬只是走了出来，没有继续走下来，他停在二楼的平台上，一脸厌倦和困顿地向下俯视整个宴会大厅，威严而冰冷，与之前给人的感觉大不相同。
“我说了，让他别碰我。”肖斐扬的声音有些黯哑，好像宿醉第二天的嗓子，“他还非要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