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戴维？”
“就是那个啊，有玫瑰团那次的那个。”
“戴维卢卡斯？他不是被托瑞多驱逐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去看看。”肖斐扬说着，便要追上去。
布拉迪不放心地拦了一下，又松开手：“小心些！”
“知道啦！”
不消半刻，肖斐扬慌慌张张地回来了：“不好了，布拉迪！他在安置爆炸装置！”
“爆炸装置？！你确定？”话声未落，远处便传来明显的一声爆破声，证实肖斐扬所言非虚。
为什么戴维会在这里，安装爆炸装置？他投奔勒森布拉了？
布拉迪不及细想，他知道尽快疏散人员才是最紧要的。咬咬牙，果断下令：“扬，去通知子琀，确保谈判团的安全！到下面的小广场集合！我去把睡觉的家伙叫起来！”
布拉迪下达命令的同时，又是一连串的爆破声，整个房间都随之剧烈晃动起来，条件反射地将肖斐扬摁倒在地护在身下。好在爆炸点离此地还有些距离，除了房间晃动以外，他们暂时没有危险。
但情况明显已经十分危机，谁知会再生出什么变数。在晃动稍减之时，肖斐扬便夺门而出，奔向陆子琀值班的地方。
布拉迪紧随其后，却是向相反方向。一路上见门就踹，将睡在里面的家伙一个一个拉起来，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团员。
爆破声越来越近，建筑的晃动越来越剧烈频繁，目之所及，原本的绿意盎然的庭院已变为一片火海。
布拉迪身处险地却未有丝毫退缩的打算，他还在数着自己的团员。带好荣誉团，这是父亲嘱托给他的事。责任感驱使着他，一时之间，性命之类已被他置之度外。
还有几个在房间里？一个？还是两个？
这一层还有人么？
对面那栋楼里住的是谁来着？
终于，爆破声毫无预警地在耳边炸响，爆炸产生的热浪连带着巨大的碎石和锋利的玻璃从身侧冲击而来。
肖斐扬！
吸血鬼的名字同时在布拉迪脑海中炸响。他此时才想到，自己不能死。他不惧怕死亡，但他惧怕死亡后肖斐扬痛苦的神情，这是他对这段感情犹豫再三的原因。
怎么能这么快就将那一幕实现！
但是现在，他身处空中不能自控，身下是万丈悬崖，除非奇迹发生，他如何能够生还？
“布拉迪！”一声熟悉的惊呼，奇迹发生了。紧紧拥住他的怀抱比想象中更可靠有力，护着他，俯冲而下。
第四十七章
布拉迪睁开眼，预想中连串的撞击没有发生。
肖斐扬展现了飞行的能力，护着他避开了爆炸的冲击，只是最后落地的时候有些不稳，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肖斐扬，拇指在对方脏兮兮的小脸儿上蹭了蹭，脸上挂着笑，心中却想哭，千言万语汇聚在嘴边，最后却只剩下一句：“扬，原谅我……”
肖斐扬缓缓地睁开眼，红色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瞳孔似乎还未对焦。
“不许……再这样了……”肖斐扬已经十分虚弱，说话几乎没有声音。
但布拉迪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绝对！绝对不会再这样了！”
看到肖斐扬身上的伤口迟迟不能自愈，布拉迪连忙怜惜地翻过身调换了两人的上下位置，解开领子，将自己的脖颈毫无保留地展露在吸血鬼面前：“来吧，扬。”
虚弱的肖斐扬如同柔顺乖巧的猫咪一般，舔了舔动脉的位置，轻轻地咬了下去。
未有任何事前准备工作，与肖斐扬第一次咬他时是一样的，那份疼痛也是一样的。但因为心境的不同，这原本难以忍受的疼痛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布拉迪渐渐收紧了怀抱，鼻尖蹭着肖斐扬耳侧的发丝，眼泪终于无声地落下：如果能一直这样拥有你该有多好。如果能一直活着……该有多好。
戴维发动的爆炸似乎是超大规模的，而且有计划先后顺序。远处的爆炸声依然在继续，但谈判团和荣誉团所住的这一区域的爆炸似乎已经结束。两人一直坐在斜坡上的树林里，听着上面路上的人大呼小叫地救人救火，等着肖斐扬的伤口完全愈合。
“我感觉可以了。”肖斐扬活动了一下手脚，“我们去集合吧。”
“肖斐扬在哪里？有谁看到肖斐扬了？”上面突然响起的问话，声音洪亮地压过了其他的嘈杂。
布拉迪连忙按住要答话的肖斐扬，示意他噤声：“是亲卫队的队长。”
队长又问了两声，终于有荣誉团的团员问他找肖斐扬干嘛。
“没有人知道么？”队长没有回答，又问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因为有人看到肖斐扬安置爆炸装置。”突然有声音在两人耳边做出回答。
布拉迪瞬间反应，枪口抵住对方额头。
“诶，冷静冷静，是自己人！”零立马做举手投降状。
“零！你不是被关着呢么？”肖斐扬小声问道。
“有人趁乱放我出来了呗！”零得意，“猜得到是谁么？”
“谁？”肖斐扬问。
“你的那个吸血鬼父亲啊，他让我来帮助你。” 零手指小心地放在抢管上，想把布拉迪的枪口改个方向，“知道了还不快快把枪放下？！”
“哼！这招我早用过了！换一个！”
“诶，你什么时候用过？”肖斐扬瞪。
布拉迪避过视线，干咳两声，食指威胁性地在扳机上压了压。
“别别别！我有证物有证物！”零顿时虚了，连忙递出了一个戒指给肖斐扬，“他说你看到这个就会信了。”
那是枚黑色的戒指，整个戒指是一只张开双翼头戴王冠的蝙蝠。蝙蝠怀中抱着一颗血红的宝石，说不上颜色的奇异光芒在其中不住流转，像是随时会活过来一般。蝙蝠双翼的骨骼上则刻满了极其古老的语言，似是某种咒语。
“沃恩图的亲王之戒，的确是父亲的。”肖斐扬小心地收好戒指，解封以来第一次听到有关沃恩图、有关父亲的消息，让他激动非常：“父亲现在在哪儿？”
“他放我走后就消失了。”零一脸便秘样儿，“但是，他说他无所不在，会一直盯着我，直到我完成约定。”
“的确是父亲的风格。”
肖斐扬看看布拉迪，布拉迪终于收回了枪：“姑且相信你。”
“好！”零大松了一口气，夸张地抚了抚胸口，然后双手合十，“那么请注意！这是我第一次传送我之外的人！要抓牢哦！”
“等一下！”布拉迪抬手阻止，“就这样跑掉岂不是坐实了罪名，而且搞不好会让谈判团沦为人质。”
“那你要怎么样！”正要发力的时候却突然被打断，零差点儿把自己憋成内伤。
布拉迪摸了摸下巴：“先去和子琀会合。”
三人也不敢走大路，一直在林子里隐蔽着前行。抵达之前说好的小广场，负责指挥调控的陆子琀很快发现了偷偷向自己打手势的布拉迪。
吩咐好团员给自己打掩护，陆子琀悄无声息地滑下斜坡，停在布拉迪面前：“亲卫队队长在找肖斐扬。”
“知道。”布拉迪拇指一挑，指了指身后的肖斐扬，“想栽赃。”
“实际是谁？”
“戴维卢卡斯。”
“确定？”
“确定！亲眼所见！”布拉迪又想了想，“他能在这里这样放肆行动而未被惩治，估计是得到了勒森布拉和帝国双方面的默许。”
“知道不是肖斐扬就行了。”陆子琀瞥了眼肖斐扬，继续道，“下一步打算如何？”
得到成就“作战部长的信任”的布拉迪呵呵一笑：“趁着爆炸将扬转移出去，弄个‘死无对证’。”
陆子琀指了指零：“靠他？”
“对。你预计下一次爆炸的位置在哪里？
一般人或许回答不上来，但对于荣誉团的作战部长来说，看破爆炸的顺序、时间和地点之间的关系却是小事一桩：“下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波，大概十分钟后，预计从翡翠宫南面开始。”
“啊，连环爆炸之外还要再加个‘刺杀国王’么？他们也是蛮拼的。”
“用爆炸做掩护？不错的想法。”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实际上他刚刚想明白布拉迪的计划，“那我们要转移到哪儿？”
“我会给你们一个坐标范围，是在千岛大陆，离翡翠大陆最近的联邦领土，步行横穿只要两周，以扬的速度会更快。那里人烟稀少，便于隐蔽，不易被发觉。整个大陆只有东部沿海有一个叫川东的城市，从那里乘悬浮列车可以到其他大陆。到时我们在车站前的旅馆会合。”布拉迪回答道。
“等等！我怎么办？”零举手。
“你随便怎么办。我们只负责把你押送到这里，至于你从这里跑掉，跑到哪里，就不归我们管了。”
“正合我意！”零大赞。
“趴趴可以跟着你。”陆子琀说，“龙的速度和耐力要好些。而且它这几天吃得很饱，接下来几天都不需要消耗很多食物。”
“那么大只怎么带啊？”肖斐扬犹豫。
陆子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成人小臂长的龙，虽然是幼龙的大小，但坚硬的红色鳞片已经完全长好，身材也变得修长，龙翼更是十分舒展有力，完全是成年龙的体态。
“把项圈摘了就可以恢复原本的尺寸了。”
“诶呀，好可爱！”肖斐扬连忙欢喜地把小龙抱了过来。
“好了，计划就是这样，十分钟的准备时间，十分钟后依旧在这里集合。”布拉迪言毕又转向肖斐扬，“扬，你过来。”
“喂，你们去干吗？”零抬脚想要跟上，被陆子琀拦了下来。
“让他们独处一会儿吧。”
布拉迪把肖斐扬叫道一边，小声说：“这次谈判势必以失败收尾，顺利的话，明天或后天我们就能离开帝国了。但联邦需要穿梭舰的关键技术。”
“所以，需要零？”
布拉迪点点头：“所以，把他丢在千岛大陆。”
“诶？”
“那里生活条件……比较艰苦。”
“有多艰苦？”
“对吸血鬼来说，完全不成问题，你只需要搞清楚方向就行了。但他恐怕不行，他会求你带上他。”
肖斐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以核心技术做为交换条件。”
“没错。”布拉迪双手不自觉地理着对方的衣领，“要小心啊，扬。”
于是，十分钟后，在翡翠殿外观望的各种贵族、侍从和卫兵，都看到肖斐扬在通向翡翠殿的路上一路狂奔，高呼着“快跑啊，要爆炸了”，看着他逐渐被身后紧随着的爆炸追上，看着他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第四十八章
凉凉的。
冰凉凉的感觉，很好地舒缓了爆炸的气浪造成的灼烧感。
好舒服。
肖斐扬不自觉地微笑，伸出右手，轻盈的雪花便舞蹈着落在指尖。
雪花在指尖融化的触感。
好舒服。
沉浸在甜蜜的美梦中的肖斐扬微微地睁开眼。
原来是下雪了。真是少见啊。
雪……
等等！
雪！！！
肖斐扬猛的坐起，一望无际的冰原雪景顷刻间在眼前展开。目之所及，没有生命，没有颜色，只有安静的山丘在黑夜中和缓的起伏。犀利的风从耳边挂过，卷起尚未冻实的雪花飘洒到空中。
“这是！！！”
“没错，千岛大陆似乎就是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蹲在一旁的零缩成一团，用单薄的外套把自己紧紧裹住，白色的水汽从高高立起的领子里不断冒出，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还好我们是从翡翠大陆过来，要是从中央大陆穿着短袖过来直接就冻死掉了。”
“啊，布拉迪是说这里生活条件比较艰苦。”
“这是‘比较’艰苦么！这完全没法活吧！”
肖斐扬站起身，挠挠头，看了看只穿着卫衣牛仔裤和帆布鞋的零，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荣誉团的秋冬款制服，里面是便于活动的作战服，外面是保温良好的长款大衣，所采用的特别材料，只要不是什么暴风雪之类的极端天气，千岛大陆的严寒完全可以应对。何况，对于吸血鬼来说，这种严寒只是恰到好处的凉爽罢了。
于是，肖斐扬大方地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到零身上：“那么，这个算是离别礼物。你我都逃出了帝国的范围，你和我父亲这部分的约定算是完成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什么什么！你就这样把我丢在这里么！”
“不是说好各走各的么？”
“靴子啦靴子！我是说靴子！这种天，脚冻着根本没法走吧！反正吸血鬼也不会觉得冷，你就好人做到底吧！”
肖斐扬抬脚看了看自己的鞋尖：“你穿得进去么？”
“……没事，我脚小。”零坚持道。
于是，两人换了鞋。
“这样松松垮垮的，还不如光着脚呢！”肖斐扬走了两步试了试，干脆潇洒地脱了鞋袜，“这样直接踩在雪上感觉也不错呢。”
“哦。”零已无心应答，他此时正一门心思地用全身的力气把脚塞到靴子里。
“看起来很勉强啊。”肖斐扬围着零转了一圈说道。
“一定、一定！”零使劲一拽，脚后跟终于踩到了鞋底，整个人即刻解脱地倒在地上：“可以的啊累死我了……”
“还好我靴子习惯穿大一号的。”见零穿戴完毕，肖斐扬开始调试通讯器和身份手环，准备出发，“没信号也没网络，看来只能靠原始工具了。”
肖斐扬拿出罗盘和布拉迪给他的地图，对着四周的景物确认了一圈：“嗯，这里有条河。但还是不能确定是在哪里。总之，向东走就对了吧。”
肖斐扬端着地图向东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疑惑地看向身后：“你跟着我干嘛？”
“我也得到那个什么川东，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吧！别这么小气嘛！”
“哦。”肖斐扬将零上下打量了一番，继续向前走去。
就这样，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两个小小的身影在广袤的雪原上缓慢前行。
肖斐扬对照着地图的附录说明，根据河川交汇的方式和周围山形的特点大致推出了自身所在。于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是落在了千岛大陆的东部，不需要横穿整个大陆，而且还带着趴趴……
虽说如此，但因为所带食物的质和量都有限，只能保证龙的基本生存需求，肖斐扬打算把它留到危机时再用。而肖斐扬自己，到现在也还需要每天饮血，不能像其他古老种那样，几十、几百年才饮一次。总之，就是不能频繁使用快速方便却耗力的飞行能力。
结论就是，不得不考虑到避开峡谷和裂缝之类的潜在威胁，适当绕行。这样算下来，大概需要五六天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