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斐扬一边盘算着一边闷头走着，看起来近在眼前的山峰，想要走到那里却是漫漫无期。单调枯燥，毫无变化，乏味到让人快要疯掉的景色。肖斐扬只能在脑海里数着带了多少压缩食物和血浆、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终于，跟在后面的零受不了了：“喂，你不休息吗？！”
“我不需要休息啊。”
“但我需要休息啊！”
“那你就休息吧！”
“喂！”见肖斐扬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零一个瞬移挡在他面前，“只要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我都可以准确瞬移到！你今天要在哪里过夜，不，是过日，我带你去！”
“交换条件呢？”
“让我跟着你！把我带出去！”
“你身上什么都没带！我还要负责你的吃喝取暖！”
“我带了手电、小刀和盐！”
“哈！那些在这里又没用！”
“我以为只是需要在野外过夜，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连棵树都没有，根本连方向都分辨不出！那个谁是故意的吧？啊？是不是故意的？”零快步跟上，“好吧好吧！他有什么条件？不过分的我都可以答应。”
肖斐扬停了下来，转向零：“穿梭舰的所有技术！”
“所有技术！有没有搞错！穿梭舰的总设计师也不能同时掌握所有技术吧！”
“那，你所知道的所有技术，主要是核心技术。”
“成交！”
“但怎么保证你的确知道？怎么保证你到时不会隐瞒？”
“如果我有所隐瞒或者交待出来的都是废话，你们再杀我不迟！”
肖斐扬“切”了一声。
“好吧！为了确保被帝国抓住后能够保命，我设法把部分穿梭舰研制的机密文件拷贝了出来，硬盘就在某个传送站的储物柜里。”零说着，掏出一把钥匙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当然啦，提供空间法阵这种有钱人才会用的东西的地方，哪怕是临时储物柜，保密措施也是不错的。所以打开柜子还需要密码。”
零把钥匙塞到肖斐扬手里，又点了点自己的额角：“现在，密码在这里，而钥匙在你们手里。放心了吧？”
肖斐扬看了看钥匙：“那么，你先大致地说上一两条机密，我判断一下价值。”
“哈？你这家伙有没有搞错？”结果肖斐扬转身就走，为了不白瞎自己的钥匙，零只好立马坦白，“我说过我是那东西的动力源吧？可以说彻底解决了穿梭舰空间跳跃的问题。他们叫我零号，因为我是正式体之前的试验体，第一个克隆体。我的身上，可以说是有穿梭舰空间跳跃方面所有的秘密。”
“克隆体？”
“没错！你能想到克隆的是谁吧？有空间异能的？”
“勒森布拉殿下？”怪不得会觉得殿下似曾相识！因为肤色和外表年龄的巨大差异，之前竟然没看出来。
但是……
“那位殿下怎么会同意？”怎么想都应该是不屑于与人类为伍的吧。
“啊，那个呀，他曾和我说，他同意帝国进行克隆，是想看看健康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看看长大后的自己又是什么样子。”零说到这里忽然消沉了，“谁知道我长大后，他就将我抛弃了，任由帝国拿我来做试验。”
肖斐扬一时无言以对：“那么其他克隆体呢？”
“怎么说呢，他们已经不能算是‘体’了吧。帝国只是需要空间异能的生物能量，并不需要一个独立的个体。因为有我这个先例在前，他们怕实体都会被他保护起来耽误试验展开，所以改变了策略。我之后的克隆体，没有思想，没有行动力，没有形体，和穿梭舰的中控系统长在一起。”
肖斐扬沉默。
“被恶心到了吧？”零大笑着拍拍他的肩，“没关系！这么恶心的事做出来，也只是为了提高空间跳跃的准确性和安全性。不在这两样上追求极致的话，其他的技术硬盘里也有哦！”
“另外！看在我的身世这么可怜的份上，接下来几天对我好点儿哦！”零又补充道。
第四十九章
零用手电照着，上下左右地探看了一番：“不错嘛，竟然能找到这种地方！”
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洞穴并不大，但也不算小，五六个人在这里安营扎寨刚刚好，两个人当然是绰绰有余。而且因为进入山体后还需要经过狭长的一段路才能到这里，所以外面的风也进不来，保温效果不错。与入口相对的另一边则是冻冰，用暖炉贴在上面稍微烤烤，再用小刀刮刮就可以得到需要的水源，十分方便。
“嗯，地图上有标记。”
“你那是什么地图啊，连这种东西也标记？”
“大概是荣誉团的前辈整理出来的吧。”
看到零一脸觊觎的神情，肖斐扬毫不介怀地坦然把地图展示给他看。
果不其然，零完全没有看懂。
“这种是荣誉团内部专用的地图，我也是学习了几天才能看出个所以然，还有些深层的信息不能读懂。”
“脱队无望啊……”零感叹着。
“放弃吧！”肖斐扬将零罪恶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
零于是继续观察这个洞穴：“我觉得这原来是一条通路，这边冻住的这个地方应该是能够通向什么地方的。”
“嗯，有道理。但是，现在过不去了。而且，那边也不是我们要去的方向。”肖斐扬一边答应着，一边手脚麻利地给便携式的小锅插上能源板，将刚刚取得的冰渣融化成水，倒在趴趴面前的折叠食盆里。
安顿好趴趴，肖斐扬起身第二次刮取冰渣。
零依旧站在那处冻冰前，用手电照着，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我感觉里面冻着什么东西。”
肖斐扬眯起眼看了看：“嗯，是棺材。”
零浑身一个哆嗦：“什么东西？”
全力刮着冰的肖斐扬抬眼确认了一下：“棺材啦，我们那个时候流行的样式，上面还有勒森布拉的纹章。”
“你们那个时候……是指古地球时代么？”
“对呀……啊，这么说来，里面是勒森布拉的古老种啊。”
“为什么会在这里？！”零淡定不能了，唯恐那古老种在亲爱的亲王殿下的召唤之下突然坐起来把自己抓回帝国。
“休眠期吧。勒森布拉也有休眠期的。”肖斐扬停了下来，不满地看向零，“喂！你也帮帮忙啊！”
零赶忙拿出小刀刮刮刮：“那什么，一会儿这家伙要是出来了，你一定要保护我啊！”
“切！”肖斐扬端着半锅冰渣回到原处，重复烧水的动作。水开后，拿出压缩食品，按分好的小格掰了一块放到锅里。
“就一块够么？”零指了指自己，暗示自己饭量很大一块根本不够。
“够了吧……”肖斐扬抬头看看零，又掰了一块进去。
零放心了。
不一会儿，满满一锅类似于拌饭的东西便做好了。肖斐扬搅了搅，认真地让零品尝以确保熟透能吃。
“不错嘛！”零欣然赞叹道，然后，眼睁睁看着肖斐扬把那锅拌饭倒进了趴趴的食盆里。
“没有我的吗？！”
“有啦！剩下的这半锅是你的。就凑合拿着锅吃吧。”肖斐扬连锅带勺地递了过去。
零大义凌然地拒绝：“让我和宠物吃一样的东西吗？！”
“说明我像宝贝宠物一样宝贝你呀！”肖斐扬真诚笑。
“……”竟完全无法反驳，零泪流满面地接过，“我真是看错你了，三千块！”
“我叫肖斐扬啦！”
零吸了吸鼻涕：“我叫零。”
“这些一会儿你收拾！”
“……好。”
饭后洗锅洗碗收拾妥当，零和衣抱着暖炉愉快地睡去。
负责守夜的肖斐扬合眼躺在地上，听着外面的声音。
完全静下心来，能够听到的声音似乎更多而且更远了，不止是风声和雪飘落的声音，还有小动物在雪地里钻动的声音，冰层之下河水流动的声音，以及鱼群在水中翻滚的声音。
就这样听着，莫名的，忽然想到布拉迪，迅猛而强烈。明明分开连一晚也不到，明明几天后就能再见面，却突然想他想到鼻子发酸。
好想快点儿见到他啊。
肖斐扬侧过身，将趴趴揽进怀里。这种夜深人静又无事可做的夜晚，简直是想念的催化剂。
突然，耳中听到了与之前不一样的声音，从未听过的，奇怪的，不一样的声音。
于是，坐起身，揉揉眼睛，肖斐扬在不堪想念和好奇心的双重驱使之下悄悄爬出山洞。
于是，肖斐扬看到了令人难忘的震撼一幕——
远方，一条红色的龙，在夜幕之下舞蹈着。这巨大而修长的生物，悄无声息，缓慢而优美，在空中划出一条条舒缓流畅的曲线。天地辽阔，仿佛是专门为它铺展开来的画卷。
不一会儿，又是那奇怪的声音，更远处另一条黑龙腾空而起，开始在空中舞蹈，期间不断地向地面喷着火。
那一线火焰在无边的冰原之上转瞬即逝，但这刹那间火与冰的舞蹈令肖斐扬赞叹不已。
肖斐扬完全被眼前所见吸引，布拉迪于是被暂时抛在脑后。惊叹之余，他亲昵地把趴趴举到眼前：“这就是你们的交流方式么？好美啊！”
趴趴一爪子拍在他鼻子上：“跑跑。”
“诶？”肖斐扬歪歪头，表示理解不能。
远处的两只龙结束了对话，在空中最后画了一个圈，便齐齐向西飞去。
肖斐扬惋惜地叹了口气，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表：“真正睡觉的时间到了。”
肖斐扬抱着趴趴回到洞里，心情大好地给趴趴加了一餐：“白天这家伙就交给你了啊。要看住他哦！”
“嗯！交给我！”趴趴在空中划了个圈回答道。
肖斐扬惊喜：“诶呀！你会说话了！快快，再说一遍，我录下来，回去放给子琀听。”
这样的旅程持续了四天。
第五天的晚上，肖斐扬又听到了同样的声音。他再次爬出宿营用的山洞，似乎还是那条红色的龙。这一次，龙在离他更近的地方盘旋，偶尔，甚至是从他头顶上空掠过。
龙掠过时带起的风圈着雪和细碎的冰，如锋利的刀子一般在肖斐扬脸上、身上划过，留下短暂的血痕。这扑面而来的冲击震撼而且刺激，肖斐扬欢乐地抱着趴趴随风在雪地里翻滚。
当风静下来，飞雪落地，肖斐扬停在了离洞口二三十米远的地方。于是，在他要起身的一瞬间，看到了洞口处看不到的地方。那里，有六个人，全部身穿宽大的白色斗篷，脸上带着面具，其中五个手里拿着铲子，被围在中间像是领队的人，面具格外华丽，手中则执着巨大的白色镰刀。那镰刀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某种象征，其上有繁复的花纹顺着手柄环绕向上，最终在刀背上形成了一个纹章。
勒森布拉！
肖斐扬迅速趴回地上。他不知道勒森布拉出现在联邦领土上的目的，是因为家族内部的事，还是因为帝国的关系。是因为零，还是因为帝国已经觉察到他的假死。
借着积雪和岩石的遮挡，肖斐扬忐忑地观察着勒森布拉的一举一动。
只见那个领队的镰刀指向某处，然后一直只是在空中盘旋的龙便开始舞蹈。不一会儿，另一条龙从远处飞来做出回应，在二三百米外的地方向地面喷射火焰。
他们能够操控龙？
接着，五个勒森布拉便到已经被火烤软的地方开始挖掘，从层层积雪之下拖出一具棺材。一具样式古老、刻有勒森布拉纹章的棺材。
他们要唤醒古老种？
果不其然，领队开始用镰刀在空中比划，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进行某种仪式。仪式结束，棺材开启，勒森布拉的古老种从休眠中苏醒坐起，在和领队几句对话之后，向西离去。
惊讶之余，肖斐扬不禁猜想勒森布拉此时唤醒古老种的目的。
这样费力又偷偷摸摸地一个个唤醒，但愿是某个叛逆的勒森布拉为了篡夺亲王之位！完事就快快离开吧！
肖斐扬小心祈祷着，零偏偏在此时好死不死地蹦了出来：“喂！大半夜的你一个人趴那儿干嘛？想甩掉我，自己偷偷跑掉吗？”
一句高呼，瞬间拉来六个勒森布拉的关注。
“是那个零？”一个勒森布拉说。
“还有那个沃恩图？”另一个勒森布拉说。
“杀掉吧。”领队的镰刀向零和肖斐扬所在的方向分别一点，平静地下令。
于是，下一瞬间，巨大的镰刀擦着肖斐扬的鼻尖落下。
第五十章
肖斐扬条件反射地闭眼后撤，再睁开时已经到了另外的地方，六个勒森布拉已不见踪影。
“逃掉了？”肖斐扬惊魂未定。
“没有，是在北面差不多两三公里远的平原，咱们之前看到的那个。要是能吃饱点儿，我就能完全摆脱他们了！”零见缝插针地抱怨。
“那个以后再说。总之，先甩掉他们。”肖斐扬将虚脱地蹲在地上的零拉起来，结果眼尖地看到后方杀气腾腾地驾龙追来的勒森布拉。
“这不是作弊么！”肖斐扬泪流满面。成年后的龙是这个星球上少有的比吸血鬼速度快的生物。速度上本就不具优势，他还带了个累赘，真是悲剧。
“作弊谁不会啊！”零从肖斐扬手里抱过趴趴，解开项圈就向空中一抛。
趴趴不负众望，在空中打了一个圈，在俯冲的过程中变回了原本的大小，顺便把肖斐扬和零叼起甩到背上。
刚刚在龙背上趴稳的肖斐扬向后一看：“不觉得趴趴在体型上就已经输了么？”后面追的那几只差不多有趴趴的两倍大吧！
像是听懂了肖斐扬的话一般，趴趴状似不满地一甩，走了个超高速的S型。
零吓得当即采用五体投地式紧紧抱住趴趴的脖子：“喂喂喂！这个时候就不要说这种话了！趴趴咱们棒棒哒！咱们浓缩的都是精华！咱们龙中战斗机！咱们赢定了啊啊啊啊啊——要死啦要死啦要死啦——”
伴随着零高八度的尖叫，趴趴又在空中连续走了三个8字型连带一个大回环。
零闭着眼睛，觉得自己快吐了：“……我打小最讨厌的项目就是过山车……”
肖斐扬也差不多是贴在趴趴身上，龙在高速旋转中产生的气流压得他连手都有点儿抬不起来，更不用说给趴趴指令。他抓住空隙勉力向后方看去，之前见过两次的那条红龙正在空中画曲线。
它们在交流什么？
情况一时失控，肖斐扬难免心急。但趴趴依旧在空中不急不慢地画着圈，那条红龙也不急不慢地回应着。好在这个过程中其他所有的龙都只是在空中高速盘旋，也不落地，任由勒森布拉们大声地咒骂。
不一会儿，趴趴在空中做出肖斐扬观看过几次的结束动作，然后箭一般地窜了出去。
肖斐扬连忙回头看去，只见除那条红龙以外的所有龙都纷纷落在地上，无论勒森布拉如何呼喝，一动也不动。
肖斐扬心中窃喜，连忙向零分享自己的喜悦：“趴趴和它们交涉成功了，龙们似乎不帮勒森布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