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契约者。”
埃勒将杯中剩下的血液喝得一滴不剩，舔了舔嘴角和尖牙，眼底因愤怒而现出淡淡的红色。
“美丽的小姐，能告诉我刚刚坐在这里的那位先生去哪里了吗？”
一再被拒绝的海精灵有点儿受宠若惊，她甚至左右看了看以确定埃勒是在和她说话。
“似乎是去了海边的仓库区。”
“海港仓库？”埃勒点了点头，向着海精灵展露笑容，“谢谢您的款待，小姐，您真是太好了。”
“不过，有一种异能可以让一切契约无条件失效。”陆子琀双手蹭了蹭额头，恢复了些许清醒，开始发挥荣誉团作战部长的功能，“我们家族内部的《奇异录》中有记载，‘人们不能和他签订契约，因为他是不受契约约束的人……人们被他的美貌迷惑，对他的失约和背弃毫无察觉，更不用说感到恼怒’。”
“不错。”布拉迪摸摸下巴，“现在还有这样的异能者么？他在哪儿？”
“不多不少只有一个，你昨天刚刚见过他。”
“昨天刚见过？”布拉迪低头沉思了片刻，“是那个诺曼公爵么？”
“不好办啊……”布拉迪皱着眉低声抱怨着，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见到诺曼公爵，还是因为害怕见到肖斐扬，“虽然估计对方和我一样不情愿，不过今晚我们恐怕还要再去见见那个诺曼公爵。”
怪老头仰起脖子使劲嗅了嗅周围的空气：小家伙身上很干净，而且将自己的气息隐蔽得很好。
真是狡猾啊！不过本来就是吸血鬼，有气息的话才叫奇怪呢吧。
怪老头垫着脚尖在集装箱之间缓步移动着，似乎是不想惊动猎物。但他粗大的尾巴却拖在地上，发出索索的声音，为肖斐扬标明了他的位置。
怪老头举起自己手中的钱包：“不想要你的钱包了么？”
格外流畅的语句，让肖斐扬更加后悔之前的大意和轻信，恨不得揍自己一顿：一千年后还不长记性！看这次谁还来救你！
肖斐扬错怪了怪老头。怪老头做为刚刚进入人类社会的新地球生物，能够往外蹦单词已经是极限了，在他们的族群中堪称先进。但契约者们有一项不为外人所知的异能能够弥补智商上的缺陷——通过契约，他们可以获得部分对方的异能或杰出能力——包括肖斐扬超群的语言学习能力。所以，怪老头的语句瞬间通顺了，再也不用因为表达不能而比手画脚的了。
不过，现在的怪老头明显更需要别人教教他正确的轻声且快速的移动方法。
索索声再次靠近的时候，肖斐扬将手中的石子轻轻一掷——感谢吸血鬼的力量，石子轻松地飞过几排集装箱，远远地掉到了仓库另一端的角落里。砸落在集装箱上发出的金属撞击声成功引起了怪老头的注意。
“哈哈，这下你走投无路了！”
怪老头果然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尾巴拖地的索索声渐行渐远。肖斐扬不禁感慨：智商果真是硬伤啊！
确定怪老头的距离足够远之后，肖斐扬迅速攀到堆得最高、离天窗最近的集装箱的顶端。仓库的门被从外面锁死了，虽然直接破墙而出也很容易，但肖斐扬不想放这种奇葩的生物出去。他要先悄无声息地溜到外面消灭掉怪老头的同伙——啊，起码要先打晕。
轻松一跃，攀到桁架上，成功近在咫尺。肖斐扬轻手轻脚地推开天窗，一只脚却突然出现将窗户重重踩回原位贴上一道封印符。
“啊，还好我来得及时！虽说你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不过按契约我得喂饱他，不然我就会有生命危险喽！抱歉啦，小朋友！”
肖斐扬郁闷地看着蹲在窗户边的家伙，趁着他捧着脸笑眯眯卖萌的时候跳到几排之外的桁架上，刚伸出手够窗户，封印符就贴在了上面。
“别突然行动啊，混蛋！”对方双手叉腰站在窗边，气呼呼地鼓着脸，好像肖斐扬犯了什么天大的错。
肖斐扬叹了口气，再接再厉，纵身一跃。
封印符再次赶在他之前贴在了目标窗户上。
再来！
再贴！
再来！
再贴！
……
不消五分钟，仓库的所有天窗都被从外封印上了。
肖斐扬幽怨地看着窗外的家伙，额角的青筋突突跳着，他现在十分不介意破墙而出。怪老头什么的可以先放一放，当务之急是揍这家伙一顿——太嚣张了！
“你一定很奇怪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什么生物！可以比吸血鬼还快！”窗外的家伙双手抱胸一脸臭屁地立在风中，黑发飘扬着、飘扬着，然后飞跑了，露出里面的银发继续飘扬着、飘扬着。
肖斐扬一脸黑线地看着窗外的奇景。
但假发套的离弃丝毫不影响这家伙的自卖自夸：“我可以告诉你——我就是零！一个人类！但我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我是掌握了空间异能的人类！虽然你们吸血鬼很臭屁很嚣张！但也不要在我面前很臭屁很嚣张！在速度方面，只有我可以很臭屁很嚣张！”
“让你臭屁嚣张！”埃勒从天而降，踩着零的脖子穿窗而入，零在重击之下顺势昏迷。
埃勒抓着零的后脖子将他提起来递给落在身旁的肖斐扬：“抓着他的脖子，醒过来就再揍一拳。”
埃勒的双眼泛红，十分生气的样子。肖斐扬因为之前的擅自行动而不敢多问，乖乖抓过零的脖子。
“接下来是你！”
埃勒直接跃下集装箱，落在被巨大的声响吸引过来的怪老头面前。
怪老头一脸兴奋：“啊，你也来啦！又多一个，又多一个！”
埃勒舔了舔尖牙：“是啊，又多一个。不过我还没有和你建立契约吧。”
怪老头被这么主动的“受害者”吓了一跳，本能地觉得事情不妙。但为时已晚，埃勒已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除去血液的危险性，行动缓慢的契约者其实是十分容易捕杀的猎物。饱餐一顿的埃勒将怪老头推开，满足地舔了舔嘴角。
怪老头无力地躺倒在地上，惊恐地睁大了眼，对方吸食他的血液之后契约却并没有完全建立。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的力量！我的力量！在消失！”
“没做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契约对我能有多大的效果！”
埃勒抹了抹嘴角、理了理头发和衣领，走上前，一把扯开怪老头的衬衫。
如黑板一样的怪异身体上逐条显现出埃勒的愿望清单。
“我记得程序是这样的吧。”埃勒蹲下身，在第一条前面打了勾。
“不，不，请不要选这一条！”怪老头挣扎着后退企图避过埃勒的手指，他不明白为什么契约只对他这一方生效了。
“诶呀！已经选了怎么办！”埃勒笑了，天使一般的笑容，看起来还是那么无辜，“我不知道怎么更改啊。就这样吧。我想要一块新画板，请满足我的愿望吧，契约者先生。”
第十五章
已是深夜，荣誉团专属会议室的灯依旧亮着。
“来自警方的最新消息，又有一起事件发生了，就在刚刚接到报案。初步判断受害者遇害时间今天凌晨0210，地点海港仓库。”陆子琪结束通讯，向布拉迪汇报道。
“啊——”
布拉迪长长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又在地图上增加了一个圈。他们已经从通缉犯的犯案地点和时间中找到了规律，新增的地点也符合他们的判断，剩下的只有实施抓捕了。
“还以为今天能早点儿睡呢。”
“谁让我们总是和夜行生物打交道呢。”与困顿的布拉迪截然相反，陆子琪倒是精神矍铄，她双手握拳比出加油的动作，“打起精神来，布拉迪。”
布拉迪瘫软在转椅中，向右看看打了鸡血的陆子琪，又向左看看公然在会议室沙发上摊平酣睡的陆子琀。
“这话应该和你的弟弟说吧。”
陆子琪一脸不可思议：“行动主要实施者可是很累的，需要保持充足的体力。”
我就不用保持体力了吗！话说这几次身为行动主要实施者的这家伙差不多都只是站在旁边围观吧！
这样顶撞的话，布拉迪自然不敢直接向弟控陆子琪表达。
“嗯嗯，赶快把我们的行动主要实施者叫起来，身为团长的我要派他去案发现场进行调查。然后，你和我一起再去会会公爵大人。”
陆子琪摆摆手：“你自己去就好啦，案发现场我来。”
布拉迪一脸可怜巴巴：“……一个人去……太不正式了。”
“……害怕吃闭门羹就直说。”
“求你，子琪！我害怕吃闭门羹！”
果然吃了闭门羹。
布拉迪一脸郁闷地再次戳了一下门铃：“诺曼公爵阁下，我再次为昨晚的所作所为致以诚挚的歉意。幸好尚未造成任何严重后果，我相信这样的事件并不能损害托瑞多家族和联邦政府之间的信任关系。啊，对了，说起来您还帮助我们完成了委托，我要感谢您……”
“怎么感谢？有奖金么？”清亮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畔，布拉迪吓到几乎摸枪。
肖斐扬嬉笑着跳下台阶，退到埃勒身旁。
看清来人的布拉迪呼了口气，因为肖斐扬的亲近举动而嘴角上翘。
见布拉迪光在那看着肖斐扬傻笑，埃勒冷哼一声：“你们要感谢我的还有呢。收到我的礼物了吗？”
“礼物？”
“你们不是有人去现场了么？”
陆子琪转动身份手环，“啊，子琀刚发来信息，说这次的受害人就是政府通缉的契约者。”
说着，将身份手环上的图像放大为三维投影，让其他人也能清楚看到。与之前的案件不同，图像中一滴血都没有，怪老头的四肢如枯枝般散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十分诡异，身体的部分已经缺失了。
埃勒啧啧：“只有这个吗？啊，看来还是被他逃走了。”
被契约者的惨状深深震撼到的布拉迪一脸不敢相信地看向埃勒夹在胳膊下的那一团墨绿——那家伙到底是怎么招惹到了这位公爵，竟然就被这样肢解了——这样想来，还挺可怜的。
注意到布拉迪目光的埃勒将画板摆正给他看：“我许了愿。这是他送我的新画板。”
墨绿色的画板顶部有一行紫色的花体字：献给亲爱的埃勒?G?诺曼公爵。落款是：契约者比蒙。
“……”何等残暴啊，被肢解还得说是自愿的——不过这也算是以牙还牙了。
埃勒收起了画板，摆出一副赶人的姿态：“还有其他事么？没有的话就快走吧，我们还要去给扬领身份手环呢。”
布拉迪张了张嘴，在看到一旁的肖斐扬时，已经到嘴边的道别的话就变了模样：“实际上，为表示感谢，也为了表示对我冒充身份的歉意，我们愿意支付扬领取身份手环的相关费用，请让我们和你们一道去政府办事处。”
“什么啊，扬啊扬的叫得那么亲热。你以为我不知道么，身份手环是免费领的！”埃勒直接拒绝。
“……”
要告诉他么？还是不要告诉他？
布拉迪纠结着，陆子琪已经开口了。
“新星纪347年，身份手环刚开始推行的时候的确是免费的，不过次年就恢复收费了。所以，请接受我们的好意吧。” 陆子琪瞥了眼布拉迪——当然啦，是某人自己掏腰包。
“……嗯，多谢转告。不过谁会关心那个啊。”埃勒小声嘀咕着，面无表情地拉过肖斐扬进了家门。
布拉迪和陆子琪面面相觑——这是拒绝了吗？
肖斐扬却哼着歌再次出现在门口。
“请你们等一下，埃勒去放画板了。”
布拉迪挑起一边的眉：这家伙不会搭衣服么！枉费之前给他搭配好了的两套，刚分开没一天就又变回去了！
肖斐扬重新换了一身黑色西装，搭配黑色衬衫和黑色的领带，脚上登着黑色皮鞋，黑色长发用黑色天鹅绒的发带扎起——一身的黑色，与他被封印在维生仓时如出一辙的装束，却再次成功地让布拉迪心跳加速。
所以，不得不承认，这一身确实适合肖斐扬。黑色的修身西装完美勾勒出他挺拔窄瘦的腰身，更显得四肢修长，原本就瓷白缺少血色的皮肤被衬托出一种不真实的细腻质感，连那黑色的眼眸也似乎更具魅力。
最单纯的黑与白，组合在一起却在黑夜中产生了最不可思议的梦幻效果。
如果此时他再微笑一下的话……啊，就是这样。
布拉迪眯起了眼。
“埃勒说要穿得正式些。”随着布拉迪的目光肖斐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抬头向着布拉迪展露笑容，“另外，埃勒说他为刚才的无礼表示抱歉，还有谢谢你们报销领取身份手环的费用。”
明显是骗人的，那家伙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不过因为看到美好事物而心情愉悦的布拉迪一点儿都不在意。
“没关系，不用谢，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布拉迪笑眯眯地看着肖斐扬，肖斐扬也歪着头看着他。陆子琪看了看表，小声嘀咕着“怎么还不出来”。
“我才应该道歉，之前冒充了你的……”
“同父的兄，我认识的第一只吸血鬼。”
肖斐扬笑了，他感觉到，眼前的家伙与自己所知的血猎并不相同。而且，对方蓝色的眼睛那么像诺伯。虽然埃勒才是诺伯的双胞胎兄弟，但肖斐扬觉得布拉迪的双眸与诺伯更相似，带着点儿邪气，而不是无辜。也因为这一丁点儿的相似，让肖斐扬轻易原谅了布拉迪。
“虽然当时有些气愤，但现在我原谅你了。父亲一直教导我说，遗忘是吸血鬼的优良品质。”
第十六章
时至深夜，政府办事处的办公大厅里的人并不多，专门领取身份手环的那个厅里的人则更少。实际上，在身份手环推行了这么多年之后，也只有年轻的父母会带着他们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来这里办业务。这种夜深的时刻，更是只有年轻的夜行非人类父母会带着他们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出现在这里。这种情况下，等候区里看起来年纪已经十分大的四只一排坐在那里也就格外显眼，特别是那两只人类，充分吸引了爸爸妈妈和好奇宝宝们的目光。
因为年幼的非人类们能力不足，尚不能变成人形，控制力也不够，所以在围观过程中时不时总有那么一两只会“啪”的一声呼在布拉迪脸上，或“啊呜”一口啃在布拉迪腿上。
为什么只欺负我一个人啊！
布拉迪欲哭无泪，虽然那软软的没长牙的牙床啃着腿上造不成任何伤害，但是：“不要拿我当捕猎的练习对象啊！”
“哼，抱开不就好了，白痴。”埃勒对布拉迪表示鄙视。
“你说得容易！”
布拉迪正遭到科莫多巨蜥宝宝们的围攻。这种巨蜥生长速度很快，出生两个星期后就能长到一米长。因为原形与古地球上的科莫多巨蜥相似而得名，但是性情要温和许多，而且涎水中不含能导致败血症的脓毒性细菌，所以很好地被人类社会接受了。
被一只一米长的巨蜥宝宝咬大腿，轻松抱开无压力。要是同时被十只压在身上呢？布拉迪感觉自己呼吸都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