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华低下头细细观察了一番，道：“鱼已经死了，不如拿去煮了吧。”
“……”
最后两人为姬离考虑了一下，就把死鱼放回了河里，看着发白的鱼身逐渐被河水所淹没。
“肚子饿了没？”
“你说呢？”林书然忍受着饥饿的痛苦，哭丧道：“我昨天都没有吃过东西。”
“我陪你去附近的客栈吧。”
“不用了，以前在天山向大姐学了点厨艺，现在干脆自己上厨房做点吃的，何况那里的食材也足。”
一讲到大姐，突如其来的惆怅在林书然的心里头逐渐蔓延开来，不禁苦笑道：“回去吧。”
崇华将他神情的变化都看在眼里，什么话也没讲，跟在他的身后朝着不远处的房屋而去。
小混蛋家的厨房就在后院，相对比较宽大，很多食材都会放在角落处的木桌上，准备得很充足。
待林书然和崇华走进厨房时，天色正值中午，小混蛋仍躺在床上昏睡着，至于姬离到现在还没回来。
“好久都没有下厨了，手艺恐怕有些生疏了。”林书然拿起桌上的蔬菜，笑得极为温和。
“需要我帮忙吗？”
林书然听了微微一愣，随即就拿了一块面积不小的生肉，放在案板上，朝着他说道：“你就用菜刀把它切成一片一片的，切完叫我就行。”
崇华接过递过来的菜刀，目光移向了案板上的肉。
这时候林书然正在角落处朝着水缸舀了一勺冷水，还未转身就听到一阵惊天巨响传来，吓得水都倒出了一半左右。
回头一看，只见桌上惨不忍睹。
崇华手下的案板已经成了碎块，原本完好的生肉倒成了肉渣，粘在了碎块上，看上去恶心至极。
而罪魁祸首仍执着菜刀，俯视着桌上的惨剧，沉默不言。
林书然见了此景，呆愣地讲不出话来，双目空洞地看向不成原样的案板，思想归于一片空白。
下一刻，崇华就被请出了厨房。
“……”
他想说，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按照往日的习惯，扬起手一挥刀，浩元之气就那么暴露出来，于是案板便死于非命了。
“咳咳！”姬离从外渡步而来，见崇华站在厨房门口，又发现了有炊烟冒出，神情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你们在用厨房？”
崇华冷淡道：“是他在用厨房。”
“你们该不会把那只鱼给煮了吧？”
崇华注意到他纠结的脸色，语气稍缓：“放生了。”
“那就好。”
“不过已经死了。”
“……”
于是到了吃饭时，姬离仍旧黑着脸，恨恨地看着桌上的几道菜。
“他怎么了？”
崇华答道：“受刺激了。”
林书然吃了一口肥肉，朝姬离模糊不清道：“快吃吧，不然饭菜就凉了。”
姬离摇了摇头，道：“小混蛋还没有醒过来，我吃不下。”
“阴气都已经排出去了，应该没事了，顶多是昏睡几日，你不必太过担心。”
“谢谢林小弟的关心，但我还是吃不下。”姬离用力地捏着饭碗，神情中有怒意凸显出来，“都是那个家伙，竟然伤害我的同类！”
“是那名渔夫吗？”
“他不是普通的渔夫，曾经是修仙门派的弟子，后来涉入红尘，多次阻扰我和小混蛋在一起，后来拆散失败，就隐居在河边，整日打鱼卖鱼。”
林书然哦了一声，朝着崇华附耳道：“看来你不是一个人了。”
“……”
“我可怜的鱼族同胞们呐！”
林书然看着他面露哀愁，不禁问道：“你何不阻止他打鱼？”
姬离苦恼地托着下巴，颓废道：“村里又不是他一个人在打鱼，何况他们还是有组织的，我总不可能对大家说我是鲤鱼精，请不要伤害我的同类吧？”
“你……倒也挺辛苦的。”
“是啊，如果不是某位罪魁祸首，我压根就不会有这种烦恼。”姬离说着，面无表情地朝着崇华望去。
崇华无视了在场盯着他的两名妖族，自顾自地夹起蔬菜吃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天光水色，云影排空，金辉细洒直入宁馨的村庄内。
西有溪岸湖畔，波光粼粼，河面上归帆千百，顺风而来。
东有青山桃花林，粉香暗透，美如画卷，落如天女散花，铺满了尘土。
这两边向来是村民们往来最频繁的地方，尤其是村子西方的河边，每至晴天都会看到一大批渔夫忙碌的身影。
林书然和崇华在此住了五天有余，和街坊邻居混熟了不少，例如姬离所提到的张婶，送来的大饼比以前更多，眼神笑吟吟地总会瞅着林书然不放，看得他全身都发毛了起来。
后来林书然从姬离那边得知，原来张婶有个女儿，性格与林书然有些对味儿，这几日的相处，倒是让张婶起了心思。
撇开这个不提，令他们在意的还是从昏睡中转醒过来的小混蛋。
比起第一次相见，他的脸色明显红润了起来，身子养足了自然就可以下地干活了。
据姬离所言，小混蛋本名为宁清游，本是富家子弟，居住于长安，后来家道中落，就随着年迈的大伯一同来到了这所青流村。
当姬离好不容易找到心上人时，他的大伯早早地去世，家里也只剩他一个人辛苦劳作。
“说真的，能和喜欢的人过上这样的日子，我感觉很幸福很满足。”
姬离脸上洋溢着笑容，坐在石椅上遥看宁清游劈柴的背影。
林书然稍微一愣，顺着感觉朝着幽静的小径从众望去。
此时此刻，一抹白色被茂盛的枝叶所遮盖住，衣角从枝叶中探出，随风飞扬。
“你说崇华站在那边是要干什么啊？”姬离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嘀咕道：“一动不动的。”
“我去看看。”
林书然起身而立，迈开沉稳的步伐向着小径而去。
拔开挡住视线的树叶，便可看到崇华卓然而立，仰头直视前方的高山。
“帝君，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你看看对岸的那座高山。”
听着崇华的指示，他别过头仰望前方的高山，眉宇间顿时多了一份严肃。
云烟环绕，山崖耸立，群鸟从其中扑翅而飞，在高空中飞转不停。
让林书然神色一凛的就是在云烟中腾腾升起的黑气。
“当初宁清流就是上了那座山，所以被阴气入体，差点被夺走了性命。”
“阴气过重，离此不远，恐怕早晚有一天会危及村子的。”林书然皱起眉头，道：“我们应该想个办法解决才行。”
“不急。”崇华转过身，衣袖随着风而扬起，划出了一抹好看的残影，“那里是我们的必经之路，到时候可以察看一番。”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虽然舍不得离开青流村，但碍于体内的日耀，不得不尽早赶路，不然的话……
林书然没有继续往下想，这一旦出了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你想呆到何时？”
林书然转身怔愣地盯着对方的背影，眸中一片茫然。
“我可以施法更好地抑制住日耀的发作。”崇华侧过脸，淡淡道：“如果你信得过我。”
“我相信。”林书然注视着他精致的侧脸，苦笑道：“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崇华别过头，迈开步伐向着房屋而去，“随我来。”
林书然见状，不禁轻笑出声，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行至后院，正巧遇上姬离扛着一批柴，兴高采烈地运到前院去。
“进去吧。”崇华打开门，平静地注视一旁的林书然。
“哦。”林书然将目光从姬离身上移开，低着头跨进房间。
门被他轻轻关上，随即就听他说道：“你有心事。”
“没，我只是有些感叹。”林书然笑了笑，道：“有时候真想过凡人一样的日子。”
话语一落，气氛随即沉寂了起来，一股奇妙的感觉似乎在此刻开始凝聚，油然入了心底。
“去床上，脱衣服。”
一道清冷的声线攸而出现，落在耳边如惊雷乍现，引得林书然震惊而视。
“帝君？”
“信得过我就照做。”
“我信，我当然相信。”林书然眉头微蹙，略显艰难地开口道：“但为何还要脱衣服？”
“这样方便一点。”
心下疑惑显除，林书然不多言，冷静地爬上床，以打坐的姿势坐着。
眼看着崇华坐在他的对面，情绪不见波澜。
林书然稍有迟疑，接着双手往上移动，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腰带，顺势解开了它，让它顺着指腹滑落，衣领也随之松弛，露出了精致的锁骨。
稍后便是褪去衣裳，男子健硕的上半身一览无余。
“裤子不用脱了吧？”
崇华盯着他洁白的肌肉，冷淡道：“不需要。”
“那就开始吧。”
话音落至耳边，一股凛然之威自崇华眸中骤然闪现，随之翻掌捻动，宽袖扬起，留有残影，自手心蓦地现出蓝光，冰冷寒意在其中流窜，顺势入了林书然的眉心。
听林书然闷哼了一声，崇华淡然不改，变换手势，自右手伸出两指，凝聚起灵力，迅速点在心上二寸，在白嫩的肌肤上轻柔地滑落。
“帝君……”感受到清凉的触感在身上细细描摹，林书然面上一热，不由地喊出声来。
“别吵。”
手指凝着寒光往下又往上，最后定格在胸骨上窝，灵力如破开的水泡，霎时弥散，无影无踪。
于此时，指腹贴着的位置竟有寒冰结出，眨眼而过遍布全身，将林书然都包裹成了一名冰人！
“这是怎么回事？”林书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结冰，却感觉不到一点寒意，当下不知所措了起来。
“我用寒冰之力抑制住日耀的神力，身体结冰是必要措施，过个三四个时辰便会褪去，不必着急。”
“就是觉得很不习惯。”林书然僵硬地转了转脖子，苦恼爬上了俊俏的眉眼，“我可以把衣服穿上吗？”
崇华不答，却是向前倾身拿起衣服，披在了林书然的身上。
看着崇华细心专注地为他系上腰带，林书然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再一次地如洪水般涌动，冲破了最后一道心墙。
“多谢。”他想了想，脱口而出的也只有这两个字。
“你好好休息。”
林书然不语，凝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似有苦茶倾倒蔓延。
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第二十五章
时间倥惚，寒冰褪去，一股寒流在丹田内流淌，似浅溪潺潺，清凉透彻。
察觉到身体恢复正常，林书然喜悦之情翻涌而出，登时单手支床，直起身靠向了床头，双手放于眼前紧紧握住，看上去强劲有力，蓄势待发。
稍后轻快地跃下床，步伐比先前甚是轻盈，上前一步似要腾空而起。
这不止止是压制住日耀吧？怎么连体质都改了？
虽是疑惑不解，但心下喜悦更多，原本积攒起来的阴霾陡然被冲散，心旷神怡。
正于细思，轻微的脚步声渐至。
未等林书然回神，门随后而开，飘来了喷香的烤鸡味，缠绵入鼻。
林书然闻之，顿感饥肠辘辘，眸光似是发亮，紧紧地盯着崇华提着的烤鸡。
“想到你午饭还没吃，就在街上买了你最爱的烤鸡。”崇华将纸装包着的烤鸡塞进他的怀里，语气中带了不易察觉的轻柔，“趁热吃吧。”
“谢谢。”
林书然将烤鸡放在桌上，嘴角微勾，泛着一丝甜意。
“帝君，你让我想到了一个人。”他拔下油腻腻的鸡腿，闻着扑鼻而来的香味儿，却并不着急咬下，饶有趣味道：“我大姐。”
“……”
林书然瞧他面色沉稳，不为所动，接着道：“她常常给我做烤鸡吃，那味道我毕生都不会忘记。”
说着，啃下了一块肉。
崇华见他吃得开心，不欲打扰，便打算上床打坐。
只是还没踏出一步，就被眼尖的林书然一把拉住。
“帝君。”林书然讪讪地收回沾染油渍的手，道：“你也来尝尝吧。”
目光相撞，看得林书然心中不免一乱，拿着鸡腿的手略显颤抖。
“吃完了，就随我出门一趟。”
紧接着，右手一空，就看见崇华拿着鸡腿做回床上，低着头极度斯文的吃了起来。
林书然见状，视线瞄向了桌上仍旧热腾腾的烤鸡，明眸中笑意流窜。
……
浮云淡薄，清风细拂，街道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此中来往多为农夫，下田辛劳，皆有细汗从额头出溢出，却也不辞疲惫地赶去收成。
树荫下，一排排参差不齐的剪影窸窸窣窣而落，抖擞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几名孩童正拿着冰糖葫芦，踩在地上嬉闹。
燕语歌喉，处处传响于此，如诗歌赋，似是美不胜收。
如此街市，不过多久便来了两个人，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一名白衣长衫，乌丝黑发及腰，面容俊美非常，清冷之意彰显其中。
另一名深蓝行衣，眉眼带笑，英俊十足。
这两人便是崇华和林书然。
自打上街开始，由于气质容貌的不平常，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其中最多的就是未出嫁的妙龄少女。
她们看着崇华的眼神可谓是娇娇欲滴，巴不得攀谈几句。
瞧着这样的情景，林书然看得很不是滋味，就朝着崇华挨近了不少。
他轻声地附耳道：“帝君，我们是要上哪儿啊？”
“很快就到，不必着急。”
林书然感觉得到看他们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能听到几名女孩窃窃私语的声音。
于是，他选择了忽略。
“到了。”
拐入一处山路时，淡漠的声音油然而现，伴随着清风徐徐，平添了一股悸动。
山路并不长，被块大石所拦截，在旁边正有间茅草屋，一道挺拔的身影立于桌前，不知是要为何。
崇华沉稳不言，带着林书然缓慢沿着山路而行，经过房屋的正对面才慢吞吞地转过身，沉着地看着男子忙碌的背影。
“哎！真是稀客啊！”
男子并没有转过头，但由于离得近，林书然很清楚地看到他手上拿着挣扎不停的活鱼，然后放入旁边的篮子中。
“你就是姬离所说的那个渔夫？”
“呵呵。”男子轻笑出声，语气缓和了许多：“人都是要生活，人都会吃鱼。”
听着他这句话，林书然无言以对，毕竟他说的没有错。
听到身后无声，男子将最后一只鱼放入篮子，转身道：“姬离是我见过最傻的妖，谁对他好，他绝对会掏心掏肺，很少有半句怨言。”
“那你……”
“很多事情既然不能改变，那就顺其自然吧。”男子微微笑道：“在下陆伟风，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林书然。”
陆伟风看了看崇华，托着下巴靠着石桌，右腿微曲，沉思道：“嗯……九山灵狐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