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咪，真可爱。”重黎仙君蹲下身将浮渊抱在怀里，触感酥酥软软的，令他禁不住地多摸了它一下，忽略了浮渊柔弱的抵抗。
“喵！喵！”心中的愤怒到了嘴边偏偏成了柔弱的猫叫，浮渊眼里几乎冒出了火。
然而重黎听到猫叫，忍俊不禁地用手戳了戳它的小嘴，看着它圆圆的大眼睛，余光又瞄到了它腿部的伤势，眼神一黯道：“原来是受伤了。不过小猫你别怕，本君这就带你回洞府养伤。”
“喵——”不要！
刺眼的光芒一闪，一仙一猫顿时化为光束，冲着天际而去。
第十三章
仙妖相恋，奈何殊途。当初的重黎帝君不过是想好好养一只可爱的小猫，只是身上有职责所在，不得不离开浮渊，寻求发生异象的原因。
经过三年的相处，浮渊也早已放下了防备，对重黎已经有了过深的感情，所以无法接受重黎的离去，同时他对天界的恨意又加深了一个层次。
原来浮渊是上古妖族的遗子，本应该继承帝位，带领全体妖族。
然而浮渊之父上古妖帝因不满天界的压榨，便尽力壮大自己的势力，带领所有上古妖族攻入天界，展开了第一次的仙魔大战。
而这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上古妖帝战败被抓，上古妖族九死一伤，剩下的尽数被押入斩妖台。
上古妖帝为了埋下因果，不让上古妖族死绝，用了毕生修为将浮渊封印在了妖族禁地，避免了他被处死的命运。
天界自是知晓此事，在将妖帝等其他上古妖族处死以后，派了命格星君改动了浮渊的命劫——
天煞孤星，永世孤独。
林书然听到这儿，不免有些唏嘘道：“从来不知紫霄妖帝的过往会如此悲催。”
“他从封印逃脱后，内心尽是对天界的恨意，尤其在重黎的离开后，这层恨意已经加深到了极点。”说了这么多，崇华的语气仍旧如同平静的湖面，不起波澜，“为了报仇，他到处壮大自己的势力，到处寻求机缘提升自己的力量。”
——也终究有一天，他强大得令天界不得不忌惮。
天染浓墨，云涌波动，破碎的石头浮在云层上，撕裂万物的天雷在云端的埋没下忽隐忽现，发出狂兽一般的叫嚣，响彻在第一重天的废墟中。
一位仙人立于空中，一袭白衣融于云色，俊美容貌清冷至极，眼神中不含一点情绪的波动，默默地看着眼前依偎在一起的两人。
“呵呵……”身上的紫衣华袍破得不成样子，血痕遍体，留下一滴滴鲜红的血珠，落于人间。男子丝毫不在意，拥着身边人的肩膀，半蹲在云层上，双眼直直地望向空际，虚弱地冷笑起来：“这就是天，不公平的天。”
“浮渊。”他轻唤了一声，温和的眸子中带着往日不曾有过的伤痛。
“紫霄妖帝浮渊，上古妖族余孽，私藏日耀，逆天而行，今奉天帝之令，将其封入九幽之地，永生永世不得外出。”清冷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带着不可抵抗的威严，令重黎仙君心中不禁一沉。
“何不把我杀了，散去我的魂魄？”浮渊紧紧盯着脸色苍白的崇华，余光扫到了他肩膀处的伤口。
“解脱和禁锢，你觉得哪个更好？”
“若是禁锢，倒还有办法逃脱。”浮渊站起身，眼神冷冷地直望着他，“你不怕我逃出来吗？”
“你有办法逃出去，我也有能力把你抓回去。”
浮渊冷笑了一声，目光渐渐转向了重黎，两人相处的过往一下子如流水般侵入脑海，一番痛楚在他眼底凝固。
“浮渊……”重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神色温和道：“我会来找你。”
“我信你。”浮渊将他拥入怀中，双手轻轻地托住他的头部，贴近自己的颈窝处，感受到一股温暖传来，淡然笑道：“我不信天，不信地，只信你。”
“嗯……”
他们紧紧相拥，恍若是天荒地老，也绝不松手。
再后来，崇华施展冰寒之力将浮渊封入九幽之脉最深处，至于重黎则是随往天界领受处罚。
“重黎仙君最后怎么样了？”林书然心中百感交集，眼里的纠结渐渐加深。
“被囚禁五千年，出来后正巧赶上混元天柱倒塌，便自愿提出前去修补，之后在修补过程中仙元散尽，形神俱灭，唯一留下的也就只有他的记忆，落于前尘镜中。”
“……”
林书然没说话，就感觉自己的心被揪紧了一下，难受得很。
“接下来的，你还要听吗？”熟悉的声音冷飘飘地传了过来，却是让心中的苦闷霎时减半。
“没事，我挺得住。”他是真的很好奇崇华帝君的过往，也想知道他是如何拆情人的。
……
事情发生在第一次仙魔大战以前，崇华帝君选择了灵山内的一处天然洞府进行闭关修炼。
此山不在天界，也不在凡间，正是妖界的通入口，妖怪繁多，大多聚集于夜晚。
崇华所在的洞府透露出来的仙气不多，却足足引来了两只公狐狸，它们常常会待在洞府外头一处杂草丛生的地方，偷偷吸收着灵气，一边还要谈情说爱。
而它们的对话也会随着引进来的浩元之气传入洞府。
崇华对此不甚在意，继续闭关修炼，毫不所动。
就这样，岁月悠悠，不知是过去了多少时光，崇华此次修炼得到了圆满，洞府内的浩元之气也就顿时忍不住地向外发散，像汹涌澎湃的海水冲垮了洞府外的禁锢，涌向了正在谈情说爱，毫无所觉的一对情侣。
于是，正当崇华起身时，便远远地听到了狐狸的惨叫，走出洞府一探，很快就瞧见一只狐狸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另一只不知所踪。
由于南冥老仙甚爱狐狸，又见这狐狸根骨不凡，就直接把昏迷的狐狸带到了天界，交给了南冥老仙做弟子。
据南冥老仙所说，那只狐狸醒来还失忆了……
崇华回忆起后来见到狐狸时那双茫然的双眼，令他禁不住地朝林书然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想到竟是躺在床上睡着了。
崇华二话不说，起身下了塌，缓慢地走到床边，将放置在旁的棉被拉过来，盖在了正熟睡的林书然身上，清冷的双眸渐渐柔和了起来。
迷迷糊糊醒来，全身蔓延了一股酸痛感，令林书然忍不住低吟了一声，直到视野清楚时，他才勉强支起上半身，背部靠向了床头。
他想起来，昨天是听帝君的往事听睡着了。
……真是一段丧心病狂的往事啊。
林书然扫视了房间一圈，见崇华仍旧在塌上打坐，顿时眯起了眼。
这位帝君就没动过吗？
“你醒来了。”崇华睁开双眼，眼里一片清澈。
“嗯。”林书然将房间各处都粗略地打量了一眼，道：“睡得蛮舒服的，不过醒来之后就觉得待在屋子里很闷。”
崇华闻言，神色淡然，未出声。
“不知帝君可否陪我出去走走？”
崇华向外头瞧了一眼天色，蹙眉道：“是该走了。”
第十四章
夜色渐至，弯月高挂，繁星密布，似是星罗棋布的浩世阵图，令人望而生畏。
夜晚的街市热闹非常，据说是展开了一年一届的灯会，人山人海走动在街上，一条条的细绳横穿过街道的上空，连系着两旁的房屋，在细绳上则挂着各种各样的花灯笼，宛如含苞待放一般，中间的火光照亮了周围。
就在靠河边的地方，有一处面积不大的小摊，那边人来往很多，从火热的锅中涌出来的白烟随着风向，向着河道蔓延而去。
小摊生意并不火热，也就四五个人坐在旁边的木桌上吃着食物。其中就有两个人，长相格外引人注意，一个埋头吃着馄饨，一个淡漠地饮着茶，目光却始终没有从眼前这个人身上移开过，直到少年忍不住了，才抬起头对男子道：“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看着我？”
男子又看了他一眼，慢慢地移开目光，转向了别处。
少年见他移开了眼，便转头细细观察着身后的客栈，接着又继续埋头苦吃了起来。
林书然很忧郁，尽管他知道没多少时间了，但好歹也先休息一晚，明早再赶路，他可不想风餐露宿啊。
“凡间就这么热闹吗？”崇华看着满街的人，满天的花灯，语气平淡。
“差不多吧。”林书然吃完最后一个馄饨，满足道：“不过今天算是特别的了。”
“嗯，看得出来。”
此时，一束流火快速地窜上了天，登时在夜空中绽放了开来，如昙花一现，转眼不见。
还不等崇华皱眉，又接连来了好几束烟花，似是要将这天空炸裂开来，发出轰天巨响，似乎可以震碎人耳。
“烟花啊……”林书然笑了笑，夹带着几分惆怅：“第一次看烟花，是我娘带我来凡间看到的。”
“我不太喜欢烟花，就像人的一生，太过轰轰动动，但转瞬即逝，根本把握不住。”林书然仰头看着烟花绽放，五颜六色的碎点向外扩散开来，亲眼见证它化为浓烟。
崇华没有说话。他在天界呆了太久，从未看过所谓的烟花，如今一见，心中却泛起了一道他说不出的涟漪。
“但是，我娘很喜欢烟花。”林书然的笑容渐淡，眼中的痛楚便显露得越深：“她死前，还请求着老爹为她放三十支烟花，然后抱着她，坐在天山峰顶，看着烟花盘踞在夜空当中。等到烟花放完，老爹才发现她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生死皆是一场轮回，即便是魂飞魄散，也有天地证明自己的存在。”崇华察觉到一股忧郁气息蔓延，道：“保持好情绪。”
“嗯，明白。”林书然这才展开了较为明媚的笑容，站起身，朝着他微微笑道：“咱们走吧。”
随后两人付了钱，就随着人群一块儿往前方的拱桥走去。
拱桥长度不长，宽度也不宽，因此挤满了人，还有不少小孩在上面透过石墙的缝隙，俯视着漂浮在水面上，悠悠而来的花灯。
所以还未靠近石桥，崇华早早地站住了脚，锁紧了眉头道：“我们从别的地方过去。”
林书然自然明白崇华不喜欢拥挤的地方，就二话不说随着他一块儿往旁边的小道上而去。
道上人流较少，比起先前走过的大街，这里倒有了鲜明的对比，整条小街上清清冷冷，潮湿的气流在这里凝聚着，周围的墙上有了一条条的水痕。
“不寻常。”走着走着，林书然在一处宅子门前停下，双眼直盯着看：“我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崇华没吭声，在他眼里，那座豪华的大宅此刻有浓雾萦绕，夹带着层层黑气，带来了一种阴冷的气息。
“此处妖类不止一只。”
说罢，大门被打开，发出一阵浑厚的音调，如寺庙中敲响的警钟，令人浑身一震。
走出来的是两个男子，一者衣着华丽，一者身着朴素，长相皆是俊美，搀扶在一起，周身散发出暧昧之意。
“啧啧，没想到还能遇见同族啊。”又碰上一对人妖恋了。不过……
“帝君，我们走吧。”没办法，旁边专业拆情侣，他怕挡不住。
崇华没有移开目光，淡然道：“我说过，此处妖类不止一只。”
林书然一愣，顺着他的目光朝着大宅看去，道：“是不止一只，而且修为高深，我不知它的种类。”
“妖气阴狠至极，若是不除去，必会危害凡间。”
“所以说，此事是管定了吗？”
“林书然，你之希望来自机缘。”
对上那人平淡无奇的眼神，脑海中回想着他云淡风轻的语气，林书然的心瞬间乱了。
就在他们对视的瞬间，那只扶着年轻男子的狐妖瞥眼一见附近那一妖一仙，瞳孔微微一缩，露出骇然的模样，就在年轻男子察觉之际，狐妖才收回异常的表情，勉强扯起笑容道：“我们走吧。”
看着两名男子走远，林书然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此狐妖妖气纯正，定不是与屋中之妖同流合污之辈。”崇华一转身，扬起的袖子在空中划过一抹残影，宛如白烟弥漫，“若有事，他必会找我们。”
话毕，他探出手指，指尖处凝聚起淡蓝色的灵力，像萤火虫一般一点一点地向着大宅而去，没入于黑气之中。
“先走吧。”
“嗯，听你的。”
浓烟忽起，飘散在清冷的道路上。
此时此刻，路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到处都流转着阴森的气息。
“这条街真是阴森……”由于身有日耀，冷风吹至，林书然一点也不会觉得冷，反而会有暖意在全身各处蔓延开来。
“此地阴气浓重，多有鬼怪，好在不会伤人性命。”崇华眨了下眼，声音轻飘飘的，“来了。”
话音刚落，烟雾较之前更为浓重，在眼前飘得极快，像是天上的云层，遮住了前方的道路。
在一片白茫茫当中，油然现出了一道修长的身姿，向着他们走近。
“实在想不到会有神仙来至此处。”狐妖的声音很是轻柔，夹带着一丝媚意，眸中起了水雾，紧紧地盯着神色平静的崇华。
“说出你的目的。”
这话一出，狐妖竟跪在地上，语气中透出哀求之意：“请上仙救救我的心爱之人。”
看着狐妖这般伤心难过的模样，更何况身为同族，林书然心下不忍，脱口而出道：“你先起来吧。”
狐妖见崇华没有反应，垂眼盯着冰冷的地面，道：“我和包文相爱三年，虽然人妖殊途，再加上有他的父母阻拦，但我和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彼此。”
“可偏偏在三个月前来了一名蛇妖，她修为高深，又深得夫人的喜爱，我斗不过她，即便是知道她想吸取包文的阳气，我也无能为力。”狐妖怔愣了一会儿，目光对上崇华，急忙道：“求上仙救救他，不然小妖长跪不起！”
“你放心，我自会救他。”无视狐妖眼中腾出的喜悦，崇华的语气极淡道：“他现在何处？”
狐妖听到他所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略显苍白：“上次那蛇妖趁我不注意，吸取了包文一点阳气，导致他最近几天身体很差，所以今晚我就带着他前往月上阁助他疗养，没想到会遇到上仙，真是天赐良机。”
崇华看了林书然一眼，瞧出他眼中打抱不平之意，对狐妖道：“不必多说，带我们前去。”
第十五章
湖中一轮弯月，随着花落水面击起一番涟漪而显得模糊不清。
冷风拂过湖面，向着中心的小岛而去，吹得挂在树上的灯笼都一排排地荡漾着，灯里头火光摇曳，似乎是受到了惊吓而微微颤抖。
岛的面积不大，四周皆是茂盛的数目，包围着一座富丽堂皇的楼阁。
楼阁并不高，也就两三层，但这飞檐反宇似展翼高飞，雕梁画栋得处于这薄薄烟雾，似乎是琼台仙楼，令人见之神往。
就在大门的上方挂着精致华丽的匾牌，上面写道——月上阁。
就在此时，一缕白烟从屋里头的小炉中透过窗门打开的缝隙缓缓吹向湖面，稍后就被微风吹散。
一名身着华袍的男子卧在软榻上，相貌虽俊，但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着，额头处流下了不少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