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蹙眉，不理老阁主，反而低头问着照山白，”杨钊，你还记得那条河在哪个方位吗？“
照山白目光衣衫，意味不明的回应道：“从那里走，已经不会那么简单。”
说的也是，设下大阵的人难道还不会比他们更清楚这大阵的漏洞之处究竟在何处，他们去到那里也只会是自投罗网。
但如今，又哪里还有别的去处。
萧清也不纠结，当断即断的展开遁光，看也不看老阁主，背对着他驰行朝着那条河的方位而去，这时候，体内的灵力正在枯竭，恢复，枯竭，恢复的一线之间。
他的灵力恢复速度太快，但此时耗费的速度也太过，所以如今只能勉强着自己，争取最小的耗费，和最大的恢复。
在靠近河流的时候，就算神念中并未探查到不对，但萧清仍然停下了步子，不动声色运转着灵力，缓缓扩散着音量，开口道：“几位前辈这是何意？”
对面也是须弥间传来回应，“留下神源液。”
并没有要杀他们的话语，萧清眉头微微挑起，方才看到老阁主说出那一番话，他就有所怀疑了，这眼前的几位灵寂期强者如今做出的姿态竟然是能不出手则不出手，倒是奇怪。
若是真能给出神源液便能安然离开，萧清一定愿意给，可现在神源液已经被微阴藤吸收了，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凭空拿出神源液来。
他只能摇头，无奈道：“几位前辈，我手中并无神源液，我不过紫府期的修为，又何须着急要神源液此等天才地宝。”
对面声音沉了几分，“不留下神源液，你们就不用想着离开。”
第四十九章
基友丧命，整个人都不好了
萧清眯了一下眼睛，看样子如果不到最后关头，这帮人是不会过于为难他，现在唯一麻烦的就是他手中并无神源液这样的筹码，不过虽然自己手里没有，但也不是不能设局盘算一番的。
对面的人沉声威胁道：“至于旁的说辞，我想你就不用浪费口舌了，你最好仔细考虑考虑，要不要把神源液拿出来给我们。”
磅礴的灵力威能在前方的血雾隐隐约约的凝聚着，显然锁定了他们两人的气机，若是萧清有一点想要逃跑的念头，就会有可憾天地般的恐怖一击穿透而来。
萧清抬眼看着远处，忽然笑了，“不错，神源液虽然不在我手上，但我并没有说它不在我朋友的手上。”
说完这句话，他瞧了照山白一眼。
照山白冷静沉稳的目视前方，显然不为萧清的言语所动，这种被信任的感觉让萧清会心一笑。
在他的话说完之后，忽有奇异光泽在血雾中闪动，一青年，一老妪从血雾中走了出来，年岁看起来差异颇大，可境界却同处于灵寂期，投视过来的目光都是带着无法言喻的穿透力。
照山白在萧清打量两人之时，已道破了他两人的身份。
“那是姜家老祖，另一个是淮阳的府君。”
“哦，你居然连我的身份也知道，果然不简单。”对面的青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作为淮阳新任府君，他也不过上任没多久，再加上淮阳世家诸多，他的身份其实并不为外界所关注。
青年长相俊美，面若冠玉。萧清看他一眼，血雾萦绕遮住了他所有的神情，看不出是否有所忌惮。
老妪皱眉，开门见山的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将神源液归还于我们？”
归还这个词，用的还真是一点也不脸红心跳。
萧清也皱了皱眉，扫了老妪一眼，特地在那一把弓箭上游移了片刻，但很快的收回目光，摆了摆手道：“我说在我朋友手里，可没说是在我两人身上，我的那朋友此时应该还在血雾里，不知生死如何。”
老妪眉头皱的更深，脸色也不大好看，“你说的可是辛夷。”
萧清挑眉，隔着雾海，他只需要避而不答即可。
照山白深深的看了萧清一眼，他将搭在萧清肩上的手臂放下来，自己站稳，又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那目光阴晴不定的老妪，这才说道：“神源液乃元神精气，在鬼王识海蕴含已久，这一次自爆逸散开来，当时我二人皆重伤只顾逃命。”他顿了顿，又说道：“所以，神源液，就在他手里。”
萧清眼角一跳，忍不住看向照山白，他方才说话模棱两可已是绝，没想到照山白的话语更是精湛，连他也会被带偏，思绪起伏。
他们把这些话也是说尽了，再说也只是多说无益，所以只能看着对面的青年和老妪似是传音了一会儿，随后青年转身回去，那老妪一双鱼目混沌的眼睛直直盯着他们，偶尔闪过的阴沉杀意让萧清
……整个人都不好了。
萧清也想到了辛夷的修为，对方先前把话说得这么满，想必这些人也是无人敢招惹他的后台才对。
说不上带没带歉疚，这么算计了辛夷，萧清心中只有了担心，手便不由自主的握紧。
照山白忽然转脸看向了萧清，眼神深沉，他又掏了丹药疗伤，“只有她在那里，其他人都去找辛夷了，我们现在就走。”
“往哪走？”
“原方向。”
没有必要再改了，要么之后成功避开，要么就是闯过这老妪，然后离开。
“如果到时候……”照山白顿住，冷静而认真的看着萧清，“分开走，不要管对方，你明白吗？”
他的伤势或许可以支撑他潜行，或绝对无法支撑他告诉逃跑。
萧清看着他，点了点头。
对方还是一如既往，理智冰冷，做出的计划选择，永远的客观，可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他是不会独自逃走的，毕竟，照山白对他而言，并不是普通的，可以在危急关头分道扬镳的伙伴。
天空的颜色阴郁无比，看不到一丝阳光。
争取了那么多的时间，两个人的伤势都缓和了一些。
他们踩着空气在血雾里行走，灵力仔细谨慎的在脚步运转，颇为累人，这时候，只能暗叹当初为何没有先见之明，备上一件飞行法器了。
周围很平静。
平静的一丁点声音也没有，说是平静，倒不如说是死寂，也因为是在这样死寂的氛围里，他们两人的呼吸声就格外的清晰可闻。
照山白明白这一点，但却不会说出来，他侧头看着火光印在萧清的脸上，比以往更加红润鲜活，不由失神，这种日子以后应当再也不会有了吧。
萧清的手轻轻却毫无缝隙的放在剑柄上，全身肌肉看似轻松实则紧绷异常，他的神念一直笼罩在周围半丈的地方，不大，却足以看清临近的动静。
而那一箭。
却来得毫无预兆。
若不是那一箭的灵力太强，肉眼可见的灵光太过显眼，他们这时候早就命丧黄泉了
萧清一脚刚刚迈出，此时只能飞快的让自己后仰跌下，侧身握剑的将照山白也拍向了下方，躲过那一箭，他一刻不停的伸手将照山白抱起来，脚下一点，跃上了在他们不远处的桅杆上，奔向了远处。
“怎么回事？”照山白问道，这一箭虽然厉害，但却完全不像是那个老妪的手笔。
“我也不知道。”萧清声音急促的回答他，一连旋身躲过三四支射来的箭羽，心神一动，神念便扫过方圆几里，“有五个人在后面追我们。”
应该是姜家的人，萧清的心跳很快，他不知道后面人的底细，现在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头也不回的抱着照山白一鼓作气冲到河边跃下去。
虽然被血雾遮掩着，看不清楚前方的道路，不过相比那一条河也不会太远了。
可就在这时，前方忽然冲出来一个人影。
萧清眼神一凝，一个翻身，朝后跃起躲过面前的一箭，揽着照山白掠到旁侧高高耸起的烟筒上，手握紧长剑，看向前方。
眼前的人竟然是方才后面追着他们的五人中的一个，也不知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让他的方位斗转星移，竟然在几乎瞬间内，跑到了他们的前方。
“在下姜木，承让了。”那人站在原地，话音落下的同时，阴郁的神情似是傲气的笑了笑，随后手搭弓弦便是射出三连箭来。
躲过这三箭并不难，只是萧清在尚未站稳时，身后又破空而来了四箭，每一箭都指着他的命门处，他抱着照山白在半空中做了一个转身，随后狠狠的撞在了残垣中，结结实实的垫在照山白身下。
痛感让萧清闷哼一声，可来不及喘口气，便拉着照山白闪到另外一个地方。
形式对他们来说太不利了，周围的敌人都是远程攻击的好手，但萧清和照山白都更擅长近战。
姜木，应该就是那个姜木了。
萧清憋屈的握剑挡住前方飞来的流矢，脸色更加苍白。
“把我放下来吧。”一直沉默的照山白忽然开口道。
双手颤抖了一下，萧清深呼了一口气，抬手，半拥着照山白，低声道：“别担心，我还有别的办法。”
照山白不再说话，萧清也不管他开不开口，双手横放在胸前，他决定使出雷火残端，他一直使用长剑躲闪，想必对方也一定会认为他是武修，有了这样先入为主的想法，他用灵术偷袭的成果也必然会更大。
雷火残断，萧清已经练得很熟了，在术法成功凝结后，他转头看向照山白，照山白的脸色很复杂，他一向表情淡漠，很少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这是我师兄教给我的，等我们出去，我教你。”萧清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从里面掏出草药来充盈自己的灵力，这样强制的充盈对他的经脉来说并不是好事，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体质特殊，所以也顾不上那么多后遗症了。
草药，他在临走前，糖枫给他准备了很多。
和要精工打造的丹药不同，草药的数量更多，也更精品。
丹田的灵力很快暴涌，萧清微微伏下身子，对着照山白说道：“你爬到我背上，我带你冲出去，我们一定可以出去。”
情形不利，可绝对不代表萧清没有信心。
只不过是五个同境界的强者，他一定能活着出去，和照山白一起。
前方，水流湍急，气势凶猛。
萧清眼睛一亮，剑气狂涨，招式随心所动，周围三丈之内皆被压制在这精妙的剑光之内，纵使是姜木等人也无法靠近。
姜木和他的四个手下眼看着他两人就要逃之夭夭，目疵欲裂，飞身而起，一声暴喝，灵力硬生生灌入箭矢之中，扎眼的灵光浮现出隐约的兽型图腾。
萧清强咽下一口鲜血，银河落九川，一连使出四次，最后一支箭矢更是他无可奈何用肉身抵挡，血液四溅整个左肩麻痹而毫无知觉，但是只需要三步，他们就可以跃进河中，逃生而走。
一步，他转身，引发雷火残断。
灭杀，三人。
两步，他朝后跃起，仰面对准着脸色扭曲的姜木，静待着最后的反击。
最后一箭，被他用剑挡下。
第三步，他朝后坠河。
成功了吗？
萧清脸色骤然一变，他看到了另外一箭，从虚空穿透而来，箭的顶端犹如黑龙，带着一股强横并且无法抵挡的威势正面撞来！
但接下来的一切，他都看不到了。
因为在他的眼前，挡着一个人。
萧清全身都颤抖了起来，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在他的视觉被河水充沛后，喉中梗着的血腥味，眼前泛黑，再然后，他昏了过去。
第五十章：帝都洛阳
心里空空荡荡，像是被挖走了什么
——从来没有想过一切会发生的那么快，那么快的爱上了一个男人，又那么快的失去了他，本来以为的还有一辈子时光，到头来竟然不过匆匆几个月，愈发的思念，悔恨，印刻在心头处，骨头里，每一滴血液似乎都在流淌着当初的爱意——
杨钊。
这个名字的气味似乎还没有消散，温热的触感仍在手心，可是人却已经不在，心口的绞痛熟悉的再次来临，全身的轻微颤栗也是熟稔，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痛。
——可他怎么会死呢？死在了那个地方。
到头来逐渐丧失的，却是对未来的憧憬……
潮湿的青石板铺就成一条康庄大道，雾气弥漫下，看不清天空的颜色，一辆辆低调奢华的马车络绎不绝的从官道上走过，高贵的家族徽章印刻在马车上，惹人瞩目，城门处，各色各样的人往来不绝，喧闹嬉笑。
这里就是天下帝都洛阳。
仰望此处，感受到这个时代最真切最浓郁的气息，巍峨雄伟的洛阳城，天下人纷纷走过这璀璨的城池，作为唐朝的政治权利中心，那样的历史就像一条长河般更古长存。
但就算是这样辉煌的洛阳城，也拥有泥泞阴暗的小巷，除了狭窄简陋的商铺，便只有行色匆匆的路人，头戴斗笠穿插游走，佩剑拿刀，偶尔阴冷的目光舔芯在旁人身上，让人只觉得一阵阵心寒。
快步从这个地方穿过，沉默的透过斗笠边缘瞥了一眼面前暗红色破败帷布，就是这个地方了。
不过似乎有人比他先到。
萧清飞快的将站在店里两个人的身影一扫而过，随即站在远处，沉默的等待，目光眺望远方，唇色泛白，眼底一片荒芜色彩。
离那日，已经过去很久，久到他如今伤势痊愈，已到紫府后期的境界，久到他回过一趟扬州，看到了战火未清的灵涟门，并且收到了半夏的留书，让他回门之后往洛阳寻她与柏子仁。
灵涟门似乎只剩下他两人幸存。
看书信所言，似乎是老门主高瞻远瞩，对危机早有触觉，所以才让柏子仁陪半夏走了一遭家族内部历练的任务，半夏的家族果然是并不简单的，宗族位处洛阳，虽然势力落寞但仍然扎根在此处，底蕴不凡。
巷子里微凉的水汽弥漫，悄声游走的修士偶尔朝萧清投来一瞥，之后淡漠的移开视线，对他们来说这一切都是司空见惯。
“既然你要去淮阳的姜家，那我定要助你一臂之力，但是不知道你打算要将李姑娘如何处置。”
那最后的一箭是姜家老祖射出的，姜家的权势凌驾于淮阳城，想要复仇并不简单，所以甘遂的帮助，他不能拒绝，可是李楚儿，他自然是不能带着的。
“为什么不能让我去，我要去，我要去给杨钊报仇，我手里的两样东西都还没有用过。”他们的话还没说完，李楚儿就从一旁冲了过来，抓住了他的袖口。
要怎么说呢，不愿意再拐弯抹角，他直接了当的回绝了她，“我送你回去。”修为不高，更何况，姜家和她的家族关系不斐，若是被揪出来，她的一生必当苦恼。
在他们临走前，李楚儿将荷花籽和芭蕉叶都塞到了萧清的手上，泪流不止。
而淮阳的世家大族姜家也在那段时间刻骨铭心的感受到了被孑然一身的散修所仇恨暗杀的滋味，甘遂已和家族关系破裂，而萧清更是在以前毫无名气，就是在灵涟门里也只是一个不被人待见的傻子形象。
他们都不担心，也都可以放手一搏。
荷花籽毁掉了大半的姜家驻地，萧清和甘遂联手灭杀了当时追杀他们的四个姜家子弟，更是重伤了姜木的丹田让他的修为再无进阶之可能，而姜家的老祖虽然身负灵寂期的修为，更是拉拢来了四五位客卿撩阵。
仍然被萧清找到机会，借微阴藤蚀灵暗杀捆缠的特性，如愿所偿的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代价，诛杀了此人。
尽管日后被姜家的长老下了绝杀令，追杀的上天入地，数次濒临死境，他也毫不后悔。
萧清伸手推开了面前的那扇门，方才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当他进去的时候，正有一个人从楼梯间走了上来，黑衣，佩剑，惨白的脸色显得阴郁无比，漆黑的眉毛下是寒星般的眸子，他的眼睛是点墨般的黑，且亮的可怕。
“帖子。”冰冷的声音。
萧清面无表情的将右手从宽大的披风下探出来，将一张纯黑的帖子递上去，他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瞥向他的那一双手，指尖指甲齐整，指腹薄茧适度，这无疑是一双握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