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抬头看着沈仲天，本来就带着红血丝的眼睛眼底红成了一片，沈皓指着自己的父亲道：“是你做的，是你做的对不对！”
沈仲天掰开凌风拦着他的手，往前走了两步，神色自如道：“沈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宁肯你现在恨我，也不要以后被人戳脊梁骨。照片是我让人拍的，新闻也是我授意发的，我专程让人给陆宸送去了一份，哦对，还告诉了他你和袁媛吃晚饭的餐厅。沈皓，你以为你肚子里的那点算计可以瞒过我吗？我和你说过，不要和我耍心眼。”
沈皓身子软了下来，胃疼的像是泼了硫酸一样，咕嘟咕嘟冒着血泡，沈皓弓着腰，一头冷汗。低哑地开口：“原来，你根本就是在骗我……这又是你的圈套。”
沈仲天哼了一声，看着沈皓说道：“沈皓，连这点手段都没有，我怎么混到现在。你猜对了，这件事本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我告诉你，我要的，就是你和他彻底一刀两断。”
沈皓连嘴唇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了，他声音痛苦地问：“那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帮陆宸，你根本就没想放过他？”
沈仲天嗤笑着摇了摇头：“沈皓，你到底是不是我儿子。你怎么那么天真，我早说过了，那小子，是个祸患，我不会手软。”
沈皓抬起酥软的身子，捂着胃下了床，他浑身又冷又疼，扶着墙走了两步就摔倒在地，凌风赶紧过来扶他，着急道：“皓！你要干什么！你快回去躺着！”
沈皓像是没听见一样，趴在地上手上狠狠握住柜子腿，不肯被拽回去。凌风看他这样，搂着他肩膀像是受不了一样说道：“皓！你到底要做什么！”
沈皓声音嘶哑，在地上虚弱地挣扎着，嘴里低低喊着：“我要去找他，放开我，让我去找他。”
凌风捏住他肩膀，满眼沉痛。沈仲天突然过来掰开凌风的手，对地上的沈皓说：“走！让他走！沈皓，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乖乖爬回床上，我让陆宸永世不得翻身！”
沈皓像是没听到一样，没了禁锢，他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外走。
沈仲天勃然大怒：“沈皓，你再走一步，别怪我对他赶尽杀绝！”
沈皓出了一身的汗，扶着墙边走边低声道：“你有本事就杀了他，你不杀他我死都要找到他。”
沈仲天冲过去，拉住沈皓的后颈往回拖，沈皓拼了命挣扎，沈仲天吼道：“老子才不会为了他一条贱命蹲大牢！你给我回来，你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还能做什么！”
沈皓吼了一声，像是崩溃一样，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压力弄得他喘不过气，他像疯了似的挣扎，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走投无路血红了眼的小兽，沈仲天制不住他，凌风赶紧上来抱他的腰，沈皓挣扎着，沈仲天踢了他腿弯一下，沈皓一下子跌到在地上，但还是一点点向门前挪动着，一把抓住了门框边沿，在地上艰难地爬行着。
沈仲天喊道：“沈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沈仲天和凌风抓着他的肩膀和腰想要把他托起了来，他在地上像是缺水的鱼拼命挣扎，低低喊着：“放开我，我爬着也要去找他！”
看着沈皓爬出了门边，沈仲天眼睛也红了，但他和凌风都不敢下太重的手，沈仲天向着门外吼道：“医生！吴医生！吴保民！拿镇定剂过来！”
沈皓这一次折腾，再次完全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以后了，他的胃已经康复差不多了，但是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仍然不是很好。他醒来以后凌风、白原还有以前的一些朋友们都来看过他，凌风清楚情况，而白原只是半懂不懂的，其余的人都不明就里。袁媛也来看过他，脸色很不好看，但可以看出还是关心沈皓的，沈皓觉得她十有八九可能猜出了一些，也没有精力再和她解释，袁媛也不主动提，和他随意闲聊两句就红着眼睛走了。
沈仲天从来没有看过他，可是沈皓晚上失眠，在床上装睡的时候知道，沈仲天在离他不远偷偷看着他，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沈皓把身体缩起来，觉得头痛难忍。
他醒来第三天精神好了一点，饭也能多吃两口了，觉得思路和神智都恢复清醒了。他这几天一直在拨陆宸的电话，他想这次只要陆宸接起电话，他再也不磨磨唧唧了，他会果断地告诉他，一切都是他父亲的主意，他从始至终都只爱陆宸一个人，并且没有打算再一次放弃。
可是他至少打了一百遍，电话那边再也没有那个好听的声音。
“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沈皓摁了电话，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又拨通了原野的电话。
“……喂？”原野过了很久才接电话，声音扭扭捏捏的，一点都不像以前。
“野丫头。”沈皓咳了一下，苦笑道：“”你没吃饭啊？病怏怏的……“
“你！……”原野声音憋闷，磨着牙半天才委委屈屈道：“你还能笑出来啊……”
沈皓心里一提，问道：“出什么事了？”
062.没有你的日子里（1）
“你！……”原野声音憋闷，磨着牙半天才委委屈屈道：“你还能笑出来啊……”
沈皓心里一提，问道：“出什么事了？”
原野犹犹豫豫说：“你是怎么搞的啊……偏偏在陆宸那个时候和别的女的弄得那么……陆宸前几天就失踪了，电话也不用了，你们的那个公寓也没人了，我让宿管带了钥匙去宿舍也早没人了，他代考那件事听说有人故意为难，让记入档案了，学校保研这边已经没戏了，学校风言风语那么多，即使有导师很想要他，他也呆不下去了。普林斯顿那面可能还不知道，但是估计学校近期就会联系，即使还要他，也不可能给他全奖了，这边国家公派的项目也给不了他了。陆宸的经济情况，应该是出不了国了……他档案里有大过处分，那些顶尖的网络公司估计也不会要他……”
“哦，对了。”原野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说道：“因为没签三方，陆宸的档案他没能提走。”
沈皓身体好了以后回了学校，托关系将陆宸的档案提了出来，自从那天开始，沈皓和陆宸的所有联系就只剩下了档案袋那几张薄薄的纸。
沈皓养好了身体，现在他连学都不用上了，他爹直接要在国外一个大学捐一笔钱给他买一个博士学位回来。沈皓不再那样声嘶力竭寻死觅活，他现在对他父亲很尊重，近乎客套的尊重，在他面前再不多说一句话。沈皓像是整个人都恢复正常了一样。
或者说是，比以前好多了。
沈皓虽然现在既不上学也不上班，但他开始想法设法接触一些比较吃得开混的风生水起的老板和掌权的官员。以前他爸带他拜访这些人的时候他总之怏怏不乐避之唯恐不及，现在简直是上赶着巴结权贵。
沈皓这辈子最讨厌纡尊降贵给人捧臭脚，没办法，连他这么不靠谱的人都变成了这样的嘴脸。
他借着他爸的光环，为人大度仗义，豪爽豁达，而且极有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气度（反正不是他赚的）沈皓以前脾气不好又任性，现在他学会了隐忍，心里不管多厌恶，面儿上都是笑脸相迎。
他第一次觉得，很多时候，除了靠自己，再没有人能救赎你。
沈仲天很高兴，毕竟沈皓要接手整个公司，他以前像个铁蛋是的捅不开，丝毫不知道道儿上混踩低捧高的规矩，现在竟然也开窍了，沈仲天十分欣慰。
但是沈皓这么大费周章地拉关系套近乎大费周章建立自己的朋友圈，无非只是一个目的，他要想办法，在这片广袤土地上，在这茫茫人海里，找回陆宸。
他这次真的不会再别扭，他只为跟他说一句，我没有再次放弃你，我早就爱你爱到丧心病狂无药可医。
沈皓记得奶奶在最后的日子里和他说，这世上苦主太多，人人都在祷告上天恩赐幸福，但上天也捉襟见肘，世上爱本就那么多，不可能让一个人都占了去。所以奶奶离开，只是为了换一个更好的人来爱你，守护你，但你也要回赠以相等的爱，否则上天也帮不了你。
沈皓觉得这辈子能遇见一个人，这个人是他的梦想，是他活着的意义，想着他就觉得有走下去的勇气，这已经是多么，难能可贵。
出国回来的苏衍送他一本书，里面有一句话很对。
“请你不必怀疑，你们当中有大多人，穷极此生都不会遇到那个理想中的爱人，那非你不可的爱情一生都只存活在你的幻想之中。你不必以为，只要你等，他就会来。”
但是他遇到了，而且没有太晚，这已是多大恩赐。
他开始经常想起他爷爷写给奶奶的最后一封信中那句话“我唯一庆幸的一件事，就是在死之前能遇见你，爱上你，并且直至死亡都能一生忠诚。”
沈皓把那两枚戒指用一根黑色的皮绳拴在一起，挂在了自己脖子上，两枚戒指在胸口前碰撞，沈皓觉得他能安心走下去。
这将近两年的时间过得很快，政界商界往来复杂，在这个圈子里生活让他有一种疲于奔命的感觉，他每天像是赶场一样交结各路人马，察言观色小心处事。
他的胃又开始承受不住，但这不重要，他觉得苦恼的是，他很难不依靠安眠药安然入睡，他知道这样不好，但是他也无能为力，只要他躺下，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陆宸空洞的眼神和绝望的背影，一遍遍凌迟着他的心，他即使能欺人，终究无法自欺。
过往的一切在他记忆里徘回逡巡，大有一世都不会散去的趋势。他想到他们彼此表明心意的那一夜，也是大雨滂沱，同陆宸最后黯然离去的那晚简直相似。
原来一切都从一场大雨开始，又在另一场大雨中遗失。是的，只是遗失而已。沈皓坚定地认为，那不是结束，只是遗失。
这两年之间，沈皓除了应酬，就是背着沈仲天搭桥铺路，想法设法寻找陆宸。
但陆宸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最初的时候，他按照陆宸遗留档案的记载，去了他家乡，一个小城镇，他几乎是千辛万苦才找到陆宸的住址，但是早已人去楼空。沈皓找了周围的邻居来问，人们说几个月前经常有人来这附近骚扰，陆宸的房子玻璃让砸了好几次，门上乱涂乱画污染秽语，本来就身体不好的陆伯母难以忍耐，终于和陆宸一起搬走了，从此杳无音讯。
但这只不过是开始，沈皓在找陆宸的过程中，几乎是坎坷重重，他得到一点消息就天南海北乱跑，但往往刚有眉目就让人掐断了线索。沈皓动用了很多关系，前一刻还答应地好好的殷勤备至给他帮忙，过一天立马就开始犹犹豫豫地推脱。
沈皓知道，他就像如来佛手里的孙悟空，别管能耐多大，终究飞不出五指山。
但他真的尽力了。
他有几斤几两，他自己太清楚了，凭他的本事，他怎么能盖过他爹？古时候，太子什么时候能忤逆皇帝的意思了？除非逼宫弑君篡位。
但显然，沈皓即使再混蛋，他不可能伤害自己的父亲。
063.没有你的日子里（2）
第二年的夏天，沈皓身心俱疲地从一千公里以外的H市铩羽而归，那里的确有一个25岁的陆宸，但是不是他。沈皓心想，等找到了陆宸，他一定要和他说，你知道吗？在H市有一个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还叫同一个名儿的人诶，长得也挺帅的，不过比我差远了。你听听就行了，不要想着跟他结拜什么的，你和他可没缘分，你的缘分都留着给我呢！
沈皓背着一个简单的背包下了飞机的时候，他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回头的时候，看见了苏衍和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女生。
沈皓颇感意外，笑了笑道：“诶？苏衍？你这是去哪了？”
苏衍长得正气凛然，但笑起来两排牙又白又亮，活像修炼千年的牙齿精。
“我和妹妹出去玩了一趟，你呢？”
沈皓还没说话，苏衍旁边的女生突然小声叫了一下，睁大眼道：“沈皓，沈皓是你吧！”
沈皓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这女生两遍，确定了这应该不是他以前年少轻狂时把过的妹子。
那女孩子有点失望，试图唤醒沈皓的记忆道：“我是苏月啊，苏月。你大三的时候还请我吃过一顿饭呢！”
看着沈皓有些茫然的表情，苏月继续道：“你还给了我电话号码诶，但是我挺不好意思联系你的……怕你早就忘了。不过大四的时候我真的又给你打过电话！想请你吃饭来着！但是……”苏月的脸上表情居然有些兴奋，调皮道：“是陆宸接的诶！他电话里声音也一样好听嘿嘿！他说你的饭都被他承包了，没空陪我吃饭……”
看着苏月莫名其妙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沈皓突然有点茫然。他已经多久没有听人提过他和陆宸的往事了。沈皓也对着苏月笑了笑，当初的记忆涌现，陆宸虽然看起来正经，可是也很会说这些不着调的甜言蜜语，调情真是一把好手。当初觉得稀松平常的事，现在想起来却是再也求而不得。
沈皓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点头道：“原来是你啊。”
三个人到了机场附近的餐厅，边吃边聊，苏衍看起来挺开心的：“没想到你是我妹妹的同学啊，怪不得第一次见你总觉得面熟，说不定我去学校找她的时候还见过你呢！”
沈皓笑着点了点头，苏月的脸从满桌的食物里艰难地抬了起来，目光紧锁着沈皓看了好几眼，直把沈皓的盯毛了，苏月才咳嗽了两声说：“咳，沈皓啊，我第一次和你吃饭，你在和陆宸闹脾气，其实你们关系很好吧？”
沈皓苦笑了一下，叉子拨弄着餐盘，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苏月长吁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道：“那也不枉我们当初和那些说我们拉郎配的小婊砸血战三天三夜了！”虽然知道沈皓十有八九听不懂，苏月还是笑说道：“哎呀哎呀，其实我们就是开玩笑啦，看你们长得帅又走得近最主要是气场太和谐了嘛……”
苏月说了半天，苏衍拿眼睛狠狠剜了她一下，她才注意到，沈皓一直低着头目光呆滞，神色黯然。
苏月吐了吐舌头，扣着桌边道：“对不起啊……”
沈皓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没关系。只是突然，挺怀念过去的。”
苏月看沈皓没生气，反倒说挺怀念的，立马打了鸡血道：“那你和陆宸现在还有联系吗？”
沈皓摇了摇头道：“我找不到他。”
苏月也缩了缩身子，叹了一口气道：“都两年了，这两年参加各种同学会，网上各种聊，居然没一个人有陆宸消息。”苏月撇了撇嘴道：“当年那事儿学校也做的太狠了，忒不地道！也不想想陆宸那两年为学校做了多少，拿了多少荣誉，整个学生会的改革都是他一手弄的……”
苏月突然拍了拍脑袋：“哦！你不知道吧？当初陆宸不声不响走了以后，我们自发组织了500多个人和学校闹事给陆宸鸣不平呢，结果和那些说陆宸坏话的学生在民主楼前打起来了……那个场面，可混乱了，那战斗力，女的跟男的似的，男的和禽兽似的。”
沈皓突然抬眼看了苏月一眼，苦笑道：“你们竟然还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我却……什么都没做。”
苏月看着沈皓黯然颓败的表情，心里却像是炸开了烟花一样喜大普奔，腐女的眼光果然不要太敏锐才好啊！她准备今天回去上网吹号召集当初沈陆夫夫CP组的乡党们发新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