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不理陈医生的咆哮，心急如焚道：“你倒是别说了，快来看看陆宸是怎么了！”
陈医生一脸不善地走过去，把碍事的沈皓挥到一边，沈皓赶紧跑到另一边拉着陆宸的手，陈医生脸有点红，看着满屋子凌乱的床单衣物闻着弥漫空气中的情欲气味，再看看这两个衣衫不整的人，心中大为火光，一边给陆宸注射针剂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又把陆宸折腾了好一顿，陈医生才放下心来，重新配了一瓶营养液给陆宸挂上，回过头对着沈皓道：“你、你真是……他现在是病人，需要休息！营养！照顾！不要拉着他做那种事！色令智昏啊知道吗？！等他病好了，还有的做，要是这病养不好，他可是随时有休克和猝死的危险！”
沈皓看着昏迷不醒的陆宸，本来心中就有愧，又听陈医生这么一顿说辞，更是心有余悸，眼瞅着把陈医生盼走了，沈皓长出一口气，看着昏睡的陆宸，凑上去亲了一口。然后开始揉着自己酸痛的腰忍着后面难以启齿的酸胀感，认命地收拾起了屋子。不是他不想找护工收拾，他得有这脸啊！这场面让陌生人再看见了，他还是去死一死吧！
沈皓扶着腰哀哀感叹，真是又作死了，本来听了连城那番话第一反应是回来找陆宸说个明白的，可是一不小心一个冲动看着那张脸就没控制住，结果天雷勾动地火噼里啪啦干柴烈火就烧了起来，话倒是没说上两句，做倒是做了个够，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行动派了？！
沈皓把弄脏的床单衣服被子都扔进洗衣机清洗，沈皓开窗通风，又给陆宸小心翼翼地换了一床新的被子，这才揉着腰钻进陆宸被子里，浴袍只松松地系着腰带，沈皓伸出双腿磨蹭着陆宸光洁的大腿，紧紧地交缠在一起，这才满足地咂咂嘴抱着陆宸睡了。
这种感觉，可真是太好了，沈皓觉得只为了这一刻这种要甜到骨子里的幸福，他以前那些罪都不白受，只要还是这个人，只要这个人愿意这么一直陪着他，他都认了。毕竟这个人带给他的快乐和痛苦都太过极致，让他人生中的其他经历都黯然失色。
沈皓第二天中午睁眼的时候，陆宸竟然还没醒，沈皓有点担心，趴在陆宸身子上方紧张兮兮观察了好久，看见陆宸睡得还算安稳，呼吸也很平稳，这才放下心来。沈皓计上心头，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起手机，调了静音之后对着陆宸“咔嚓”拍了张照，看着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沈浩心里美滋滋的，长叹了一口气，把照片设成了壁纸，手机放进了床头柜里。
沈皓想了想，为了公平起见拿起了陆宸放在床头的手机，打开相机美滋滋的自拍了一张，确定照片充分展现了自己的美貌帅气并重，然后回到相册准备设置壁纸的时候，呆住了。
陆宸的相册滑过去，总共200多张照片，竟然全都是沈皓。沈皓捧着手机肩膀微微有点颤抖，这些照片的位置、角度、光线都不太一样，陆宸几乎这一年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会拍一张他的照片，都是他睡着时候的，还有模糊的侧脸，他总觉得应该嘲笑陆宸是个偷拍狂魔死变态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酸的不得了。
沈皓想起他最早认识陆宸的时候，他是那样一个温柔善良的人，总是很能吃苦，也很会照顾人，后来两个人在一起，沈皓轻狂不懂事，陆宸也默默忍着，不管陆宸工作有多累，沈皓经常一起床就能吃上他准备的饭，两人的衣服也经常是陆宸洗的，沈皓自己好像不知人间疾苦似的，什么都不用做，整天当甩手少爷没事找找陆宸的茬就好了。
沈浩觉得，这个人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一定默默做了许多事，吞下了许多难言的委屈。他自诩爱这个人爱得无法自拔，但却真的从来没为陆宸分担些什么，人生大事没有，日常琐事家务杂事也没有，甚至因为他的原因，差一点就毁了陆宸一辈子的前途。
他也老大不小了，即使爱这个人爱到了为他去死都能义无反顾，但人生大多不是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生死搏斗，而是平凡琐碎相濡以沫的点点滴滴。或许他也不该再为自己开脱，不再任性撒泼或者消极抵抗，而是学着去体谅和包容，就像陆宸曾经对他一样。毕竟他们能够峰回路转走到今天，已是实属不易。
陆宸觉得呼吸有点困难，脸上被鼻息拂过，热热的温度经久不散，陆宸睁开眼，就看见沈皓近在咫尺的睫毛，感觉到他的嘴唇在自己唇上辗转亲吻，陆宸呆了一下，等到沈皓红着脸直起身子，眼睛亮亮地看着他，陆宸突然恍惚地说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沈皓一阵心疼，把陆宸扶起来，嘟囔道：“说什么傻话……都快中午了，我刚刚让护工送了饭过来，先吃点吧。”沈皓下床把床上的小桌子撑起来，又把两人份的饭菜和汤都端了上来，坐在床边拿勺子搅了搅汤，舀起一勺子吹了吹喂给陆宸，陆宸乖乖地喝了下去，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沈皓，突然伸手拉住沈皓的手腕，低声说道：“你、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沈皓咬了下嘴唇，坦白道：“连城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
沈皓没想到陆宸的脸竟然一白，皱着眉头攥紧了他的手腕道：“所以……你是在同情我？！”
沈皓脸一黑，把碗往桌子上一放，回头磨着牙斜眼瞪着陆宸，发飙道：“陆宸你脑子里又有泡了是吧？！老子这叫心疼！心疼你懂吗！”沈皓拉着陆宸苍白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上，让他感受那里异常活跃的跳动，没好气道：“同情个蛋啊！老子这是……”沈皓红了脸，噤声没再说话，抬起眼角瞟着陆宸。
陆宸一把将人抱了过来，苦笑着道：“你不是一直觉得现在的我很坏吗？”
沈皓低了头，不知道该怎么说，想起那段相互折磨日子，心里也有些后怕，捏着陆宸的胳膊嗫嚅道：“也不是……”
陆宸叹了口气，亲了亲沈皓的额头，搂着他幽幽说道：“如果你看到几年前的我，你或许会原谅现在的我……”
沈皓被他说得心一酸。他想起以前的陆宸，脸上永远是温和柔软的，表面永远是潇洒淡然的，但是心里不知积压埋藏了多少伤害和艰难，他用尽全力隐藏那些无处可去的挣扎和绝望，装作若无其事一尘不染，可是多少不堪往事在身体里肆虐蔓延，他外面还是那样俊朗无双，但里面早已是血肉模糊。那些伤害终于窥伺一个时机破皮而出，现在的他，还能怎么对这个绝情的世界温情以待？
陆宸尝试过多少次穷途末路的绝望，才变成了冷硬的样子？但他对沈皓，终究是狠不下心来吧……
陆宸缓缓说道：“从小到大，虽然我什么都没有，但我一直坚信，只要我努力，上天总是会给我想要的。后来，我遇到了你，我觉得这是上天眷顾，为此，什么都是可以忍耐的。”
“可是就是因为你们有钱，你们高人一等，我总是那个被牺牲、被丢下的，而且我根本无力反击，就像你爸爸说得，他有的是办法弄死我。”
“我一开始很愤怒，我觉得像你父亲和魏凌风这样的人，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为了自己的利益，别人的前途性命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别人用了多少鲜血和汗水换来的东西，他们顷刻之间就抬脚踩碎，还能云淡风轻谈笑自若。难道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陆宸苦笑了一下，摇头道：“但最让我难过的，还是你，我曾经说过，下不为例，你再抛弃我一次，我会让你很后悔的。当时我看到那张报纸的时候，我根本什么都想不到，我觉得，我就快疯了，我活了那么久承受的所有痛苦，加起来都不如那一刻一样强烈。”
“我那么狼狈那么不堪一击，你却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要离开我了。”
沈皓摇着头，死死攥住陆宸的手，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落，他好像可以看到陆宸那个时候的绝望，那估计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情。
陆宸前途尽毁，一个人发着高烧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呼唤着他的时候，他却在商场、在高档餐厅、在电影院、在公园，陪着别的女人言笑晏晏。
他一直给自己开脱，说那也是迫不得已，也是为了陆宸的前途而被他父亲利用的。可是如果他们两个角色对换一下，他心中该有多痛，该有多恨，什么理由借口，都是狗屁。
101.往者不可谏（2）
他一直给自己开脱，说那也是迫不得已，也是为了陆宸的前途而被他父亲利用的。可是如果他们两个角色对换一下，他心中该有多痛，该有多恨，什么理由借口，都是狗屁。
往事纷涌而至，他终于意识到，陆宸无论看起来多么强大，终归也是肉体凡胎，他也会痛，也会怕，而深情和固执本就是他的软肋，所以锋利的往事对他来说是刀刀见血，锥心刺骨。
谈及往事，温柔如陆宸，眉目之间也还是低沉和压抑。
“我再回到B市的时候，物是人非，我偷偷跟在你身后，你依旧花天酒地，和别的女人谈情说爱，那时候我真的很想站出来，问你一句，我到底算什么？”
“那些年，历经浮沉，我几近面目全非，做了许多不曾想过的事，有时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怕又陌生。我那么不择手段，也不过是想在最短的时间找回你，可是连你都不要我了，那我真的不该有什么残留的仁慈了。”
“可是心里发狠，对着你，却又不忍。听说你吸毒被抓，我对你更加失望，但是还是做不到袖手旁观。我很着急，我怕你在里面受苦，我知道你会害怕。我想了所有办法，甚至和陆章和肖景和摊牌，求情。你应该知道了吧，他们是我所谓的姥爷和父亲。”
陆宸冷笑了一下说道：“他们接受不了我喜欢一个男人。但是他们也无计可施，承诺我，只要我找一个家世清白的女孩子先订婚，他们马上把你救出来，等你出狱了，就让我结婚。很荒唐是吧，但正如他们所讲，婚姻不一定需要爱情，我结婚以后的私生活他们不干涉，他们只要一个明面上的交待。”
“那时候我病情又一次恶化，整个人阴郁又绝望，对你失望，对我身边所有的人失望。挣扎很久，突然觉得自己不知道是为什么而活了。本身就是在苦海深渊苦苦煎熬，找一个不爱的人结婚，对我来说，也并不会让我再痛苦到哪里去。”
“我想要找一个家世清白，单纯利益交换的女人结婚，我们就不需要多余的感情，我给她地位和金钱，她安守本分，仅此而已。我觉得世界上这样的女人应该很好找。可是，就在那个时候，向晚突然找到我和我表白。”
“我很不理解，我们因为他父亲的原因最多见过三四次面，说话也不算多，因为她长得很像你，我面对她，总是很不自在。我不知道她喜欢我哪里，为什么和一个什么都不了解的男人表白？那时候我很心烦，几乎厌世，我刻薄地觉得她也不过是处心积虑攀附权贵。”
陆宸闭了闭眼睛，有些低沉地讲：“我干脆直截了当和她坦白我不会喜欢她，也和她说了我们的关系。我甚至和她签署了一份协议，婚姻关系只有三年，三年后我们就会以性格不合为由向外界宣布离婚，她需要多少赡养费都可以。可是结婚以后，我才发现，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个决定。”
陆宸叹息道：“我当时觉得，只要不是你，和谁结婚都一样。可是，我最后伤害了你，也伤害了她。我发现向晚其实是个很单纯很寂寞的女孩子，她一生不慕名利，对金钱更是没有什么兴趣，她对我很好，她身体不好，却还是对我的事格外上心，只要是关于我的，她都不让下人插手。菜做的都是我爱吃的，衣服都烫地一个褶皱都没有。说实话，她是我从小到大，最关心我的人，虽然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认准了我。我妈妈常年卧病，她照顾我妈也毫无怨言，无微不至。我对她很愧疚，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却被我一念之差耽误了。”
“我很不能理解，她当初为什么在什么都知道的情况下还会愿意嫁给我，还能容忍那份协议。她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一样，她很珍惜。但是我不想接受她对我的好，因为我盼望的一直都是她从我的人生尽快退场，她那样对我和我母亲，只会让我越发愧疚和无奈。”
“我想把她当妹妹一样，多少补偿她一点。可是，她什么都不需要，而她要的，我永远都给不了，也无法回应。”陆宸抱过沈皓，替他擦干净眼泪，叹息道：“我从那么久以前，就认定一个人，把所有的爱情都给他了，要是他不要，我的爱也就死了。”
“我从来没碰过向晚的，我心理很排斥和你之外的任何人做那种事……”
陆宸笑容苦涩：“可是你也知道，结婚那天肖云碰了她，她错以为是我，还很开心。我觉得很愧疚，怕她和你二叔受刺激，而且那时候肖云已有婚约，没办法对她负责，我只好隐瞒下来。没想到，她竟然怀孕了。我自诩一生恩怨分明，沈祺天算是在我最难的时候拉过我一把，可是我骗他不说，还让他女儿身上发生了这种事……”回忆往事，陆宸也觉得哭笑不得，一盘乱帐理都理不清，这其中应该并没有一个坏人，但却令每个人都无法心安。
沈皓看着陆宸紧皱眉头难受的样子，赶紧抱住他安慰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那些事就不要想了。”
沈皓想想那九个月，他沉浸在陆宸结婚生子的悲痛里，感觉自己的爱情时值末路，颇有天地都为之黑暗，心如死灰人生无望的感触，他几乎是把自己关起来，对外界的一切，对陆宸的一切都冷漠以待。陆宸那些日子小心翼翼又患得患失地和他相处，不厌其烦地伺候那个既冷淡又不懂事的他，还要承担豪门家世的恩怨和责任，面对沈向晚又倍感愧疚，公司里的事情也毫不停歇，钢铁侠都撑不住，况且陆宸的病又像个定时炸弹一样。如果相同的情况搁他身上，估计他早就能和世界说拜拜了。
思及此沈皓觉得心里酸得不得了，他们自觉深爱对方，可是却阴差阳错在对方最难熬的时都没能好好地给彼此安慰和力量，而让对方雪上加霜。他们是想当彼此的铠甲的，铠甲上的每根刺也是为了保护对方不受外界伤害，可是戴上这一副铠甲时锋利的芒刺却不小心穿反了，硬生生往对方身体里扎，而任何一方所受的每一分疼痛，到了最后也会数倍的返还给另一方。
沈皓现在心境也终于有些变化，他一直不懂怎样爱一个人，做事做人总是自以为是，以为对别人好的，其实别人不一定这么想，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他们两个人之间，错过很多，也有很多过错，而这显然不是陆宸一个人的责任。
他们都有所改变，一个人的改变，往往不是因为想明白很多事情，就是因为被伤得太深。时光雕琢，他也懂得成熟和承担，爱一个人，应当对他的一切感同身受，一味的掀开往事伤疤追究是非过错，只会让彼此都心力交瘁，这也大概是为什么，陆宸从不愿与他追究往事。
沈皓把下巴搁在陆宸肩膀上，神色颓靡，叹道：“我知道，向晚一定很爱你。向晚从小孤僻安静，她除了二叔没什么关心她的人，她没有朋友，一直很寂寞……”沈皓咬了咬嘴唇道：“我想，能遇到你，是她这辈子最好，也是最不幸的事情。”
沈皓搂紧了陆宸，看着他越发内疚的表情，叹道：“我只希望她能平安无事，早日痊愈……也希望，她可以接受你弟弟。虽然我知道她爱的是你……但是……”沈皓掐着陆宸的胳膊，委屈道：“我做不到让你喜欢上别人，以前想到你有可能是喜欢向晚的，我心疼得恨不得去死……爱情这种东西这么自私，我怎么能成人之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