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个人，还是那样好看，声音还是那样动人，沈皓却觉得，有些恐慌。
他觉得以前的陆宸和现在的陆宸差距有多远，他们现在的距离就有多远。
沈皓闭着眼睛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终于转身又上楼回到了接待室找沈仲天。
一进接待室就一片嘈杂，王老板红这样拍着桌子道：“你们这些马后炮！你没来之前一个个信誓旦旦成竹在胸，不是说好的要给他个下马威先看看吗？！我替你们出头，你们现在说风凉话了是吧？！”
他身旁的人拍着他肩膀安抚着，一脸不耐烦道：“那是你没有眼色，自己糊涂！要不是我们拦着你，你早出大事儿了！现在你也自求多福吧！人家身家上千亿的大集团坐那儿还不动声色呢，你着什么急，上赶着堵枪口啊？”
王老板气得脸都青了，突然有人出声道：“老王，你别怪大家不帮着你，商场上就是见风使舵。还是要怪你沉不住气，太没眼力见儿了。你这么些天就没好好查查？这个姓陆的，路子不是一般的野，年纪轻轻手段狠着呢。据说两年前东南商界大换血，就是他的成名作，这人虽然现在洗白了，发迹时可不算干净，前几年广东省有人雇黑开出三千万的暗花买他的命。”
“老刘，靠谱吗？你这都是哪儿来的消息，我上上下下动用关系，洪武管理层名单都弄到了，百十来号人一个一个查了底，我就没见这什么姓陆的小子。”
“哼。”有人冷笑道：“要是什么都让你查出来那还了得。那个CEO方庆成说白了就是个成事不足的傀儡，即使有天洪武闹出事了也是推他出来顶包。这里面水深着呢，姓陆的既然这次敢出面，就不会再藏着掖着。而且你们有所不知，他身后那个穿黑色大衣长得挺俊的人，我怎么看怎么像当年的“五少”啊……”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凌风和沈皓都是这一辈的年轻人，不太清楚，左右看了看，有人立刻解释道：“五少姓武，二十多岁的时候从华北军区出来的，不知道什么原因退伍了，然后就在B市下海经商，听说一直有军区的人罩着，手腕又干脆利落，七八年前就在B市打下一片江山，后来突然在巅峰隐退，好好的家业拱手送人，只是现如今……怎么和那姓陆的搅到一块儿了？”
沈皓听着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味儿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么一说还真挺不对的。刚刚那人护陆宸那护犊子的样儿吧，想想就有不可告人的关系，沈皓磨了磨牙，觉得自己又满血复活而且浑身的血都往脑子里涌，但是气愤过后，沈皓就是一阵无力。
现在的陆宸，想必已经无所不能了，他再也不用顾虑任何事任何人了。如果陆宸早就不在乎他了，他再咋咋呼呼不过是惹人厌烦，搞不好还会直接让人道毁灭。
沈皓叹了口气，左手捏着右手，失神了好一阵。
069.久别重逢
洪武的攻势越发迅猛，不少公司都是一夜之间人去楼空，一时满城风雨，魏氏和EG皇朝的情况都不容乐观，这些日子名誉损失造成了影响以及公关补救的花费将近超过负荷，钱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董事会已经失去了信心，沈浩天和凌风的局面都很被动。连远在美国疗养的魏老爷子闻讯都急得要赶回来，把凌风整的一个头两个大。
沈皓揣着一堆文件站在远洋国际的大门前，仰头望着21层的高楼，深深叹了口气，11月天气已经很凉了，呼出的气都泛着白雾。
沈皓阔步往里走，到了大堂前台，说道：“我代表EG皇朝娱乐来见你们的负责人。”
前台的小姐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怀疑道：“你有预约吗？”
沈皓一阵头痛，只能半蒙半骗和前台纠缠，正耍赖呢，突然有一人横插进来，低声说了一句：“是你？”
“Tina姐！你来了，这个人说是皇朝娱乐的执行总监，执意要见老板！”前台小姐着急地说道。
沈皓打量着来人，长发披肩，身材高挑，穿着高跟鞋竟然能和180公分的沈皓平视，皮肤白皙，化着淡妆，穿着一身白色的旗袍，外面是厚厚的深紫色流苏大披肩，高贵优雅。
沈皓正疑惑着想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是谁呢，突然注意到那人看着他时冰凉而厌恶的眼神，顿时豁然开朗，能用如此嫌弃的目光看他的女人，他活到这么大也只遇见一个，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连城。
沈皓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真是小看了她，这个女人居然真和陆宸有这么深的渊源，他费尽力气也没能找到陆宸，她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呆在陆宸身边。
连城看着他，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只是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跟我来。”就甩给沈皓一个背影。
沈皓跟着她，大堂里有四部电梯，一部外围是钢化玻璃罩，旁边是指纹识别器，一看就是专用梯。沈皓跟着连城进了一部普通电梯，最高停20楼，他们出来以后又爬了一层楼梯，就到了21楼，整层楼静悄悄，没有一点人气，铺着波斯地毯，踩上去没有声音，气氛颇为诡异，连城领着他穿过两道自动感应门，又刷了一张卡，按了指纹，终于到了一扇门前，连城敲了敲房门，轻声道：“老板，人带来了。”
连城推开了门，转身示意沈皓进去，沈皓刚抬脚，就看见连城嫌恶的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进了门，刚进去，身后的门应声关闭，沈皓突然紧张了起来。
陆宸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穿着米白色的开司米毛衣，高高的领子立了起来，他面前是整个城市繁华而欣欣向荣的产业链，全是市内最豪华的摩天大楼。
他转过身的一瞬沈皓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他想伸出手去，触碰那近在咫尺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却硬生生忍住了，
陆宸半句不客套，手插在兜里转过身问道：“你今天来，所为何事？”
沈皓斟酌着道：“……我是想和你谈谈，关于EG皇朝的事。”
陆宸脸上的冷笑一闪即逝，点了点头再次确认了一遍：“只有公事？”
沈皓一怔，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只有公事。”
陆宸在原地沉默着站了几秒，嗤笑道：“我就知道。”
陆宸走了几步推开一道暗门，回头看了沈皓一眼，沈皓心一横直接跟了上去，两个人左拐右拐开了三道门，终于陆宸推开一道磨砂玻璃门让他进去。
沈皓一进去，傻眼了，一张会议桌，坐着四五个人，全都抬头望着他。
陆宸关上门，在身后说道：“既然是公事，大家就商量着来吧。”
沈皓回头狠狠地瞪他，在薄薄的一层皮肤下磨着牙。
沈皓硬着头皮和陆宸面对面坐下，拿出一些资料硬着头皮背那些根本没准备的说辞，说到一半儿就被打住了，陆宸不耐烦道：“你连话都说不利索，你怎么代表EG，你这样是耽误大家的时间。”
沈皓一下子把文件攥紧了，抬头看着陆宸冷峻的脸，按捺着声音道：“陆宸，大家朋友一场，你真的要这么过分吗？”
陆宸双手抱在胸前，眉毛挑起，冷笑道：“我不记得我们是朋友。”
沈皓看着这样陌生的陆宸，他阳光明朗的笑容不在了，温柔宠溺的眼神没有了，连额前蓬松的刘海都梳了上去，右耳朵上两颗诡异妖艳的红色耳钉，整个人的面容就像铁铸的，虽然好看依旧，甚至那种气魄风度更胜从前，但是这个人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点温度。
沈皓失神一阵，收了收文件，点头道：“连朋友都不能做了吗？那我们……商场上见吧。”
商场如战场，陆宸如此冷谈刻薄，也不能怪他了，难不成还要跪下求他不成？沈皓最近一直装孙子，不是没被为难过，但是想到为难他的人是陆宸，沈皓就觉得受不了。
沈皓在众目睽睽下摔门就走，心中也算是无限悲凉了，沈皓开车回去，现在沈家大宅里气压太低，沈仲天每天都阴云密布，沈皓就搬到了他爸买的御华帝景的别墅小住一段时间。沈皓一回家就扑进沙发里，狠狠捶着抱枕。
沈皓中午随便对付着吃了两口饭，下午就接到了一个以前一起玩的朋友的电话。
“喂？沈少是吗？天阳大少发话了，说大家有两天没出来聚了，他挺喜欢你上次带来那几个小鲜肉的，今天晚上带着大家一起聚聚。”
沈皓深深皱眉，这事怎么想怎么操蛋，现在破鼓万人捶，他天天当三陪陪黄嘉，又给刘天阳那个官二代拉皮条，可是也有一个月了，这两人却是什么实质性的忙都没帮上！但是还不能不搭理他们，雪中送炭他们不会，雪上加霜可擅长的很！
沈皓闷哼道：“老潘，你也知道，最近正值反腐倡廉严打时期，我们这些商人没关系啊，他们和政府关联的，最好不要频繁出入娱乐场所了，据说这几天好几个夜总会让查了，危险着呢！”
沈皓半真半假推拒着，那边却煞有介事道：“对对对，这不可不防，天阳大少今天带了几个朋友，也都是官二代，看来公共场所也不保险，你有没有什么私人安全点的地方？”
沈皓翻了下白眼道：“反腐倡廉这么严重，我二叔名下的常青别墅都不对外接待，哪有什么私人的好地方给你找。”
老潘清了清嗓子道：“沈皓，你可想清楚啊，这个刘天阳家里背景可不简单，再说了，他从小就让家里管教着，这两年好不容易出来见见世面，你随便应付应付他就乐不可支了，哪有那么难伺候。你们家的情况现在谁不清楚啊，要是姓刘的给你暗中使坏，你们家那几部撑着全局的电影电视剧，也得给你扣下来！”
沈皓磨了磨牙，对着电话暗暗吐了一口吐沫，谁知那边又笑说道：“沈少，你就别藏着掖着了，说起来，您在御华帝景那套大别墅，还没带哥几个见识过呢。要不今天就你家吧，乱是乱了点，明早找人一收拾就齐活了！听说你那房子可不小，搞个party没问题吧？”
070.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
沈皓磨了磨牙，对着电话暗暗吐了一口吐沫，谁知那边又笑说道：“沈少，你就别藏着掖着了，说起来，您在御华帝景那套大别墅，还没带哥几个见识过呢。要不今天就你家吧，乱是乱了点，明早找人一收拾就齐活了！听说你那房子可不小，搞个party没问题吧？”
沈皓气得跳脚：“现在都下午三点了！你让我给你晚上就搞出一个趴？！”
老潘安抚道：“哎哎，这没关系，吃的喝的从饭店订好就行了，你准备两瓶好酒孝敬天阳大少他们，打电话叫上几个小明星，准备两张CD，大家吃饭喝酒唱歌跳舞，一起聚一聚嘛！”
沈皓还想再推拒两下，可是也实在想不出好理由，也真怕得罪那些小心眼的大少爷，听着老潘在电话那边死活磨着他，干脆一咬牙一跺脚答应了。
“人你负责联系，具体地址我发给你，我可不去接人啊，想来自己来，要不你接去！”沈皓没好气说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闷声坐了一阵，只得再联系饭店和公司几个男女艺人。
沈皓觉得这人生也太操蛋了，自己这孙子装得憋屈，这皮条拉得闹心！然后又狠狠磨了磨牙，都怪陆宸那家伙！不然他也不用这么孙子了！
晚上的时候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沈皓在饭店订了酒席送来，这天寒地冻的也不能在院子里搞露天的，所幸客厅够大，沈皓开了楼上楼下的吊灯顶灯，又放了张轻音乐。
沈皓去门口迎客，听着刘天阳和老潘给他介绍那帮二世祖，然后不停点头，身后是公司几个艺人，沈皓越发觉得自己像是老鸨似的。
沈皓把人都带到客厅安顿坐下，看几个二世祖都自动贴到他带来的艺人那边说话去了，沈皓把嫌弃的眼神默默收回去，拍了拍头道：“这就是我家了，大家别嫌弃，随便看，有需要就和我说。我这儿好酒藏的不多，不过还有瓶82年的拉菲，去给大家拿来。”
沈皓拿了酒启开，又拿了一打高脚杯倒上，大家目前也都挺客气，举起酒杯笑道：“多谢沈少招待了……”
沈皓点了点头，想提一句公司的事儿，却看那些人自说自话根本不在状态，顿时一肚子闷气。
人们在那边喝酒聊天闹腾，放了音乐跳舞的也有，沈皓坐在沙发上，和几个不太闹的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不一会儿门铃响了，沈皓刚起身，就见老潘带着两个人找急忙慌冲出去了，沈皓奇怪，就跟了过去，看见几个人堵在门口和外面的人说什么，半天之后转过身来，老潘手里拿着一个大包。
沈皓挑了挑眉毛，抱着肩膀站在他们身后问道：“什么东西？”
老潘神情鬼祟，磕上了门，把包裹交给旁边一个人，两人对视了一下，旁边几人拿着包就进了客厅。沈皓想要拦人，被老潘拽着胳膊拉到了一旁，老潘低声道：“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啊！好东西！现在严打，可难弄了，我可是费了不少力气！”
沈皓心中咯噔一下，立刻把眉头拧了起来，气急败坏道：“老潘你开什么玩笑！这不是夜场，这特么是老子的家！你疯了就把那些人带来！你钱付干净了吗？！这些亡命徒到时候找上我家门怎么办！”
老潘安抚着沈皓道：“沈少这个你别担心，钱自然有人付，他们要是真上你家门了，你给我打电话，保证摆平！”
沈皓气得脸色铁青，一把甩开老潘，指着他鼻子道：“你给老子带着那些东西滚，现在形势这么不好，禁毒也很严的！你特么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是你说不过吃喝唱歌跳舞，我才答应来我家的，你特么现在连那东西都敢带来，万一早让警方盯上了怎么办！”
老潘摆手道：“沈少你别气，这不可能，咱都是一条船上的，我不可能害了你。再说了，里面那么多政界小公子呢，有人罩，别担心。说句不好听的，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是今天来那帮大少爷说要玩玩的……沈少你不是有求于人吗？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你那么倔干什么。”
沈皓面色不善，咬着牙原地转了两圈，心情烦躁不堪，狠狠剜了老潘一眼，边往客厅走边拽着老潘问：“你特么都带了些什么来？”
老潘挠挠头道：“东西不少，有海洛因、大麻、还有一点冰毒，好像还有大吗啡。”
沈皓差点让他一句话刺激得七窍生烟，磨牙道：“去年买了个表的，你特么能耐了是吧？！我告诉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要是再在我的场子搞这种动作，你信不信我出门就报警！”
老潘连连点头，沈皓进了客厅发现里面换成了暗灯，五光十色的，只能看清众人模糊的脸孔，沈皓闻到了一股气味，心中忐忑，但也没办法阻止了。老潘从后面走过来就与那些人坐在一处笑闹着。
沈皓攥紧了拳头，无奈地坐下，鼻子里充斥着令人心慌的气味，沈皓低了低头，觉得眼皮直跳。刘天阳突然坐了过来，煞有介事地问道：“沈少不开心？”
沈皓吸了口气，发现鼻子里全是那股子味儿，更加憋屈了，只好强忍着道：“没有没有，您说的哪里话，你们开心，我自然就开心。”
刘天阳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沈少越来越会说话了。”说着刘天阳就递了一支点了的大吗啡给他，沈皓犹豫了一阵，才磨磨唧唧接过了，扭头看几个人一直盯着他看，沈皓心一横，干脆吸了一口。
气氛这才缓和了下来，大家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继续聊天笑闹。沈皓颓败地想，反正二手毒都吸了那么多了，已经被拉下水了，就那样吧。
沈皓听着周围人的笑声觉得无比刺耳，正恍然失神，忽然一阵门铃声。